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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endery | 过春天
永曜日·岁岁常相见联文
上棒：@daydream
下棒：@萧
/题目及灵感来源于电影<过春天>(温馨提示："过春天"是水客行话，形容过关成功
/半现实向，第一三人称，意识流片段式1.5W
/大型OOC，不喜勿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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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十五日，凌晨五点半，香港机场。
我把半张脸缩进羊羔毛外套里，在空旷无人的候车区偷偷跺地，叨念着这里的风怎么都冷入骨髓。而不远处的Chelsea正弯下腰，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和出租车内的师傅交谈，随后朝我招了招...
永曜日·岁岁常相见联文
上棒：@daydream
下棒：@萧
/题目及灵感来源于电影<过春天>(温馨提示："过春天"是水客行话，形容过关成功
/半现实向，第一三人称，意识流片段式1.5W
/大型OOC，不喜勿喷
----------------分割线----------------
十二月十五日，凌晨五点半，香港机场。
我把半张脸缩进羊羔毛外套里，在空旷无人的候车区偷偷跺地，叨念着这里的风怎么都冷入骨髓。而不远处的Chelsea正弯下腰，用我听不懂的语言和出租车内的师傅交谈，随后朝我招了招手，把行李塞进了车尾箱。
"怎么样？五年没回来的地方有很大变化吗？"
来往的车辆并不多，一片漆黑的海水在桥下沉睡，路灯匆匆掠过在昏暗车内留下飘浮的光影，凝视着窗外的她回头，眸里并没有被染上类似的光芒。
"还好吧。"
"冬天还是很冷。"
香港是Chelsea的故乡，但她鲜少谈及这个地方。
更准确点来说，她很少说起她过去的故事。
相识三年的时间里，每当交谈会或是聚餐时被人问起这些时，她永远会以各种方式一笔带过，将与那些的信息都包裹得紧密。我有时会觉得，香港对于她来说，像是雨天后积留在街道上的水坑。
她逃避着，生怕踏上去后会弄脏自己崭新的鞋。
当代艺术联合巡回展览开在了中环的H Queen's*，开幕式挺隆重，来了不少人。
我握着纸杯，作为参与艺术家之一回答着来宾各式各样的询问。她在旁边跟着，负责做些简单的口头翻译，应对我一时难以反应的棘手问题，以及在我口干舌燥的时候，及时填满杯里的咖啡。
她是个聪明又称职的助理，一直如此。
逗留大概三个小时后，我向画廊负责人道别顺便客套了几番，她拿完前台收到的卡片与我电梯口会合，我从她手上接过厚厚一沓，简单扫视着封面。走出高楼大门时天色已晚，霓虹灯色已悄然点缀街道的繁华，但在那刻点亮我眼睛的却不是这场景。
"Ay Chel, 这里居然有写给你的。"
正用手机搜索附近泰式餐馆的她疑惑地回头，我则扬了扬那张卡片，表示自己没有在开玩笑。
"好奇怪，知道你中文全名的不应该是熟人嘛？怎么会把卡片留在现场？"她接过拆开时我还有些纳闷地嘟囔，随后又想到什么后惊喜地打了个响指，"Wait，该不是有人看展看上你…"
话语在再次望向她时戛然而止，我这才注意到捏着纸张的手指正微微发颤，而注视着它的眼眶泛起不自然的通红，她失态地突兀。我被吓了一跳，弯下身询问她怎么了。凑近寻找她视线的焦点无果，我只好选择去看卡片的内容。
是匆忙写下的潦草字迹。
[祝贺你，过上了春天。]
署名是亨。
"Ten，陪我喝杯酒吧。"
我陪她在原地待了半晌，她才用手背擦过眼角溢出的湿润，抬头眯眼笑着看我时比哭还难看。
"作为交换，我告诉你一个故事。"
[天文台话今日嘅香港会入冬 但无话比我知 我嘅世界会跟住落一场春雨]
原来。
Leno最近老不吃罐头的理由在这里。
耳边的天气播报失了声，脚步停在了拐弯的死角处，摘下耳机后的他双手插兜半倚在那面长有霉点又泛潮的灰墙，盯着熟悉的巷子里，不熟悉的灰色身影。
下午五点半，高楼林立下的深水埗又陷入一片狭窄的车水马龙，可这条小巷隐蔽地仿佛能将这些喧嚣尽数隔绝，像块巨大的磨砂玻璃，余下的都是些模糊的。所以他可以听见鞋底把沥青地面摩拭地粗糙，不远处的人小声哼着不知名的调子，偶尔还有几声附和着猫叫的轻笑。
她侧对着他，抚摸Leno的头时缓慢又轻柔，不像他，总是使劲薅过它的毛。她蹲下来把Leno抱在怀里时像两团毛线球相互簇拥，被从高墙间缝隙透入的昏黄柔和了轮廓，天色渐暗的灰蓝没有在他们身上晕染化开。
"我回家了。"
女孩的话语冷不防唤回游走的思绪，他在她放下小猫后起身的瞬间不着痕迹地隐于阴影之中。视线内有朦胧侧影匆匆经过，眼见那左右晃动的马尾消失在巷子尽处，他扭头看向半直立着身子的Leno，蹲下来叫唤它的名字示意它过来。
"享福喔Leon，天天都有靓女送餐。"他挠着它的下巴打趣道。
还是穿校服的小妹妹。
"喵~"
哼，估计就是像这样才把她引来的吧？
他盯着Leon不自觉勾起嘴角，顺顺它背上的绒毛又开始逗了起来。余晖隐入夜幕的云层，角落路灯代替悄声亮起，自然而然的，她和黄昏一同被他抛之脑后。
清晨。
从KTV房出来时日光正熹微，一切都还笼罩着阴冷的蓝。渗有新鲜尘味的微风钻入衣间，惹得他不自觉打了个寒噤。通宵过后的身躯禁不住秋冬之际刚破晓的气温，双眼欲阖的他用指节蹭过因吸入冷气而发痒的鼻间，迅速戴起黑色卫衣帽子后决定去附近茶餐厅吃点东西。
"一碗艇仔粥。"
他习惯在前台点完单后就窝在店铺角落闭目养神，手指夹住单子转身走向老位置时，却差点迎头撞上了人。
"Sorry。"
闯入视线的黑色马尾轻轻摇晃，跟随声音轻轻靠近又远离，他愣怔地看着灰色毛衣外套的主人熟练地把肠粉放在客人桌上，后知后觉发现自己居然走了神。他故作自然地摸摸鼻头坐下，视线却不由自主朝她望去。
人不矮，挺纤瘦，置于正常光线下的皮肤不白皙也不黝黑。头发是被随意扎起的，即使被围裙遮住蓝白校服套装的大部分也掩不住满身的学生气，偏生面容清冷没什么表情，本该有的青涩被拭去，走近吐字时。
"艇仔粥。"
像百里之外的一团冷雾。
粥面上方的白气蒸腾地缓慢，强烈的饿意迫使收回多余的思绪，他沿着碗边舀起几勺只管先填暖肚子，桌椅拉扯的声音却响亮地突然。他往旁边扫视，含在嘴里的流食却变得有些难以下咽。
点菜单张掉落在发黄的瓷砖地，盘满皱纹的手在其中不依不饶地攀上年轻肤肌。额间冒汗的中年大叔眼底翻涌的色水比生煲粥还要热烈，而她有些窘迫地想要挣脱又在无果后隐忍，手心背在身后，默默攥紧了围裙边。
他收回了视线。
别管了。
不远处的细碎声响却变得要命地刺耳，连带粥里的底料都被不自然地搅了个遍。
顶。
他终是叹了口气，瓷制勺子扔进碗里一声脆响。
"诶老钟，很久不见喔。"
被叫到的中年男人在看见他时表情僵在脸上，而他嬉笑着走向前，自然地握住那个人的手腕，暗自使劲卸下了紧扯着她的力气，把她挡在身后还朝对方挑挑眉。
"哈哈哈…是啊亨哥，好久不见。"
"看来最近市场不景气嘛，那么得闲在这里泡妞啊？"
中年男子挠挠没多少发丝的头颅，尴尬地打着马虎眼，视线却慌张地无处可安。他见状扬扬嘴角，故作思考地撑在桌子上，再望向眼前人时眸里却没了笑意。
"那，要不要我叫我那帮兄弟过去帮衬*一下啊？"
"哈哈哈不用不用…那个亨哥我突然想起有些事要做，先走了。"
中年男人起身想走，却被他突然搂住肩膀在耳边低语几句。瞧见面前的人露出惊慌失措的表情又在剁蒜般点头后迅速逃窜，他才心满意足地转过头，眼前的人正发懵地瞧着自己。
"…谢谢。"
她像是终于回过神，垂眼轻声说了句，干净利落地将话头止于此处，他却十分不得劲地皱起眉头，在她转身时一把将人重新拉到面前，歪了歪头迎上面前人迷惑的眼眸。
"喂，多谢人要大声点吧？"
她似是有些吃惊地眨眨眼，瞄了眼自己的手肘后微不可察地叹气，才再次望向他。
"谢。谢。"
比起大声，好像只是每个字的音都发得更重些。
微微挣脱开他的束缚，她走去前台跟老板娘道了几句后便解下围裙，拿起放在底下的书包，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哈。
他看着她的背影冷笑出声，暗嘲自己真是大白天就被鬼蒙了眼，好心作了驴肝肺。
算了算了，回家睡觉。
没好气地走到前台准备掏钱结账时，老板娘却拒绝了他。
"刚才那个阿妹已经帮你给了。"
说实话，他走回家的一路，甚至往家门口插钥匙的时候都还在发愣，直到铁栅门被风吹得哐啷关闭得响亮，他才完全回过神，嘴角却止不住地上扬。
丢。
心情有点好。
周五。
早课结束后的教室比上课时活跃了些，但依旧倒下了一片洁白校服，而她属于少数派，正托着脸颊走神。
听起来有点奇怪，她其实一直都挺喜欢教室的。
六楼在香港不算高，好在视野宽阔，窗外不会有过分密集到快要窒息的高楼大厦，视平线内的一片湛蓝成了海平面，灰蒙的云层在其中升起飘荡，看起来很自由。
咕噜。
她恍然想起今天还没来得及吃早餐，瞄了眼挂在教室正上方的钟，匆忙奔向楼下的小卖部。
脆脆鲨和罐装牛奶，她站在教室外的连廊细细咀嚼，望着天空时不期然浮现几天前早餐店的场景。
她第一眼其实对他没什么好感。
或许是长期生活在龙蛇混杂地段的缘故，她天生拥有些识人的触觉。虽被刘海遮盖了部分面容，但不同常人的深邃五官在匆匆几眼里仍显著。皮相自然很好，但来自街头的懒散与痞气在她看来更为喧宾夺主，轻而易举就暴露了更多。
所以他会来解救她实属意料之外，被挡在他身后时更是有些惊魂未定。
但莫名其妙地。
那个完全笼罩着自己的黑色身影，竟让她有种怪异的安定感。很陌生，很短暂，但直至看清他的脸庞时，自己都还沉浸在这种认知中，不知所措。
奇怪。
就单纯因为他救了自己吗？
"叮铃铃…"
思绪被上课铃冲刷洗去，她没有再试图寻找答案，只继续忙碌于自己的日复一日。
她很忙。
十六岁过后，她的生活便切实地，几乎没一刻停止过奔跑。
阿爸早就抛弃她们不说，从前还会勉强管饭的阿妈在这个岁数后再也没管过她死活，不是在外风花雪月，就是在床上睡得香沉。靠着政府救济和学校补助金，她还能勉强上学，但为了日常生活的开支，一星期内除开上学时间都要去做兼职：大清早要起床去茶餐厅作打杂，去学校上课都是急匆匆赶去的；午休要用来完成大部分作业，实在太困了也只能趴在桌上小眠一会；放学前一秒她要收拾好背包准备冲出教室赶港铁，以免迟到被人扣工资；晚上在便利店重复着机械的说辞，面对或正常或奇怪的顾客，在无人的空闲之中把没写完的作业补完；下班后只剩末班小巴可以回家，滴完卡后习惯坐在倒数第二排的靠窗位。
窗户倒映着交错地模糊的自我掠影，在深夜的繁华璀璨里却也只散发无望的光；耳畔的电台女声正温柔地解答听众五花八门的疑问，但每次还没听到结束她就要下车。
有时她也想打过去问一问。
这样的日子，她能活多久。
不需要分析，她更想知道一个直接确切的答案。
但知道又怎样呢？知道就可以不这么活了吗？
她常常想着想着就睡着了。
周六。
没有排班，难得可以尽情歇息。
电话铃声却不识眼色地扰了她的清梦。
阿妈又倒在了打牌的地方。
香烟烈酒和劣质香水交织地呛鼻，在推开门的一瞬争先恐后涌出又弥散。屋内只亮了盏红色罩子的吊灯，将桌上横七竖八的扑克牌张映得缭乱。脚下踏过满地狼藉，她一眼便找到倒在其中昏昏欲睡的阿妈，见怪不怪地拍走她头发上挂着的瓜子壳，把人搭在自己的肩膀上扶了出去。
走出街道没几步，阿妈对着外边突如其来的明亮开始不适地嘟囔，胡乱扭动身躯逼得她跟着趔趄，连衣袋里的手机也摇摇欲坠。她只得伸出手护着它，堪堪靠在街边栏杆才找回重心。
"…怎么出来了？继续…嗝…打啊？"
张嘴的胡话裹于浓郁的酒味内，她隐隐蹙起眉头，努力收回阿妈张牙舞爪的双手，视线无意扫过什么时却忽然顿了顿。
"你的镯呢？"
她拉过阿妈空荡荡的手腕，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家里虽然拮据，但好歹还有几个值钱的首饰物品，翡翠玉镯便是其中一个。她懂事以来就把这些像保命钱财那样妥善保管着。但最近阿妈出去玩时，硬要带上那个玉镯，说是特别配她的旗袍。她拗不过更拦不住，只能每天检查它的完好，并再三嘱咐让阿妈好好看管。
"不拿这个作筹码，怎么引得那些八婆给我机会翻盘啊？"阿妈勉强睁开一只眼瞧她，大概在责怪她小题大做，不耐烦地挣脱着。
"…你输掉了？"
"下次就会赢回来的。"
言语间的默认似在此时剪断了她某根紧绷的神经。面前人描述得易如反掌，却只让她的脑袋更嗡嗡作响，不知所措却仍不停在原地撩拨着头发。
"你…"即使想强忍着，她还是抑制不住心里失控涌出的怒气，"你天天出去玩没关系，每次都把家里的钱全搭进去也算了。"
"但这个不能碰的你知不知道啊。"她咬牙切齿地举起阿妈的手，语气愈发激动，"你以为你真的有本事把它赢回来吗？次次去都光着口袋回来，我都怕有一天你把自己都输在…"
尾音被呼啸而至的巴掌急急刹停，颊上遗留的火辣被发丝散乱覆盖，却仍悄然烫红了眼眶。她缓缓回过头去，阿妈带着浓妆的脸上显现出怒不可遏的裂痕。
"哇，好巴闭*喔，赚到点钱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喔。"脚下步步紧逼，阿妈每说一句就用那修得尖利的手指戳她的脑袋。沉默大概无声纵容了愤怒的深化，阿妈突然一把她的手机从口袋中拽出来，她反应不及。
下一秒，什么坚硬的落了地，掷地有声地刺耳。
"你要记住，我是你妈，轮不到你来教训我。"
手机如同死尸在地上躺得寂静，细长破痕将所有完好都撕拉地深邃，映着她的脸庞四分而五裂。
哈。
她自嘲地笑了。
即使想要努力挣扎。
这样的日子，似乎真的活不长了。
下午。
她又跑去逗猫。
无意中发现的它，不仅不怕生还会围在脚边打转，挺惹人喜欢的，所以她偶尔会带些罐头和它待着玩闹。小巷很安静，时间在这里流淌地舒服。
"小黄有没有吃饱啊？"她坐在地上将它举高，瞧瞧它的小肚子，听它乖巧应了声又转而把它窝进怀里，抚摸着头上柔软的毛发。
"自己生活其实也挺好的吧？"她见它满足地眯眯眼，才露出些笑容。
楼房间的夹缝露出了一小片蔚蓝的天，她抬眸，高处暖阳晕化成了硕大的光圈。即使视线会被模糊她还是那样入迷地凝望着，轻声喃言。
"你说我一个人生活也能像你这样开心嘛？"
