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朱苏 

*伪现背 

*OOC 全文3.2w+

1.

朱志鑫二十五岁这天，跟了三个月的剧组终于正式杀青。

刚过零点，山上的夜黑得像会沉下来，左航从车里探出颗头，摘了口罩笑眯眯道，队长生日快乐，恭喜你又长大一岁。

朱志鑫回挺好，他小外甥十岁生日家里人也这么给他讲的。

每当这时候他都羡慕搞音乐的，队里其他几个人开始接外务以后每天忙得脚不沾地，点开群聊就是哀嚎惨叫声一片，他现在候场间隙已经能跟匹马一样站着睡着了，左航竟然还有时间跟到外地来给他过生日。

组里在清点道具，左航看看还没撤走的大灯，说我给你照张相再走吧。

朱志鑫配合的把手机掏出来给他。

凌晨的风干冷又刺骨，吹得他鼻尖和眼眶都泛红。这部戏里穿的基本是私服，米驼色的长风衣，上镜却不耐寒，他忍不住搓了搓手，又去跺脚。

左航举着手机，恍惚间好像透过镜头回到过去，看到了还在十八楼里的朱志鑫，鲜活明快，会张开嘴大笑，也从不吝啬自己的眼泪，有点孩子气的朱志鑫。

从前每年过生日朱志鑫都会发很多照片在微博上，出道后的第一年生日他说什么都不愿再拍，工作人员劝不动，只好拿之前的库存去糊弄粉丝。后来左航去房间找他，说我给你照一张吧，不发出去留着看看也好。离这天正式过去还剩下十五分钟，朱志鑫看了眼表，这次没有再拒绝。

于是左航成为了第一个被朱志鑫允许记录下他十九岁样子的人，尽管这张照片实在算不上好看。他不懂构图，镜头里的朱志鑫也在敷衍着高兴，耷下点眼皮，背景是被台灯照得昏黄的宿舍墙壁。三个要素全这么完蛋，最后成片像从早期物料里随手截出来的。

这就算开了个头，之后每年左航都在朱志鑫生日那天为他照张相，一年一年照下来，左航忍不住想朱志鑫怎么能一点都没变呢。

二十来岁是走上坡的年龄，当然不能是变得更老，但也不好再祝他更年轻了。因为朱志鑫神奇地永远处于一种半凝固的姿态，有着轮廓却做不到定型，像是一团雪白的蛋清。

最早出现在镜头他就已经是棵小树、青涩但快要长开的样子，以为会比所有人更快结束养成，多年以后大家都开到鼎盛，他却像进入漫长的休眠，偶尔添上几片叶子，只是为了证明自己仍在充盈树冠，更多时候，好像已经把这段过渡误以为是生长期的终点。

其他队友都一个个转型，只有朱志鑫成为了养成系真正意义上的标本。他还是会在儿童节收到粉丝托经纪人转交的毛绒玩具和立体绘本，在公司的新年舞台上表演节目，和很多五六七代的小孩站在一起，出挑却不突兀，同他们一样散发着朝气蓬勃的气息。

他让热衷于陪伴又不舍得他们长大的人感到安心，像枚刚破茧的蝴蝶制作成的标本，含苞待放的永生花，在荧幕里十年如一日出演没有吻戏的少年，保留下那个时期独有的漂亮和锋利。

左航说不上来这样到底好还是不好，但朱志鑫的确是自愿的，他好像对继续长大这件事毫无意向，却又很矛盾地和过去的自己彻底割裂开来。

面对镜头他还是会大大方方笑出一排牙，也还是会和粉丝分享自己在吃草莓味冰淇淋。和他开玩笑他照样会回嘴，喊他出去玩他也都答应。但是队友录vlog的时候他不会再捣乱入镜，群里消息刷一天他能一句都不参与，吃饭的时候他不再看蜡笔小新，下了舞蹈课也不会嚷着要喝碳酸饮料。

走出来的是朱志鑫，不是十八楼里总是被快乐环绕着的阿志。

要不然总说人不能往回看呢，一看就想这么前的事去了。左航眨眨眼，按下快门，定格住迎来二十五岁第一天的朱志鑫。

身后有收工的场务经过。灯灭掉一盏，连着脚跟的影子愈浓，朱志鑫皮肤白，挨冻了泛上层薄豆沙，眼底像有滩积水，泛着凉凉的光。

或许鸡蛋清也好，长不成的树也罢，没有结果的事情才引得人前仆后继，恨不能浇灌更多滚烫热烈的爱意。左航突然很能共情起所有爱他的人，朱志鑫有这样一张脸，挨冻那点苦都不忍他受，怎么会有人舍得让他输呢。

照片里的他是枚小瓷像的模样，被碎发磨去些脸上的棱角，光的、滑的，让人心都软成滩化开的雪糕。

左航拿在他眼前晃晃，有点想让他夸的意思。

这不得发条微博，生日碰上剧组杀青，多吉利。

说着说着就噤声了。

朱志鑫的账号很被动，发什么都要经过公司同意，现在除了广告和剧宣，其他的内容几乎全是工作人员的手笔。

不光账号被动，人身自由更被动。

行程安排里写了要进组三个月，公司点了点休息日，把人连哄带骗叫回来长江国际。为了攒够素材提前三个月他就已经在吃自己的生日蛋糕，一录录十几条物料。朱志鑫已经累得要死，员工还在担心衣着会穿帮，一边给他做发型一边劝，你t恤外面多换几件外套。

队里其他人的合约都陆续到期，只剩下他和张峻豪，私底下张峻豪没少问朱志鑫到底和公司签了几年，语气十分忿恨，“你这行程谁看了不说一句吸血压榨，狗公司掉钱眼里去了啊，我俩联合去把公司炸了算了！”回回朱志鑫都随口糊弄过去，他不敢说那个数字，怕张峻豪听到真的一怒之下跑去炸了公司。

还是得念着公司点好，今天老板突然发消息说给他腾了两天假，不知道是看在他累死累活了三个月的份上，还是单纯想和自己报个平安——我虽然掉钱眼里去了但还没被钱淹死，你再接再厉。

接下去没安排，两个人在地图上搜附近还开着的夜宵摊，左航突然把手机一放，说我们去首尔吧，语气自然得像是在提议去菜市场买两颗白菜。

朱志鑫手上的动作慢下来，盯着屏幕的眼神敛了敛。

“你刚喝了两轮来的？”

左航咧开嘴笑笑，也不反驳，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你一提我倒还真挺想的，到那儿了找个地去。”

“我没空，换个别的。”朱志鑫想也不想就回绝，“再说现在哪买得到机票。”

左航没再搭他的话，耸耸肩膀，往椅背上一靠，重新捞过手机，仿佛也只是心血来潮的随口一提。

不一会儿朱志鑫的手机上弹出来两条订票成功的信息，提醒他两小时后登机。看清那几个字后他深吸了口气，抬起手使劲压了压眼睑。

左航不等他发作，拿话堵他，“往返的都订好了，不耽误你工作。”

“你抽的什么风？”朱志鑫皱了皱眉，“我明天回北京，行李都在酒店里。”

“已经叫你助理收拾好了，在后备箱里。他们这会儿估计刚上高速。”左航吊儿郎当地拍拍他，装作没看见那张黑下去的脸，“要么跟我去机场，要么你现在下车——不过什么时候能回去就不知道了，现在肯开上山的师傅怪少的。”

朱志鑫正点开打车软件，闻言停顿下来，面无表情看着他，“你故意的吧？”

“怎么会？我说要带你去放松一圈，确认完不是黄赌毒，他们二话不说就把东西放我车上了。”左航眨了眨眼，这个表情他做起来无辜又狡黠，显然很懂得怎么合理利用自己的脸蛋。

“说实话你都不会觉得累的吗，队里所有人就数你行程排最满。大家不在群里说，其实私下里聚的时候没少提起。难得公司肯撒会儿手，去没那么多人的地方待两天不好吗？就当是陪我。”

不得不说，左航很擅长鼓动人心，一番话说得恳切。

朱志鑫沉默了一会儿，摁掉手机已经黑下去的屏幕，再开口时只剩下了一句话。

“为什么是首尔？”

“你觉得呢？”

左航似笑非笑地反问。

时间拨回十几分钟以前。

上车时左航把手机交还给朱志鑫，不知道误触到哪，屏幕开始用一种近乎掠出残影的速度开始倒带滚动。

那只是电光火石间发生的事，一秒、或者两秒，太快，记不清了。总之是两个人动作都停滞下来的一瞬里。

照片倒带完了，自动跳转回第一张放大。

左航垂眼扫过屏幕。

2019年 韩国 首尔

苹果系统的实况，他照着几个字能毫不费力回想起那段时光。

他们首次去往南韩，不存在竞争关系，也没有紧张的训练，对于他们而言只是一次轻松诙谐的异国旅行。

朱志鑫接过手机，脸上依然没有表情，只是手上姿势有些许变扭，张开了包裹住整个屏幕。动作生硬，有种理直气壮的心虚。

一双小狗一样亮晶晶的眼睛从指隙间跑出来。

左航没吭声，轻轻扯起嘴角。

有必要吗？

阔别已久，但他还没到认不清人的地步。

那的确是苏新皓的眼睛。

2.

出道七年，队里忙前忙后的人也越来越凑不齐。

他们已经过了搭伙过日子的阶段，在各自的领域单打独斗，靠一些没用的默契喊着单飞不解散，五六周年的演唱会却连连缺席。

当然今年突然又要办了。

时代峰峻这个公司最擅长的就是强行煽情，哪怕他们早在五年以前就先后搬离了那幢别墅，也要想尽办法让大家看起来好得如胶似漆。

于是临近周年演唱会，每个人的邮箱都收到了一份问卷。

建立起联结的第一步是回首过去，朱志鑫盯着屏幕上的字眼发呆，一整面全是有关于练习生时期的问题，好像在试图唤醒他们曾经在风雨飘摇里抱团取暖的记忆。

端端正正出现在最上方的第一条是：会觉得出道以前的那段时间很难熬吗？

这不废话呢吗。任朱志鑫性格多温吞平和，此刻也在心里翻了一百个白眼。

他还记得以前自己有个写日记的习惯，长大一点后变成手机上的电子备忘录，那段时间每天都在高频重复同一句话，“放老子出道。”

策划组的目的原来轻而易举就达到了。他们养成系的过去是摆在架子上的劣质手翻书，几句话轻飘飘一吹，就能自动哗啦啦像走马灯一样开始闪烁播放。

那段时间大家军心涣散，因为公司告诉他们承包出道战的平台谈妥又黄了。

于是几个人每天结伴去公司吃点外卖再睡个午觉，练几遍动作永远做不到位的舞，等下午四点的专车回去宿舍，打一通宵的游戏，周而复始，大有破罐子破摔的意思。

微博上纷纷唱衰，指责他们是废掉的一代养成系。

朱志鑫时常觉得困惑，不明白怎么就到了这一地步。

十二岁的时候他第一次来到公司，从路过工作人员频频回头打量的眼神里读出几分惊艳，事实上也的确如此，老板私下里约谈他，拍拍他肩膀说好好练，你是个很有潜力的小孩。

——直到今天朱志鑫都把它当成句恭维话，自己素人上楼，站在中间这位置全凭背地里一刻不敢松懈的拼命。非要当真的话，老板口中的潜力也许是指他那张颇有星味的脸蛋。

不过这并不妨碍小时候的朱志鑫点头照做。好，要努力，要听话，要记得工作人员的每一条叮嘱。以为六年后的自己已经站在聚光灯下万众瞩目、然而现实过分残酷，十八岁过去大半，他连这栋楼都还未曾踏出去半步。

有时候他也会怀疑自己是不是选错了，不该因为路上拦住自己那个星探的三言两语而信以为真那个肥皂泡一样的美梦。他们这些人名气不大，却因为师兄的光环而不得不承载太多期待，以及一些毫无边界感的窥探。

他小心翼翼地扮演好自己，一个没有背景的平民小孩，一只勇敢追梦的小珍珠鸟，每个眼神都落在恰当的地方，比起唱跳需要刻苦训练才能立住跟脚的中心位，他演戏的天赋仿佛与身俱来，镜头底下总有一副最讨喜的模样。毛茸茸的动物幼崽，渴望用柔软袒露的肚皮换以爬向更高处的天梯。

如果可以，朱志鑫情愿自己永远不出差错，做所有人眼里的完美预备役偶像，可他蜜糖的外壳包裹了一颗敏感的玻璃心脏，随着出道的计划一次次顺延，越来越濒临极限，随时要崩裂成一地冰花。

彻底压垮他的稻草是某天早上为了驱逐私生失手砸碎的车窗。骨节之下结出蜘蛛网一样的裂痕时，他转头看向助理，眼底流露出久违的无措。

这个意外像一管打进人潮里的兴奋剂，大家蜂拥而上，如同鲨鱼嗅到新鲜的血液。

手机对着他拍个不停，朱志鑫低垂下眼皮，像个没有人气的仿生木偶，那一刻他终于听到了胸腔里有东西砰一下爆破的声音。

事情很快发酵上了热搜，朱志鑫没胃口吃饭，中午借口给家里打电话要来了手机，一个人蹲在楼道里偷偷翻看微博上的评论。

苏新皓默不作声地走过来，捧着自己的餐盒在旁边贴着他坐下，把绿油油的沙拉划分出一半，然后态度强硬地把筷子往他手心里塞。

朱志鑫看着苏新皓，眼睛一眨不眨地问你为什么要来找我。不等苏新皓开口他就又自顾自回答了。

噢，不好好吃饭跳舞会没力气。

这对苏新皓来说根本不算个问题。朱志鑫一边往嘴里送菜叶，一边有气无力地想。苏新皓无论对自己做什么目的都有一套顺理成章的逻辑，单纯地为他好，单纯地想他开心，单纯地把他当成朋友。

机械地咀嚼完那半盒沙拉，朱志鑫打了个冷冰冰的嗝，砸了砸嘴。不知道苏新皓是怎么坚持下来的，一年四季都吃这种反人类的东西生活还有什么盼头吗？

他觉得苏新皓一定丢失了感知幸福的能力，而现在自己也被传染了。嘴里经久不散的蔬菜汁液的气味就是不幸的证明，他尝试用舌头搅动了一下口腔，油醋汁的酸涩激活过来，在他嘴里跳起了绝望的华尔兹。

朱志鑫的脸一下子皱成一团，趁着苏新皓要把饭盒从他膝盖上挪走时，顺势呜呜哭倒在了苏新皓的大腿上。

他有好多委屈闷在心里，遥遥无期的封闭训练，公司开出的空头支票，无处不在的隐秘镜头，还有快要从手里溜走的C位…现在借着这盒难吃的蔬菜，像是抓住一根系着洪水猛兽的牵引线，一拉一扯，伪装出来的坚强便像多米诺骨牌一样顷刻坍塌成废墟。

苏新皓穿着膝盖以上的短裤，裸露出来的肌肤上粘满了湿乎乎的眼泪和鼻涕，他的手尴尬地停在半空，无处安放了许久，最后还是落在了那颗毛乎乎的后脑勺上。

他果然是压力太大了。苏新皓捋着一簇朱志鑫的头毛默默地想。他不是感觉不到，明明从小就是最好的朋友，朱志鑫却在跨入成年人行列的倒计时里和他逐渐有了隔阂，这种变化很细微，虽然两人还是面对面的聊天，却不会再无话不谈了。

苏新皓不知道朱志鑫为什么和他疏远，但是现在这样哭倒在自己面前，好像小时候一样。他一向乐于担当照顾别人的角色，于是不再纠结朱志鑫突如其来的转变，只是一个劲摸他脑袋。

那边朱志鑫把眼泪流完了，依然不想从苏新皓腿上起来。他觉得苏新皓身上总是有股若有若无的香气，和那群练完舞臭烘烘的同事不一样。他有时候趁着苏新皓洗澡会把脸埋进他换下的衣服里吸一口气，汲取那些布料里残留的味道，那是种闻到就会双脚离地变成一只氢气球的神奇魔力。

现在他压在苏新皓的大腿上，那股香气又萦绕在他鼻尖，熏得他晕乎乎，贴着面颊的那块肌肤被闷出了一层薄汗，他鬼使神差嘟了嘟嘴，碰到大腿内侧软绵绵的腿肉。

痒。苏新皓腿一松，朱志鑫的头就从岔开的腿隙里往下掉，苏新皓赶忙用手托住，老老实实地把两条腿并好，又不放心地把那颗沉甸甸的脑袋往里推推。

朱志鑫鼻子酸酸的，把手环过苏新皓的腰，脸颊使劲蹭他被卫衣裹得软乎乎的小腹，声音小小的。你怎么总能托住我。

他想起两人第一次见面的时候，自己还是个什么也不会的素人小孩，站在教室门口紧张地绞着衣摆，半天不敢踏足。苏新皓随着音乐甩臂踢腿，像颗闪闪的小行星，发现自己在镜子里偷看就咧着嘴冲他笑，热情地走过来要拉他一起。

朱志鑫连连摆手，面对不解的眼神，磕磕巴巴解释自己没学过跳舞。边说边尴尬地埋下头去，心里有点忐忑。自己什么都不会，跑来当练习生是不是奇怪？

没想到对方呼出一口气，拍拍他。你早说嘛，我可以教你啊。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把目光兴高采烈地投射到他身上。

他又想起第一次站到中心位的时候，自己紧张得手脚打抖，面对台下的质疑摇摆不定着退却，被身边的人不容置疑地抵住脚跟，把他推回原本的位置上。

苏新皓在耳边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很温柔很坚定地告诉他，这就是你的位置，你应得的。

还有参加家族运动会的时候，他那会儿有个跨代的师兄做营业对象，蒙眼环节两人被分到一组，上场的时候师兄和队友的cp粉立刻心急火燎地开始发作。

刺耳的声音在视觉被蒙蔽时无限放大，他被动接收来自四面八方的恶意，难堪地呆滞在原地手脚冰凉，有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被骂得快要死掉了。

然后有人冷静地拉起他的手，说别怕。

是苏新皓。朱志鑫最熟悉的声音。

十指相扣那一秒他心脏开始重新运作，身体回温，血液循环，他抿抿唇角，在黑暗里被牵着，一步步向前走去。

苏新皓在，他什么都不怕。

他撇下去的嘴角，他抬不起的脑袋，他摇摇欲坠的眼泪和千疮百孔的玻璃心脏，就算他碎掉，他摔倒，他掉进黑洞里一万零一次，全都有那双紧贴时掌纹走势都熟悉的手会捧起他，托住他，亮起回航灯一遍遍找寻他。

苏新皓一定能找到他。

张峻豪被曝出谈恋爱的那天晚上，朱志鑫一个人骑着电瓶车去兜风，不敢往热闹的地方开，绕了几个弯后停在了工地上，开始认真思考自己回去接着念书的可能性。

他不怕挨骂，也不怕吃苦，他怕的是这些年的努力最后全部变成徒劳的无用功。

同事接二连三被曝出性质恶劣的瓜，他自认为问心无愧，却也被近墨者黑的言论缠身。他要求澄清，被公司轻飘飘堵了回去。

“你们这群人现在哪一个没有黑料了？现在光澄清你的不就是坐实了别人的？等几天吧。”

朱志鑫坐在板凳上，细数自己从小到大无数在等待中度过的漫长岁月。

很小的时候爸爸妈妈总是吵架，他那时连路都走不稳当，总在男人怒气冲冲要离开时冲上去抱住他的裤腿，像个小拖把一样被拖在地上甩来甩去，哭着央求别丢下他和妈妈。

一个冬夜里他跑得太急，还没碰到那片衣角就滑倒在地上，男人摔上门头也不回地走了。他额角蹭破一大块皮，流了好多血，妈妈给他上药时他抽抽嗒嗒地问爸爸还会回来吗，妈妈说会的，他就一直等。

等到他能跑能跳了爸爸也还是没有回来，不过他已经明白离婚是怎么一回事，也已经把注意力放到了其他地方。妈妈很忙，陪他最多的是客厅那台小小的电视机，儿童频道总是插播一些题目很弱智的有奖竞猜。

有次奖池里出现蜡笔小新，于是他鼓足勇气照着屏幕上的数字拨通了电话，答对全部问题后心满意足地开始等待，最后等来的是那个月末妈妈痛心疾首放在他面前六百块的话费账单。

后来他上小学了，隐约开始明白好多需要等待的东西都象征着一种欺骗。然后在放学路上遇到自称星探的人，问他你想做练习生吗，成为大明星就能挣好多好多钱。

第一年他警惕自己栽过的跟头，扯着谎胡编乱造。结果第二年他又看到那个人，他也在等待自己。朱志鑫想，他好真诚，妈妈照顾自己好辛苦，这次他填下了正确的电话号码。

诸如此类的事情发生太多，等待过程一如既往的漫长。今年他十八岁了，练习时长六年半，已经错过养成系最黄金的阶段，仍然没有出道，却迎来人生中另一个很关键的分水岭。他和老板说自己想回去考试，他高三了。

等暑假一出道就会有新的合约。老板不咸不淡地问。你现在走，是不想赚钱了吗？

其实去年老板也是这么说的。但他还是又一次留了下来，他太想赚钱了，想给家里买大车子大房子，想带妈妈过上好日子。

也想和苏新皓一起出道。

等待本身就是一场薛定谔的谎言，哄着所有人在无限延伸的时间轴里透支美梦。但苏新皓是休止符，是氧气罩，是马拉松的补给站，是现实抡圆胳膊给他一拳后从天而降的那一颗糖。

也是他每次掉进黑洞时寻找他的那盏回航灯。

朱志鑫眨眨眼。看到苏新皓打着手电筒朝他走来。

你怎么一个人啊。苏新皓拿手电筒照他。

朱志鑫鼻子酸溜溜的，挪了挪屁股想给他腾位置，但这把椅子实在小得可怜，于是干脆外套一卷坐到了地上。

“多脏！”苏新皓急得去拉他。

夏天蚊子多，他的手电筒又忘记关掉，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腿上已经堆起大大小小两排蚊子包，苏新皓一边拉朱志鑫一边还要抽出手去挠，忙得四肢打架，险些就要摔倒。

朱志鑫赶紧伸手稳住他，一把将苏新皓按到凳子上，自己坐到他脚边，摸索着往鼓起的地方一个个地掐十字。

苏新皓被蚊子叮老实了，从裤兜里掏出来两个橘子，慢吞吞地剥，开始没话找话。

“朱志鑫，你是不是心情不好？”

其实也没指望朱志鑫会说点什么，事实上这句话他已经问了千百万次了，每次都是那几句搪塞人的答案。朱志鑫就是这样一个人，他不介意别人发现他的难过的那面，却很介意别人知道他难过的原因。可能是过早定下的番位给朱志鑫带来太多无形之中的压力，他已经没办法像小时候跟苏新皓坦白自己不会跳舞一样痛快暴露自己的软肋。

但是苏新皓还是会不厌其烦地重复这个问题，用这样的方式表达自己的关心。

“我知道你肯定不愿意说，不过没关系，等你想说了再说给我听，不要把自己逼这么紧。”

朱志鑫安静得像在放空状态，只有往腿上一个又一个磕着指甲印的动作没停，告诉苏新皓，他在听。

“我只是觉得，”朱志鑫斟酌了一下措辞，“我有些焦虑。”

他严谨用词，这种心里没底、呼吸困难的感觉大概是叫做焦虑，并没有严重到影响睡眠的程度，必要的时候还是可以自己支撑住自己。

但苏新皓在，他不介意外放一点自己的情绪。

“你一直都做得很好啊。”苏新皓替他加油打气。

橘子瓣喂到嘴边，朱志鑫张口咬了一半，酸得牙软，连连摆手示意。

苏新皓看着朱志鑫痛苦的表情将信将疑，把剩下那半丢进嘴里，酸涩的果肉在唇齿间爆开。

“这么酸你也不说！”苏新皓跳起来控诉。

朱志鑫盯着他的手，难以置信地开口，“我都这个样子了，你怎么还吃？”吃的还是自己咬过那瓣。

“因为我要听你说啊，你说的我才相信。”苏新皓又浮现出那种一本正经的神情，像一只打开蚌壳盛情邀请他参观表里的雪白贝类。

苏新皓的世界很单纯，他拥有最幸福最完整的童年，这些从第一次见面时他天然释放的善意和脚上几千块的球鞋里就能看出来。他不懂那么多的弯弯绕绕，永远热烈、永远直白、永远不假思索地对喜欢的人示好，被爱浇灌出的灵魂是装在匣子里闪闪发光的宝藏。

所以现在苏新皓希望的是朱志鑫可以敞开心扉，但朱志鑫的思绪已经飘到其他层面，他承受不住这样的好，也强迫自己过单向逃离，他对苏新皓的喜欢不是只想和他做朋友。

“怎么办啊。”苏新皓苦恼地看着手里还剩大半的橘子，“不吃又浪费，拿回去给别人？”

说着又掰下来一瓣，特别勉强地拿到嘴边，表情已经开始痛苦面具。

朱志鑫看着他皱成一团的脸，不知道怎么就想起那个中午，苏新皓分给他难吃的蔬菜沙拉，油醋汁的味道让人崩溃，那个拥抱却带有香气，包裹他擦去好多眼泪。

现在嘴巴里也有同样刺激的味道，橘子是罪魁祸首，酸得舌尖都发麻，却也是苏新皓带给他的、指使他迈出那一步的小狗铃铛。

“我知道一个办法可以让它变甜。”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说。

“什么呀？”

他吃掉那瓣橘子，站起来吻住了苏新皓。

3.

 

“所以你和苏新皓真的在一起过。”

左航搅了搅杯壁，在咖啡腾升起的雾气里眯起眼，尽管这件事在七年以前他就知道。

朱志鑫点了点头，侧过身问旁边的乘务人员要热水喝。

两人已经坐上直飞首尔的航班，朱志鑫头疼得厉害，用水送了两片药后陷在座位里沉沉睡去。

他歪着脑袋，卸妆湿巾擦拭后的面皮薄得透亮，连黛青色的毛细血管都能看清。

左航盯着朱志鑫的脸庞若有所思，猜测他突然的倾诉欲因何而起。

毕竟这七年以来，苏新皓的名字几乎被列为队内禁词，尤其不能在朱志鑫面前提及。

还记得最早的时候他们录制一档综艺，节目组为了制造爆点，整期的话题都在给他们连环下套，朱志鑫作为队长，当仁不让地四两拨千斤化解。

最后想到刚结束不久的出道战热度还没过去，主持人心一横，问他们对选手苏新皓的退出有什么看法，毕竟当时他票数名列前茅，离开是否另有隐情？

朱志鑫脸色一瞬间难看得可怕，其他人连忙七嘴八舌地和稀泥，后来还是左航结束后跟老板打电话说明情况，这一段才没放出去。

但现场的工作人员看在眼里，回去后还是嘴巴漏风，说朱志鑫听到前同事的名字闹了黑脸，于是网上越传越离谱，说朱志鑫是皇族，和苏新皓不对付人家才没能出道。

队里大家都打抱不平，朱志鑫因为苏新皓的走都伤心坏了还胡说八道，只有左航沉吟不语。

 

不对付是假，因为他才没能出道是真。

录制出道战时左航和他们分到一个大套间，朱志鑫和苏新皓的房间相隔一个厕所，而他的房间最靠近阳台。

在此之前他从没怀疑过同事之间会存在不正当的关系，他们一群人虽然被公司强制营业，但相处多年，私下都清楚彼此什么德行。

这里是少林寺，但直男从不抱怨环境，他们中好几个都有过素未谋面的网恋女友，公司睁只眼闭只眼，叮嘱最多的是悠着一点。后来有张峻豪的翻车之鉴，大家都心照不宣提了分手。

左航没谈过恋爱，但也见过同事那几头猪跑。所以当他在朱志鑫脸上看到那种隐约却难掩的幸福神情，很难不和同事恋爱时的死样联系到一起。

有时候他痛恨自己的过分敏锐，总在身不由己撞破一些知道会变短命的秘密。就像现在他和朱志鑫和苏新皓住在一间屋子里，很多事情就变得想忽视都难。

他们是从小结识的关系，幼齿年龄被公司赶进同一个羊圈，再怎么渐行渐远都有知根知底的基础在，维系着一种谁和谁不对劲了一下子就能察觉到的心灵感应。

他能看到朱志鑫在客厅靠着苏新皓点外卖，能看到两个人在洗手间刷牙时若有若无交叠在一起的背影，还能看到舞台结束后苏新皓跪在沙发上替朱志鑫轻轻摘去脸上的亮片。

这些都是发生在镜头以外的事，却比他们按照公司剧本刻意营业的每一幕都更加动人，像是情到深处自然而然产生的亲昵。

左航不得不疑心起一件他先前从未设想过的事，他们这些人里是不是真的像粉丝所臆造的那样，偷偷藏着一对真情侣。

 

像为了印证他的设想才发生的，有天夜里他鬼使神差想要开窗透气，然后看到了阳台上的两个身影。

房间的窗户正对阳台，视野绝佳却掩人耳目。他放慢了脚步，原本要扳上防开扣的手停顿一瞬，在下一秒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月色偏心，两张侧脸得天独厚的雕刻精细，棱角分明如荆棘蔷薇的朱志鑫，还有轮廓纤薄得像玉兰花瓣一样的苏新皓。他们逐渐靠近，在夏夜的虫鸣声里闭上眼睛，睫毛轻颤，嘴唇轻轻碰到一起。

 

他们在阳台上接吻。

后来左航无数次回想起那个画面，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混淆了梦境和现实。

那是他们两个人吗。朱志鑫，和苏新皓？

怎么敢的啊，干一件这么容易留下把柄的事。

苏新皓姑且不说，朱志鑫他太了解。因为熟悉那副看似不争不抢其实什么都想要的模样，他们都是这代养成系里的平民，有最渴望出类拔萃的野心。

这一幕如果被谁看到，难保不会留下证据用作要挟。出道名额就这么几个，朱志鑫和苏新皓这样的竞争对手，自然能少一个是一个，有机会同时挤走一双，更是打着灯笼都难撞上的好事。

现在正处于关键时期，平时再惺惺相惜也要趁火打劫，三代之所以被粉丝戏称为大逃杀，是因为已经被公司虚耗了太多年华，没有回头路，必要的时候绝对心狠手辣。

他抱着侥幸心理在白天检查了阳台，四个角落里并没有摄像头，终于松下一口气，不知道是替谁。

这口气还是松太早了。左航后来这样想。

 

那时他们出道战的录制已经接近尾声，节目播出后反响不错，所有人心态也随之放平。

一个下雨天，大家陆续来到舞蹈教室准备上课，老板突然新建了一个群聊，聊天框里加载出来两张图片。

他点开来看，是成团夜的策划书，白纸黑字，一整页的条例，昭示着这一天终于要来临。

手指划过屏幕，下一张是参与的人员名单。

朱志鑫，张泽禹，张极，左航…童禹坤。一共十一个人。

却没有苏新皓。

左航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放大又多看一遍。结果依旧。

没有，真的没有。

他一下子站起身来。

镜子里的人零零散散，教室空旷得不像话，视线漫无目的地扫，最后在边缘里找到角落的朱志鑫。

那一刻两个人的视线相撞，朱志鑫木然抬起头，眼神平静得出奇。

要出道了，多振奋人心的一个消息。朱志鑫本该喜形于色的脸上却覆着层吹不开阴霾，和左航在镜子里长久地对视。

他一定也看清了纸上的名字。

也一定比自己先知道了什么。

左航觉得自己出于同事间的关心也该走上前去询问，可在身旁张极朝着朱志鑫的方向一骨碌爬起来的时候，左航下意识扯住了那片衣角。

人高马大的张极冲势过猛，左航一下子反被带倒在了地上。面对那双藏不住事的眼睛，左航强忍着疼痛摇了摇头，用力做出来口型。

别问。

左航的第六感一向很准。脑海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别问。

哪怕他知道苏新皓没出现在这张名单上，和朱志鑫有脱不开的关系。

回宿舍的路上他发消息给苏新皓，没有收到回复，又打过去电话，十几通也无人接听。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他努力回忆今天早上是否有什么细枝末节被自己所忽视，明明昨天下午还好好的，苏新皓还和大家在一起看上次公演的录制舞台。