小黄突然"喵"了一声，阻止她陷入更深的愁绪，她见它猛地从自己怀里跳出去时微显惊讶地抬眉，顺着视线望去，眼熟的身影弯下腰摸了摸它的头。她本能地站起身，见他朝自己走过来时掩不住地在诧异。
"妹钉*，又见面了。"
她轻轻蹙眉，手背在身后不自在地揉搓，显然对他略显亲近的称呼和从容的口吻不知所措。好在他的视线没有过分在她身上停留，只蹲在不远处自顾自地逗猫。气氛一时弥漫着几丝尴尬，双脚在犹豫不安地来回交叉，她不知该走还是该留。
"你倒挺好心，还给它买吃的。"她怔了怔，对上他注视的眸眼几秒后有些僵硬地点点头。大概是觉得她的反应好笑才扬起嘴角，他撑着脸颊瞧她，同时还不忘挠弄小猫下巴。
"你怕我？"
她摇摇头，但不自觉咽了下口水的模样倒是口不对心的有趣。他笑意更浓，朝她招了招手。她犹疑地舔舔有些发干的嘴唇，才慢吞吞挪着步子过去。大概是嫌她磨蹭，他干脆一把勾住她的脖子往下，把小猫抱起来往她怀里放。她吓得愣了一瞬，见他起身到旁边掏出烟盒才反应过来，撇撇嘴却还是乖乖坐下逗猫。
"你的猫吗？"她抬头偷偷瞄了他眼又迅速低下，没话找话地问了句。
"比你早认识它而已。"火光倏被擦亮静静吞噬纸卷，他吸了口后侧眸瞧见小东西窝在她大腿上闹腾，淡淡评价道，"Leon挺喜欢你的。"
"它叫Leon？怎么给它起的英文名？"
"我兄弟说有英文名的猫能活久一点。"
倒是迷信地有板有眼。
"你叫什么？"
"小黄，因为它的毛黄黄的。"她理所当然地回答，却换来他小声噗嗤。
"我是说你的名字。"
顺着毛的手一顿。
"干嘛好奇这个？"
"没啊，就感觉…"他顿了顿，引得她微微仰头。
"我们还会经常见面的。"
点点星火从他的指尖滑落，嘴里缓缓吐出的白色烟雾朦胧了他的脸庞。她看不真切，即便他整个人都已经侧过身来。
"会吗？"
鼻尖萦绕的烟草味变得浓烈了些，她这才看清，微微弯下腰的他嘴边带有笃定的笑容。
"会的。"
他们最后还是互通了名字。
潘梓念，黄冠亨。
后来不知是巧合还是故意，他们真的又见了几次面。再后来他连她的手机号都有了，天天发信息和她东拉西扯，自来熟得很。
此时她已经有点微醺，述说地断断续续，我却仿佛刚置身于一部长片电影。
她和我说那时她还是有点怕他，但慢慢就不怕了。
他挺好的。
真的。
纪念中学门口。
放学时分，高中生们陆续从校门走出，三两成群地嬉笑打闹。黄冠亨嚼着口香糖，双臂交叉地倚在墙壁上观望。偶尔察觉到经过女生打量的视线，他不予理会，远远瞧见熟悉的人影后才插着裤兜走了过去。
她带着耳机刚把校卡塞回书包，抬眸看见他时步伐明显一滞。
"你怎么在这？"
"惊喜啊。"
他耸耸肩，朝着她装手机的衣袋抬了抬下巴，她眨巴着眼，突然明白到先前短信说的惊喜是这个意思。
"今晚带你去个地方。"
风倏然拂乱过发丝与衣角，手腕处被拉紧的毛衣挠得她心底发慌。下意识想抵抗却无果，她只无奈地盯着眼前的后脑勺劝言。
"之前说过的，我晚上有兼职。"
"一晚兼职多少钱？"
愣怔转瞬即逝，她不明就里却也老实回应。
"一小时四十，一般五个小时。"
面前的人微侧过头挑了挑眉，她瞧见他嘴角洋溢的笑意，眼里分明闪烁着些秘密的光芒。
"我给你更多，跟不跟我走？"
鸭寮街。
狭窄地人人摩肩接踵，耳边车辆穿梭而过夹杂着人头攒动的嘈杂被迅速交融而放大。沿途售卖电子设备的店铺充斥有刺眼又白亮的LED灯带，映着玻璃柜内的机械散发令人不适的生硬冷意。她微蹙起眉又拉紧了书包带，而离她有段距离的他回头驻足了好几回，每次都要歪歪头示意她跟上。兜兜转转绕了好些路，他们停在挂着"小电通"招牌的店铺门口，在近乎无人光顾的昏暗街角独自照映地明亮。她瞧着他熟稔地和里面的人打过招呼，自己则略显隔阂地半坐在街边的围栏四处寻视。
"潘梓念。"
闻声抬眼时见他朝自己招了招手，她有些纳闷地踱步到他身旁。映入眼帘的柜桌上陈列了几部不同型号的手机，他侧靠在旁，手随意地朝桌面指了指。
"看看喜欢哪个？"
"干嘛？"
他瞧见她警觉又戒备的样子笑了，直接抓住她的手把其中一部放在其中，定定地望着她。
"选就是啦。"
她略显犹豫，看了眼柜桌前的小哥后又转头瞅见他有些强硬的眼神，只能叹过气将每部手机都翻看试用一遍，最后选了部黑色的。黄冠亨点了点头，那位小哥便眼色快地从她手上接过，再次当面检查过没问题后才递给她。还没有缕清怎么回事的她刚要推拒，他却先一步把它摁到她手里。
"喂…"话音未尽就被他推着书包走出店门，脚步有些踉跄她却仍锲而不舍回过头，满脸都写着莫名其妙，"干嘛给我这个？"
"送你的。"他说得理直气壮，"一部手机绝对不止两百块，没骗你啊。"
"不是。"她皱起眉头，因脑内一时难以理清杂乱信息的逻辑而轻轻摇了摇头，"干嘛突然送我手机？"
"手机都裂成这样还不换啊？"
她愣了愣，并没有料想他会留意到这个。上衣口袋露出半截手机，正隐隐透着破碎的光，他跟随她低头的视线又对上她的眼眸，伸了个懒腰后托着头，向前走时自言自语般地啧啧出声。
"你不心疼我都心疼。"
咯噔。
谁的心跳异样地乱了一拍。
"为什么要对我好？"
泛旧的霓虹灯箱穿插着褪色招牌，错落有致地挂在老式大厦的每个楼层。底下的大排档在昏黄当中翻腾着烟火，增添着市井一贯的嘈吵。它们从不消停，共坐一桌的两人却拥有与周边格格不入的沉默。
沉默之中，她的声音清晰贯耳。
他从云吞捞面里抬眼，看见她格外深究的眼神后用纸巾擦了擦嘴，吸管里的冻柠蜜升高又下降。
"钟意咯，问题少女。"
其实他也不是很确定。
但从他对她产生了好奇心开始，一切的进行似乎都在被无限地合理化。
他信缘分，信冥冥之中那将他们互相牵扯的无形力量；信感觉，信脑海中时常浮现的窝成一团的小毛线球，转而离去的清冷身影绝非偶然。他不耻于用飘忽的记忆去勾勒与她相遇的瞬间，却始终难以将那些不成章法的感觉宣之于口。他不知餍足地想要拥有更多，偷偷搜查所有与她相关的信息，最后却因知晓雾里不为人知的悲惨过往而暗自神伤，也犯了愁。
他自认并非救世主，和她一样只不过是深陷于不同世界里的泥沼当中，不能骗她说这些痛苦都会过去，未来的日子会有多幸福美满。思来想去能做的，大概只有给予比别人更多的关心，所以他会在意起手机的裂痕，日常的温饱，在意她的蹙眉和聊天的口吻，再而自度尺寸地靠近。
大概想要护住那团雾气，不被骨感的风轻易吹散。
"太贵了，我不能要。"推至饭桌中间的手机被急急截停，他抵着另一端，望向她时异常执着。
"不贵。"他稍稍用力往回推，朝她摆了摆手，"多请我吃几顿饭就行了。"
四目正正相对莫名陷入僵局，他坚定地迎上她的目光时还暗自思索要用什么其它借口让她安心收下，意料之外却见她像败下阵般拆开了自己的旧手机壳，把SIM卡插进新手机里，抬眸看了他又低头开始搅碗里的面。
"谢谢，会好好用的。"
说得真切又诚恳，他像没见过世面的毛头小子般受宠若惊。本想喝口冻柠蜜冲去嘴角没出息的上扬弧度，口里的饮料却在过分地甜。
衰妹。*
他忍不住低声啐了她句。
我问她那时候是不是就喜欢上他了。
她想了想还是摇过头。
她说可能从小到大都没有人真正关心过她，是在意她过得好不好而不是活不活得下去。
她有点好奇那种感觉，所以试着去接受。
有空就一起去看Leon或者吃个饭，有时顺路就陪她走天桥坐港铁，一切发生得飞快却又顺理成章。
酒后吐真言，她第一次在我面前将过去剥得赤裸。
我问她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
这次她思索了很久，说她也不确定。
但好像意识到的那天，觉得有些忽冷忽热的。
便利店。
"轰。"
手里卸下的重量落地清脆，打破了店内本只有秒针划动的寂静。她蹲在货架的角落，麻利地往空缺位置填补着货物。格子状瓷砖地板被天花板的日光灯照得生些惨白，而她被在其上隐隐浮动的凉气引得偶尔寒颤。
装货品的篮子被放回杂物间，她捶打着腰肩时趁机在昏暗中掏出手机。
聊天框的底端停留在五天前。
五天。
屏幕的冷光将她的出神照得分明，输入框里的文字短暂浮现又被匆匆删去，她略感烦躁地抚了扶额头，最后还是按下锁屏键。
人与天气同样纳闷，来时不打招呼走也一声不吭的。
她同等讨厌。
大幅度降温的傍晚来得人比平日稀少，偌大的空荡便成了无理杂绪的绝佳温床。黑色水笔被随意搁下，她看着试题集如同挤牙膏的进度便心生躁意，干脆依着收银台后的货柜仰头盯着天花板，努力让自己多虑的脑袋也陷入一片空白。
不该那么在意的。
可脑中设想的无数种可能还是将她搅得混乱，许多个或许的最后都让她心生无名的沮丧。那些陌生的情绪在空闲的缝隙间不受控地侵入，七上又八下的，她不知应对，她不得安宁。
为什么那么在意呢。
自动门开的声音打断沉浸的思绪，"欢迎光临"的话语先于思考自动蹦出，尾音却在忽然放大的瞳孔中戛然而止。
期盼的身影穿着褐色绒毛翻领外套和黑色裤子到了现实，目光相擦的瞬间他似在惊讶地眼睛亮了亮，她却只抿嘴扬了嘴角便算打了招呼，颇有点陌生的意味。
"你怎么在这？"
"兼职。"
一打冰镇啤酒，几包虾条薯片，收银台前的氛围在商品过机的滴声中尴尬地微妙。她忽略过头顶稍显炽热的注视，只专注在手上的事情，视线却无意在扫过桌上剩余的物件时微微一愣。
Con盒。*
"需要另外装起来嘛？"
她故作漠然地抬眸瞧了他，但在收获的是坦然的摇头时却犹如有根鱼骨噎在喉咙半截，苦涩地难受，连按着收银机键盘时都不自觉更用力些。塑料袋摩擦地窸窣作响，她拿起它时手还是顿了顿，最后扔进袋里时大概连理智也被一并丢弃，不然那些话绝不会就这样脱口而出。
即使已努力伪装成是随口一问。
"一包就够了？"
"我看以前来的阿哥都是两包…"
下一秒她便幡然醒悟至心跳失常。
在干什么。
她自觉难堪地闭了闭眼，强定下心神将袋子递出去，却在其中瞄见他直勾勾的视线和更为微妙的表情，指节拭过鼻头下端也掩不住笑意。她深感不妙，急匆匆说完例行公事后便装作要忙着寻找什么而自然下蹲，实则是在打心理战的等待。自动门再次叮咚作响，她如释重负地叹了气，猛然抬头时却因没注意磕到桌边，疼得她倒吸口了冷气，干脆自暴自弃地坐在地上揉着后脑勺。本想着捏捏脸颊让自己清醒些，她却意外发觉了异样的温烫，只能死心地闭上双眼。
疯了吧。
下班时气温大约又低了点，即使换下制服裹上校服大衣也依旧在踏出店门时哆哆嗦嗦。提醒框内是天文台预示香港即将迎来特大寒潮的群发信息，她暗自撇着嘴只迅速把耳机插好放进口袋，正低头塞入一边耳朵时，四下无人的宁静却突兀响起一声口哨。
夜深的街道向来只剩冷清，今晚却有他双手插兜伫立于路灯之下，被那抹昏黄晕染得影影绰绰，连那朝着她抬了抬下巴的动作也变得不真切起来。
她本想无视，刚走出几步却听见他叫喊自己的名字，响亮地大抵只有聋人才会听不见。无奈地停下脚步，她转身朝他走去的身影反倒是带着闷气的急冲冲。
"有事？"
她的脸色应是阴沉得明显，他该懂得，眼前却在毫不在意地微笑。头盔先于一切话语被塞进怀里，她在纳闷之中才注意到他身旁是辆黑色重装摩托车。
"上车。"
他拍拍后座，她却佁然不动。
"不上。"
递还头盔的手僵持在半空，见他毫无反应她又没好气地向前伸了伸。手里落空的比想象中要突然，他却更突发地扳住她的肩膀向自己拉近，直接把头盔戴上去。她条件反射地往后缩，却在他蓦然压低的声线中乖乖定住。
"别动。"
颚下的扣带被拉紧了些，他也戴好头盔半推着让她上了后座，自己长腿一跨握住把手坐得稳当。她有些不安地往后退，扯了扯他的衣袖边角。
"去哪里啊？"
稍稍回过头，她拉开挡风罩只露出双眼眸，在疑惑却也浮跃着光。他轻轻笑着，故作神秘地凑近了些。
"好地方。"
透明罩在话音间被他顺手关上，还没来得及抗议她却被车子启动的惯性引得前倾，身躯恰好贴住他的脊背，手指交错环抱住腰肢，意料之外的亲密。她刚条件反射地退缩却被他抓住手扣在腰前，失神的片刻他们扬长而去。重叠身影飞驰越过地上光迹又离去，手背裸露在外被寒风割得发疼，可掌心似乎仍留方才余温，烫得她的心脏像热锅上的蚂蚁，擂鼓般跳动着。
祖湾。
视野内是茫茫乌黑，迂缓翻腾时似被远处灯塔撒了金粉而泛着层层暗淡的黄，涌至尽头吐了些白沫又迅速埋入沉寂之中，耳畔一时只有它周而复始呼吸地安静。禁不住扑面刮脸的海风，她缩了缩侧过头去，而他正背着风低头点烟。焰火在半拢的手掌里跃动地微弱，倏忽擦过眸内的暖色终化成红星点点，他转身缓缓吐了口，从嘴边向后溜去的白色烟雾衬得他此刻诡异地忧郁。
"黄冠亨，你的好地方冻死人了。"
她用脚扫石阶上的沙粒，扫出一块干净空地才坐下，还不忘刺他一句。
"不识货。"身旁的沙粒被磨得粗粝作响，他双腿同时蹲下，用指节夹着的烟支指了指眼前的海。
"这片海湾是圣地，下面藏着尊佛像佑平安的。"
"谁说的？"
"我死鬼老豆咯。"
烟头在她无声放大的瞳孔中又亮了亮。
"它很灵的，所以每次送大货之前之后都一定要来这里拜下。"
"偏偏出事的那单生意没来。"烟蒂被轻声颠落沉入沙土，他絮叨的嗓音在此刻显得低沉又沙哑，"所以我很信这个。"
风似乎渐渐变小了。
"你和他关系很好？"
"还不错。"他不可否认地点头，"阿妈都不管我的。"
"那我们还挺像。"她自嘲地笑出声，用力地深呼吸后鼻头隐隐发酸，"都是爸不在妈不疼的。"
无言默契地占据彼此空间，正如他们一贯从不询问彼此家庭和工作。他侧头见她正出神地盯着海浪，撑着膝盖起了身。思绪忽被冰凉打乱，她瑟缩了下，沿着脸颊的触觉接过他递来的罐装啤酒，便利店的。易拉环被拉开得清脆而划破寂静，饮下的第一口直直刺激喉咙，却意外在过后舒爽地让她情不自禁地咂嘴感叹。
"你倒舍得给我。"
端详着手里啤酒罐的她暗自嘟囔，而他轻轻皱起眉头，奇怪地笑着反问。
"不然你以为给谁？"
"不知道。"她耸耸肩，却因脑海忽然浮现了什么而沉过声音，"可能…是你泡的妞？"
他嗤笑了声。
"那些都是给兄弟买的，我只留起两罐酒。"他倒耐心地解释起来，抿口酒后顿了顿，"不过…"
"你也…不一定说错了。"
话语说得轻佻又飘渺，耳畔却在刹那变得异常喧嚣，她略显慌张地快速仰头灌了口啤酒，试图以沉默岔开这个话题，不知道此刻的他正偷偷观察身旁人的反应，无声笑得灿烂。
"诶。"他突然用手肘顶了顶她，一派好奇地询问，"你有没有想过，海的另一边是什么？"
她扬扬眉，惊讶于他思维之跳跃却也乖乖跟随着思索。
"南半球吧。"
"为什么？"
"因为，现在南半球是春天，比这里暖和很多。"
"你叻？"
她歪过头望向他，发现他也正托着脑袋含笑地注视自己，思考她的反问时才转而看向远处，把剩余不多的烟段扔进了已喝干净的酒罐里。
"…极乐世界？"
她不客气地噗嗤出声，抖动的肩膀彰显着本人笑得正欢，他被她奇怪又突兀的反应惹得也跟着大笑，一时间连风里都被卷入了些别样的快意。两个人，半夜三更，就这样毫无先兆地开始胡言乱语，从海底的秘密扯到香港都市传说，敞开心扉后她才发现原来他真实地幼稚。明明嘴上都在嗤笑对方的言论，却无法阻止愈聊愈欢的趋势。