左航带着一脑门胡乱的思绪回到宿舍，尽管已经有心理准备，拧开那扇门时却还是忍不住空落落一阵。

苏新皓已经不在了，房间收拾一空，干净到从未有人住过一样。

左航走进去，坐在那张已经没有被褥的床板上，默默思考这件事情的性质，真的有严重到这一步吗。

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就走了。

明明距离出道就只剩下一步之遥。

左航想起几年以前公司给他们录制自我介绍，其中有一个问题是为什么想做练习生。

好傻的问题啊。他这样想。

真的好傻，想成名，想赚钱，还能为什么，不是为了这些，谁愿意来这种地方受罪？

大家那时候童言无忌，在镜头前大放厥词，一门心思地搞怪，连说为了守护世界和平的都有，最后什么都没剪进正片里。

上个月他们录制单采，这个问题又一次被搬上台面，这回大家已经知道什么叫立人设，什么叫恶意剪辑，有些说为了证明自己，有些说是从小就喜欢。

终于轮到苏新皓，他刚练过舞的脸红扑扑，在镜头面前喘了几口气才平复好呼吸。

因为热爱舞台。

苏新皓擦了一手汗，笑着这样说。

左航不知道怎么，眼前又一次浮现小时候那次录制的画面。

也是苏新皓，在镜头面前郑重其事地说，因为热爱舞台。

天啊，这样真的好傻，比这个问题本身还要傻。左航想起苏新皓那张严肃的脸，还有挺得笔直的背脊，在推搡着笑作一团的大家中间显得格格不入，认真又滑稽。

可是也真的好厉害。

那个小小的苏新皓和现在坐在镜头面前的苏新皓竟然重叠到一起。他们任何人的答案都是加工后的香精，只有苏新皓不是，他从始至终都捧着一颗真心，那是他最最纯粹的愿景。

无论是幼崽时期的苏新皓还是长大以后的苏新皓，属于他的那份答卷从来都没变过。

他是真的热爱舞台。

左航回过神，朱志鑫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进了房间，和他并排坐在一起，低头摁着手机。

没忍住瞄了一眼，界面是和苏新皓的聊天框，密密麻麻的果绿色气泡，挤满了整个屏幕。

没有人回复。

他们所有人都联系不上苏新皓了。

消息还是不胫而走，苏新皓离开宿舍的画面被蹲守在楼下的私生拍到，推着好大的行李箱，意味着什么可想而知。

粉丝极度崩溃，在微博问责官方，之后又闹到公司楼下，热搜挂了整整一周，直到成团夜那天才勉强压下。

那也是左航最后一次看到苏新皓的脸。

导演没有提前告知的环节，在全部表演结束，公布成团人员以前，大屏上猝不及防出现了苏新皓的脸。

“大家好呀，我是苏新皓、小苏。”

身旁的人已经忘掉职业操守，不可置信地扭过头去。左航想起上台前老板发给他的消息，提醒他多注意旁边的朱志鑫，这会儿才总算明白话里的含义。

“相信大家看到这个视频的时候已经知道我走的消息了，没错，我已经回家啦。”

苏新皓挪开一点镜头，身后是疫情那会儿打视频电话出现过的背景，很熟悉的陈设，比公司宿舍要温馨得多。

“我呢。”他停顿了一小下。

“我想我没有做好出道的准备，可能比起大明星，我还是更向往普通人的生活，每天跳跳舞练练琴，平凡简单地过每一天。”

左航想苏新皓可能已经练习了很多遍这段话，他说得很顺畅，一点也不为难，如果不是知道他有多渴望站在台上发光发热，自己简直要信以为真。

“来杭州以后的每天我都在纠结，因为等节目播出以后可能会受到更多的关注…哈哈，这样说有点自恋，你们不要笑我。”说完自己先笑了。

“做练习生的时候我也会这样觉得，有些人总是等在宿舍楼下，还会跟到学校和家门口。其实我觉得平时、还是要把时间多留给自己，对吧？我知道喜欢我们的人都挺忙的，工作啊上学啊…总之有很多事要做。”

“我们都会觉得有压力的，也需要一些私人空间。”

这些更像在替站在台上的他们说，而不是已经做回普通人的自己。

“所以跟家人还有公司商议过后，我还是决定退出了。对不起，让大家失望了，我的抗压能力还是有待加强。”

他摸摸鼻子，又笑了一下。

“用这样仓促的方式和大家道别，真的很对不起，这几天大家都很担心我吧，抱歉没有第一时间告诉你们这个消息，感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给了我源源不断的动力。”

说完这段话，苏新皓深吸一口气。

要结束了吗？左航在心里猜测。

然而预想的黑屏没有到来。苏新皓凑近了一些，样子不再官方，像以前他们视频通话时那样，几乎可以看清脸上细小的绒毛。

“接下来这些话讲给我的兄弟们，my bro！”

“这些年和你们在一起特别特别特别开心，哈哈。我们一起练习，一起骑行，一起打篮球，一起去旅行…哦，还有一起摔跤，在酒店玩捉迷藏。这些记忆我都会好好珍藏，你们也会的，对吧？”

他眨了眨眼睛，终于有点绷不住，“等一下噢我鼻子有点酸…”

下一幕衔接得有些拙劣，镜头里苏新皓眼眶泛红，明显是已经哭过，再开口的嗓音也像堵着坨棉花。

“我就不说太多了，有机会一起吃饭，你们请我。”他俏皮地开起玩笑。

明明这些天所有人都联系不上他。

“最后祝成团的伙伴们都红红火火，没成团的呢，发展也越来越好，做什么都顺顺利利。所有的愿望都能实现！”

左航扭过头看朱志鑫，最后那句是他十八岁生日会时苏新皓写在信上的话，并不像种巧合。

果不其然，身边那位的眼里已经蓄起泪光。

“再见啦大家，再见。谢谢！”

苏新皓对着镜头挥挥手，然后起身退后了些，弯腰鞠躬。能清晰地看到低头的那一瞬跟着掉落什么，晶亮剔透的一闪而过。

画面戛然而止。

左航没忘记老板的告诫，第一时间去关怀身边的朱志鑫，其实也用不着自己操心，他的表情管理一向在线，此时神色已经恢复如常。

好像成团夜也没那么难忘，他后半场的注意力都被苏新皓的那段VCR带着跑偏，主持人开始公布出道成员的名单时才回过头来凝神细听。

七个人的团，自己中位出道，算在意料之内。

然后终于念到朱志鑫的名字。

遥遥领先的票数，象征着第一名，C位和队长。

朱志鑫终于如愿以偿，哽咽着落下眼泪，面朝所有人鞠躬。

五光十色的彩带漫天飞舞，粉丝在台下高声欢呼。

他好像终于找到可以宣泄情绪的理由，抛卸掉所有伪装，在一片喧闹里哭得像条缺氧的鱼。

尽管左航知道这不是喜极而泣，是竭斯底里的悲伤。

4.

朱志鑫睡得不太好，一路上接二连三的做梦。

一会儿是小时候的苏新皓，两个人在首尔的街头上乱逛，苏新皓给他拉羽绒服拉链，发现被摄像头对准后凶巴巴跺脚，拉着他扑向始作俑者，像只张牙舞爪的猫咪。

一会儿是长大后的苏新皓，还是在首尔，两个人去江边看雪景。苏新皓在地里画画写写，划圆弧的笑脸，完工后转过头来看他，眼底有冒不完傻气。

也有第三视角的画面，看见另一个自己正在床上睡觉，天微微亮，苏新皓推着行李箱，朝他挥挥手臂，做了好多遍再见的口型，然后一步步走出了房间。

好奇怪，明明知道是在梦里，朱志鑫却难受得厉害，拼命试图发出声音，让苏新皓可以转过头再看看自己。

永远记得那天，工作人员叫他们出去谈话。绕过平时常用的小房间，走到底，是老板的办公室，来杭州后新建的地方，之前还没有来过。

那扇门很重，推开的时候朱志鑫撞到胳膊，心里隐约升起不好的预感，苏新皓察觉到他的异常，轻轻捏了捏他的手心。

“知道我叫你们来干嘛吗？”

两个人互相看看，摇了摇头。

这时候不能自乱阵脚，何况还不清楚是怎么一回事。

“不知道是吧？”坐在椅子上那位点点头，往抽屉里翻了翻，甩出一叠照片。

朱志鑫的心情顿时降落到冰点。

照片很模糊，但不难分辨出是谁的脸。堆在一起好多张，拥抱的，牵手的，压在最上面的那张，两颗头贴在一起，俨然是在接吻。

“我电脑里还有视频，你们想看吗？”

房间里静得可怕。朱志鑫不知道能做出什么表情，只好垂下头去，老老实实准备受骂。

“你们在跟我开玩笑吗？”男人的手指叩了叩桌面，“下周都要出道了，男团成员？”

碰撞声有规律地响起，敲得朱志鑫胸口越来越沉。

“这些照片花多少钱买的，我说出来让你们心里有数。”男人比出个手势，往前伸了伸，“六百万。”

“你们两个人工资有这么多吗？”

当然是没有的，这是个显而易见的答案。朱志鑫不合时宜地腹诽，不然他妈早该住上大别墅了。

男人并不介意没人搭话，拿起桌子上的照片，夹在手里歪着头打量。

“我平时让你们互相带着搞捆绑那套，不是让你们假戏真做的。不说是因为觉得大家心里有数，你们是要出道的人，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用我提醒吗。你们倒好，娄子捅到我面前来了！”

他音量逐渐拔高，语气鄙夷。

“尤其是你，朱志鑫。家里情况用不用我说？不做练习生你能像现在这样赚那么多钱？你妈这个年纪能在家里不上班？你走了多少捷径啊，还不知足，年前还跟我说要回学校。”

男人发出一声冷笑，多不屑啊，资本主义最擅长的戏码，轻而易举就把人的自尊碾在脚底下踩。

“不关他的事，是我找的他。”

清亮亮的声音响起，切断了男人单方面的谴责。

朱志鑫愣愣的抬起头，看着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挡在自己身前苏新皓，少年人发育得并不宽实的后背，不退不避的姿态，像棵沙漠里的白杨。

“你不用这样。”男人显然不吃这套，表情轻蔑依旧，“不管谁主动的，这件事得有人担责。”

他眼神逐一扫过两个人，落在苏新皓头上。

“那就我来承担。”不等他说，苏新皓忽视掉朱志鑫的反应，主动开口。

男人露出满意的神情，“不错，我也是这样想的。”

“不行，这件事我们一起——”朱志鑫急切地表态。

“你？”坐在椅子的人像听到什么可笑的话，饶有兴致地看向他。

“你能承担什么？被爆出去的后果，还是这六百万？”

朱志鑫被堵得没了声音，却依然执拗地望向他的眼睛。

“这件事怎么处理我已经决定好了，苏新皓，”男人扬了脑袋，言简意赅道，“你今晚收拾下东西，回家吧。”

轻飘飘就落下了一记惊雷。

“为什么？！”朱志鑫情难自抑地拔高声音。

苏新皓怎么能走？他明明就是已经内定的人选。

他脑子嗡嗡地响，几乎要怀疑自己的耳朵，只能语无伦次地认错，企图让对方改变主意。

“我知道这件事情很严重，我们以后都不敢了。能不能再考虑一下？”

“求您了，肯定有其他解决的办法，能不能别让苏新皓走，拜托您，别让他走。我们会分手的，保证不会有下次了。别让他走，行吗？”

朱志鑫急红了眼眶，最后那两句话是挤着嗓子说出来的。可还能怎么办，他实在没有其他用作保证的东西了。

“你还想有下次？”男人好笑地看一眼他，“你问问小苏，他不走的话还能怎么办？你走？”

朱志鑫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了。

他当然可以走，可是接下去呢？后果他承担得起吗？

他该怎么和妈妈解释，怎么保证她以后的生活，又怎么和妈妈说明自己离开的原因？

没有留给他思考的时间，对方已经接着往下说。

“违约金不需要你们赔付，但买这些东西的钱我也不会承担，你们两个人自己商量。”他指指那叠照片，语气放缓了一些。

“这件事就一个解决方案，其他的都有风险，出道以后影响更大，所以我才现在就把你们叫来。”

“我能买下这些东西，难保别人手里没有其他的，到时候再爆出什么，就把事情推到走的人头上，说是被强迫的，为了话题度摆拍。”

仿佛早已经过构思，打字机一样冷冰冰地往外吐，男人语气平直，仿佛感受不到描述的对措有多残酷。

“所以这个人走了以后，要和所有人切断联系，签完竞业协议，直接消失在大众视野。”男人意有所指，冲苏新皓扬了扬下巴。

“出国，对吧？这样假设爆出那些事，对自己的影响也能降到最小。”而且短时间能保证两个人不再偷偷见面。

“至于你呢，”他把视线对准朱志鑫，“也要付出代价，出道以后得和公司延长合约，这件事情后续我会继续跟进，能处理掉的东西我会处理，但人力物力不是免费的。”

朱志鑫终于反应过来，叫他们来前所有事情就已经被安排好了。他们的处罚，去向，要付出的代价。现在说的这些不是商量，是通知。

“我知道了。”

 

苏新皓好久没有开口说话，这一句又唤醒了朱志鑫的坚持。

“不行！”

朱志鑫赶忙出声，想要再做争取，却不知道除了这两个字自己还能说点什么。

而苏新皓已经不再打算多做停留。

“我先回去收拾东西了。”

男人应允，“去吧，之后签署的复印件我会寄到你家里。”

苏新皓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朱志鑫急急拉住他的衣袖，却立刻被另一只手掸落了。

这也是苏新皓那么多年里，唯一一次主动甩开了他的手。

根本没有看起来那么坦荡。笨蛋。糊涂鬼。你个神经病。

骂到后来，所有的话都变成了不要走。

留在这里的最后一个晚上，朱志鑫流干了自己所有的眼泪。

“为什么不再争取一下？你不想和我一起出道了吗？”

苏新皓被问得好无奈，他看着捂在被子里哭得一塌糊涂的朱志鑫，觉得房间布满了潮气。

别哭了好不好。他把朱志鑫从被子里剥出来，用手指蹭去朱志鑫挂在腮边的眼泪，蹭完一边还有一边，觉得自己像挡风玻璃上的雨刮器。

朱志鑫扑上来抱住他。我想和你在一起。

这是哭傻了。苏新皓被撞得差点翻倒在床上，接住他的脑袋，有点懵地想。朱志鑫长得好快啊，什么时候力气已经比自己还大了。

是你饿得太瘦了。朱志鑫反过去把苏新皓背对着圈进自己怀里，比划两个人的手腕给他看，苏新皓的手小小的，指肚粉嫩圆润，像小女孩。

你才像小女孩！苏新皓听得想打他。

朱志鑫又惆怅起来，他摸摸苏新皓的脸。你回去以后不用减肥了，多吃一点，你不要再吃蔬菜沙拉了。

苏新皓被朱志鑫忧郁蘑菇一样的神情逗得笑出鼻涕。行吧，其实他哭得不比朱志鑫少，有个鼻孔到现在还没通气。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吃饭的。”

朱志鑫又说，我舍不得你。

“我也是。”苏新皓把手放到身后，摸到朱志鑫高挺的鼻梁，顺势点点鼻尖，被朱志鑫哼哼着叼在嘴里磨了磨。

“你是小狗啊。”他抽回手。

朱志鑫摇摇头，“我是猫咪，你才是小狗。”

想了想又补充，粉丝说的，你像马尔济斯。

绒毛球一样的小体犬，跑起来就变成蒲公英，脸短短的，眼睛圆圆，越看越觉得贴切。

然而这个话题总是延伸到让人伤心的地方。

“粉丝、粉丝想你出道。”朱志鑫又开始掉眼泪。

苏新皓也被带得难受起来，如果不是没有其他办法，他当然也不愿意这样走掉，辜负了好多喜欢他的人。

“不过老板说会把这次打投的钱还给粉丝的。”他尽量往好的说。

“可我也想你出道。”朱志鑫哭得更凶了。

“怎么办啊苏新皓，都是我害了你，如果我那天不在阳台上亲你就好了，到底是谁拍的啊？”

朱志鑫的哭法很招人疼，呜呜咽咽的，嘴唇水光潋滟，让他想起以前公司让他们读的小王子绘本，里面有朵娇气的玫瑰花。

苏新皓没办法了，转过去和他面对面，腿打开了挂在朱志鑫的腰上，两个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好羞耻的姿势，平时朱志鑫让他这样他都不干的，现在为了哄好他，苏新皓豁出去了。他捧起朱志鑫那张湿得像回南天的脸，一下一下亲，小声喊他宝宝。

朱志鑫的哭得面颊红彤彤，也分不清是憋的还是羞的。然后耳垂也红了，那好吧，应该是羞的。

他把苏新皓推倒在床上一通乱啃，最后两个人并排并躺在床上气喘吁吁。

“苏新皓。”他喊。

“嗯？”苏新皓应了一声，有点昏昏欲睡。

“我舍不得睡觉了。”朱志鑫叹一口气。“明天醒来你是不是就走了。”

“可能吧，你不要睡懒觉。”

“那我能送你去机场吗。”

“不可以，你明天要去上课。”苏新皓提醒他。

“那你到了要记得告诉我。”朱志鑫摇摇他手臂，“你别听老板的，要和我保持联系。”

“好，我听你的。”苏新皓捉住胳膊上那只手，顺着指隙穿过，轻轻扣在一起。“睡吧。”

“苏新皓。”朱志鑫又喊了他一声。

“又怎么了呀。”苏新皓的眼皮渐沉，还是努力地回应他。

“你喜欢我吗？”朱志鑫问。

“我爱你。”平时不好意思说的话，借着困劲稀里糊涂告诉了他。

朱志鑫开心地滚了两下。

“苏新皓。”他滚完了又喊。

“……”

这次没有人理他了。

“你会出国吗。”朱志鑫开始自顾自地说话。

“我还是不想你离我太远，那样见面会好麻烦。”

“不过你去的话也可以。首尔好不好？那里有很多舞室，而且冬天会好漂亮。”

“你还记不记得我们去年在江边打雪仗，那个时候你在雪地里写字，我用手冰了你一下。”

“好奇怪，你穿的是黑衣服。”

“但我觉得你也像朵雪花。”

他絮絮叨叨的讲，身旁已经传来绵长的呼吸。

“苏新皓。”他又开始叫这个名字，紧紧握住那只软得像没骨头似的手，反复摩挲那根潮湿的生命线。

“你别离开我。”

5.