明明都是现实中不幸的人，却在此刻做回小孩，散发奇思妙想的浪漫。
到最后她实在困倦地眼皮打架，才跟黄冠亨说自己想回去了。本想起身拍过裤子上的灰尘，却没曾想起得过猛而眼前发蒙，连着重心不稳脚下也跟着发滑。快要跌倒时却被堪堪扶住了腰，转瞬便入了他的怀抱，咫尺内弥漫着熟悉的烟草味，却在陌生地温热。她自觉尴尬地轻咳一声正准备后退，却被他轻轻摁住在怀里。
冰凉唇边将碰未碰，耳边呼吸却愈显炙热，他靠近着，轻声喊了她的名字。
"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挺信命的。"
"什么意思？"
她在闷声中抬头，映入眼帘的双眸是冬天夜里难得浮光的浪花，冷风中也闪跃地纯粹。
"我觉得，我们可能是命中注定。"
她将命中注定这四个字又轻声念了几遍，却露出了苦笑。
她说她其实到现在都分不清，是他骗了她，上天骗了他。
或者，在那段无知又悸动的日子里，是她欺骗了自己。
已站在故事结局一头的我，知道这之后无论发生了什么，都是令人失望的。
她说她本以为他们会有结果。
到头来才发现，只是结束了。
那天。
铃声音乐扰了专属半夜的岑寂，她挣扎着伸手在床头柜摸索了一轮才摸到手机，闭着眼有些不耐烦地接通。
"喂。"
她以为是阿妈。
可她"喂"了好几声都没有反应。
半睁开只眼睛试图对焦黑暗中的屏幕，在看清来电人名后才稍微恢复了点意识。
"喂，黄冠亨。"
"…睡了吗？"
传入耳窝的低哑声音有些口齿不清，似是经过电波加工后而附有与往日不同的磁性。她揉着惺忪睡眼再回过些神，吸了吸鼻子努力不让自己听起来睡意甚浓。
"...还醒着，怎么了？"
"…我在你家楼下。"
"...那么晚打电话就是为了骗我？"耳畔缓缓传来痴痴的笑声，她略感无语地翻了个白眼，更加笃定他是在作无趣的恶作剧。
"没骗…"
"我在下边…等你。"
嘟嘟声在下一秒就响起，她眉头深蹙着厉害，低头瞟了眼手机界面，叹了气还是翻身离了床。
长湾街。
本该静谧的大厦楼梯却回荡起急促的脚步声，匆忙披了件外套的她出了大门后便发现了他，正靠在"禁止停车"标识柱旁闭目养神。越走近那酒味便越不同寻常地浓烈，她莫感不安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他缓缓睁开眼，似是过了几秒的对焦才看准了眼前的人，眯眼笑着开了口。
"来了？"
下一秒就整个人近乎倒下地抱住了她。
手臂下意识划过后背环在了腰间，她后退了几步才堪堪稳住平衡。而他顺势将头搁在她肩上，下巴往回磨蹭时连手臂也一并朝内收紧，她被他簇拥得心慌。
"怎…怎么了？"
弯着腰偏过头才勉强寻回口新鲜空气，本想拉开些距离却反被他搂得更紧，黏糊地让她无法适应又一时失了法子，只能哄着拍拍他的后背。耳边的呼吸略显沉重，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迷糊地吐着字。
"想...见你了。"
扑通。
心脏远比脑袋更快做出反应，她偷偷调整过有些忞乱的呼吸才轻声嘟囔。
"...那也可以明天见啊。"
耳廓却突被发丝来回蹭着发痒，她才反应过来他是在摇头，稍稍理解其中意味后却深感迷惑。
"你要去…"
"潘梓念。"
他打断了她的疑问，深深地吸过口气才缓缓发音。
"去不去，过南半球的春天？"
她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他再重复问着去不去才发懵地先点过头。
"那等我过了这个春天，我就带你去好不好？"
他的问题没头没脑地离谱。
"...可现在才刚刚冬天诶。"
她确实没听懂，他却仿佛没听见，只又晃着她低声循环着问好不好。深切意识到彼此完全是在两个频道上交流，加上他又醉得厉害十成是在说胡话，她也便不较真地应了他。这下他倒愿意离远些，直直盯着她的眼眸像是在确认她没有骗他，才满足地笑了。
"行，那我回家准备一下。"
笑意大概是从肺里被哼出来的，她略感心累地摇摇头，而他一贯地不在意，只对她笑得鲜活而灿烂。
那个莫名其妙的夜晚最后是以她艰难叫了辆出租车送他回家为结束，临走前他还不依不饶郑重地托起她的双手，含糊不清地说什么过了春天就好了，才乖乖钻进车里。逐渐远去的车影带走片刻的闹剧，可回归寂静当中后，她却反涌起异样的不安。夜里的寒风倏而席卷全身，她裹紧了身上衣服，还是先选择上楼睡觉。
或许那时她就该觉察到的。
冷意已经悄然找上门了。
一天，七天，十五天，信息全都石沉大海，电话永在忙音状态。
他人间消失了。
她不信邪，每天都锲而不舍地拨打电话，近乎疯魔地查看信息。每次响得清脆的手机提示音都仿佛在撩拨她最后一根神经，每个看似熟悉的背影都在瞧见正面后湮灭最后一只烛心。
直到。
电话里传来了不一样的机械女音。
"你所拨打的号码已不在服务区。"
眼前的红灯转绿意为通行，她却在那刻腿软地无法前进，蹲在斑马线前无声地抽泣。
后来。
[我先明白 嗰场春雨原来系乍暖还寒嘅先兆]
[过咗剩翻嘅 系长时间嘅寒冬]
"那他有再出现过吗？"
J.Boroski*隔间，她抱着双膝蜷缩在沙发椅上，食指摩拭着长岛冰茶的边缘，对我的问题像是陷入了世纪长的沉思。
她摇了摇头。
"我找了很多地方，都找不到他。"在追忆的她微微侧头，盯着天花板缓缓说着，"我记得我那时就满大街地跑，跑遍所有他可能会出现的地方。"
"但什么都没有，只有我喘得厉害。"
我盯着她仰起的脖颈，当时曾急促着绝望与无助的呼吸在如今似乎又从那喷涌而出。
"那你有想过去警察局了吗？"
"想过。"她老实地点点头，"但怕这样反而害了他，抓到个人赃并获什么的。"
即使能猜测至七八分，她也仍不明确他是干什么的。她对他近乎一无所知，似乎连这个人都可以不曾存在过。
可悲伤不会骗人，即便她此刻在痴痴地笑着。
"看啊，我多他妈念着他。"
"他却就这样凭空消失了。"
她的眼眸缓慢被淡薄水汽氤氲，仿佛有关过去的记忆都是潮湿的。酒精再次被灌入喉咙，她用力咽下的模样，更像是要把所有的苦涩也一并往回吞。
最后还是无声从眼角淌了出来。
"所以我做梦都想逃离这里。"
"我发了疯地读书，兼职，左躲右藏不让我妈发现我想存钱离开。"酒杯几乎是被重重地扔在桌面，她却是在轻描淡写着过往，"后来我真的成了，能读国外的大学了，我就跑了，再也没有回来过。"
"我太讨厌这里了。它给过我温暖，但痛苦比温暖多太多了。"
我抿了口酒，一时不知要怎么安慰她。背景音乐的男声正低喃着悲伤，她整个人倒在椅背上跟着哼了几声，都是我听不懂的词句。
"你怪他吗？"
她侧头望向我，却又不是在望着我。
"也许吧。"她把这三个字吐得虚无又缥缈，仿佛下一秒就会被揉碎消散。
"那你想他吗？"
气氛死寂了良久，久到我以为她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却听见她沉重的叹息。
"我只是好久都没试过掉那么多眼泪了。"
我才明白。
她避而不谈的这座城市，原是藏着她所有脆弱的线头。
哪怕只是被熟悉的风轻飘牵扯一缕，名为她的线团也可能片刻即散。
所以她将它们流放到几千米以下的心海底处。
冷冻着，过着一个又一个无人知晓的冬天。
只是时间久了，她难免会忘却。
在其中牵绊得最紧密的一根，是他。
后来我们不约而同都不提那天晚上，和那些事情。
临离开香港还有几天。
我去酒店房间找她，打开门的她正在整理下一个巡回站点的资料。
"Merry Christmas."
"现在离平安夜都还有一段时间呢。"
她失笑地皱了皱眉头，敏锐地指出我的不合时宜，我却满不在乎地耸耸肩，将背在身后的信封递给了她。
"提前给你的圣诞礼物。"我抬了抬眉毛，"打开看看。"
她半信半疑地在你面前拆开，却在看清楚里面的内容后缓缓抬头，眸里波动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托在香港的朋友帮我找的。"她的眼眶因发酸而微微润湿，我对上她的眼神带着肯定地点点头，"虽然不知道这样是不是在帮你，也不知道最终会有怎么样的结果。"
"但至少现在，你有机会去改变些什么。"
第二次，她在我面前笑着哭了出来。
这次她蹭湿了我的衬衫，还带着颤音道了句谢谢。
平安夜，傍晚十点。
绚丽斑斓的灯光在眸内略过地匆忙，蜿蜒在纵横交错的街道至尽头。沿路的各式店铺被装饰得红红绿绿，挂着串状的小灯在门前洒下一地暖黄。坐在驾驶座的黄冠亨停在信号灯前，顺手摁掉了正播放着圣诞歌曲的车载电台。
繁华在夜里总不知疲倦，斑马线上依旧川流不息。
他把手腕搭在方向盘上，失焦地望着人来又人往。蓝白相间的校服时而闯入视线，他看清面容后收回了短暂的视线追随。绿灯一亮，他踩下油门，毫不留恋地离去。
今天交班算早，他把出租车放回停放点时还没到午夜。笑着拒绝了同僚的宵夜局，他走去附近的便利店买了包烟和一打啤酒。出门时起了点风，他裹紧了身上的灰色羽绒马甲，低头逆着街上热闹的人气，独自走入温凉的夜里。
他有时会恍惚，究竟是什么将自己推至如今的生活。
那时只记得自己从局子出来后觉得什么都变了，街道马路，地铁公车，以往熟悉的一切均被崭新代替，而在这崭新之中，他弄丢了他曾构想完好的春天。
他迷茫过，也怨恨过，恨阴差阳错，恨事不由己，更恨自己。但他后来也看淡了，连人都被需要继续的生活冲得寡淡，干脆金盘洗手转做正业，活得浑噩却又稳当。以前的兄弟偶尔劝他干回老本行，他却只笑着说自己现在挺好的。
挺好的。
除了偶尔在深夜来临时想起些朦胧的回忆外，都挺好的。
她应该，也过得好吧？
他本以为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知道了。
未曾想，她回来了。
机缘巧合之下才得知的消息，他按捺不住，趁空闲时偷偷跑去看她。馆内挂列着他看不懂的世界，却不妨碍他于人群内穿梭隐蔽在了角落，眸眼四周扫视，忽然在某处定了睛。
正如此刻，他在住所楼下止了步伐。
分秒仿佛被按下暂停。
倚在墙上低头看着手机的侧影，和几天前如出一辙地重合。
滴答。
可这次她缓缓向他走来，模样又与记忆中的相互重叠而交错。直到走到跟前，他才看清那曾经熟稔的面容都发生了什么变化，那眸内曾印着的人影又是否已经模糊到消失。他有无数话语想说，汹涌地像休眠火山在爆发前夕的岩浆，却在对视间尽数化成灰烬，他张了张嘴，终也没挤出个音符。
"啪。"
有什么被用力甩在了脸上，飘落在地的卡片显眼地熟悉。他再次将头转回去时，她的眼圈已然泛起红晕。
"黄冠亨。"
"你现在连站在我面前的勇气都没有了吗？"
她久违地叫他的名字，带着颤音也让他膝盖发了颤。彼此间莫名变得僵持，他在她的质问中哑口无言。
或许吧。
他或许从未原谅过自己的食言，或许从来都拥有着愧疚之感。
能够多看一眼已是奢侈。
他还配，如此堂而皇之地出现在她的春天里吗？
晚风在相对无言中寂寥地模糊，她朝旁边深深吐了口气，才再次望着他。
"你知道要找到你有多不容易吗？"
"见到我了为什么不能让我也见你啊？"
鼻头悄然泛起酸意，而面前人眼眶内的泪水滚动地单薄，他不忍地想要伸手擦去，却被她先一步揉拭，再次开口的声线无意沾染一丝哭腔。
"我一直以为，离开这里以后，我会过得特别好。"
"但现在看来，不是这样的。"
"这里。"她拍了拍自己心脏的位置，连气息都在欲泣之中迸发，"可以随时随地在发疼，像有根刺扎着一样。"
"那些和你相关的事物一直，一直都让我很难受。"
泪珠与话语并下渐渐湿润了脸庞，她待在夜里眼泛朦胧地脆弱，只让他更觉得自己是个十恶不赦的坏蛋。
"对不起…"
他偷偷握紧拳头，满腔苦涩却只能吐出无力的三个字。
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啜泣在更阑风轻中入耳地清晰，少顷后她侧头用力吸着鼻子，平复过情绪后在那犹如凌迟的沉默中又发了声。
"我今天来，不是要你的道歉。"
"就是想问你。"
她的语气很坚定，连着那双湿漉漉的眼眸都浮现类似的水光。
"你亏欠的那个春天。"
"能不能还给我了？"
全世界忽然静止了。
身躯在僵硬，头脑在停歇，他在冲击之中，只剩那映着她的瞳孔在不敢置信地瞪大。
可那双眼却在无声的等待中渐渐料峭，连泪痕都被风干地发红，她终是牵强地勾起嘴角，像是明白什么后低下头颅木讷地点着。
"…我知道了。"
她在后退，转身离去时像即将消散的飘絮般拂起一阵小风，耳畔再复喧嚣。他听见他的身后似正有人群相聚，为那即将到来的圣诞节倒数，叫喊声鼎沸地如同心跳。
"五，四，三，二。"
他在最后一秒奔跑去握住了她的手，喘息间将她拥进了自己怀中。
"…虽然不知道能不能弥补。"
"但如果你想，我会努力给你的。"
脸庞紧贴胸膛起伏得熟悉，手指用力相交扣于蝴蝶骨，原来记忆深处的安定依附于肌肤与气味的接触，她曾无处可安的哽咽被熏得破涕而出。他抚了她的发丝，亲吻着她红肿颤动的眼帘，明明手也在发抖却舍不得松开。远处的热闹无关他们，他们却依然拥有令人心潮澎湃的力量。路边昏黄点亮了故事的落幕，预示来年春日的一地温暖。
[多得你还在 我先敢相信]
[冇一个冬天不可逾越 冇一个春天唔会来临]
*H Queen's和J.Boroski都是中环真实(好)地方，其余名称纯属虚构
*帮衬：照顾
*巴闭：厉害
*妹钉：类似丫头，称呼比自己年纪小的女生
*衰妹：坏丫头
*Con盒：Condom
----------------The End---------------
首先当然要shout out to永曜日!!!超级无敌感谢他们愿意带我玩一起和其他各位劳斯过个热闹年!!!能参与其中我真的好!荣!幸!!!(曾一度以为自己在做梦ㅠㅠ
第一次破万+ddl式写文 打开了新的痛苦关卡但也多了很多新鲜体验 给我下蛊的港风瓜瓜是我最大支撑动力 我爱他 希望新年也有更多的人爱他！
年新不新大家都要开心！喜欢就红心蓝手积极评论有应必回啵💚
非典型青梅竹马。
性格不合，皱着眉毛对着骂，脏得得加星号的程度。
小时候急眼了会上手，他胳膊上留一道疤，我嘴唇下面一道疤。
想不通到底是怎么能在我嘴唇下面留一道疤的，问了妈妈才知道是这小子跟我抢糖的时候上来咬的。
"你他妈这么小就对我有非分之想。"
"恶不恶心？"他扭曲一张脸，伸脚把我坐着的板凳勾走了，我没防备一下摔到地上。
我懒得动嘴，顺手拿过他的漫画书撕了。
"我靠我杀了你！"
从小一块长大，彼此都知道对方是什么鬼样子，大人面前装一装，单独相处时恨自己没在口袋里揣一把刀把对方捅了。
所以有任何撕伞的机会都不会放过。
上周他作业没写完被我发现，故意在老......