朱志鑫是被左航拍醒的，看见递到面前的纸巾才反应过来什么，抬手摸上自己脸颊，果不其然碰到一手咸湿的水渍。

“我睡了多久？”他接过纸巾，若无其事地问。

“快三个小时。”左航深深看了他一眼。

一阵颠簸后飞机在跑道上滑行着陆，朱志鑫揉着僵硬的后颈起来。

不知道是因为压抑太久还是着陆在了回忆中的城市，他突然很想问问梦里的苏新皓，为什么那天走的时候不叫醒自己。

 

漫步在首尔的街头，朱志鑫看着路边两旁的植被，风吹起卷曲的落叶，眼前还时不时闪过几间熟悉的店面，觉得一切都恍若隔世。

太久没有进食，他的胃口变好一点，在店里吃下一整碗芝士年糕。然后碳水化物的作用开始起效，回到酒店后朱志鑫连澡都没洗就扑倒在床，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眠质量显著提高，他没有做梦，再醒来时窗外已经华灯初上。

朱志鑫坐起来揉揉眼睛，左航在看手机，见他醒来催他收拾下自己，一会儿出去喝酒。

“你找好地方了？”朱志鑫活动了一下筋骨，酒店床铺太软，躺了几个月的房车后座和露营帐篷，这会儿反而很不习惯。

“接你前就想好去哪了。”左航意味深长。

合着这是早就计划上了。

朱志鑫坐在卡座里，死死盯着门口进来的身影。

半小时前他还在吐槽左航找的什么地方，落座后打量一圈四周，环境普通，装修偏复古，这样的酒吧国内一抓一大把。

唯一特别的地方在于中心位置有个围起来的唱台，上面有架与环境并不相符的翻盖钢琴，纯白色，看起来更像一件艺术展品。

翻遍了酒水单才勉强勾出来杯威士忌，送上来后朱志鑫喝了一口就放回桌上，心疼起自己的两天假期。

氛围一般，酒水更一般。

然而看到推开门进来的那个人，这些都变得无关紧要。

朱志鑫终于知道这个酒吧不一般在哪。

身后的陈列柜里挤满了五颜六色的酒瓶，身前亦是一片纸醉金迷的花花世界，而他穿行在灯红酒绿之间，却好似搬进高高象牙塔上。

香水味的空气，烟草的迷雾，热烈又旖旎的情欲漩涡，通通与他无关，连溅起的春光都沾不上他分毫。

是苏新皓。

朱志鑫几乎要喘不过气，抓着沙发扶手，指尖都要陷进皮里。

在这里放置钢琴的用意有了解释，酒吧播放的音乐中断，全场安静下来一瞬。

苏新皓坐上琴凳，双手架上黑白键，清脆悦耳的声音响起，优美的旋律从指尖下流泄而出。

交错的灯光时不时打在那张过分清秀的脸上，苏新皓身上套着白色镂空的毛衣，没有任何纹样，干净得晃眼。

像一捧反季节出现的细雪，降落在樱桃梗上的霜花。

“行了，”左航终于看不下去，拿胳膊肘碰旁边的人，“眼珠都快黏他身上去了。你要真有这么想，上去打个招呼很难吗？”

朱志鑫默默收回来视线，拣起桌上几乎没动过的酒，低头闷了一口，“你怎么知道他在这？”

左航指指角落，“几个星期前那人和苏新皓表白了，被录下来发到了社交网站上，我刚好刷到。”

朱志鑫顺着手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个五官深邃的年轻男孩，有点像混血，倚在墙上，捧着束玫瑰花。

他回过头，神情闪烁，“成了？”

左航摇头。

朱志鑫于是嗯了一声，不再发表意见。

“你就没其他想说的？”左航饶有兴致地掏出手机。

朱志鑫不理他，继续喝杯子里的酒，看样子要把装聋作哑的本事发挥到底。

“那好吧。”他遗憾地叹气，把手机屏幕亮在他面前，“骗你的。”

手机里播放着一段视频，那个混血样子的男生抱着和今天一样的玫瑰花，在演奏结束后递给苏新皓，全场尖叫起哄，男孩说了些什么，两个人拥抱在一起。

砰。酒杯摔在地上，炸出一声清脆的响。

台上的苏新皓终于朝这边看了一眼。朱志鑫赶紧按住左航肩膀，两个人一起弯下腰去，手指胡乱地把鞋带拆了又解。

左航被按得猝不及防，一头撞在桌角，他吃痛地叫出声，张嘴就要骂人，“不至于吧你…”

后半句话堵在嗓子眼，没说下去。

朱志鑫的手不动了，眼泪无声地往下落，

玩笑开过了。

左航看着定在那像遭了雷劈的朱志鑫，后悔自己不该给他看那个视频。

地上的玻璃已经收拾干净，左航帮他重新点了一杯酒，抬起头发现朱志鑫还是一动不动，叹了口气，忍无可忍地扒着他肩膀把人推回沙发上。

“你干嘛不自己去问问他？”视频里苏新皓根本没答应啊。

朱志鑫不说话，顺着左航的力道陷进沙发里，额前的碎发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表情。两条腿还是那样岔着，衣着光鲜，样子也并不落魄。

但左航突然就觉得，朱志鑫看起来挺累的。

这种累和他平时跟没日没夜跑行程的累不一样，是由里往外渗的，骨子里的疲惫。

左航不禁想起出道战刚结束的时候，那时候的朱志鑫和现在一个样子，浑浑噩噩持续了好几个月。

他们成团后没立刻离开杭州，留下来和制作人对接新歌的拍摄内容。老板抠门地锐减房租支出，把楼上楼下的人都喊到同一个套间里挤。

一共五个人，其实挤挤也够用。他那间房不小，于是理所当然添了张床，塞进来个朱志鑫。

其实他有点看不懂这个安排，朱志鑫在这里本来就有自己的房间，干嘛也跟着搬来搬去，不过朱志鑫不说，他也不多问了。

那段时间朱志鑫状态真的很差，不是那种自暴自弃的差，相反他几乎每天都在把自己往死里折腾。跳舞练歌不停就算了，东西还越吃越少，一天三顿全是蔬菜沙拉，黄瓜甘蓝西红柿，折磨自己似的打开盒子就干呕两声，没半个月就瘦成灾区里的难民。

照理来说，这种不要命的活法应该累得他晚上倒头就睡，可是左航频频撞见他起夜。不是去上厕所，人一拐就拐进阳台。

房间里视野很好的那扇窗户再次派上用场，他睡眠浅，头两回被朱志鑫吵醒的时候难免怨气冲天，结果走到窗前一看，朱志鑫在阳台上拿着手机敲敲打打。

左航觉得这扇窗户简直应该被颁发二十一世纪诺贝尔和平勋章。他透过那扇窗看清朱志鑫的手机屏幕，不是在打字就是在拨电话，相同的是对面永远没有回音。

于是被搞得一点脾气都发不出来，每天夜里准时准点被朱志鑫吵醒，再准时准点走到窗前看他捧着个手机，在阳台上一坐坐到天亮。

这样的日子持续到他们回北京前的最后一个晚上。

朱志鑫和往常一样轻手轻脚开门出去，左航习惯性地跟着走到窗前。

有一点值得说的是，这扇窗户不但偷窥效果好，窃听能力也很强。这个优点一直都在，但由于平时朱志鑫电话里的忙音响得太过千篇一律，他听到麻木才自动忽略不计。

然而这次传出的动静和往常不太一样，他听见那个机械女音说，您呼叫的该号码是空号。

那晚朱志鑫没点开微信，坐在那拨了一整夜电话。

左航看看阳台上那个间隔能钻头熊出去的围栏，生怕朱志鑫腿一伸就蹦了下去，惶惶不安地陪着熬了一个晚上，太阳升起的时候困到几近昏厥。

在一片哈欠打出来的泪眼朦胧里，左航看见阳光打在朱志鑫的脸上，暖融融的，把他照得好累，好憔悴，像晾在杆上一件滴滴答答淌水的衣服，指尖沾上去，能捻出一手的酸辛。

一心求死大概也就这样了。但朱志鑫显然不敢死，他就拖着这副行尸走肉般的身躯跟大家回到了北京。

踏入二楼熟悉的那片区域时左航觉得朱志鑫快要碎了，苏新皓显然没回过这里，因为沙发上橱柜里全是他那些花花绿绿的玩意。

左航跟苏新皓咕在茶几玻璃板上的贴纸小人大眼瞪小眼，爆发出一声沉重的叹息。

朱志鑫没跟任何人打招呼就搬进苏新皓原本的房间里，早上抱着苏新皓的毛绒玩具不离手，晚上还要枕着苏新皓留下的枕头睡觉。

有天张峻豪心血来潮把楼里的床品全拿出来洗了一遍，以为自己是田螺姑娘，没想到意外cos了神偷奶爸，他永远忘不了朱志鑫回来时那个要杀人的眼神，被吓得发誓再也不碰那个房间的任何东西。

喝酒真的会误事。左航是被服务生摇醒的，看看眼前空旷到就只剩下勤勤恳恳拖地阿姨的景象，尴尬得想打个地洞钻下去。

自己在外面睡过去了竟然也不管管。左航刚要扭头兴师问罪，结果脖子转了一百二十度，发现一起来的人不见了。

“那位客人早就走了。”服务生看出他的用意，用翻译软件跟他传达。

这人死哪去了。左航无语，揣起桌面上的手机正打算起身离去，一块微信收款码的立牌挡住了他的去路。

哦哦，还没结账。左航尴尬笑笑，把手机拿出来付款。

结果人脸没扫开，嗡嗡震动了两下，他又改用密码，还是错的。

不是吧…

他那颗还没清醒的脑仁终于恢复运转，想起什么似的瞪大了眼睛，然后和旁边叩着桌子以示催促的服务生又笑了一下，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现在还有什么可笑得出来的。

左航吞了一口唾沫，用树懒的速度，缓慢、从容地把手机翻到背面。

看到少女心的蜡笔小新壳子时他笑容终于碎在了脸上。

朱志鑫，你他妈赶着去投胎是吧？

6.

“朱志鑫。”

苏新皓终于装不下去，站在原地喊了一声。

在酒吧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坐在角落里的两人。明星和普通人到底还是有壁，再昏暗的环境里都照样出众得打眼。

起先以为是巧合，但越看越觉得怪异，两人不但没和他打招呼，还跟贼一样躲着怕他发现。

现在又尾随了他一路。

朱志鑫嗯了一声，慢吞吞从阴影里挪出来。

“你什么时候发现的？”他闷闷道。

“刚进酒吧。”苏新皓看他一副蔫样，忍不住想笑，嘴角两边撑起小小的括弧，“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藏挺好的，打碎了杯子还蹲到桌子底下，干嘛要躲我？”

朱志鑫鼻子一酸，“明明就是你在躲我。”

躲了这么多年，又不许他忘掉，一次次反复无常在梦里出现。

苏新皓于是讷讷地不说话了。

朱志鑫又问，“你过得好不好？”

好老套的寒暄啊，苏新皓噗嗤一声笑出来，于是朱志鑫也尴尬地笑笑，是哦，好老套。

“好的，我过得很好。”他眨眨眼睛回答。

 

苏新皓又骗他。

朱志鑫看着弯下腰在鞋柜里找拖鞋的苏新皓，有点难过地想。到底哪里好了，这么小的客厅，比当时公司分给他们住的宿舍还小。

苏新皓塞过来一双拖鞋，好像读出朱志鑫的不开心，虽然不知道他在不开心什么，还是放软了语调，哄人一样对他讲，“我一个人住，没有多的拖鞋啦。”

男朋友也没拖鞋穿吗？朱志鑫看看手里毛茸茸的卡通拖鞋，连接的地方有点脱线。默默把这句话吞下去。

可能人家还没机会来，自己是第一个，这么想又有些高兴起来。

“平时别人来都只能光脚的。”苏新皓再接再厉，强调他的特殊对待。

朱志鑫的嘴角立马放下去了。

苏新皓有点摸不着头脑，怎么看起来更不开心了？顺着他的视线环顾一圈，迟疑地问，“你是不是担心没地方睡觉？”

其实没想把朱志鑫往家里带的。

主要是走着走着就到小区里了，他也不好意思自己上去把人扔在楼下啊。想着朱志鑫过来玩应该订了酒店，提出要帮他打车。

我也不知道酒店在哪里，出来太急就拿错手机了，这是左航的。朱志鑫表情特别无辜，边说边人脸识别给苏新皓看，打不开。

就差在脖子上挂个求收留的牌了。

苏新皓只好试探着问，要不你跟我凑合一晚？

要的要的。朱志鑫点头如捣蒜。

人就这样被自己带回家了。

现在看朱志鑫板着一张脸，苏新皓又开始思考要不替他订个酒店。然而朱志鑫已经穿上那双拖鞋，一路摸进卧室里去了。

苏新皓跟在后面，见他打量着那张床不出声。呃，是有点小哈。

“我睡沙发。”两个声音叠在一起道。

苏新皓想的是尽地主之谊，朱志鑫想的是前任避嫌，虽然并不怎么情愿。

谁让人家现在有了男朋友。他在心里直叹气。

苏新皓小鹿一样眨巴眨巴眼睛，去给朱志鑫拿睡衣。

厕所比想象中还要小，狭仄的空间里几乎站不下第二个人，不过苏新皓也没有要留下一起洗簌的意思，替人挤好牙膏就走了出去。

“我没有多的牙刷，你要是介意可以直接用漱口水，在洗手台下面。”苏新皓这样说。

朱志鑫不介意，他甚至因为这句话多刷了三十秒的牙。

淋浴架上很整洁，摆着苏新皓的沐浴露和洗发水，朱志鑫挤出来用，凑近闻了一下，淡淡的花果香，像小女孩会用的款。

因为总是东摸西看，他洗得比平时都要慢。关上淋浴器时隐约听见外面有开门的声音，朱志鑫忍不住胡乱揣测一通，脑内浮现苏新皓男友来访而自己被扫地出门的景象。

好不容易做完心理建设，朱志鑫打开门，发现外面黑漆漆一片。

停电了吗？可是浴室明明还亮着。

然后他发现苏新皓蹲在茶几前，背对着自己，边缘溢出一圈暖黄色的光晕。

听到响动，苏新皓转过头，轻轻眯起眼，挤出盈盈的两颗卧蚕，冒着柔软的稚气。

“怎么办，你的牙好像白刷了。”