非典型青梅竹马。
性格不合，皱着眉毛对着骂，脏得得加星号的程度。
小时候急眼了会上手，他胳膊上留一道疤，我嘴唇下面一道疤。
想不通到底是怎么能在我嘴唇下面留一道疤的，问了妈妈才知道是这小子跟我抢糖的时候上来咬的。
"你他妈这么小就对我有非分之想。"
"恶不恶心？"他扭曲一张脸，伸脚把我坐着的板凳勾走了，我没防备一下摔到地上。
我懒得动嘴，顺手拿过他的漫画书撕了。
"我靠我杀了你！"
从小一块长大，彼此都知道对方是什么鬼样子，大人面前装一装，单独相处时恨自己没在口袋里揣一把刀把对方捅了。
所以有任何撕伞的机会都不会放过。
上周他作业没写完被我发现，故意在老师查作业的时候欲盖弥彰地大声揭发:"哎呀！刘扬扬你怎么作业没写完啊？快点写我帮你看着老师！"
他捏着笔咬牙切齿地用口型骂我，被老师拎起来丢出班门口补作业，外加一篇检讨书。
补完作业进班路过我的时候顺手拿走我桌子上的可乐，还不忘放狠话:"你死定了！"
我看着他拧开瓶盖哐哐灌下去半瓶，故意恶心他:"我喝过的。"
"……"
"刚刚没忍住还吐里面了。"
没等他报复我就异地分离，他死去了外地读书，走之前还要恶心我，给我抛个飞吻:"想我就给我打电话。"
我恶心回去:"好的宝宝，抱一个~"
"滚！"
微信最后一次聊天记录卡在"你什么时候能去死？"和"你死了我都不会死。"的对话上。
隔了三个月接到他的视频通话，我莫名其妙。
"干嘛？"
他脸色似乎不太好的样子，旁边好像还有很多人。
"你干嘛呢？"他问我。
我说我想你呢宝宝。
他无语，一片起哄声中把电话挂了。
两分钟后又打过来，我接了电话骂他:"你犯病？"
他拨了拨头发:"游戏输了。"
沉默三秒之后找话题:"过得好吗？"
我有点想笑:"挺好的。"
三个月没见两个人架都不会吵了，一分钟的视频通话恨不得各自打出一套太极。
时间一到急匆匆挂断，我很有兴趣地问他到底输了什么游戏。
已读不回，死装。
年底回来过年，被强行拉出去跟家长一块办年货，我们走在后面兴致缺缺，在店门口一块等他们买东西出来。
又想起来那次视频通话，没忍住好奇问他:"到底是什么惩罚？"
"给最讨厌的人打视频一分钟。"
"我觉得这是对我的惩罚。"
除夕夜守岁不让睡觉，我坐沙发上困得直点头，春晚堪比催眠曲，他突然凑到我身边。
我没精神理他，却听见他问我有没有新年愿望。
我说我要脱单。
不记得他回没回我，因为我似乎是困得睡着了，模模糊糊听到一句话，但是我觉得我是在做梦。
"我给你做男朋友怎么样？"
「寻雨」普鲁斯特效应
朴成训x金善禹
摄影师x调香师
双向暗恋/ooc/1.7w+一发完
一个关于相遇错过和重逢的故事
建议搭配BGM：
Hoppipolla-Your Ocean
Conan Gray-Memories
//
香水和诗歌很像，不付诸理性而是付诸想象。
爱也是。
*普鲁斯特效应（Proustian Effect）：只要闻到曾经闻过的味道，就会开启当时的记忆。
//
01.着陆
朴成训是被...
朴成训x金善禹
摄影师x调香师
双向暗恋/ooc/1.7w+一发完
一个关于相遇错过和重逢的故事
建议搭配BGM：
Hoppipolla-Your Ocean
Conan Gray-Memories
//
香水和诗歌很像，不付诸理性而是付诸想象。
爱也是。
*普鲁斯特效应（Proustian Effect）：只要闻到曾经闻过的味道，就会开启当时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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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着陆
朴成训是被飞机上的广播叫醒的。摘下眼罩透过机舱窗户看到飞机已平稳落地。
他拿出手机拍了张窗外的停机坪，上传到SNS。如他一贯的风格，没有配字，只有一个简洁的飞机着陆图标。
五年后，他终于又回到了S市。
走下飞机时一阵热意涌上，九月末空气里竟还残留着夏天的最后一丝燥热，朴成训不由得解开了外套。
推着行李箱一出关就看到朴综星朝他兴高采烈地挥手迎接。
不一会，朴综星便熟练地带着朴成训兜兜转转绕到了地下一层的停车场，朴成训环视了一下看不到边停车场。心想如果没有朴综星带路，他可能会在首都机场里至少迷路半小时。
“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此刻他已经坐上了朴综星那辆无比乍眼的悍马，看着新修的机场大道和车窗外迅速倒退的绿植，朴成训在脑海里努力搜寻五年前对这条路的印象对比。
这几年他去过的城市太多，郊区机场的高速路大同小异，实在是挖掘不出什么独特印象。
刚想开口突然又想起落地时收到的讯息，一边编辑给梁祯元报平安的讯息，一边回答道，
“不知道，大概不走了吧。”
“？”
朴成训明显感觉到驾驶座那人因为自己的回答不自觉踩重了刹车。
突来的惯性让他皱了皱眉。
“不是说回来筹备摄影展的吗？怎么又不走了？”
“总之有这个打算。”
“什么啊？”
“是不是和......”
朴成训见朴综星颇有些刨根问底的架势，立马装作假寐准备糊弄过去。
其实他在飞机上睡了十几个小时，这会再清醒不过。
但他怕朴综星接下来问出的问题。
他本能地想逃避。
这个理由，他需要向一个人讨。
/
接近晚高峰的市区有些堵车，从机场到目的地花了一个多小时。
朴综星下车帮朴成训一起提行李，两个满满当当的30寸行李箱，其中一箱都是摄影器材贵重的很，朴综星也不客套，让朴成训自己拎着，说弄坏了自己可赔不起。
“我之前还以为你把这房子卖了呢？上次回来你不是还拖我找中介吗？”
“嗯，后来价格不合适，就没卖。”
“也好，这房子多好，卖了可惜了。”
“我提前找人来看过了，虽然你一直有找人定期打扫，但水电网都是断的，已经续上了，既然这次可能久住，记得自己续。”
“知道了！我又不是生活白痴。”
“谢了。”
简单收拾完，朴成训坚持要请朴综星吃饭。
挑了朴综星最爱的中餐馆，朴成训在国外也去过不少华人街，但依然想念这里的一口正宗味道。
刚刚的话题默契翻篇，他们不着边际地随便起了话题闲聊。
朴成训发现市中心又新建了不少崭新高楼，在夜晚的车流和霓虹灯映射下熠熠生辉。
朴综星注意到了朴成训望向窗外的眼神，开始导游般自顾自地说起S市这几年的变化，同时也不免聊起他们的共同朋友。
朴综星的车载香氛是檀香调的木质香，和他常用的香水味有些相似，很符合他的气质。
平时朴成训在封闭空间长时间闻檀香味会有些晕，今天整个车程中竟没有任何不适。
“这个车载香还挺好闻的，挺适合你。”
“是嘛？前段时间金善禹送的，他自己调的。”
“是吗？”
“他从之前那个公司离职了，自己开了个工作室单干，挺像那么回事的。”
“哦。”
朴成训当然知道。
话题又被拦腰斩断，车内一时只剩背景乐的声音。
“工作室地址发我一下。”
没想到旁边这位损友偏不如自己意，不知是真大条还是故意报复朴成训的冷场。
“你自己问他要不就行了，又不是不认识。”
“.......”
“没联系了？不可能吧，我前段时间还看到你给他的动态点赞。”
“前几年那次回来你俩还要好得不行，怎么后来就突然淡了？”
“注意行车安全，好好开你的车。”
/
炸酱面和糖醋肉依旧是记忆中的味道。
朴成训不太能吃辣，尝了点辣海鲜面便不停地灌水解辣。
朴综星开了车不能喝酒，朴成训只能自己中餐配烧酒，独饮了一瓶，但说实在的，味道不是很搭。
/
折腾了一晚终于到家，或许是有些微醺，或许是迟来的时差上头，朴成训连洗澡的力气都提不起来，摆烂和洁癖互相斗争的结果是他选择自暴自弃躺在客厅的地毯上。
没开灯的屋子很安静，就在朴成训迷迷糊糊快要睡着的时候，手机传来提示声。
亮起的屏幕在深夜昏暗的环境里格外显眼，刺眼的亮光让朴成训忍不住眯起了眼睛。
打开锁屏，显示是朴综星五分钟前发来的一个地址：
Memory记忆调香室。
“S市这几年发展得不错，如果真打算留下来，也挺好的。”
朴成训重新关掉屏幕，抬起手臂遮住双眼，像在缓解刚刚视觉受到的亮光冲击。
朴成训不确定朴综星到底知道多少。
选择回来，到底是因为留恋这座出生的城市，还是在意某些人。
不知过了多久，他清楚地知道，答案并不在自己身上。
他认命地放下手臂，睁开眼起身找到墙壁上的开关。
啪。
温和的顶灯灯带立刻将客厅全貌照清。
-还是太空了，抽空得去买点软装。
朴成训暗自嘀咕着走进卧室，拿了睡衣准备洗漱。
但不经意间再次瞥过客厅桌上的手机时，又驻足停顿了会。
想了下，又拿起手机，打开SNS显示界面，是三小时前那人给自己最新动态的点赞。
朴成训用手指抚过轻轻抚过屏幕上那个名字，又在聊天软件里迅速找到对应联络人。
两人最近一次联系记录显示在上周。
其实往上翻会发现这几年他们一直断断续续地保持着联系。
但频率不高，也完全没有年少时的熟稔。
大多都是些不咸不淡、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明明想说的，想问的很多。
但发出去的消息却只剩简简单单的几个字。
-善禹，我回来了。
不能再精简，看不出情绪。
洗完澡躺在床上，不停地点亮又熄灭屏幕。
终于在抵不住倦意睡着前，都没有收到金善禹的回复。
/
而城市深夜的另一边，有个人也并不好受，险些陷入失眠。
拿着手机打下字又删删减减，仿佛拿着一块烫手山芋般不知所措。
反应过来时才发现已是凌晨两点多。
-这个点回消息过去 反而很奇怪吧？
最后挣扎的结果是金善禹决定破罐破摔，把手机一股脑塞到枕头底下，眼不见为净。
-算了，明天早说吧。
终于迷迷糊糊地睡着，日有所思，睡梦中他好像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气味。
研究表明，人类75%的情感记忆都储存在嗅觉这个感官中，但嗅觉和视觉、听觉相比，往往容易被忽视。作为最真实的记忆载体，那些无法复刻的气味承载了大部分记忆。
金善禹的鼻子很灵，很少出错。
分明是那股熟悉的味道。阳光的、干净的皂香。
是独属于朴成训的气味，更是他十四岁短暂又难忘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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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相遇的气味
初二学年最后一门考试结束，金善禹还没开始享受暑假就被爸妈抓来了医院。
家长尽量用他听得懂又轻松的语调和他说明情况。
金善禹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以来时不时出现的胸闷、呼吸不畅都是生病的表现。
虽然家人和医生都和他好几次解释，只是个微创小手术，不疼，也不会有生命危险。
但长这么大第一次做手术，说不担心是假的。
收拾了大包小包入院。一进病房金善禹就看到了隔壁床正在睡觉的男生。
皮肤很白，好像睡得很沉，睫毛紧闭一动不动。绑了厚厚的石膏的右腿被吊起加在床上。
可能由于生病，他的嘴唇毫无血色，脸上和露出的纤细脖颈都透着病态的惨白，睡梦中还是微皱着眉一副正经严肃的模样。
金善禹的第一感觉就是好冷，像是初夏里刮过的一阵不合时宜的寒流。
可能是收拾东西的动静有点大，只见那个男生的眉头皱得更紧了，微睁了眼，不料正好和金善禹视线相对。
打量人被抓包，刚想开口打招呼，金善禹的手都已经准备抬起来了，没想到对方根本就不准备接茬。面无表情地转过身继续睡觉。
做完全身检查后，医生通知手术安排在后天。
金善禹好说歹说打发走了原本准备陪夜的双职工父母。
第一晚他有点认床，加上他的鼻子灵敏，独属于医院的难闻消毒水气味争先恐后地钻进他的鼻腔，这其中还夹杂着中药味。
闻多了让人犯恶心头疼。
金善禹瞪着天花板，耳边只有其他患者的点滴声，他却在病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再一次翻身后，和下午那位隔壁床相对。
他两的床帘都是半掩，金善禹可以完整地看到朴成训的睡颜。
是的，就在下午参观病房时，他在床尾的诊断卡上看到了他的名字。
还有病情概述：韧带撕裂，右腿骨折。
就在金善禹盯着朴成训开始放空的时候，那人缓缓睁开了眼。
吓得金善禹差点从床上弹起来！
如果说第一次偷看被抓包还能装傻打发过去，这一天内被抓包两次，金善禹觉得对方一定把自己当成了奇怪的人。
“嗨，你还没睡啊？”
就算再尴尬也得打破僵局，金善禹尽量压低声音问道。
“你太吵了......”
“......”
“啊......对不起......第一天住院有点认床......”
金善禹等了几分钟都没等到回应，朴成训早就转过身背对了他。
虽然对方真的很冷，但自觉理亏，金善禹也不好再说什么。
正打算大不了睁眼看天花板到天亮时，听到旁边传来声响。
然后就是什么不明物体被扔到被子上的闷声。
金善禹用手探了探，发现自己床沿上有东西。
拿进看了下才发现是个ipod。
是最新的款式，自己当时看到广告也十分动心，但无奈被价格劝退。
“睡不着就听一会吧。”
金善禹小心翼翼地戴上有线耳机。
“谢谢。”
虽然还是能闻到刺鼻的气味，但有舒缓的钢琴曲助眠，他不再这么焦躁了。
最后竟然真的睡着了，而且睡得还不错。
/
金善禹做完手术回病房，发现朴成训也拆了石膏。
如术前医生保证的一般，手术很顺利。但金善禹体质不好，术后还需要入院留观两周左右。
作为病房唯二两个同龄人，他们自然地熟识起来。
金善禹发现朴成训虽然刚接触时候像个冰块，但其实很细心，只是不善言辞。
金善禹发现朴成训每天都时不时看着自己的腿发呆。
金善禹又发现朴成训这两天下午都不睡觉，而是在固定时间拄着拐杖离开病房。
那天护士来查房，趁着朴成训不在，金善禹才终于搞清了原因。
金善禹心想，复健的过程一定很痛苦，因为朴成训每次回来的时候脸都更白了，头发也都被汗浸湿趿拉在脸上。
金善禹还是喜欢看他笑，他笑起来有酒窝，很好看。
十几岁的少年终究还是闲不住，第三天金善禹就已经活蹦乱跳下了床，摸清了医院各处的地形，包括哪里有小卖部，哪里可以遛弯玩耍。
这天金善禹算准了时间，趁家长们都不在，偷偷和朴成训交头接耳：
“我带你出去散散心？”
推着从护士姐姐那撒娇借来的轮椅，扶朴成训坐下的时候，金善禹闻到了朴成训身上的气味，不知道是洗发水还是洗衣液的味道，一时间竟然掩盖了刺激的消毒水味。
医院楼下的大树上开出了不知名的黄色小花。
他们坐在树荫下乘凉，同时享受透过树叶间隙洒下来的太阳光。
“这是什么树啊？”
朴成训拿出手机开始科普，几分钟后将搜索的界面展示给金善禹。
“皂荚树。”
“五月份开花，十月份结果。结的是皂角，就是肥皂的原料。”
这时一阵风吹过，金善禹又闻到了那股气味。
“啊，我好像闻到了花香味。”
“有吗？”朴成训努力地嗅了嗅。
“不对，”金善禹的突然凑近，让朴成训突然心跳漏拍。
可罪魁祸首丝毫没有意识到这过近的距离，还探着小脑袋，追寻着气味的来源，
“好像是你身上的味道，有股肥皂香，刚刚我在病房就闻到了。”
朴成训纳闷地抬起袖子闻了闻，从来没觉得自己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味道，想了下解释道，
“可能是洗衣液的味道吧。”
“可能吧。”
“还挺好闻的。下次我也要让我妈买这个牌子的洗衣液。”
“不知道这树到时候会不会真的结皂角。”
“你说皂角能直接用嘛？”
看着眼前仰着头想要参透草木奥秘的好奇宝宝，朴成训笑了笑，
“不知道，到时候来看看呗。”
之后他们每天都会来皂荚树下乘凉聊天。
金善禹拿了本空白练习簿，画了好几页的横纵格子，拉着朴成训一起玩五子棋。
其他年纪还小的孩子则凑在另一边玩弹珠和跳方格。
金善禹撑着头望向他们，
“他们看上去这么开心，没有烦恼的样子，都会健康地出院吧？”
朴成训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腿，又顺着金善禹的视线望去。
“会的。”
“你也会。”
他让金善禹可以不用总陪自己坐着，可以去和其他人一块玩。
却被金善禹义正言辞地拒绝了：
“我都多大了！才不玩这些！虽然我肯定比他们玩得好。”
“陪你坐着很好啊，有树荫，一点也不热，多惬意。”
五子棋正下到激烈处，未分胜负，金善禹却合起了本子。
突然收起一贯的嬉皮笑脸，认真地说道，
“朴成训，都会好的。”
朴成训多年后还总是想起那个场景。
眼前是粗糙的手画棋盘，伴随着不远处孩子们的嬉闹声，抬头看到的是透过树叶照在那人脸上的光，那双好看的棕色眼睛盛满真诚鼓励。
明明爸妈说了这么多鼓励的话，
他的主治医生也说，年纪小，很快就能恢复。
但只有金善禹的话让他最踏实。
/
“要听故事吗？”
-故事的开头是，我有个朋友。
没有人拆穿。
“我有个朋友，从小是冰球选手，所有人都说他是个好苗子，前途无限，但在一次重要比赛前，他的右腿在训练时被冰球砸伤。错过了近几年对他来说最重要的比赛。”
“看着一起训练的伙伴站上领奖台，而他只能躺在病床发呆，只能在复健室一遍遍练习着康复动作，祈祷自己快点好起来。”
“虽然所有人都在鼓励他，但他知道就算再努力恢复，他都不可能再回冰场了。”
风吹起朴成训的头发。金善禹心想他的头发有点长了，抽空得借把剪刀替他修修。
没忍住轻轻替他拨开了遮住眼睛的刘海。
“朴成训，虽然不认识你这个朋友，但请你转告他。”
“其实我是个很普通的人，没什么特长，唯一突出就只有鼻子特别灵。出生在平常家庭，从小没经历过什么大风大浪，有惊无险地长大。其实在入院前我可能无法感同身受这种痛苦，直到现在我所感知的痛苦可能也不足你那个朋友的十分之一。”
“但别人都觉得不值一提的微创手术，却是我生命中很重要的小事。手术前我很害怕，就算是失败率相当低的手术，我还是怕有那个万一。在进手术室前，我告诉自己如果能顺利出来，一定要比以前更加珍惜生活。”
“只要活着就有希望，什么都不晚，不是吗？”
“是你说的，都会好的。”
“那就一定会好的。”
/
入院头几天，金善禹每天都掰着手指盼着出院，而现在他反倒希望时间过得慢一些。
最后一次全身检查，结果显示金善禹一切指标正常，恢复情况良好，不出意外三天后就能顺利出院。
金善禹把朴成训写给他的手机号码慎重地收进抽屉里，他还没告诉朴成训这个好消息。
朴成训，会替他高兴的吧？
他想就算出院了，自己可以磨着妈妈用压岁钱给买个手机和朴成训继续保持联系，现在还是假期也可以继续来找朴成训玩。
再过段时间等朴成训出院，他们可以一起去很多地方。
他们的友情不会有变化。
/
这天到了固定的放风时间，朴成训却不见了。
复健情况并不理想，这里的治疗方案对朴成训的作用甚微。
办公室里家长和医生一起陷入沉默。
朴成训的父母不想浪费最佳的治疗时间，德国治疗的计划已经安排好，不论是签证、住所，还是医生和治疗方案。
只不过尘埃落定后才告知了当事人。
金善禹看到朴母红着眼睛回到病房。
又看到随后和朴父一起拄着拐杖进来的朴成训，神色如常，金善禹刚刚吊起的心才缓缓落下。
“你怎么了？”
“放心，没事。”
“我有话对你说......”
“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我要出院了！”
“我要去德国治疗了。”
德国？
是那个金善禹只在电视里看到过的国家，金善禹的地理不好，并不能准确知道距离，但听上去就很遥远。
“这里的治疗出什么问题了吗？为什么突然要出国？”
“这里很好，只不过德国医疗水平更发达，我会好得更快。”
“可我本来还打算出院后再来看你的，那我们以后还能联系吗？”
“当然啦！不是把电话都留给你了吗？”
/
朴成训和金善禹同一天出院，只不过金善禹上午先走，朴成训是下午。
东西都已经打包收拾好。
金善禹忍不住红了眼睛，他偷偷查了下才知道德国距离这里有多远。
他真的很舍不得。
但他又希望朴成训能尽快好起来。
离开前他和朴成训道别。
金善禹伸出手，见面时没能正式打招呼，那这次就认真暂别。
这样才能更好地再见。
“朴成训，再见。出国了也一定要保持联系！”
“一定。”
伸出的手没能抽回。
“再握一会。就一会。”
最后拥抱的时候，金善禹又闻到了朴成训身上的气味。
他听到朴成训在他耳边说，
“金善禹，不要把我忘了。”
到家后，行李刚刚放下，金善禹就着急地找着包里那张朴成训的纸条，可翻遍了也没踪影。
“妈！我病床抽屉里那张纸条呢？”
“啊？”金母从厨房探出头，思索了数秒才想起来，
“那张纸条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垃圾呢，我给扔了啊。”
那是金善禹和朴成训唯一的联系方式。
此刻他只恨自己为什么不提前背下来。
顾不上父母在身后的叫喊声，他冲下楼打车回医院。
一路上金善禹都在祈祷，一定要赶上。
但命运弄人，他在出租车上看到医院门口刚上车的朴成训。
最后还是擦肩而过，金善禹大病初愈跑不了很快。
他甚至连垃圾桶都找了，可大海捞针显然不会有结果。
那种呼吸困难的痛苦又席卷而来。
路人纷纷驻足关心，询问需不需要帮忙。
金善禹无法开口，他的心堵得慌。
就好像是辛辛苦苦跑了三千米测试却发现忘了计时一般的无力和懊恼。
可这次他连重头再来的机会都被剥夺。
/
那年十月，金善禹还记得那个随意的口头约定回到医院，早已没有朴成训。
他知道了皂荚树无论开花结果都不会有好闻的皂香。
他也没有找到朴成训同款的洗衣液味道。
而如今他成为调香师，能够背出皂香的十几种调法，但再也没有和记忆中一模一样的那个味道。
断联的过程中，金善禹凭借着模糊的记忆不断尝试着号码的排列组合。
他没有学好组合数学，也终究是差了些运气。
他给很多相似的电话号码发去过短信，有的石沉大海，有的说他找错人了，也有的直接回复质问他是不是骗子。
这些无数个深夜的尝试，只有金善禹自己知道。
他理所当然地以为朴成训早已忘了自己。
再后来，他真的很累，一次次提起希望，又一次次绝望。
想念，没有结果的想念真的很累。
朴成训，对不起，我想忘记你了。
他终于决定淡忘。
可却在一次饭桌上的偶然闲聊，回忆起往事，金善禹终于从父母口中得知背后的隐情。
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床尾病历上短短数字的病情概述根本无法诠释朴成训所承受的痛苦。
而自己，确实连十分之一都不曾感同身受。
于是朴成训就成为了金善禹无法宣之于口的执念。
忘不掉，放不下。
//
03.重逢
金善禹正在低头整理一会拍摄要用的样品。
听说等会要来的摄影团队非常厉害，是集团特地请过来的知名摄影大师。
还有一年正式毕业，金善禹就读的香精香料专业是S大的王牌专业，大三起就有定向管培的机会。他通过层层选拔顺利进入国际化妆品公司在S市的国内总部实习。
而刚进公司没多久就能参与这样的大项目，金善禹既兴奋又紧张，不断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出任何岔子。
“金善禹！”
突然他听到背后有人叫他的名字，以为是哪个同事，应声回头却让他愣在了原地。
隔了这么久，少年声线早已改变。
“朴......朴成训？”
那人走近，站在他面前，说，：
善禹啊，好久不见。
金善禹愣了好久，才终于相信这是真的。
是啊，真的好久好久。
七年。
金善禹没忍住还给了朴成训一个拥抱。
如他们上次告别时。
那人专属的独特气味如常。
朴成训愣了一会才回抱住他。
“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
“幸好你没忘记我。”
-傻瓜，我怎么会忘记你。
“金善禹，你瘦了。”
“脸颊肉和瓜皮头都没了。”
“但这个粉发很适合你。”
他们对视笑着，明明时隔多年，但朴成训的语气依旧熟悉，熟悉得像是昨天才聊过天的朋友。
/
去德国后，朴成训并没有忘记这段情谊。
他们相遇在初夏，但那却是朴成训一个人的严冬。
金善禹闯进寒天冻地的世界，在关键时刻递来了温暖。
但他对金善禹的了解太少，加上相隔甚远，他们之间随着金善禹单方面的断联，真的就像扔进汪洋的漂流瓶一样石沉大海，再无音讯。
朴成训很想问金善禹，为什么不联系他。
他坚持没换电话号码，生怕错过金善禹的电话或者讯息。
刚开始收到陌生的国内电话，朴成训总是很激动地接起，坚信一定是金善禹。
但一次次失望让他心灰意冷。
他有过埋怨，竟然这么快就忘了自己。
他也给金善禹找了很多借口，可能是太忙了，也可能是号码记错了。
久而久之，金善禹变成了一个记忆里的圆点，小小的一块痕迹，他擦不掉、抹不去。
于是他放任他安静地待在心里某个角落。
明明只是相处了几周，但重逢时，朴成训还是第一眼就认了出来。
伤势痊愈后，他们全家留在了德国定居，朴成训伤愈后退役，选了摄影专业重新发展。
一方面是重拾文化课着实有些难，就尝试转向了艺术相关的专业；另一方面，虽然年纪不大，但他觉得人生里的遗憾已经不少，放弃热爱的运动事业，告别少数的好朋友，如果注定遗憾，那是不是可以通过自己的方式，至少留存一些美好。
他无比庆幸自己最后还是鼓起勇气选择回国。
其实之前他也有机会能回来，但确实那时自己的状态非常不好。
当意外事件不幸降临，亲眼目睹死亡，他的心理防线终于崩塌。
每当深夜，闭上眼睛就会想起那天的混乱惊慌和尖叫。
创伤后的应激障碍导致他开始长时间失眠、间歇性焦虑，回避正常社交。
他又想起金善禹，他说会好的，但为什么越来越不好，一团糟。
结束最后一次治疗时，他的医生告诉他，无论是腿伤还是内心的创伤都已经翻篇了。
如果准备好，就去做想做的事，去找想找的人吧。
/
导师把朴成训推荐给了他的摄影师朋友Tillmans，国际知名的摄影大师，被称为“重新定义摄影的人”，朴成训早在各大媒体杂志上就熟读过关于他的报道。
老师鼓励他好好跟着他学习，机会难得，一定会受益匪浅。
父母也鼓励他转换心情，离开伤心地回国看看。
正巧国内的房子也闲置了很久，朴母让他回国顺便联系中介挂牌。
“祯元，这次我应该去吗？”
“成训哥，你有什么理由不去吗？”
“其实你心里早就做好决定了，不是吗？”
/
工作结束后，作为重逢的旧友他们约好聚聚。
“没想到竟然会在这个情况下相遇，你做了摄影师啊！”
“当初说自己鼻子很灵，没想到真的充分利用长处了，可以啊金善禹。”
酒过三巡，朴成训终于说出真正想问的：
“当初后来为什么没联系我？”
金善禹笑了笑，挠着头说道，
“对不起，手机号码弄丢了。”
朴成训举起酒杯。
没关系，幸好。
“原来是这样。”
“能重新见到你，我很开心。”
朴成训更怕听到对方说忘了，或者根本不在乎。
丢了联系方式，这是他能接受最好的解释。
互换了联系方式，金善禹看着手机里的新联系人。
“你换过号码了？”
“啊？对，前两年有次出去旅游把手机弄丢了，在国外补办很麻烦，干脆新办了一张。”
“那可以告诉我原来的手机号码吗？”
“怎么了？”
“你有联系过我吗？”
金善禹没有说实话，但他想验证。
输入朴成训报给他的手机号。
发现两年前自己给这个手机号发的消息还存在发件箱里。
-你好，请问是朴成训吗？我是善禹。
原来不是没找对。
只不过运气太差了。
朴成训丢了手机，他自然收不到回信。
“尝试过，但号码记不清了。”
“不重要了，现在见到了就好。”
“这次回来准备待多久？”
“两个月左右吧。”
金善禹庆幸，这次能够一起相处的时间比第一次相遇时，长了很多。
他们绝口不提初遇，也不提这些年不好的事情。
希望这两个月能留下的都是快乐的记忆。
除了工作之外的时间，朴成训都和金善禹腻在一起。
他好像把过去克制没吃的垃圾食品的量一次性补了回来。
朴成训喜欢和金善禹一起去超市，每次金善禹站在货架前，指着拉面或者是冰激凌，很自然问着“家里这个还有吗”的时候，朴成训总会生出一种他们已经一起生活很久的错觉。
金善禹的粉色头发褪成了黄色，他在烦恼要不要补色。
划着手机里的发色照片让朴成训替他选。
“染薄荷色怎么样？”
朴成训瞥了一眼那个夸张的亮色。
“就算你再喜欢薄荷味，倒也不用连头发也要染成这色吧？”
最后金善禹纠结了两小时，也没决定要染什么眼色。
“要不去店里问问tony老师意见得了！”
于是朴成训把他拉到楼下商场，指着一排染发剂说，
“选一个我帮你染？”
“啊？”
金善禹看着朴成训认真的表情，反而笑出了声，
“你靠不靠谱啊？”
“肯定给你染好。”
金善禹开始在货架前犹豫，最后选出两款颜色。
“哪个比较好看？”
“你染什么色都好看。”
“那当然啦！我天生丽质好吧！”
最后还是朴成训替他做的选择。
他拿走了金善禹右手的深棕色，拖着他去结账。
“什么嘛？你是不是早就想选深色！”
-可染深了我之前漂得就白费了。
金善禹努努嘴小声嘀咕道。
“你说什么？”
“没有！没什么！周末就帮我染！”
和金善禹重逢是朴成走出阴影后，遇到的最开心的事情。
原来他还担心如果见到金善禹，自己不能笑着应对。
他发现他想多了，本身金善禹的存在，对他来说就是良药。
他也意识到了，少年时的感情经过时间的沉淀和重逢的历练，不但没有消减，反而愈发浓烈。
朴成训觉得金善禹从头到脚都很可爱。
说话不自觉撒娇的时候很可爱。
着急红脸的时候很可爱。
就连生气大叫的时候都很可爱。
还没开始染发，金善禹已经咋咋呼呼搞得朴成训也忐忑了起来。
“朴成训，你到底行不行啊？””
终于做好一切准备工作，朴成训回忆了一遍昨天看的染发教程，按住金善禹乱动的肩膀，
“别动，再乱动给你染成101小斑点狗。”
对于爱美的金善禹来说这句话多少有些震慑作用，眼前人立马安分了不少。
只是嘴巴还是嘟嘟囔囔着。
“这个染发剂好臭啊。”