好奇怪，朱志鑫平时并不活络的脑子，竟然一下子接收到这句话的含义，轻浅的呼吸声里，他几乎能听见自己越来越快的心跳。

朱志鑫朝着苏新皓一步步走去。

随着距离逐渐缩短，视野越过苏新皓的头顶，在他的身后的茶几上凝聚。

那里有一个已经点好蜡烛的生日蛋糕。

“给我的吗？”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有点抖。

“不然呢？难道我记错啦，今天不是你生日？”苏新皓把打火机放下，拍拍手站起来，表情狡黠。

朱志鑫极力抑制着那股冲动，拉过苏新皓，将他轻轻圈起到自己的怀里，小心到像要捕获一只兔子。

只是一个拥抱而已，没关系的，不是多越界的行为，朋友之间也可以拥抱。朱志鑫一边漫无目地的寻找借口，一边试着收紧手臂。

他没有被推开。

苏新皓任由朱志鑫无意识地施加压力，下巴顺从地垫在他的肩膀。

没人出声，拥抱的时间得以被无限延长，眼见蛋糕在火光里快要融化，苏新皓才扯了扯他的衣摆。

朱志鑫配合地松开怀抱。

苏新皓拉他坐下，嘴巴跟着嘟嘟，示意朱志鑫快吹蜡烛。

“要许个愿哦。”他提醒道。

许什么？朱志鑫已经很久不做这样的事。遇见流星，一年的伊始，睫毛落在脸上，攀行至山巅的庙宇，小时候想要的没有一件实现，长大后再难把希冀寄托给神明。

但苏新皓亮晶晶的眼神太让人为之动容。朱志鑫还是闭上了眼睛，双手合十开始祈祷，心里拼命在想许什么愿望许什么愿望。

人是不可以太贪心的。

最后一根蜡烛摇曳着要熄灭的那一秒，他匆匆划掉刚才所有设想。

蛋糕是苏新皓买的，蜡烛是苏新皓点的，这个愿望应该和苏新皓有关才更好实现。

所有光源消失的瞬间，朱志鑫注视着苏新皓隐没在黑暗里的轮廓。在心里说：

——我希望二十六岁的生日还能和眼前这个人一起过。

他呼出最后一点气。

苏新皓兴致高昂地小声欢呼，趿着拖鞋跑去开灯。

“你不问我许了什么愿望？”朱志鑫看着手指勾了一坨奶油做势要往他脸上抹的苏新皓，往后仰了仰脑袋。

“什么？”苏新皓注意力不在他的话上，脱口就问，反应过来又急忙用另一只手去捂他嘴巴，“不能说会——”

“不会不灵。”朱志鑫接过他的话，“和你有关的。”

你能帮我实现。

“我能帮你实现吗？”苏新皓挥舞着手上的奶油，凑过来契而不舍地继续，单手撑住沙发，丝毫没注意到两个人越发危险的距离，自己已经快要跌进朱志鑫的怀里。

他自己走进圈套，像一条即将咬上鱼钩的鱼。

“嗯，可以。”朱志鑫的手虚虚拢在他腰侧，脑袋陷进沙发靠垫里，已经没有再退避的余地。

“我的愿望是——”朱志鑫看着他的眼睛。

“像从前那样过一天。”

朱志鑫到底还是将哄小孩的把戏当真，没有说出真正的愿望。

但说完他就后悔了。

这个愿望太不切实际，好像宽泛又很出格。从前那样，从前哪样？像恋人一样的相处，放到现在真的合适吗。

他希望苏新皓不会拒绝，宁可把它当成是恢复亲密无间的好友关系，就算是曾经一起出现在镜头下的同事，两个人去唱歌去跳舞去打篮球去…

“好。”

但是苏新皓说好。

没有问像哪样，只是立刻答应他，好。

那点奶油终于落到朱志鑫的鼻尖，不等他行动，苏新皓已经自己松开那只撑在沙发上的手，掉进朱志鑫的怀里，像朵从树上飘下来的花，羞涩抖落了满身的馨香。

朱志鑫几乎要淹没在这片花海里。

“我答应你。”

他听见苏新皓小小声说。

7.

那真的是很幸福的一天。

早晨朱志鑫从卧室那张小床上醒来，按掉响完了两首歌的闹钟，押平旁边被压出一条褶皱的枕巾，仿佛还带着苏新皓脑袋蹭过的余温。

因为昨晚那个愿望，他得以和苏新皓挤在了一张床上。空间太过狭小，两人只好面对面的侧躺，朱志鑫缠手缠脚，把苏新皓裹在怀里捂了一整个晚上。

朱志鑫一想到苏新皓就没了起床气，马不停蹄地要去穿衣洗簌，抓紧时间啊抓紧时间。

今天太阳很好，客厅没有安窗帘，清亮亮的光铺满了整间屋子。苏新皓在厨房煎午餐肉跟荷包蛋，问他要全熟还是溏心。

朱志鑫小狗一样跑过去，哼哼着不回答，只顾着捣乱，把苏新皓身上那件围裙的蝴蝶结解开又系上。

苏新皓给朱志鑫找衣服穿，秋冬的外套宽松，两个人身型其实大差不差，只是朱志鑫多出一点边缘，他之前拍的那部戏需要减重，肌肉跟着掉了不少。

苏新皓捏捏他手臂，说你回去记得多吃点。

朱志鑫瞥他一眼。“几年前我也这么跟你说来着，你听了吗？”

苏新皓不乐意了，把衣服卷起来指指小腹。看到没？六块。

皮肤白得晃眼，朱志鑫嘴上说看不清，手指划拉着来回游移，被苏新皓一手拍掉，骂他流氓，走开啊。

闹了半天才出门，苏新皓柜子里一水浅色系，自己穿白色羊羔毛，给朱志鑫一件呢大衣，羊角扣的，一套上比大学生还大学生。

“好青春啊。”苏新皓由衷感慨。

朱志鑫看看苏新皓那张犊羊似的脸，摸摸他脑门。“你也不赖。”

大明星还是要佩戴口罩的，苏新皓作为随行，跟着又体验了一把练习生时期的待遇，两个人走在街上，身后时不时传来交头接耳的议论声，苏新皓已经完全掌握这边的口语，凑到朱志鑫耳边复述给他听。

“她们在猜我俩是SM还是JYP的，夸你气质好呢。”苏新皓在口罩后面笑，眼睛弯出一副讨喜相，又惹来几声惊呼。

这个就不怎么好翻译了。苏新皓脸一红。说的是他俩好有CP感，能不能嗑一口呢。

逛完一整条街的服装店，又到了饭点，苏新皓和朱志鑫对着手机上的测评犯难，有点拿不准去吃老店还是新开的网红餐厅。

最后路过一家马卡龙色系的店面，苏新皓扯着他走不动道了。

 

门头是鹅黄和奶油蓝的，台阶上还站着一只穿毛线背心的萨摩耶，看见他们兴奋地凑过来哈气。

你的应援色诶。苏新皓蹲下身，捞着小狗的爪子和它握握手。就这家好不好？

推开门才发现里面装修更可爱，随处可见蝴蝶结和小熊贴画，连餐盘上都有精致的花草图案，更像提供给女孩子喝下午茶的地方。

座位上也确实是女孩子居多。看见他们进门小声地窃窃私语，有帅哥诶。

朱志鑫局促地扯扯脸上的口罩。苏新皓立刻安抚他。“没事啦，放心，韩国爱豆很多，不会像国内那么狂热的，你看。”说着就先摘下了自己的口罩。

“我就说那是苏新皓！”有人激动地喊。

苏新皓的脸立马垮了下来。完蛋！

“我现在不做练习生啦，不能给你签名，合照也不可以——对不起哦，对不起对不起…拥抱可以，嗯！对，他是朱志鑫，拜托不要和别人说见过我们哦，谢谢你！希望你天天开心！拜拜！”

好不容易解决完麻烦，苏新皓凑过去小声抱怨，“平时都不会有人认出来的，肯定是你太显眼！”

朱志鑫无奈，“你自己说没事。”

“我怎么知道会那么巧！”苏新皓气得直跺脚。

下午的活动被迫取消，两个人匆匆打包了午饭，不敢再到处乱跑，夹着尾巴回到苏新皓家里窝着。

 

“你什么时候回去？”苏新皓盘腿坐在沙发上，撑着脸问他。

朱志鑫想了一下，“六点还是七点？差不多这个时间。”

苏新皓点点头，“左航联系过你吗？”

“联系了，到时候直接去机场汇合。”一想起他在电话里气得骂人都在抖的声音他就觉得滑稽。

朱志鑫手舞足蹈和苏新皓解释，这人跟他出来就带了个手机，和服务生纠缠到大半夜，最后让人家搜自己的百度百科再留了经纪人电话才放他回去，连打车钱都是借的。别说边乐得直不起腰。

苏新皓听完立马哒哒哒跑去卧室，往他那件换下的外套里塞纸币，塞完拍拍口袋的一侧，叮嘱道，“你记得待会儿从这里拿哦，打车去。”

朱志鑫看着他那副操心样，单边挑了下眉毛，“嫖资啊？”

苏新皓扑上来殴打他，你以为你是谁呢！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苏新皓说我们看场电影吧，朱志鑫点点头，眼见他噌噌爬到沙发上调试投影仪，打算给自己也找点事做，“你有没有想吃的，我去趟楼下的便利店？”

苏新皓应一声，“帮我带盒口香糖，其他的都行。”说着腾出手指了指茶几，“拿我手机付，密码是原来那个。”

——原来哪个？

朱志鑫抱着一篮筐东西排队结账时才想起句话。

苏新皓换过几次密码，他一连试了好几个，都不对，只好先从队伍里出来，再错一个要三分钟才能解锁了，他急得冒火，想抓起头发把自己从便利店甩飞出去。

最后心一横，输入自己的生日，指尖在圆键上颤得打抖，敲下最后一个数字的时候，几乎屏住了呼吸——

手机跳入了主界面。

他手一软，觉得脑子在嗡嗡地响。

兴许只是用习惯了，兴许只是懒得换，兴许…朱志鑫找不到其他理由了。

兴许苏新皓还对他留有旧情。

他觉得应该抽自己个嘴巴打醒这种无凭无据的妄念，苏新皓那么真诚的人，他不会允许自己三心二意，自己怎么能，怎么敢这么去揣测他？

可是万一呢。他抑制不住自己起伏的胸腔，里面好像关着一头张牙舞爪的野兽，叫嚣着要破开自己的那扇顽固驻守的囚笼，那道鲜红刺目的警戒线。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把那盒口香糖放回货架上的，也忘了自己是怎么把手移向下面那个包装相似用处却大不相同的东西。

 

朱志鑫拿了一盒润滑套。

回去路上他的心一直狂跳，想着把这盒套放在最上面还是埋进中间，还有怎么解释，说自己看走眼拿错了？那到底是结账的时候发现还是路上才发现，还是等他问了自己刚发现…

太烫手了，在袋子里拿起又放下，甚至他觉得自己应该趁着还没到家把它扔进垃圾桶里，假装一切都没发生。

直到在苏新皓家门前站定，他把那盒东西塞进了自己口袋，决定把它的去向交给命运，如果苏新皓没发现，一切就悬崖勒马，如果苏新皓发现了…他也不知道，苏新皓或许会问他，或许不会，那又是很多个不同走向的结局，太多分叉路，未知的东西他一般不敢细想。

但苏新皓翻零食的时候没发现要的口香糖，还是问了他一句，口香糖呢？

他想自己这时候把东西甩到苏新皓跟前说自己拿错了，只有这个，苏新皓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但嘴巴比脑子更快。

我忘记了…朱志鑫含糊着语气，说话的时候下意识想去摸那个兜，指尖刚勾起又瑟缩着收回，里面装着随时会引爆的定时炸弹，他忘了自己刚才手是怎么放的，好像放在哪都不对，手在膝盖和臀部建立的沙发凹陷里反复来回地走，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行为有多怪异。

苏新皓看向他，疑惑的语气。你抽烟吗？

朱志鑫已经神经紧绷到一种极限，苏新皓说一句话他就大惊小怪地震颤一下。他觉得自己还是得解释一下买错东西的事，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下去，听见苏新皓的问题很快愣住了，扬起脸看他。什么？我不抽啊。

“那这是什么？”

苏新皓的手伸过来，隔着衣服的绒面布料碰到那个盒子顶出的轮廓，四四方方的角。

朱志鑫的呼吸一滞。

他发现自己完全想错了，错得离谱，人在这个时候是根本没法说出话的。

 

后来很多次朱志鑫都在试图找回自己丢失的那部分记忆。他记得苏新皓把那个东西拿出来以后放在了茶几上，什么都没说，投影仪开始运作，在白墙上打出一片模糊的光晕。

之后的画面就扭曲成了一团打湿的油彩，每一部分的颜色单拎出来都饱和鲜明，相互联结的部分却一笔带过，变成了幻灯片里的转场帧，朦胧晦涩的文艺电影。

下一幕他们在沙发上拥抱，苏新皓被他往身上按，起初僵硬的躯体在安抚后松懈着投降，像点燃后软化的蜡烛，淌乳白色的眼泪。

苏新皓分开在自己两侧，无师自通地塌腰，所有行为都得到默许，他在昏暗的环境下把头埋进那片细嫩的皮肉，鼻尖和嘴唇溢满了馨香，他像是嗅到了早春的气息，冒绿尖的小叶茉莉。

他们喘息着厮磨彼此的耳廓和脸颊，大西洋暖流淹没不冻港，坠入绵绵悱恻的雪水池底，几乎就要捏化那块碎冰。

苏新皓望向他的眼睛纯净透亮，在斑斓如同肥皂泡的噪点流转下变成玻璃糖纸，闪烁到灼烧他的心脏，他说，你会记住我吗。

你会记住我吗。

电影就是在这个时候进入尾声的，朱志鑫去捞过那个盒子的举动变成永恒的暂停键，纸壳尖角碾在手上的钝痛唤醒他最后的良知，他大梦初醒般起身，替苏新皓抚平那片掀起的衣角。

我得走了。他不敢对视那双眼睛，胡乱用纸巾擦拭着苏新皓身上的狼藉。

然后他匆匆穿上衣裤和外套和鞋袜，逃亡般离开了这个前一刻还漂浮着暖香的房间。

到机场的时候他的心还在砰砰狂跳，自己一念之差，险些把苏新皓拖拽下万劫不复的悬崖。还好一切及时制止，没有到无法挽回的地步。

左航已经在登机口等他，两个人一起经过安检，朱志鑫把手上的东西传送带，包括那件匆忙间错拿的外套。

呢大衣的口袋过浅，里面的东西在减速台上滚落出来。

左航盯着那个塑封完好的纸盒，直直朝他看过来，目光锐利又饱含深意。“你没有戴？”

朱志鑫听得眉头直皱。你说什么呢。

左航替他把盒子推回衣服口袋。那这是什么？

朱志鑫被问得不耐烦。没有做，中途停下了。

“…你说什么？”左航眼里的笑意消失了，停顿下一刻，沉着嗓音重复那句话，试图再次确认。

“中途？”

“嗯，差点就害了他。”朱志鑫回想还觉得心有余悸。

听完朱志鑫的陈述，左航脸色铁青，没有说话。

等寄存完行李，左航拽着朱志鑫直奔洗手间，手劲大得过分，朱志鑫被拽得步伐踉跄，忍不住骂，“你有毛病吧多大人了放水还要人陪——”

眼见面前的人关了门又拨下反锁，他总算觉得有点不对。

“你干嘛？”

他话音刚落，脸上重重挨了一拳。

8.