“我看网上说这个已经是味道很小的了。”
“我闻闻。”
朴成训突然凑近，金善禹做贼心虚立马解释道，
“是我鼻子太敏感了！上次漂发差点把我熏死，最后只能戴口罩。”
“那你坚持一下，我尽量快一点。”
金善禹按住朴成训继续动作的手，凑近闻了闻。
“别闹，小心染发剂弄到身上。”
“朴成训，好神奇，你身上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的味道。”
“难道你这么多年都用一样的洗衣液吗？”
“我就没听别人说过我身上有什么奇特香味的，只有你。”
“就是很好闻，我很......喜欢。”
拿着刷子的手停顿了一下。
“嗯......喜欢就好。”
染发这件事本身并不费什么体力，但给金善禹染发着实消耗精力，也可能是因为太过近距离，朴成训在染发间隙还要时不时注意调整自己明显加快的心跳。
在金善禹等待染膏上色的间隙，朴成训看着正着迷电视剧的金善禹，竟然就这么直接在沙发上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电视剧早已播完，朴成训的睡眠质量一直不太好，没想到和金善禹一起，这一觉竟然睡到了傍晚。
他看到金善禹顶着洗完吹干的深色脑袋，也在一旁睡着了。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从他身后照进来，自然地在他脸上形成光影面。
朴成训看到金善禹长长的睫毛投射出阴影。
深色头发毛茸茸的，衬得他看上去更小了，恍惚间好像回到了他们初识的时候。
朴成训用相机记录下了这一幕。
在一起的这段时间，他拍了很多张金善禹，但他最喜欢这张。
被快门声吵醒，金善禹睁开眼，迷糊地对着朴成训绽放笑容：
醒了啊。
21岁的金善禹和14岁的金善禹在朴成训的眼前重合。
后来回到德国后，梁祯元无意间发现这张照片：
“就是他吗？”
“嗯。”
“但可惜我们还是没在一起。”
“我甚至连告白都没能说出口。”
/
第二次重逢的结尾，留给金善禹的记忆味道是空气中经过焰色反应后残留的硫磺味。
朴成训介绍朴综星和金善禹认识，他是朴成训在国内为数不多的好朋友。
吃饭时朴综星突然开口问道，
“成训，房子的事情怎么样了？上次推给你的中介联系了吗？”
“嗯......联系了，还没有卖家呢。”
朴成训回答的时候不自觉瞥向金善禹，想观察他的反应。
离回去的时间越来越近，他们都在回避这个话题。
金善禹顶着新发色带着朴成训去校园祭，校门口主干道两侧摆满了有意思的小摊，事实证明朴成训的游戏能力远不如金善禹。无论是捞金鱼还是射飞镖，还不如金善禹收获的一半。
晚上音乐晚会是重头戏，歌曲结束后天空绽放烟花。
他们在草坪上坐着，仰头欣赏着烟火。
烟火表演即将接近尾声，人群开始逐渐散场，朴成训终于缓缓开口：
“善禹，这周末我就要回去了。走之前我有话跟你说。”
“好巧，我也有话对你说。”
金善禹又想起那天和朴综星的单独交谈：
“成训前两天突然和我说不想回去了，吓了我一跳。”
“怎么了？”
“没什么，就觉得挺突然的。”
“你知不知道他现在跟的这个摄影师多牛啊，多少人想给他免费打工都没这机会。如果不回去的话还挺可惜的。”
“如果放弃这个机会，有多可惜？”
“大概是所有人都会骂他脑子进水的那种程度吧。”
五彩的烟火照得金善禹眼睛亮亮的，但朴成训却听到了金善禹说，
“成训哥，我们会一直是好朋友吧？”
烟火在此刻暂停。
未说出口的爱恋都与这短暂绚烂一并消逝在风中。
“当然了，重逢多么难得。”
“嗯......当然了。”
朴成训重复了两遍。
空气中烟火燃烧后的刺鼻硫磺味让金善禹几乎难受到要流泪。
朴成训拿出口袋里一直备着的口罩给他戴上。
他温热的手擦过金善禹的耳廓。
这是22岁的朴成训和21岁的金善禹，重逢时最后的接触。
//
04.秘密
思绪回到现实。
-不好意思成训哥，昨天睡得太早没看到讯息！我看到你的动态了，Jay哥也和我说啦，欢迎回来！摄影展记得给票，我要去捧场！
朴成训按导航找到了金善禹的工作室。
除了自己的香水品牌之外，这里也提供定制香水的服务。
朴成训借口要送朋友香水找上了门。
一进门金善禹就热情地和他打招呼，示意他先坐下等一会。
朴成训看到一对年轻情侣，应该是刚刚做完香水，金善禹把包好的香水递给顾客，贴心地说着一些注意事项和售后服务提醒。
“来了啊！”
“所以是要给什么朋友做香水呢，可以描述一下那个朋友的特征，我给你一些建议。”
朴成训这才想起自己的拙劣借口。
本来就是虚构的。
见朴成训思考的样子，金善禹觉得应该是很重要的朋友吧。
会是那个一起合照的可爱男孩子嘛？
“想不出也没关系，哥可以先闻一下，挑选自己喜欢也适合那位朋友的香味。既然是哥在意的人，那一定也会喜欢哥给他做的专属香水的。”
朴成训在面前琳琅满目贴着标签的瓶子里，拿起了大海名字的那瓶，打开好奇地闻了闻。
“这是我们这里最受欢迎的香味。哥真的很会挑诶~”
本来以为这么多选择，自己挑起来一定很头疼。
但只要把这个命题设定为给金善禹挑选香水，朴成训发现就很好解。
最后选择了玫瑰和柠檬为主调的花香型。
朴成训突然想到了什么，问道，
“没有肥皂的味道吗？”
金善禹刚想回答，又听到朴成训的下一句。
“类似于皂角？”
记忆瞬间被拉回十四岁的那个初夏。
香水正式调配前，朴成训听到了金善禹的解释：
“皂角其实并不会有皂香味，我们以为的香味其实是醛营造出的皂感。”
“所以，可能从一开始，就是错觉。”
“但如果你想要皂香的话，没问题，可以办到。”
制作结束等待包装的过程里，朴成训瞥到桌上宣传册上的标语：
香水和诗歌很像，不付诸理性而是付诸想象。
爱也是。
所以，真的是错觉吗？
下一批预约的顾客到了。
金善禹向朴成训递来精致的香水袋子，同时也是一种礼貌体面的逐客令，朴成训知道自己已没有借口再和金善禹独处。
临走前他还是开口问了，
“为什么不问我待多久？”
金善禹没想到朴成训会无缘无故问这个问题。
“不是忙完摄影展就回去了吗？”
朴成训没接递来的香水，反而覆上金善禹的手，迟迟没有下一步动作。
金善禹想要抽手，无奈两人手的大小差异明显，自己拎着袋子的手被那人整个包了起来。金善禹不想这么无意义地僵持下去，妥协地顺着他的意：
“那哥准备待多久呢？”
朴成训把袋子又推回给金善禹。
“送给你的。本来就是想着合适你的味道做的。”
“不走了，这次是真的回来了。”
/
金善禹觉得他的运气只要碰到朴成训就会失灵。
不然也不会兜兜转转重逢又错过。
下班后，发现朴成训在门外等他。
朴成训一回来就打破他苦苦维系的平衡，步步紧逼。
金善禹难得冷脸，准备无视直接离开。
“所以三年前在法国，为什么约好了又提前走了？”
听到提问后，金善禹不由自主地驻足。
“成训哥，都过去这么久了。现在再问这些，没有意义了。”
又折返回去拿了刚刚朴成训做的那瓶香水。
“这个香水我不能收，你还是送给更值得的人吧。”
“对了，你对象呢？”
//
05.隐情
其实金善禹给过机会。
毕业后进入公司一年后，金善禹作为优秀管培生被推荐到法国总部进修学习半年。
三年前临走前一天，同事们给他送行。
结束后回家的路上金善禹刷到朴成训的最新动态。
看上去好像得了个很厉害的奖，他礼貌地发去祝贺。
回家的路上，他看到一起补课放学的学生情侣。
学生时代一起上下学，一起在图书馆复习，一起互相鼓励踏进社会，他很好羡慕那样的感情。
大学毕业前，他曾经无限接近于他幻想中的某个片段。
至少校园祭那天，他和朴成训一起并肩走在校园里，应该也被人认成了情侣吧。
法国和德国的距离，和这里离德国的距离，是三位数和四位数的显著差距。
那是不是可以尝试一下？
趁着酒意金善禹鼓起勇气告诉了朴成训自己要求进修的消息。
没想到那边直接一个越洋电话打了过来。
说等忙完手头的工作，就飞去法国找他。
朴成训挤了两天时间飞去和金善禹见了面，但很可惜他马上要出差忙项目，下次见面可能要好几个月后。
他们默契地略过了两年前结尾的那个插曲。
是啊，还能奢望什么。
能在异国抽空见上一面，聊聊近况，知道彼此都好，已经很难得了。
金善禹知道朴成训已经有了自己的固定团队，逐渐站稳了脚跟，经常做空中超人，满世界接项目。
有时候还能在网上刷到他的消息。
出国前，金善禹和熟识的朋友聊起这段感情。
“所以你觉得你们还是不能在一起的原因是什么？”
“很多原因吧，异国、聚少离多。我们虽然认识了很久，但真正在一起相处的时间连三个月都不到。”
“我们的人生经历如此不同，真的合适吗？”
“我在寻找他、等待他以及爱他的过程中，投入了太多的感情。”
“我怕是我自作多情，我更怕，真的在一起后会发现事实并不如预期美好。”
“我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够承受分开的结局。”
“但如果他这辈子都不知道你的心意，真的不会遗憾吗？”
“爱情需要想象，但不能光靠想象。”
金善禹开始设定所有可能性，除去那些复杂外因，这一次他能不能重新把握流逝的机会。
工作机会这个最大顾虑已经消除。
而他可以努力看有没有机会留在集团总部。
朴成训说三个月后项目结束他有两周的休假，可以来找他。如果金善禹抽得出时间，他们可以去周边国家一起旅游，如果请不了假也不要紧，可以就在当地转转。
金善禹在电话里答应了他，说自己会试着请假，先看看旅游攻略。
金善禹告诉自己，下次见面就告白吧。
如果朴成训介意之前的拒绝，他完全可以解释。
只要朴成训对他还有好感，他都想要尝试一次。
现在还有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心理建设。
进修的培训课程一点也不简单，加上饮食差异，金善禹水土不服的症状一直没好。
一开始只是有点拉肚子，到后来变成断断续续地感冒流涕。
/
金善禹告诉自己事不过三。
但可惜这一次他做了充足准备，却反而连机会都没摸到。
这一次他的记忆里没有任何气味。
因为持续的水土不服最后引发了鼻炎，又从急性鼻炎逐渐愈演愈烈变成慢性鼻炎，他一度嗅觉失灵。
短期签证在当地就医很不方便，交流沟通也不畅，工作也因为生病影响了。
和国内医生沟通后的建议是尽快回国做手术清理黏膜。
嗅觉对金善禹太重要了。
一直引以为傲的特长出了问题，闻不到气味的金善禹很慌张。
但和朴成训约定见面的时间临近，金善禹想着不然就等当面说清楚再回国吧。
还来得及。
转折是朴成训SNS上那张合照。
发照片的本人虽然没说什么。
但下面的评论大多都是起哄调侃的。
-是啊，金善禹，你凭什么觉得拒绝了别人，人家还会傻乎乎地在原地等你。
-人家只是礼貌地遵守约定还把你当朋友罢了。
金善禹定了最快回国的机票。
通宵打包好行李。再打开SNS时发现那条动态像欲盖弥彰一样被删除了。
金善禹也犹豫过要不要开口问。
但怎么说出口呢？
就算有再多暧昧的痕迹，他们唯独没有说过爱。
而现在，身体、情绪、工作一团糟的金善禹实在无力顾及其他。
那张照片就像最后一根稻草一般，击垮了金善禹堪堪维持的体面和自尊。
如今只剩自我嘲笑。
//
06. 普鲁斯特效应
“所以他是以为你和祯元在一起了？”
“应该吧，那张照片是项目结束后聚餐时拍的，总有些人爱瞎起哄，当时我因为马上要见他太激动喝多了，没想到被人拿了手机乱发东西。醒了之后就马上删了。”
“为这个祯元还差点和我翻脸。压根没想到善禹他会看到，还误会了。”
“善禹还真的想很多，这些年我们联系也不算多，本身就是因为你才认识的，偶尔会一起出去吃饭。但这些他都没问过我。”
“反正现在你都知道前因后果了，好好把握吧。”
第二天、第三天，之后的一周时间里，朴成训每天都会到金善禹的工作室报道。
面对朴成训的来势汹汹，金善禹一退再退。
他们两，不是你退我进，就是你进我退的状态。
不止是有缘无分，连时机都好像完美地错开。
为什么没有在你好，我也好的情况下相遇呢。
“金善禹，我没有对象。”
“而且，这不是我会错意吧？”
朴成训指着手里的产品宣传册，上面有金善禹第一款自主研发的新品香水。
取名「初恋」。
前调：粉红胡椒/玫瑰/醛
中调：橙花/紫罗兰/牡丹
后调：檀香木/麝香
记忆里初夏阳光下穿着干净白衬衫的初恋。
“鼻炎都好了吗？”
“你怎么知道？”
金善禹猛地抬头，明明叮嘱过朴综星不要说的。
“我和你讲个故事吧。”
“这次不是别人的故事，是我自己的故事。”
“每天来堵我，有什么意思呢？”
“朴成训，我知道我很傻，但可不可以不要再逗我了。”
他们俩，各问各的，各答各的。
“你知道吗，这些年我睡的最踏实的时候是你替你染完头发的那天下午。”
“我还记得你睡醒后对我说，醒了啊。”
“我不像你嗅觉这么好，能很清楚地说出各种香味。”
“明明是这么平常的一个画面，我记了很久很久。而且每次想起，都会想起那时你身上柠檬和玫瑰的味道。”
“你总说我身上有特别的味道，一开始我总是不理解。”
“但在那之后每次闻到类似的香味，我就会想起你。”
“我想我好像明白了你和我说过我的那个理论，普鲁斯特效应。”
“金善禹，我从来都没有忘记过你。”
“我想问你，为什么我忘不了你。”
“法国那次，你误会了。”
“我真的没有对象。
“金善禹，你一点都不傻，你只是在装傻。”
“我说了，这次回来，我不走了。”
“房子没有卖，之前就没有卖。”
/
“如果我没有看到这个，我们是不是就永远错过了？”
金善禹看到了朴成训展示的屏幕上。
是他的微博小号。
“前段时间我突然心血来潮在微博上搜了你INS的ID，没想到真有差不多的。”
“对不起，一开始只不过是想偷偷关注一下你其他的社交账号。”
“本来只是想随便看看，但我知道这就是你，因为这里面好像很多都是关于我。”
金善禹的想念、痛苦、痴缠，在无数个深夜只能在这个树洞里倾诉，现在他的整颗心被朴成训剖开展示。
他全然没有心意互通的畅快。
“朴成训，一开始就知道我的心思。”
“那这次回来看我一个人表演，你开心吗？”
“一个对你爱而不得的人，你满意吗？”
“一点都不开心。是懊悔。”
“你说事不过三，但我们已经错过了三次。”
“既然不是我一厢情愿。”
“很多误会我也需要解释清楚。”
“是不是能够给彼此一次机会。”
“不可能了，你也说过事不过三。”
我更气的是自己，患得患失的自己。
如果在法国我直接和你说清楚，或许这一切都会不一样。
朴成训，我在气我自己。
我试过了，已经没有力气重新开始了。
我全力奔赴希望达到的终点如今真的在我眼前，我反而惴惴不安，不敢再往前一步了。
因为我害怕背后可能的失败，再一次，我真的会承受不起。
“朴成训，让我一个人静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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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7. 你的眼眸
摄影展定在了10月小长假后。
那天之后朴成训再也没来过，朴综星说他正忙着影展的筹备。
朴综星替朴成训送来入场券，金善禹不接话，示意让他放在桌上，继续忙着自己手里的工作。
金善禹让自己变得很忙，忙到合情合理忘记朴成训的影展。
在接受某个电子杂志采访时，聊到品牌故事和香水理念，又延伸到对爱情的理解。
Q：您的工作室起名为Memory记忆，是有什么特殊含义吗？
-嗅觉是五感中很神奇的存在。所有其他感官的处理，都需要首先到达一个叫做丘脑的大脑区域，丘脑就像一个“交换机”，把我们看到、听到或感觉到的信息传递给大脑的其他部分，然后才能再加工。但只有气味不用绕路，通过鼻子漂浮到大脑的嗅球中，直接绕过丘脑，通过“一两个突触”，用最短路线到达了杏仁核和海马体。
-所以只要闻到曾经闻过的味道，就会开启当时的记忆。这叫做“普鲁斯特效应”。
Q：第一款香水取名为初恋，是有很难忘的故事吗？
-我不知道是先迷恋上他身上的气味，还是先喜欢上的他。
-他的气味就像他一样，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就算后来我努力还原，都只是接近罢了。-不会有一模一样的气味，因为每个人的想象是不同的。
Q：冒昧问一下，后来你们怎么样了呢？
-很可惜，其实连开始都算不上，所以更谈不上分手了。
-初恋不就是遗憾才更美好嘛。
Q：所以现在如果初恋再出现，还会再考虑吗？
-不知道。
Q：哦？感觉有故事。
-确实是不知道。
-其实不久前我们才重逢，算是明确了当时的心意。
-怎么说呢，感觉我和他一直在错过，当然会有不甘，但消耗了太多力气，重头再来比维持现状更难。
Q：但您没有直接否定，我感觉你好像已经有了倾向。
-确实是没有想好，我在恋爱方面运气太差了，可能有一些守恒定律吧，只能努力搞事业了。
Q：最后的最后，不是提问，如果可能，还是希望您能和初恋再续前缘，不要再留遗憾了。
-谢谢。
/
访谈结束后，金善禹接到朴综星的电话，
“你是不是确定不去看展了？”
金善禹想了想，含糊地回答道，
“嗯......”
“哦，那正好，把你的票给我另一个朋友呗。”
金善禹没正面回答。
“我现在离你工作室不远，我直接去拿了哈，是不是还在老地方放着？”
回去后金善禹发现门票已被取走。
他告诉自己没什么，自己不去当然可以转送，别浪费了。
可事实就是他心慌意乱还差点打翻桌上的试剂。
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在意。
无论是今天的提问，还是朴综星刻意的试探。
直到收到朴成训的讯息时，他的防线再次崩塌。
“我会等你来。”
金善禹拨通了朴综星的电话，便冲了出去。
无奈朴综星压根不接电话，他盲目地站在街边不知该何去何从。
朴综星电话回过去的时候，只听见金善禹语无伦次、痛哭流涕，着实把他吓了一跳。
“哎，这一个个口是心非的。”
/
朴综星来的时候还带了一个朋友，金善禹一眼就认出了。
那双眼睛实在太过特别。
“你好善禹，我是梁祯元，初次见面，不过久仰大名。”
“之前听说了，很抱歉给你造成误会，我和成训哥真的只是朋友。”
金善禹想起之前的误会，被无端误会的人反而给自己道歉，内心很是惭愧。
“不过他一直心心念念着你。”
梁祯元把门票重新塞进金善禹手里。
“记得有一次我们的拍摄主题是“eye”，朴成训拍了好久都找不到灵感。”
“我问他为什么？”
“他告诉我，他已经见过最美的眼睛了，像玻璃珠一样的琥珀色，但他拍不到了。”
“他那时候的表情美好又遗憾，他说无法再定格捕捉下和大家分享，但他同时又庆幸，只有他独享这眼眸。”
“后来一直有陆续听到你们的故事，重逢、又错过......遗憾太多了。”
“既然现在再次重逢......”
“票收好，别再随便送人了。”
“心意也是。”
//
08.过去现在和未来
作为近来年上升期的新锐摄影师，影展比预期的人流量还多出一倍。
收获颇多好评。
正中央挂出的照片显示拍摄于10天前。
是十月初刚结了皂角的皂荚树。
作者给它起名为：过去，现在和未来。
金善禹走到这幅作品前。
他听到身后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故事的最后，他清晰地听到了每字每句：
善禹，那个最好的时刻已经在你眼前。
我想我们都做好了充足的准备，是不是可以给彼此一个机会。
END.
//
*写这个故事的灵感来源是电影《柳烈的音乐故事》，有感而发想写一个重逢的故事，但电影是基于特有的时代背景，所以这个新故事和电影没啥关系，只不过很可惜并没有刻画出电影般的氛围感。
*一些感官的描述和研究说明引用了百度，找不到准确的出处，如不合适请指正。
*对几次重逢推拉感的描写和倒叙穿插苦恼了很久，只能说继续进步吧。
*电影里有句台词，有好事的时候联络吧。可是爱，怎么会只有甜蜜。我们总想在爱人面前展现出快乐，可背后那个受伤脆弱、患得患失的自己同样也值得被爱。相爱，不分好坏时刻。
*最后，感谢观看。
【花期/狗姐】她和她的狗（1）
她和她的狗
⚠️朴成训➕沈载伦✖️李羲承
✅爱而不得白切黑攻 ➕ 阳光金毛少年攻 ✖️ 温柔大美人治愈系受
🔰骨科➕天降
✨ “阿弗洛狄忒只是来人间走了一遭。”
——————————————————
“羲承哥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声音源头的少年眼睛亮晶晶，睫毛自然地垂落，挂着几丝风尘，眯起来，静静地打量着着眼前人，微风拂着发梢，九月天，一切都刚刚好。
李羲承很希望时间能停留在那个时候。...
她和她的狗
⚠️朴成训➕沈载伦✖️李羲承
✅爱而不得白切黑攻 ➕ 阳光金毛少年攻 ✖️ 温柔大美人治愈系受
🔰骨科➕天降
✨ “阿弗洛狄忒只是来人间走了一遭。”
——————————————————
“羲承哥是世界上最漂亮的人。”
声音源头的少年眼睛亮晶晶，睫毛自然地垂落，挂着几丝风尘，眯起来，静静地打量着着眼前人，微风拂着发梢，九月天，一切都刚刚好。
李羲承很希望时间能停留在那个时候。
他耸着肩抬头望向天花板，喉咙丝里冒出几声轻轻的喟叹，无奈地摇了摇头，又垂下，余光落向身旁熟睡着的朴成训，下一刻又像躲避怪物似的闪开本就不多目光。
他的手心不断冒出细微的汗珠，眼角有些发酸，秀气的眉头慢慢绣织到一起，缠成难以解开的结。
有些想哭了。他想。
但是他不能。
自从父母出事以后，家里的担子直落落地压在了李羲承肩上。家里上有老下有小，年迈的姥姥虽身体没什么大碍，但他那个同母异父的弟弟朴成训却是个体弱多病的高中生，昂贵的学费加上偶尔上医院的费用，已经够把李羲承一个初毕业的大学生压得喘不上气了。
李羲承和朴成训两个人挤在一张小床上，这小床有些年头了，随着朴成训翻身，还会咯吱响着几声，李羲承睡不着觉，但又不敢打扰身为高中生的朴成训。只能瞪着泛着红血丝的眼睛盯着天花板，脑子里一团乱麻。
他自觉有些委屈。还带着青涩的手泄愤意味地紧捏着有些单薄的被子，眼睛含着水一样在黑暗中望着他还带着少年稚气的弟弟。
快哭出来了。
“羲承哥，别哭，我不喜欢看你哭。”少年的出声突如其来，吓得李羲承清瘦的身子微微一颤。
朴成训两只手架在李羲承腰两侧，伸手扶住了李羲承，又用着廉价的衣袖帮李羲承捻去未流下的眼泪珠。
李羲承支支吾吾地看向朴成训，一时没反应过来：“怎…怎么醒了，明天还要上学的，赶紧睡觉…..不能耽误学习….。”他默默挪开朴成训的手，轻轻拍了拍身旁人的背脊，有些吃力地把朴成训抱回被子里，哄着小孩睡觉。
朴成训任着李羲承把他像布娃娃一样放回原处，眼睛却像吸了磁铁似的黏在李羲承脸上，他用蓬松但稍带着几丝水气的头蹭了蹭李羲承，委屈地盯着李羲承，“我会给哥哥一个好的未来的，哥哥不要放弃我，不要离开我，一直陪我我好不好。”
李羲承闻言忍不住轻笑出了声，揉了揉朴成训的头，一边有些困难地扯起笑脸一边应着。
朴成训凑着头倚向李羲承的脖子，佯装撒娇地来回蹭蹭，鼻尖的热气吐露进李羲承白嫩的颈肩，李羲承有些想躲，但下一刻又撞进朴成训湿润的眼睛，好像被一双无形的大手裹了回来，享受着这片刻的亲昵。
朴成训看到李羲承躲闪的眼神，脸不由地一黑，有些不快地看了眼李羲承，又在下一秒重新换上了乖巧弟弟的神情，继续做着哥哥的小白狗。
李羲承倚着朴成训，才好不容易入睡。
朴成训满意地搂紧了身边的哥哥，也沉沉进入梦乡。
//
高中生的日常紧张忙碌，早上六点，李羲承就踩着熟悉又烦人的闹铃匆匆忙起了床。他随意套上一件白T，又随手扯过家里为数不多有着点温馨气氛的围裙，给朴成训开始做早饭。
他的头发乱蓬蓬的，但为了弟弟能及时吃到早饭，还是无暇于稍微打结的头发，随意抓了一把，就开始做老套的早饭。
李羲承慌慌忙忙做好早饭，就急着送去外面。
“别那么急，羲承哥。”
朴成训穿着一身校服，笔直地站在桌子旁，手指还把弄着筷子，看着李羲承，眯着眼来给李羲承解围裙。
李羲承偶得放松，也闲暇地放松着腰任朴成训帮忙松带子。朴成训见李羲承心情不错，得寸进尺地在腰上轻轻掐了一把，斜着眼看向李羲承少了些肉的脸颊，有些心疼地捏了一下，一边有些暧昧地搂着腰一边说：“哥要照顾好自己，多吃一点，不要再瘦了。”
李羲承笑呵呵地糊弄着朴成训，一边拍着他的背一边叮嘱他在学校好好照顾好自己。
朴成训见李羲承没在意还留在腰上的手，心情大好的向李羲承应着，像向主人摇着尾巴的小狗，还向前蹭了蹭才依依不舍地离开哥哥的怀抱。
“哥哥，我真的只有你了。”
朴成训又这样撒着娇。
李羲承没办法地点着头，糊弄道 “哥哥也只有你了。”
“真的吗。”朴成训两眼一亮。
“想什么呢，臭小子。”李羲承又嗔笑着去锤朴成训，却被朴成训一把握住手腕。
李羲承一瞬间有些惊讶朴成训的成长速度，又耐心地挪开朴成训的手，拍拍以示安慰。
给了巴掌又给糖。朴成训如是想到。
送走了朴成训，李羲承又得开始独自面对生活了。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就算朴成训天天晚上都躺床上给他画比脸都大的飞饼，也不能缓解半点李羲承的压力。
李羲承还是一家一家的应聘着补习老师的兼职。
他的工作经验并不多，所以没什么人愿意留他当老师。应聘了整整两周，还是一家合适的也没找到。
抱着必失败的决心，李羲承来到了面试的第十三家。
即使过了这么多次，李羲承还是有些紧张，摆弄着衣袖领子，额头也有些微微冒汗。他低下头祈祷着今天可以面试成功，双手合成了十字。
“咔哒”
没等李羲承敲门，门就一下子打开了，冲进眼帘的少年看见他愣了一下，随即又展开一个大大咧咧的笑，一边点着头一边绕过李羲承奔向身后，光落进他的发梢。
很好看。李羲承想。心脏有些漏拍。
但现在不是发春的时候。
李羲承捏了把自己的大腿根，疼得一激灵。
李羲承怀着紧张的心情走进，冷风吹的耳朵有些泛红。女主人看到李羲承来了，客气地打着圆场，李羲承也就客气回去，来来回回，出乎意料地，半尴尬半顺利地谈下了这个职位。
女主人告诉李羲承：“我儿子比你小一点，叫沈载伦，他主要是因为休学在家，我和他爸平时都忙，没空照顾他，就想着找一个能帮他上上课还能照顾照顾他做做饭的。”
李羲承点点头表示理解，毕竟是好不容易才碰到的工作机会，吭哧吭哧帮女主人倒了杯水，简单尬聊了几句之后，李羲承怀着激动的心情走出了他未来一年的工作岗位。
//
“羲承哥，我回来了。”风尘仆仆回来的少年全身染上了一种疲惫，夜色凉得要灼蚀了他单薄的身子，全身上下透着一股寒气。
李羲承被他吓了一跳，急着忙着拿着毯子小跑过去给朴成训披上，生怕他又生病了——现在的他可去不起医院。
“哥哥，能帮我暖暖手吗，我好冷。”朴成训嘴唇有些发白，一个劲往李羲承怀里钻。李羲承握住比他自己的手还大一个尺寸的手，把暖意渡给怀里的小孩，着急忙慌地把小孩捂暖。
李羲承一眼望着墙一手拍着朴成训，朴成训身上渐渐回温，但还是一个劲往李羲承怀里钻，手也不愿意撒开，李羲承这个姿势不大好受，时间长了有些发麻，他有些别扭地看着朴成训，缓缓往回抽，却被朴成训一把扣住，朴成训不看他的眼睛，只自顾自地把头埋在李羲承胸前，不识好歹地蹭来蹭去。
“哥哥找到工作了，以后生活就好多啦。”李羲承轻轻说，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他最亲密的弟弟。
朴成训身子一僵，良久无言，过了很久才从嗓子里艰难地冒出一声“好”
他起身从李羲承怀里站起来，不带什么表情地拿上书包，走进了房间。
有些不情愿的。
//
李羲承上班第一天就险些迟到，原因是他那可怜人的便宜弟弟又生病了。
一大早朴成训就红着脸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李羲承着急忙慌地问他怎么了，他就眨巴眨巴眼睛看着李羲承支支吾吾说难受，李羲承一摸他额头 烫得吓人，赶紧抱着人打车上了医院，李羲承又慌又急，第一天班还没上就出事，万一被开除又到什么时候才能找到工作啊！
李羲承到了医院给朴成训挂了号，就打了通电话给他高中同学朴综星，让他来医院帮他带带弟弟。
朴成训坐在一旁听着李羲承打电话，脸色晦暗，舔了舔有些发白起皮的嘴唇。
垂着头对着李羲承，等李羲承打完电话，就微微抬起头看着李羲承的眼睛“能不能不走，我难受。”
李羲承左右为难，但没了工作就没了钱没了钱连医院都待不起，他难受地张张嘴，对朴成训摇了摇头。
朴成训捏了捏拳头，也不再说什么，目送着他离开。
【泰奎】| 擦枪走火
*一发结束的小短打
*假如土巴兔拥有了一周假期
*团体直播的延伸出小脑洞
*个人脑洞不要当真不要上升哈！如果有OOC还请见谅了w
01
出道2年的TXT终于在今年的年中迎来了出道以来的第一个小长假。
今年上半年的行程很辛苦，到了年中大大小小的活动才终于告一段落，公司大手一挥直接给他们放了一个周的假，让他们好好调整身体状态。
崔连准几乎没什么犹豫，从通知放假开始就定好了和家人一起海外旅行的机票。正式放假的前一天晚上他交代好四个弟弟在他回来之前不要把宿舍拆了，就拉起行李箱赶去和家人会合了。
放假第一天，四个人一起在宿舍狂睡了12个小时，以至于下午三点...
*一发结束的小短打
*假如土巴兔拥有了一周假期
*团体直播的延伸出小脑洞
*个人脑洞不要当真不要上升哈！如果有OOC还请见谅了w
01
出道2年的TXT终于在今年的年中迎来了出道以来的第一个小长假。
今年上半年的行程很辛苦，到了年中大大小小的活动才终于告一段落，公司大手一挥直接给他们放了一个周的假，让他们好好调整身体状态。
崔连准几乎没什么犹豫，从通知放假开始就定好了和家人一起海外旅行的机票。正式放假的前一天晚上他交代好四个弟弟在他回来之前不要把宿舍拆了，就拉起行李箱赶去和家人会合了。
放假第一天，四个人一起在宿舍狂睡了12个小时，以至于下午三点四个乱糟糟的脑袋在洗手间相遇洗漱的时候每个人都愣了一下是不是时间错乱了。
放假第二天，休宁凯和崔秀彬一拍即合，看好了晚上从首尔飞夏威夷的机票便提着两个包包直接出发了。还好之前各种海外公演的手续都没过期，和公司打了声招呼这场说走就走的旅行总算是没有泡汤。
放假第三天，崔范奎起了个大早去赶回大邱的火车，却又在傍晚的时候灰头土脸地回了宿舍，向正在煮泡面的姜泰现哭诉家里人出去旅游了都没告诉他，他本来想给家里人一个惊喜却连家门都没进去。
姜泰现呼噜了一把年上小男友被汗打湿的刘海，一边帮他把行李箱推进房间一边好声好气地将对方哄去把身上的汗冲一冲，回到厨房后从柜子里多拿了一包泡面和一个鸡蛋。
放假第四天，到了姜泰现和家人约定好要回家的日子。他轻轻推开崔范奎房间的门，屋子里还拉着窗帘，崔范奎裹着被子在床上睡得正香。他坐在床边俯下身来，轻轻在崔范奎的眼睛上落下一个吻。
床上的人被脸上忽如其来的热气弄醒了，睁开惺忪的睡眼看清床边的人后又抬手搂住了姜泰现的脖子。
“要走了吗？”
“嗯...得回去了...”姜泰现干脆躺了上来，带着些不舍的意味把崔范奎连人带被子捂进了怀里，手掌轻轻摩挲着对方柔软的发丝，“之前和家里人说好了，他们已经在家里等着了。”
本来觉得崔范奎第三天就回大邱也不在宿舍，自己也干脆早点回家陪陪家人比较好，谁知道阴差阳错现在要留崔范奎一个人在宿舍呆着，怎么想都觉得有点舍不得。
“哥记得三餐都要认真吃，我会打电话确认的。”
“不要每顿都吃泡面，出去吃或者点外卖都行，起床以后不要空腹喝冰美式...”