左航是个很能藏住事的人。

十八岁成年的那天他就吃过一次袒露真心的苦，从此谨言慎行这四个字他恨不得跟岳飞一样纹到背上，就是把骨头敲断碾碎了也得记得怎么写又怎么贯彻。

他们做这行的口风一定得紧，不然容易混着混着一不留神就把自己混没了。

有些事不能说，有些事要在合适的时候说。

比如他小时候扔石头这事，这事儿其实属于前者，最好一辈子都别提，那时候他犯了糊涂，所以下场惨烈。

但有两件事他很确定，是到了合适的时候得说的。因为这两件事的秘密不属于他，属于另外两个人。总有一天，他要还给那两个人。

他们一个叫朱志鑫，一个叫苏新皓。是他的现队长和前同事。

左航觉得自己有点过分关心这两个人，对他们的感情比较复杂。一会儿觉得自己像旁观者，一会儿又忍不住介入其中。

这些年尽管没人和他串供，他却早已经靠着细枝末节把这两个人的事都推了个大概。

如果给朱志鑫和苏新皓写本书，扉页大概要有这么一段话：

年少时情深意重，一个要强，一个天真，两人春心萌动，老板棒打鸳鸯，于是一个如今封心锁爱，一个从此杳无音讯。

挺戏剧的哈，但艺术来源于生活，他俩真实的狗血剧情要是拍成电影自己都得搞个投资方当当，包赚的。

现在说回他一直在等合适时候说的这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他自己干的，在七年以前。

是有关于他给朱志鑫拍照的。

那时候他们刚刚成团，前期和师兄一样，发展得很糊，又闲又赚不到钱，于是队里的大家都偷摸搞点自由职业做做。

毕竟他们老板真的很小气。

张峻豪去当游戏陪玩，装低音炮装得嗓子卡痰；张极做的吃播，没俩月重了十斤；穆祉丞兼职cosplay模特，这个最惨，给人家拍的女装照片被扒出来放到网上。

反正各有各的翻车方式，最后只有左航在行业链顶端屹立不倒，他觉得自己这个赛道真是选对了。

他干了什么呢，他背着所有人在互联网上乔装时代峰峻的内部人员。

其他说自己是内部人员的都只敢放点小道消息，他不一样，他卖照片和视频。

这个事儿挺危险的，抓到不但老板会让他赔死队友也得把他五花大绑起来殴打一顿。但架不住赚得多啊，楼姐太有钱了，他卖的又是一手独家的，而且不是私生视角，因为镜头里的人即使发现自己被拍了表情也十分安详，有时候还会互动几句，左航会把自己的对话部分做消音处理。

总之他真的很有商业头脑，这项业务特别受欢迎，迅速累积起一批固定客源。

干了几个月，朱志鑫生日那天微博上就有个人私信自己，说现在想要一张朱志鑫的照片，正对着镜头的。

这挺困难的，因为那天朱志鑫心情很差，连工作人员都不让近身，但左航还是去尝试了一下，结果一天快结束的时候真让他给拍到了。他私信回去，问那人还要不要，对面秒回了，发给他一串账号。

他很有反侦察意识，特地点开首页看了一眼人家的IP地址，在首尔，于是放心拿自己小号添加了。

那张照片拍摄非常随意，他特地解释了一下真不是物料里截的，可以拿去比对，对面都不带犹豫的，立马转了11190过来。这尼玛是真爱粉啊，左航都没想到随手一拍值这么多钱，高高兴兴把照片去了水印发原文件过去，和他说下次有需要再来。

人还真有需要再来了，一年一回，只在朱志鑫生日这天来，要一张他的照片，左航也没在平台上刷到有谁放出来，感觉是收了私藏的。

两年以后大家都赚上钱了，先后搬离合住的地方，左航于是在微博上宣布自己已经从时代峰峻离职，以后没照片视频卖了，但跟那个人偷偷私发了一条，说你还是可以找我。

一交易就是七年，哪怕后来朱志鑫的未公开拍立得都奔着十几万去了，他这生日独家照片还是当年的要价，卖出感情来了真是。

第一件事到这儿算结束，这是瞒着朱志鑫的事，自己每年赶去给人家过生日拍照片，是为了卖给粉丝的。

但那一万多块对他来说早算不上什么了，他也还是夹带私心的。

第二件事真提起来，其实和第一件事得连在一块，只是他知道得晚，大概是一年多前。

那天他刷ins，鬼使神差就刷到了一个酒吧的营销视频，封面里的身影白白瘦瘦，莫名有些像苏新皓。

结果他点开一看，发现还真是。

视频里有个小卷毛，面朝苏新皓，捧着束玫瑰花。红色的，俗气。

左航觉得苏新皓适合茉莉、山茶、香水百合那一挂的，这人显然是不懂，苏新皓多白月光一个人啊，你送人家蚊子血，真没品。

吐槽完看了眼IP，怪巧的，也在首尔。

左航照着底下评论七拐八拐了一轮，还真让他找到了苏新皓的账号。主页没发过自拍，全是在分享日常。

一开始左航还拿不准这到底是不是本人，漫无目的翻到最底，突然瞳孔一缩，眼神死死钉在了一张照片上。

伴随着脑内响起的一阵轰鸣，左航三步并作两步冲进房间开始翻箱倒柜。

这张照片、这张照片，是跟他买朱志鑫照片那个人的微信头像。

一滩枕头上的水渍。

当年的通讯设备闲置太久，左航摆弄半天才成功开机，他抖着手点进微信输入账号密码，等待间隙一度抑制不住自己愈发急促的呼吸。

页面加载完毕，他凭借记忆一路下划到熟悉的风景头像，苏新皓的用户早已注销，两人的聊天记录却被有意保存。

ins那张照片的发布日期是24年7月。

和苏新皓开始不回消息的时间正好重合。

没有那么巧的事。苏新皓就是跟他买照片的那个人。

左航因为一个视频忙活到半夜，拽着一点蛛丝马迹，竟然无意发掘到背后的惊天秘密，心情五味杂陈。

两件事被他串在一起，在心里堆积了大半年。

朱志鑫一直没走出来的状态他看在眼里，苏新皓买照片的行为又侧面反映出人家念念不忘。

于是就有了左航在朱志鑫二十五岁生日这天把人带去首尔的计划，他把这次行动称之为必有回响。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特意重金贿赂了苏新皓驻唱那地的老板娘，骗苏新皓加了个微信小号。

苏新皓的朋友圈比社交账号多一些内容，还有上班的打卡照，左航摸清楚了规律，一三五七晚八点，得来全不费功夫。

到了朱志鑫生日那天，一切顺利进行，成功把朱志鑫拐到首尔，哄着朱志鑫进到那家酒吧，然后见到了七年未见的苏新皓。

他唯一没想到的是自己一句玩笑被朱志鑫当真，苏新皓压根没答应那个男的表白，但朱志鑫竟然深信不疑到什么都不问，骗人家谈了一天恋爱又丢下人家跑了。

他觉得朱志鑫真有病，苏新皓也真傻，这次必有回响计划的那个响变成了他脑子里的水在响。

回去那趟飞机的休息室里他把朱志鑫揍了一顿，他简直无法接受，最后毁了这一切的源头竟然是自己随口捏造的一句谎言，他恨透了自己的多嘴也恨透了朱志鑫的懦弱，他哑巴了吗，他为什么不问啊。

那两件原本打算告诉两人的事又被迫搁置下来，等待下一个合适的时机。

这次他老老实实当个看客，或许有些事情真的得看看缘分，命里没有的，那就是没有。

左航没想到这天来这么快，在朱志鑫二十六岁生日的凌晨。

这次苏新皓找他找得尤其早，往年都在上午八九点，今天零点刚过一刻，消息就来了。

不过这次不是来买照片的。

“照片以后不用帮我拍啦，我谈恋爱了，男朋友不让^_^”

一股子娇妻文学味，要是别人这么说左航肯定恶心得要死，然而一旦知道对面是苏新皓，他就觉得可以理解。

谁让人家要的照片上是他初恋对象。

左航登陆那个去年用过的微信小号，点开苏新皓的朋友圈，看到他十分钟前刚更新了一张合照，旁边是那颗熟悉的卷毛脑袋。

左航有点无语，没想到那个卷毛穷追不舍的攻势居然真的奏效。

但照片里的苏新皓笑得很开心，和卷毛一起朝镜头张开手臂比耶，像在什么热带岛屿，身后是一片很蓝很蓝的海，他俩赤脚踩在礁石上。

苏新皓身上的白T恤被风吹得鼓起，倾身向前，快要飞起来的样子，却并不害怕跌倒。

因为他看起来很安心，也很勇敢。

平心而论，这个卷毛真的没有朱志鑫帅。但左航突然觉得，也挺好的。

玫瑰也挺好的，多热烈的爱。

苏新皓这样好的人，就该这样热烈的被爱。

左航觉得是时候了，自己要把那两个秘密交还到他们的手里。

他登上那个用来交易照片的微信，发给苏新皓的消息很简短。

他说，苏新皓，希望你一直幸福，一直被爱。

那边回过来一个笑脸，外加一条语音。

听筒里传来苏新皓的声音，生脆清亮，一如年少。

你也要幸福哦，航酱！

左航没有再回复。他不知道苏新皓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不过已经不重要了，以后他和苏新皓，他们应该都不会再用那些小号了。

然后他切回大号，点进和朱志鑫的聊天框，拨了一通电话过去。

那边很快接了起来。

9.

 

朱志鑫一直以为自己人生中最惨痛的苦果已经在十八岁时噙着泪吞下。

那年他盼星星盼月亮的盼望出道，每回在公司和那个自己营业过的师兄擦肩而过都唉声叹气得不行，两个人同龄却跨代，相差几个月却好像差了十座庙的气运，人家已经当上谋男郎了自己连这烂尾楼都还没闯出去。

 

后来他终于得偿所愿，在无数个年度颁奖盛典面朝观众鞠躬的时刻，脑海里却总会闪过苏新皓等在台下候场，朝着射灯张开五指，眼睛盛满星光的模样。

 

从首尔回来后，他开始频频做一个背景相似却走向荒诞的梦。

 

梦里没出道的人变成了自己，在陌生城市的每一个街角偶遇苏新皓的巨幅灯牌和应援海报。

 

不甘在心里蔓延，他想到自己还在工厂上班的母亲和半道陨落的辉煌梦想，违背公司合约出现在苏新皓的巡回演唱会上，发疯一样爬上舞台抢过主持人手里的话筒，将自己所遭受的不公传遍场馆所有角落。

 

面前打扮得像童话里小王子一样的苏新皓惊慌失措地望向自己，他恶劣笑了笑，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吻上苏新皓的唇角。

 

醒来后他满头大汗地喘息，从未如此痛苦且深刻地认识到，自己这些年根本错怪了苏新皓和自己断开联络的用意，他不是为公司所妥协，是在委曲求全地放过自己。

 

那枚苦果被一口口吞下，果核却在心底生根发芽，在时间灌溉下和血肉脉络相互缠绕，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你永远学不来苏新皓的无私和坦荡。

 

也永远没办法像苏新皓爱你一样去爱苏新皓。

 

朱志鑫开始频频走神。

 

接受采访时，他会想如果换成苏新皓站在这里，被问到刁钻问题会怎么应对，和自己一样圆滑打太极吗，还是直接瞪着眼睛说你这样很不礼貌。

 

演唱会彩排时，他会想如果换成苏新皓和这个女伴互动，应该要在表情管理下很大功夫，毕竟他俩排练双人舞时都总一对视就笑场。

 

穿着高定走上红毯时，他会想如果这件衣服在苏新皓身上是什么样子，他腰细，背也薄，这个版型应该要配根皮带，勒起来才好看。

 

他年少时的恋人，他丢失的月亮，有多在乎生命就有多在乎舞台的苏新皓，原本也会拥有这些时刻的。

 

可他在十七岁那年用近乎祭献的方式放弃梦想，换以朱志鑫的一路风光。

 

 

“我和你说话呢，鑫鑫？”

 

朱志鑫回过神，有点无奈地看着手机里的女人，“妈，说好几次了别再喊这个小名，我都快二十六了。”

 

“那又怎么了？再大也是我儿子。”女人撇了撇嘴低头摸牌，瞟了眼兴奋后地一拍桌子站起来喊胡了胡了。

 

“行了。”朱志鑫看了眼他妈那红光满面的样，忍俊不禁，“你和朋友好好玩吧，我先忙了。”

 

那边没回话，镜头一黑声音也远去了，朱志鑫听了半天反应过来，他妈是把手机揣进兜里忙着收钱去了。

 

朱志鑫一抿嘴角。

 

平心而论他真的该知足。

 

现在他妈名下五栋楼，荣升为重庆市中心最年轻有面的包租婆，还有专职司机，二十四小时待命的那种，只要她愿意，去买两片菜叶子五百里的路都能坐着保时捷挎着爱马仕去。

 

一开始当练习生不就为的这个，让妈妈过上好日子，他已经做到了。

 

他今年二十五岁，明天就二十六了。按他们老板的说法才活了人生的三分之一不到点，剩下的时日还有四分之一要留在公司打工。

二十年啊。朱志鑫挂了视频通话，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想。

张峻豪最常问他的那个问题，跟公司的合同什么时候到期，答案就在这里，这合同的时效才发挥了一半都没有，等到期自己都得步入中年人行列了。

明年张峻豪也飞了，这下真就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了。

不过他觉得这样挺好，一点也不想反抗，把自己的青春签卖身契一样全部留在这栋楼里，每天像骡子一样累死累活，能让他顾不上去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事。

一年以前他还挺羡慕左航那么闲，然而真的跟左航闲得没事去韩国溜达了两天回来他心境彻底变了。

有些人生来就享受不起清闲日子的，他是条劳碌命，他认了。

 

 

那天挨了一拳后朱志鑫彻底懵了，不明白左航打他的用意，然后左航问他。

“你那天跟着苏新皓出去，看没看见他手上有束玫瑰花？”

这两天的记忆太深刻了，朱志鑫脑子都没转一下就脱口而出，“没有。”

左航紧了紧手臂，忍着没抡下去第二拳，他难得如此失态，此时努力收复情绪，从牙缝里一字一顿地挤出话：

“那你有没有想过，苏新皓没收那束花是什么意思？他带你回家是什么意思？他有男朋友怎么可能让你碰？你把他当什么人？”

一个个问题砸下来，烟花一样炸开在朱志鑫的脑海里，但成分并非五彩炫光，而是一团昏腥血雾，他突然开始感到眩晕，脚步虚浮，几乎要把全身的重量依靠在背后那堵墙上才不至于跌倒。

他终于明白自己做了一件错得多么离谱的事。

回程的飞机上朱志鑫困意全无，胃里不停翻江倒海，短短的三小时里他跑了十几趟厕所，吐到后来胃里没了东西，只能呕出来墨绿的胆汁。

胃真的是情绪器官，他明明已经不会落泪，悲伤却被这些呕吐物出卖得一览无余。

左航终于不忍，叹着气开导。好歹人见到了，大不了明年再来。

朱志鑫脸色青白，哽咽着有气无力地问，你觉得他还会想见到我吗。

 

这样一个人，明明比自己小，却永远毫无底线地一次次迁就他。怎么会真的那么傻，什么都不点破。自己给的他都愿意接受，无论是眼泪还是拥抱，不确定的关系还是越界的亲昵，甚至连伤害也照单全收。

他想起从家里走出来的时候，自己关上那扇门前刻意忽略掉的视线，他怕多两眼自己就忍不住回去继续刚才的行径。

现在知道了真相，他终于可以回望那双眼睛。

剔透的，无波无澜，可是又好破碎，他能瞥见缝隙里无声往外冒的泪意，蒸腾着扑上眼睫，一簇簇被打湿，蝴蝶翅膀似的轻轻翕动几下。

好像记忆里的告别都是如此，不管先行一步的人是谁，苏新皓永远毫无破绽地温柔以待，极力维护那份体面，让两人都不至于难堪。

 

和苏新皓分别的那晚在他脑内逐帧回放，自己当时一个劲沉溺在两个人不会分别的假象，却唯独没有给到苏新皓一个有期限的承诺。

 

他在公司的掌控下如同一叶浮萍，没有积蓄和自由，更没有与之对抗的底气。

 

他害怕苏新皓谴责他的无用，更害怕苏新皓嫉恨他的好运，凭什么一个光明正大留下，而另一个被逼得人间蒸发。

可苏新皓早就清楚，所以没有朝他伸手。他什么都不要，不要未来，也不要补偿。

 

在办公室说出愿意承担而自己沉默的那一秒，苏新皓早已看破两个人命定的结局。

 

朱志鑫在生日这天的凌晨收到左航打来的一通电话，开篇还是老掉牙的那几句祝福。

正准备道谢，他说今年就不过来给你拍照了。

“你知道为什么吗？”

都已经这样问了，朱志鑫清楚左航的习惯，不会讲的事他不这样问，而没到时候的事他也不会讲。

一步步倒推，他静静地等待，是到了一个尘埃落定的时候，左航要主动和他说一些事。

其实那次去首尔时他就隐隐有种预感，左航知道一些自己不知道的事，并且快要和他摊牌。但是他被那句话激得乱了方寸，之后则已经错过对的时间，他觉得左航给了自己那一拳，就不会再给他想要的答案。

然而一年后的今天，什么都没发生，左航说要还给他答案。

因为等你照片的那个人现在不需要了。他在听筒里说。

多含糊的一句话，明明他听得云里雾里，心脏却好像比大脑先有了答案，胸口那块地方开始收缩绞紧，呼吸变得沉重，他深吸了一口气。

“你什么意思？”

于是左航开始娓娓道来，对他讲述起自己这七年的看破不说，那个首尔的账号，两个人的交易，最后说到苏新皓和小卷毛的合照。

朱志鑫默不作声地听，觉得每一个字落进耳廓就转化成难以理解的样子，他要用很久去分辨，又或者他真的无法接受，也不敢相信，他以为苏新皓对他的好竟然还不是全部，在他看不见的地方，苏新皓又以他不知道的方式爱了他七年。

现在他终于知道，却是在苏新皓彻底松开手的时候。

左航还在那头接着说。

我总觉得这些事情要在合适的时候讲出来，不告诉你是因为我觉得你得到的太多了，如果要添上这份才值得你去跨出那一步，那我情愿一辈子都不和你说这些，苏新皓偷偷买你的照片却不联系你这个人，不就是为了这个吗，他要的是你遵从内心，而不是让你知道他多爱你。

左航问朱志鑫知不知道苏新皓那个头像的含义，描述完枕头的样式和颜色，朱志鑫回想了一下，那好像就是他房间的的枕头，苏新皓拍的是他眼泪打湿的枕巾，他却完全不记得自己在睡梦中哭过。

可苏新皓会记得他的每一滴眼泪。

最后左航说，你知道吗朱志鑫，我觉得苏新皓现在很幸福，他和我说希望我也幸福，你也要幸福，别再为难自己。

还有，下次去爱的时候，勇敢一点。

10.