“知道啦知道啦...”崔范奎看起来倒没有那么伤感，他半眯着眼睛伸手捂住了姜泰现还在念叨的嘴，隔着手掌在姜泰现嘴唇的位置用力亲了亲，“好了快走吧！”
说完一秒也没停留地重新钻进被窝。
姜泰现哭笑不得，这算什么呀？想把人从床上捞起来要一个货真价实的告别吻，却遭到了被子里那人的强烈反抗。
“笨蛋！”崔范奎隔着一层空调被声音闷闷的说，“我还没洗漱啊！”
02
放假第五天，姜泰现早上起床后第一件事就是确认手机，聊天界面还停留在昨天晚上道的晚安，估计崔范奎还没起床。
虽然昨天一天都有在KKT上联系，崔范奎还拍了自己的午餐给他，晚上去见了朋友在朋友家吃了家常饭，打了游戏到了半夜才回宿舍睡觉。
一切好像都进行地很好，但姜泰现总不放心。崔范奎不太能照顾好自己，之前忙起来吃饭都是有一顿没一顿，饭量本来就小累的时候更什么都吃不下，常常是姜泰现哄了半天才多吃几口被大家当作零食的面包。
崔范奎不回消息，姜泰现整个半天都在心烦意乱地刷KKT，后来连妈妈都来问他是不是还有别的事情要做要不要先回公司，他这才收起手机十分抱歉地跑过去陪妈妈和奶奶腌泡菜。
崔范奎大概前一天真的熬到太晚，一直睡到下午才起床，顶着一个鸡窝头一边刷牙一边看KKT上被姜泰现轰炸的聊天页面。
“哥，起床了吗？”
“哥，都中午了，还没起吗？”
......
“你是不是又睡到下午了？”
“哥午饭又没吃吧？”
崔范奎单手快速回复了一下消息，吐掉嘴里最后一口漱口水把脸擦干净，镜子里有些浮肿的小男孩看起来比平时多了一点肉嘟嘟的可爱，偷笑的时候左脸还陷下去一个浅浅的酒窝。
他一头又扎进沙发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开始刷手机。爸妈给自己发来了去济州岛旅行的照片，经纪人和制作人们都在社交账号上晒出了休假时的小日常，TXT的聊天房里也被崔连准水上冲浪的视频、休宁凯与崔秀彬在夏威夷海边的自拍塞满了。
崔范奎挨个点赞回复了一通，又在聊天群里夸赞调侃了一番，但大家都沉浸在自己的假期里，他的回复在发出去以后石沉大海。
昨天还不觉得，现在一个人躺在宿舍的沙发上，看着大家在网上热热闹闹地晒出自己的假期生活，突然就感觉周围空荡荡的，有点孤独寂寞的小伤感。
肚子好饿啊，要不今天吃炸鸡吧。
这么想着的时候，手机突然收到了一条新消息，是姜泰现给自己拍了今天的晚餐。
姜泰现家一向吃得很丰盛，长桌被冒着热气的韩食摆得满满当当，看着很有家庭日常的烟火气，照片的右下角还有姜泰现伸出来的一个剪刀手。
“看上去好好吃！”
“泰现啊多吃点噢！”
回复完两条消息，崔范奎把手机扔到茶几上，把脸埋进了靠枕里嗅着上面衣物柔顺剂的香气，带着半分赌气和半分委屈。
好想姜泰现啊。
03
姜泰现在晚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收到了手机提醒，打开发现是崔范奎开了吃播。
因为和老人住在一起，吃晚饭的时间总是早很多，而崔范奎大概是因为睡得太晚错过两餐所以没等到往常的饭点就早早地点了外卖。
“MOA们晚上好呀，我是范奎！因为想大家了所以就开了直播，点了大份炸鸡和大家一起边吃边聊。”
“啊脸有点肿吗？因为昨天睡得有点晚啦...”
“我有在好好吃饭的不用担心噢！”
崔范奎穿着一件简单的黑色T恤，坐在他们平时惯常开直播的位置上，放假期间没做造型，只戴了个鸭舌帽压了压蓬松杂乱的头发。他一边咬着大块的鸡肉一边和镜头耍宝，小口吃东西的样子总能让人生出一些保护欲。
“是范奎吗？”姜泰现的妈妈看他一直盯着手机屏幕笑得温柔，忍不住也凑过来看了一眼，“他一个人在公司？怎么不带他来家里玩一下？”
姜泰现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后脑勺，他鲜少有这样害羞腼腆的样子，妈妈的目光中更多了几分好奇和探究。
他不是没想过，甚至昨天晚上还在认真考虑要不要把崔范奎带到家里住两天，但最终还是作罢。他自己倒是挺期待见家长这件事，甚至还觉得或许这个假期的机缘巧合加在一起就是最好的时机，但他不想给崔范奎压力，更不想吓着他。
姜泰现总在镜头前称自己是直进男，但没人知道私下里他对这段恋爱关系的细节是怎样反复思虑的。面对这个看起来不太成熟但实际上很敏感的小哥哥的时候，姜泰现总是不吝于付出自己一切的耐心来照顾和迁就他，而他自己还乐在其中。
“今天的TMI？嗯....泰现今天吃了大酱汤！他发照片告诉我的噢！”
这是姜泰现和自己分享的新鲜独家TMI，崔范奎讲出来的时候莫名还有点小骄傲，只有屏幕前的粉丝想不明白TMI内容从“自己今天吃了什么”进化成“其他成员今天吃了什么”这件事情到底有什么好骄傲的。
“一会的安排吗？吃完饭的话应该会运动一下噢，大概会去健身房或者去练习室跳舞吧！”
“我刚刚在公司遇到舞蹈老师了！我和老师打赌说要在一天之内学会他发给我的一段舞蹈视频，如果我赢了的话老师会请我吃马卡龙噢！”
崔范奎一副势在必得的样子勾起嘴角，脸上信心满满的笑容仿佛现在已经吃上了马卡龙。
“我们MOA们，都相信我肯定能做到吧？”
姜泰现在心里跟着留言一起回答了声“对”，食指指尖轻轻抚上屏幕上浅浅的酒窝，在盛夏的季节里心像春天的江水一般化成了一滩。
04
姜泰现从热气腾腾的浴室走出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又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
崔范奎已经六个小时没回复他消息了。
自从他们谈恋爱之后，崔范奎从来没有超过三个小时不回复他KKT。
除了睡觉的时候。
结合他刚刚在直播里说要练舞的事情，姜泰现几乎可以百分之百肯定，崔范奎又在练习室的地板上睡着了。
已经快凌晨一点了，姜泰现想象了一下崔范奎跳完舞流着满身的汗在空调18度的练习室里睡到第二天早上的样子，最终还是放心不下，简单换了身衣服就赶去了公司。
公司里现在没什么人，姜泰现出了电梯直奔舞蹈练习室，果不其然一推门就看到窝在地板正中央的一团小身板。
他忍不住叹了口气，轻手轻脚地走进去摇了摇地板上的人：“范奎哥，别睡啦，你这样会感冒的。”
崔范奎被摇醒的时候一睁眼就看到了蹲在自己身边的姜泰现，还以为是做梦了不敢相信地揉了揉眼睛。
“泰现？”刚睡醒的崔范奎声音软软黏黏的，“你怎么在这里呀？”
姜泰现无奈地笑了笑没有回答，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打算把人捞起来带回宿舍。
“不行！”崔范奎一边打了个大哈欠一边拒绝道，“我和老师都打赌了！还和MOA们说了！输了多没面子呀...”
姜泰现拗不过他，只能去茶水间的自动咖啡机那里泡了两杯焦糖玛奇朵回来接着陪他练。本来想着早点练完早点带着崔范奎回宿舍睡觉，但现实是崔范奎的瞌睡根本没醒完，整个人有气无力地坐在地上看着正在热身的姜泰现发呆。
过了一会儿，崔范奎开始慢慢往正躺在地板上拉伸的姜泰现移动，然后一头躺在了姜泰现的肚子上。
“哥你是把我当枕头了吗？”姜泰现撑起头看了眼崔范奎趴在他肚子上的小脑袋，有点哭笑不得。刚想说你要不直接回宿舍睡吧，崔范奎忽然睁开了亮晶晶的眼睛，手掌抚上他的腹部软绵绵地说。
“这里有‘咕噜咕噜’的水声诶！”
姜泰现一时间什么话都说不出，只觉得他的脸颊和被崔范奎触碰的皮肤都开始迅速升温，他的脑袋重新躺回了地板上，随口说了句“可能因为刚刚喝了咖啡吧”来掩饰他已经乱了节奏的心跳。
崔范奎倒像是完全不知道自己的小动作引起了多大的波澜，照旧把头埋在姜泰现肚子上休息，姜泰现感觉到了身体上的一些变化，有些不自然地推开崔范奎到旁边去做起了平板支撑。
被剥夺了枕头的崔范奎像是有些不甘心似的，又挪了几步钻到姜泰现肚子和地板的空隙中。姜泰现被自己这个撩人又不自知的小男友搞得没了脾气，干脆整个人的重量全压在了崔范奎的身上。
“啊！痛！”崔范奎感觉自己的脖子承受了出生以来的最大压力，连忙喊痛向姜泰现抱怨道。姜泰现也没折磨他太久，过了几秒就撑起身子让崔范奎爬出去。
崔范奎刚摆脱脖子上的重量，下一秒却马上被姜泰现拽着手腕拉到了他身下。
“你...你干嘛呀...”崔范奎被和姜泰现忽如其来的近距离对视打乱了呼吸，有些害羞地转过头逃避姜泰现的眼神攻势。姜泰现两只手抓住了他的手腕，用手肘支撑着整个身子撑在他身上，距离近到他能清楚地闻到姜泰现身上的沐浴露的气味。
“做平板支撑啊。”姜泰现嘴角勾起一抹坏笑，维持着这个姿势低头吻住了崔范奎的唇。
熟悉的气味和触感席卷了崔范奎的理智，他没用几秒钟便放弃了挣扎，顺从地抬起脖颈和姜泰现接吻。这个吻持续了很长时间，等到崔范奎终于被放开的时候已经快喘不上气了。姜泰现仔仔细细地看着身下人的眉眼，练习室的黄色灯光把他的轮廓勾勒地很温柔，两只眼睛水盈盈地闪着光，鼻尖和脸颊染上了粉红色的红晕，小巧的嘴巴微微张开喘着气。
“范奎哥...”姜泰现低低地叫了声他的名字，随后又在他的耳边和颈侧落下细小而密集的吻。
“呀！姜泰现！你不会是想....”崔范奎有些紧张地往门口的方向望了望，“这里不行！万一有人进来...”
“门已经锁了。”
姜泰现回答的时候连头都没抬，继续专心在他的脖子和锁骨处作乱，崔范奎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掉进了狼窝。
“你这是早有预谋！”
“算是吧。”姜泰现大大方方地承认了，手掌伸进了崔范奎的T恤里摩挲他腰侧的软肉。
“不...不行！”崔范奎有点害怕了，用手推了推姜泰现的肩膀，“这什么东西都没有，地板还这么硬，会很疼的...”
疼还是一方面，万一要是被连准哥知道他俩在舞蹈练习室里做这种事情，估计能气得罚他俩做一年的练习室加宿舍卫生。
“泰现...姜泰现！”
崔范奎委屈的叫声和推攘在姜泰现这里像是被小猫挠了几下心肝，不但毫无杀伤力反倒还有些火上浇油的意味，但姜泰现还是停下来好声好气地回答他。
“好好好，不做不做...”
姜泰现在这一方面一向非常有绅士风度，完全以崔范奎的意愿为主，从来不强迫他在不情愿的时间地点做这样的事情。再说崔范奎怕疼得很，平时磕着碰着都会忍不住叫疼，拔智齿的时候更是可怜兮兮地难受了好几天，一会做完了疼起来不但他难受姜泰现自己也心疼。
但姜泰现并不打算就这么放过他，他橘色的小脑袋钻进了崔范奎的T恤里，一颗圆圆的脑袋撑起宽大的黑色T恤一路向上。
崔范奎被身上酥酥麻麻的感觉刺激地忍不住蜷缩起手指，直到姜泰现从T恤中重新退出来，将衣服卷到了他胸前，他才从旁边的镜子里看到自己洁白的皮肤上细细密密的红印。
姜泰现又俯下身来，用了点力在他的胸前咬了一口，随后抬头对上他委屈巴巴的小眼神，轻笑一声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尖。
“以后在练习室不要做这种容易擦枪走火的事情知道了吗？”
崔范奎心里吃了教训，但面子上过不去，依旧气鼓鼓地扭过头撇着嘴不看他。
姜泰现笑他赌气的样子，一边帮他整理好了身上的衣服一边又从他身上坐起来。
崔范奎生气不过两分钟，马上又十分没有原则地躺到了人家的大腿上。姜泰现也很配合，贡献出自己的大腿肉还十分满足地揉了揉崔范奎因为减肥已经没剩多少的脸颊肉。
空气中暧昧的气息渐渐消散，两个人在偌大的练习室里相互依靠着休息，有了些岁月静好的感觉。
姜泰现低头用眼睛勾勒着崔范奎漂亮的眉眼轮廓，忽然心里就有了一股小冲动。
“范奎哥...”他轻轻开口，夹杂着小心翼翼的试探，“一会白天要不要去我家玩？”
崔范奎抬起半眯着的眼眸稍稍愣了愣，马上又“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好呀！”说完后又像是表达地还不满足一样，“好呀好呀好呀好呀！”
他笑得明亮开朗，几乎没有半秒钟犹豫，像是小孩子立马伸手抓住期待已久的糖果那样回答道。
这回轮到姜泰现愣住了，反应过来后嘴角勾起一个温柔的弧度，在心里嘲笑自己刚刚的小心试探。他一直以为是自己走在前端把一切都计划考虑好，没想到其实看上去没心没肺的崔范奎才是那个早就在前方张开怀抱等待他的人。
他俯下身子，和崔范奎交换了一个不带着任何一丝暧昧挑逗，干净单纯的吻。
两个人最后还是没回宿舍睡觉，姜泰现从作曲室里搜罗出了一张小毯子盖在崔范奎身上，就这么让他枕在自己的大腿上睡着了。
他举起手机和睡着的崔范奎拍了张到此一游式的自拍，然后快速发到了组合的聊天群里。其他有时差的三个人果然还醒着，一张照片直接炸出了沉迷旅游在群里潜水已久的队友。
帅气的兔子队长：什么啊你们在练习室？
帅气的兔子队长：大发哈哈哈哈真的去努力练习了？还以为你们之前只是说着开玩笑的！
全世界最可爱的忙内：呀范奎哥的嘴巴怎么这么肿啊kkkk
每天都在跳舞的沙漠狐狸：嗯？？？？
每天都在跳舞的沙漠狐狸：呀！你们是在练习室里练习是吧？？没做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吧？！
帅气的兔子队长：.......哦莫呀
每天都在跳舞的沙漠狐狸：呀！姜泰现！出来说清楚！不然哥回去不会放过你们的！
【全文完】
几个后续的小花絮：
休宁凯和崔秀彬因为双双睡过头而差点错过接下来一周内唯一一个夏威夷飞首尔的航班。
被称作沙漠狐狸的崔连准由于在水上公园玩得太着迷而忽略了防晒，回来以后被化妆师姐姐数落了一通后重新换了一个粉底液色号，但随后仅用了两个星期就恢复了之前的肤色，引起化妆师和TXT成员们的惊叹。
练习室当晚崔范奎睡着以后精力旺盛的姜泰现独自做了100个俯卧撑。
- 崔范奎由于当晚没在练习室认真练习，第二天又跑去姜泰现家做客而输掉了和舞蹈老师的赌注，被无辜指认为罪魁祸首的姜泰现最后还是妥协承认并买了一盒马卡龙补偿崔范奎，第二天被崔范奎美滋滋地晒到了官咖。
【这次是真的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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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高产的速度连我自己都不敢相信【臭不要脸.jpg
问就是被塞了直播的血糖以后上头码字！
还有昨天的Todo和破宇电没补！
写文的速度跟不上正主发糖的速度这是真实的7k7k吗！
以及最后30迈的儿童车还是没开起来米啊内...是我功力还不够...
希望大家磕得开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