朱志鑫从机场出来，被室外的空气激得打了个哆嗦，今年的北京入冬特别早。

公司又给他批了两天假，不过这次是他自己提的，老板也不会总是突发善心。

他原本订了去首尔的机票，在休息室里等着登机，然后左航打来一通电话，告诉他两个秘密，以及苏新皓谈恋爱了。

朱志鑫在电话里什么都没说，挂掉以后跑去厕所，像去年左航揍他的时候一样锁了门，眼泪淌了满脸，哭得像防空警报。

或许他应该感谢左航，不然得等他人到了首尔敲开苏新皓家里的门，他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和房间里的卷毛打一架。

又或许连这个设想都是多余的，他可能根本敲不开苏新皓家的门，左航说他们那张照片看起来像在外面度假。

他想起自己去年的生日愿望，和苏新皓一起过生日，他原本要去亲自完成的。

朱志鑫收起思绪，一步步地走，拿伞面挡刮来的风，突然屏住了呼吸。

有什么东西从伞沿下飘过来，落在衣服上。

朱志鑫低头看，白色的，晶润莹亮，带着凉意化开在纤维上。是细密柔软的雪粒。

——下雪了。

朱志鑫看着顷刻之间纷纷扬扬下大的雪，那年夏天他趁苏新皓熟睡说出的那句——你也像朵雪花。

多年以后竟然得以应验。

虽然上天会错意，没有把苏新皓带到他面前，却让北京送给了他今年的第一场雪。

朱志鑫放下伞，任由雪籽落了满脸，沾湿睫毛，大片的白色模糊住视野，他干脆阖合眼皮。

耳边呼呼的风声里，视觉被剥夺的那瞬间，他好像看见苏新皓那张白得净妍的脸，对着他笑，轮廓像沾了雪的枝桠。

他突然遗憾没有和苏新皓好好的告别，脑海里回忆起他们的小时候，没有分别的那七年。

 

想到他们的第一次见面，苏新皓教自己跳舞，手扳着他的肩膀。

想到在重庆坐轻轨，苏新皓买了冰淇淋，把第一口让给他。

想到有一次访谈，苏新皓聊到自己，在镜头下一颗颗地掉眼泪，他后来才读到那句话，爱的本质是心疼，几乎毫不费力就回忆起这个时刻。

想到去海南的那次，他们一群人玩闹，苏新皓被他带得摔下泳池，腿上被刮了血淋淋一道，他愧疚得要命，苏新皓还反过来安慰他。

想到在工地的那个夜晚，自己第一次鼓起勇气吻了苏新皓，他没有推开，生涩地回应，那天晚上真的好长，长到他以为自己一辈子都能和苏新皓接这样的吻。

想到谈恋爱被公司发现的那天，苏新皓挡在他的身前，自己真的很没担当，让苏新皓为两个人的错误付出如此代价，太痛也太沉重，比自己失去得更多，要抛弃梦想背井离乡。

想了好多，最后他想到苏新皓买的那七张照片，他一个人在首尔，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做了好多年第一个见证他长大一岁的人。

或许苏新皓真的是片雪花。

总是义无反顾地为自己兜底，自己却从来都没能伸手接住他。

 

朱志鑫扔下伞，转头朝机场方向跑去。

他已经和苏新皓最爱他的时候失之交臂，不想再胆小的逃避自己的真心。

他要用苏新皓花了十四年教会他的勇敢亲口说一句对不起，还有一句迟来的——

我爱你。

如果那片雪花还愿意听。

 

• 又是一年520快乐。

• 1.7w+.青涩的校园暧昧HE  1v1。

• 请勿上升真人X3。

• 强推BGM——《了解》-余佳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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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都过着不紧不慢

不慌不乱不相干的每一天

我们也听着不清不楚

不明不白不痛不痒的音乐

 

快要入夏，S高篮球场上的少年穿着短袖奔跑着，就好像拿到了盛夏的入场券那般畅快，被汗水打湿的发梢与梧桐树影一起摆动着，勾勒微风的形状。

王俊凯坐在场边，曲着腿仰头灌着冰镇饮料，回忆着今天上午的一幕，不由得眯起眼睛长叹一声。

 

——“你，你叫王俊凯啊？”

易烊千玺，这个他暗恋了一年多的男孩，被老师安排来教室外的窗台抽查他被罚补的作业，随手翻了翻他的笔记本看到他的名字说到。

 

王俊凯觉得一阵委屈，即便是新分班第一天，但擅长交际的他明明在学校里够出名，身边几乎所有人都知道自己的心事。

这人，却连脸都没对上。

 

也太挫败了。

 

-

 

易烊千玺是个有点别扭的人。

总是想把情绪藏起来，藏起来，再藏深一点，不被人察觉。独自消化，然后以此为乐。

 

S高没有人不认识王俊凯，这个能和所有人玩到一起去的学生会长，翻搅着他整个高一和高二上学期的生活，甚至在下学期和他分在了一个班。

易烊千玺本来以为优等生就是他整个高中生活的全部色彩，王俊凯却不缓不慢地挤了进来，甚至偶尔能吸引去他的注意。

周围有太多人开他们的玩笑了，说王俊凯喜欢他。

易烊千玺不知真假，便有些抗拒这样的玩笑，分班之前他还能不受太多影响，眼下的同班却着实让他无法招架，无法继续忽略下去。

 

——“你，你叫王俊凯啊？”

 

不知道王俊凯为什么忘记带作业，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被老师幸运地抽中去抽查他的作业。当他再次拙劣地藏起自己的情绪，开口说了一句这样的话。像是报复王俊凯的玩笑，又像是埋怨王俊凯的不坦荡，把自己从他的漩涡中摘得干干净净。

 

装作不认识，就绝对不会有那样的错觉了。

 

-

我喜欢看着你的双眼

直到你也红着脸把我发现

我不想看着你的侧脸

直到你也红着眼被我察觉

 

王俊凯是学生会长，和老师的关系也十分亲近，所以当时班级的座位表分配，有王俊凯的参与。

易烊千玺当时靠在椅背上，懒洋洋地在投影画面里寻找着自己的名字。被分配在了教室中间一排的靠边的他，同桌是个叫徐边月女孩子，也是学生会里的。

本以为王俊凯会继续以往的风格，把自己和他分配在一块儿，和徐边月整理好课桌后，易烊千玺才真切地接受了王俊凯没有捣乱的事实。

 

直到他望着窗外发呆时，他听到徐边月似乎和人打了个招呼。

“王俊凯，你这么高坐前面！”

“挨着窗呢，不碍事。”王俊凯爽朗的声音极近地传来，易烊千玺有些惊讶地抬起褐色的眼睛，望进对方分叉刘海里同样深邃的眸子。接着王俊凯望着他的方向说，“是不是，同学。”

易烊千玺有些愣住，王俊凯也没多等，径直坐在了他的正前方，清瘦的侧影一瞬间占据了他大部分的视野。以前只是偶尔能够记住几分模样的五官，也忽然成倍放大地出现在了面前。

“还好吧。”易烊千玺顿了顿，如实回答着。然后半合上眼皮，不知道还能说出什么答案。

 

王俊凯转过身去坐好，他有点紧张。

没能和易烊千玺做成同桌，是因为班主任说，个头太高要么坐在后排，要么坐在两边。

于是他只能退而求其次，坐在易烊千玺的前边。

 

旁边的窗外是一排茂盛的白桦树，只能看到一点点天空。王俊凯看着入神，视线微微往后挪了挪，看到了易烊千玺埋头写卷子的玻璃影。

一如最开始在走廊上碰见他，低着头，抿着嘴，修长的手指半藏在衣袖里，鬓角好看，眼尾好看，鼻尖也好看。

 

像是察觉到什么，易烊千玺的视线突然斜斜的扫过来，落在玻璃窗里王俊凯的脸上，然后又淡淡的移开。应着王俊凯低低的笑声，思绪飘乱了几秒。

 

那个时候的他们不知道，这些事在以后回想起来的时候，是称得上浪漫的。

 

-

 

春夏的中午一丝清凉都不剩，吃完午饭后大家都熙熙攘攘地回到教室，易烊千玺趴在桌上转笔，不紧不慢地看数学题。徐边月在一边拿出镜子抚了抚不听话的刘海，拿出了一把藏在笔盒里的塑料梳，飞快地梳了梳头。

学生会副会长赵越也在这个班上，偶尔过来找徐边月一起去团委开会。他跑到徐边月的前座侧身坐着，看了看王俊凯的空座位，又看了看易烊千玺，笑着问徐边月。

“你说他们这么坐着，王俊凯脖子不扭断了啊？”

相处了几日，深知易烊千玺图清净的徐边月压低了声音，“你懂就行啦…我一般不打扰的。”

“哈哈哈哈。”赵越大声笑了起来，抑制不住地兴奋。

易烊千玺对上他没有恶意的眼神，有点无奈道，“你们别乱开玩笑了吧。”

“没乱开玩笑啊，这种事乱说，王俊凯早就揍我了。”赵越先是愣了一下，然后笑着解释，声调唯恐天下不乱一般，惹得周围的人纷纷回头。

 

嘈杂的声音让易烊千玺又有点学不进去。

没开玩笑，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徐边月拉着赵越走了，易烊千玺赶紧塞上耳机闭上眼午休，强迫不去想那些玩笑话。

 

 

一整个下午，易烊千玺都没有看窗户。

王俊凯快把窗户盯出个窟窿，用各种方式吸引易烊千玺的注意，也没能换来一个抬眸。

下课易烊千玺就去教室外，直到打铃才进来。

 

王俊凯忍不了，他一下午都没听讲——没道理这么僵的。

放学的铃声响起，身后传来易烊千玺收拾书包的声音，王俊凯握了握拳头，随手抓上摊开的卷子，转过身去就对上易烊千玺的脸。

“易烊千玺，我这题不会。”王俊凯声音很小，语速也很缓，站起身了的徐边月都听不太清晰。

“给我讲，”王俊凯的语气全是霸道，眼神却认真得发烫。卷子的一角也被他的手指揉皱。“讲不明白，不许走。”

易烊千玺微微蹙了蹙眉头。他觉得王俊凯这是在难为他，可是又好像是只说给他听。

班里嘈杂的喧闹声好像瞬间被削弱成了背景，涌动的只有王俊凯眼里的风暴。

 

“哪一题。”良久，易烊千玺放下举起的书包，无奈地妥协道。

 

-

 

一连几天，王俊凯都用这种招数和易烊千玺聊上几句，尽管易烊千玺不看他的眼睛，回应的话也少的可怜，王俊凯也没有放弃。

中午在团委开会的时候，王俊凯抱着一个玩偶发呆，赵越过来撞了一下王俊凯的肩膀。

“怎么了凯哥，为情所困？”

王俊凯斜睨了一眼赵越，“很好笑么。”

“挺好笑的，”赵越战术停顿，看了看王俊凯微眯的眼睛接着说，“我之前一直以为你俩没成是因为他拒绝了你。”

“？”王俊凯歪着头看他，手指摸了摸干燥的嘴唇，示意他接着说。

“结果人家好像就没当真过啊……”赵越拖着贱兮兮的尾音，坐在王俊凯椅子的扶手上，微微俯视着有些震惊的王俊凯。

“我都快人尽皆知了，他不当真？？”王俊凯忍不住瞪大了眼睛，然后又有点接受了这个说辞，“也是，刚分班的时候，他都不认识我。”

“不认识你是不是也太夸张了……”这下轮到赵越质疑了。

“真的啊，他翻我笔记本，跟我来了一句，你叫王俊凯啊。哇，那表情，仿佛在说，就这？”

“……”赵越一下不知怎么安慰，不认识王俊凯这件事确实有点超出认知范围，“没准儿是惊喜的语气……”

“那后来不理我，我是被丑拒了吗。”王俊凯陷入自卑的漩涡。

赵越回想了一下说，“可能就是我那天跟徐边月说你的时候，他觉得困扰了吧，他觉得我们都在开玩笑啊，我还又给你澄清了一遍。”

“……怎么澄清的。”王俊凯闭上眼睛问。

“我说不开玩笑，乱开玩笑你会揍我。”赵越如实回答。

“……”王俊凯继续闭着眼，“以后把我说温柔点行么。”

“行，以后注意。”赵越乖巧地点头，拍了拍王俊凯的肩膀。

 

透风的纱窗被吹得微微鼓动，窗帘跟着扬了起来。王俊凯听着周围叽叽喳喳地讨论声，思绪又飘远了些。团委办公室的角落摆着当年会长竞选的投票板，彩色的背景图上写了五个名字，底下贴了最多贴纸的就是王俊凯。这个板子本来早就能丢掉，王俊凯却一直留到现在。

因为上边的毛笔字是学校的老师邀请易烊千玺亲手写的。

当时一大群人都围着易烊千玺，不认识他王俊凯也是自然。

只是王俊凯想不到，这么大半年过去了，他和易烊千玺为数不多的关联里，最心动的还是易烊千玺一笔一划写下他名字的那一刻。

像写在他心上一样。

 

回到教室的时候，班上的人都午休睡下了。王俊凯帮忙拉上窗帘的时候，看到易烊千玺放在地上的书包侧边露出了一个轻松熊的公仔，不自觉咧开了嘴角，思绪绕了一圈又一圈。

 

该怎么证明，我没开玩笑。

 

-

默念着也许你也会一直记得

那份温存或那仅有的瞬间

就算我们之前的回忆总是少得可怜

 

王俊凯最近不会的题目越来越多了。

 

易烊千玺有时候看着王俊凯的背影，不知道他到底卖的什么药。其实王俊凯的成绩也很好，只是平时有点调皮。他的同桌是排名数一数二的大神，徐边月的文科类也出类拔萃，可这王俊凯不管什么题目都一股脑丢给他，有时候徐边月也凑个脑袋过来旁听，又被王俊凯使眼色赶走。窗户边的窗帘有时候会被风鼓起来，挡住两个人之间的卷子和视线，王俊凯伸出手抓住不听话的窗帘，继续望着易烊千玺认真解题的脸。

风的力气时大时小，王俊凯悬在空中的手在易烊千玺的耳边忽远忽近。

易烊千玺有些屏着气，余光能看见王俊凯棱角分明的手骨和微微暴起的青筋。风滚过窗帘细微的声音穿过耳膜，易烊千玺有点分不清他听见的是自己的心跳，还是风的节拍。

 

“王俊凯，你让易烊千玺自己做会作业吧。”

突然，自习课巡查的老师探头进教室，看着迟迟不转过身来一心求知的王俊凯忍不住打趣道。

班上响起零星的几声笑，徐边月也忍不住捂住嘴巴偷偷乐了一下。看老师走了以后，她戳了戳易烊千玺的胳膊，递过去了一个纸条。

——“明天中午王俊凯要参加一个和A高联谊的篮球友谊赛。你可以来给他加油吗？”

纸条被徐边月很大方的递到了眼前，易烊千玺看着纸上的内容有点发怔。他和徐边月没说过几句话，对方又是女孩子，他一下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为什么是我？”

徐边月接过纸条，迟疑了两秒就写到——“他是真的喜欢你的。”

斟酌了几秒，徐边月又觉得这么说有点冒犯，就划掉了这句，加上——“班主任说的。”

 

不得不说徐边月这一招确实高明。

易烊千玺看着“他是真的喜欢你的”八个字上三两道不走心的横杠，和后面那句只能信三分的拙劣压制，都不知道该信哪句。

王俊凯下课收到了徐边月的情报后，火速前往办公室找班主任说明了情况，除了易烊千玺意外还说了几个同学的名字包圆进去。班主任同意后，王俊凯有些兴奋地去洗了把脸，老师自然就到班上来说了这件事。

这样一来徐边月还真没乱说，可是纸条上的前面那句欲盖弥彰的话就更让易烊千玺摸不着头脑了。正琢磨的时候，洗完脸的事件男主角推门进来，愉悦地弯着眼睛，连蹦带跳地冲上座位，然后猛地回头，笑着对易烊千玺说，“你来看我打球吗？”

王俊凯的发尖还滴着水，滴答地甩落在鼻尖和易烊千玺的帆布笔袋上。眼睫也挂着细小的水珠，有点睁不开的样子微眯着。

鬼使神差地，易烊千玺妥协地说了句，“来。”

 

而后，易烊千玺定了定神，飞速的挥开了课桌前沿的水珠，却不小心湿了手指。

 

坏了，他想。

心乱了。

 

-

我相信两条平行的线

慢慢蔓延过后也总有相交的奇点

在那之前我会把自己

打扮得再帅一些

 

篮球友谊赛准备就绪的时候，易烊千玺吃完午饭慢悠悠地往操场走去。

S高的操场很大，抬起头可以看见一整片的天空。易烊千玺逐渐接近乌央乌央的人群，嘈杂的叫喊声充斥着整个露天球场。他远远地站定，不知道该怎么挤进去。

王俊凯原本站在一个课桌上帮忙挂球网，回身的时候正好看到了远远站着的易烊千玺。

“赵越！”王俊凯蹦下桌子喊了一声，“易烊千玺在外头，你快去把他带到你们这边看。”

“好呢。”赵越很懂地点点头，穿越人群把易烊千玺叫了过来，和班上来加油的人一起站在了前排。“保证它能看到蓝光4M的你。”

易烊千玺倚着身后摆放水和毛巾的桌子，歪着头看上场的人做热身运动。桌面被太阳晒得有点烫，易烊千玺手掌灼热，眼睛情不自禁盯着邀请自己来看的王俊凯，热身进球后飞快地旋身望过来，阳光晃过白色的球衣，在空中留下了些五彩的光斑。

易烊千玺不得不承认，王俊凯是夺目的，一举一动吸引着全校的视线。

 

像是找到了什么机会，易烊千玺终于能光明正大地仔细打量王俊凯的样子。他的篮球打得还不错，绝不是学生会长上去凑凑人气的那种水平。每次进了球王俊凯都朝着易烊千玺这边笑得傻气，易烊千玺也忍不住地在全班的欢呼声中微微勾起嘴角，微微扬起头笑。

友谊赛的时间不长，毕竟下午还要上课。比赛进行到还剩下最后几十秒的时候，两边的球队都想抓住最后的时间展示实力。王俊凯跟着运球的队友一路到篮下，眼看就要有投篮的机会，却不想被对面严谨快速地防守，球被人一挡，朝着界外弹去。

王俊凯看了一眼时间还有几秒钟，便奋力地跑向界外的人群边伸手将球一把捞了回去，帮助队友进了球。比赛结束，他们压哨以微弱的优势取胜。

哨声落下，涌动的人群发出了热烈的欢呼声。王俊凯索性就倚在了易烊千玺的旁边喘着粗气，胡乱擦去额头上的汗水后仰头灌水。按捺心里的激动，任由着身后的同学欢呼着摇摆拉扯他的肩膀。

 

易烊千玺却懵了。

刚刚弹出界外的篮球差点砸中自己，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王俊凯就裹挟着热气飞速的朝他冲过来，虽然救走了篮球，却差点扑到他的身上来。

不知道心跳加速究竟是因为飞来的篮球，还是突然凑近的王俊凯。易烊千玺按耐住有些错乱的呼吸，脑海里一直闪过刚刚王俊凯猛然凑近的大脸，是和平时不大一样的，带着汗水和朝气的，喷涌着滚烫的，鲜活气息的。

明明冲撞的速度那么快，易烊千玺却没有闭上眼睛，从眉骨到下颚，一帧都没落下。

 

王俊凯也没想到这个篮球这么知晓他的心思，弹起后竟然直奔易烊千玺的方向，让他毫不犹豫地冲到了场边。

他从来没有以这样莽撞的姿态出现在易烊千玺眼前过，所以也一直心跳如雷地回味着，易烊千玺在太阳下亮褐色的瞳孔，以及被他欺身过去的身影全部遮盖后，微微颤动的眼波。

身后的人群有些识趣地慢慢散去，在易烊千玺也准备动身离开的时候，王俊凯突然转头递给他一瓶矿泉水。

“这么热的天，免费的水都不知道拿着喝。”王俊凯站直身子，侧身示意易烊千玺一起回教室，“走吧！”

 

“谢了。”易烊千玺笑了笑，接过水后迈开步子离开操场。王俊凯跟在稍后的位置，缓缓的跟着。

明晃晃的瓶身随着易烊千玺的晃动折射出刺眼的亮光。王俊凯看着眼前这个跟他一般高的男孩子，脖颈修长，垂着的手臂轻缓地摆动着，从最开始的暗恋，到现在能够说上几个字，到能鼓起勇气邀请他来看自己打球，到现在能同路一起回教室，还拿着他送的水。

 

因他心动一万次，也因他忧愁一万次。再偷偷看一眼，斟酌一秒钟，便又长叹一声，罢了。

 

回教室的路上，要经过一条长长的林荫道。石板路上的树影斑驳，易烊千玺微微低着头，看见王俊凯的影子斜斜地和自己的重叠在一起，觉得有点口渴。

天热的时候，冰凉的塑料水瓶晶莹透亮，饱满得像是要爆开来。易烊千玺准备拧开王俊凯给的矿泉水喝上一口，却发现在做好表情管理的同时，使出浑身的力气也打不开。

“……”易烊千玺有点僵住，一个男孩拧不开水，实在有点太做作了。但是胳膊也举起来了，手的动作也做了，易烊千玺只能顺着这个动作用水瓶顶了顶自己的下巴卖萌化解。

王俊凯在身后看得清晰，他笑着快步走上前，拍了拍易烊千玺的肩膀，拿过易烊千玺的水瓶后大拇指轻轻向上一撬，瓶盖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就打开了。

“翻盖。”王俊凯又递过去，脑袋朝易烊千玺凑近了些，忍着笑意简洁地解释道。

易烊千玺盯着这个翻盖上显眼的盖檐，接过水的时候实在是忍不住被自己蠢乐了。抬起眼睛笑着看着王俊凯说，“我知道！”

说完便有点害臊的先迈步走了，王俊凯跟在后面莫名地高兴起来，不停地打趣着。“我第一次喝这个水也拧了半天，我这不是没笑你么，你走那么快……”

易烊千玺用矿泉水瓶冰了冰发烫的耳朵，听见王俊凯追上来的脚步，小跑着跑回了座位。

“跑什么，总不是坐我后面。”王俊凯跟着回到教室，进座位的时候撑着徐边月的桌子对易烊千玺说。

“不认识你。”易烊千玺煞有介事地整理自己的桌斗，不想接王俊凯的话头。

王俊凯巡视了一圈都在午休的班级，凑近易烊千玺的耳朵压低声音说，“你迟早喜欢我。”

易烊千玺扶着板凳的手僵了一下，随后猛地抬起眼睛，望进王俊凯深黑的瞳孔，仔仔细细的搜寻开玩笑的痕迹，却没找到。

 

这个样子的王俊凯他见过，和上次他一整个下午没说话后，非要他给讲题的王俊凯表情一样，认真又笃定，像是一个霸道的命令者，又像是下了一场豪赌的赌徒。

易烊千玺也不知道为什么，他潇洒自在了许多年，王俊凯却天然克他。

无法克制地在意，他竟然不想拂了王俊凯的霸道，也不忍心让王俊凯赌输。

 

“我不信。”易烊千玺轻声回答。

 

王俊凯也没有再纠缠这个问题，勾着唇角见好就收地转身回去，准备下午的课程。

 

风又吹鼓了耳边的窗帘，呼啦呼啦地掀起热浪。易烊千玺长舒一口气摊在桌子上，正准备闭上眼睛浅昧，窗外却兀地响起了巨大的蝉鸣声。

 

夏天真的到了。

尽管铺垫了很久，却还是让人有一种惊喜的感觉。

 

-

我试着在了解

关于你关于你的一切

你的笑你眼中的眷恋

思念我在一一体验

 

高中生的生活总是少不了各种竞赛。高二这学期的最后几个月，老师们都鼓励学生多多参与，争取奖项和大赛经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回头问问题的次数多了，王俊凯和易烊千玺擅长的科目越来越重合，报名的竞赛也几乎一样。

分到竞赛班来，无形的压力落在每一个人的肩头。即使可能有直接考上理想学校的能力，可大部分人都希望把自招的加分项拿在手里。王俊凯一直主攻物理，这一次的大赛于他而言十分关键，如果决赛能拿到很好的成绩，就能离他理想的学校更进一步。

 

高二快结束那一年的暑假，走廊尽头的大厅展出的是今年各个竞赛进入决赛的人员名单，高中部物理竞赛决赛名单下，只有王俊凯一个人的名字，也是易烊千玺亲笔帮团委写下的。

身为学生会长，万众期待下，所有人都相信王俊凯能拿到好名次。

就连出发去参加决赛之前，一天不能见到易烊千玺的王俊凯问他，“不给个祝福吗？”的时候，易烊千玺说，“拿了金奖回来别再问我物理了。”

王俊凯笑了，自顾地打开易烊千玺的笔袋，拿出了一只满墨的笔揣在了荷包里。他望着易烊千玺说，“说正经的，我如果拿了奖，回来跟你说件事。”

还来不及问笔的事，王俊凯这句话又不偏不倚地砸在了易烊千玺的面前。直觉告诉他这件事王俊凯可能已经说了无数次，可他还是不知道怎么面对。手指蜷起来又微微放松，易烊千玺深吸了一口气，看着王俊凯收拾书包的侧脸，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王俊凯已经背上书包提前回家了，易烊千玺的视线跟着王俊凯出去的背影，心里默默想着——

也许可以拿了金奖再说吧。

 

前方的座位空了，一整天都没有人在下课的时候扰他的清净。时光仿佛回到了分班之前的情形，易烊千玺却又觉得不太习惯了。午休趴在桌子上发呆的时候，他望着王俊凯桌斗里整整齐齐放着的课本和练习册，还有一些不知道写着什么的细碎纸张，思绪不知飘到了哪去。

 

天气炎热了起来，班上开了空调，窗户紧闭，再也没有能吹起耳边窗帘的风。

易烊千玺慢慢困了，浅浅地合上眼睛。

这也是他第一次在发呆的时候，有个人在脑海里给他解闷。

 

-

 

暑期补课的时间过得飞快。

夏天的风不会追随你，少年奔跑的脚步也不会因为贪恋夏天而停留。

物理竞赛出成绩的那天，下了一场久违的雨。走廊上零星布着洒满光斑的水洼，栏杆往外，是一团团棉花糖做的云。带着热气的风软软的，吹过王俊凯的鬓角，绕过耳廓，留下一点微弱的呼呼声。

 

王俊凯没有拿到国奖。

其实在比赛的时候他就有些料到了，有一个实验题目他没有把握。他以为其他的表现可以弥补，可是分数冰冷又残酷，在这个时刻的夏天泼了王俊凯一盆冷水。

 

返校那天，王俊凯没有和易烊千玺说一句话，到座位放下了书包就出去了，一连两节课都没有回来。老师和同学们都默契地没有提起这个比赛，大家也都闭口不谈没有出现在教室里的王俊凯。

这种感觉很难受，就连易烊千玺都觉得闷烦。一年只有一次的大赛，高二的他们如果落榜，就没有下次机会了。根本不需要明说的，每个人都深知的现实，大家却都心有灵犀地装傻。

准备一门竞赛要付出的实在是太多了，易烊千玺也一直在准备不久之后的数学竞赛，如果拿不到国奖，他应该只会比现在的王俊凯还要失落。易烊千玺忽然发现他似乎还不够了解王俊凯的性格，不知道他会想什么，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操场，楼顶，还是躲在某个走廊的角落……

 

窗帘突然动了动，窗帘缝隙间的阳光突然大片的照了进来，是身后的同学不小心拉扯到了。易烊千玺条件反射的望向刺眼的缝隙，却在极快地适应光线后发现，窗外不远处如油画般翠亮的白桦树上，王俊凯斜靠着高处的枝干，顶着炙烤下依旧发亮的黑发，带着些落寞的眼神，在看到他望过来的一瞬间，随着牵动的嘴角亮了一下。

窗外枝桠间蔚蓝的天，印刻着风形状的云，和白桦树上懒洋洋地不知道偷看了他多久的王俊凯，全都挤在窗帘之间狭小的缝隙里。

却从此，占满了易烊千玺几乎所有的青春。

 

 

易烊千玺愣了一秒钟后直接和老师打了报告，快步走出了教室。

他很想去看看王俊凯，尽管他什么草稿都没打。出教室门的时候，他定住脚步看了王俊凯一眼，便往楼梯冲去。夏天闷热的空气迅速灌进整个鼻腔，也包裹着所有裸露的皮肤。易烊千玺心跳有点快，分不清是夏天太热了，还是自己在发烫。到楼底下的时候，王俊凯已经从树上慢慢下来了。

 

“你怎么爬那么高……”易烊千玺快步走到树影下，看着王俊凯明朗的笑脸，安慰的话不知道怎么说出口，反倒是都写在眼睛里了。

王俊凯本来只是想逃离教室出来散心，怕被年级主任巡查的时候捉到，便想到了爬树的办法。选择爬哪棵树的时候，他毫不犹豫地爬上了正对着易烊千玺窗户的那一颗。

“看你啊。”王俊凯淡淡地笑着，直接坐在了草地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示意易烊千玺也坐下来。“我没想到你会看见我，那么点儿缝。”

易烊千玺听话地坐下，望着眼前四层高的教学楼，眯着眼睛抬头打量自己的窗户。

“你……没事吧。”易烊千玺随后又低下头，眼神轻轻扫过王俊凯的侧脸，小心翼翼地斟酌着措辞。

“你下来找我玩？你不会想我了吧。”王俊凯没有接话，反倒是一扫方才的落寞，胳膊向后撑着草坪，侧着歪头看易烊千玺，满眼的欢愉。

易烊千玺突然回头迎上王俊凯的目光，轻轻地问，“我想知道，你说拿了奖要跟我说的事，是什么？”

蝉鸣声一阵一阵地和热浪作对，填补着两人对话的空白。

王俊凯几乎是瞬间收起了表情，他低下头撇了撇嘴，“没有，没有可说的了。”

 

良久，易烊千玺咬了咬口腔内壁，吸了一口气追问道，“你为什么喜欢我？”

“啊？”王俊凯张了张嘴突然愣住，瞳孔震动了两秒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没想到易烊千玺会突然直接提起件事。

易烊千玺看他这副傻掉的样子，转了转视线望向了别处，低声换了个问法，“你喜欢我干什么？”

 

王俊凯盯着易烊千玺的脸，噎住了。

他想象过千万种表白的方式和场景，却万万想不到是此时易烊千玺这样追问他的情形。周身是蝉鸣满天的校园和油亮的绿，易烊千玺出乎意料地逃课出来和他一起坐在茂盛的草坪上。王俊凯盯着眼前这张好看的脸，和从来没有这么近距离地看过的侧颜，小鹿乱撞地想着。

 

“人各有志，”王俊凯眼波有些颤动地回应，“你管不着。”

易烊千玺勾着唇忽然被逗笑了，眼睛都眯起来，脖子伸长了仰着脸，梨涡深深地挤着。

“你笑什么？”王俊凯有些摸不着头脑，被笑得有些恼，“不是，有什么好笑的？”

“没什么，”易烊千玺屈膝站起来，嘴角还残留着点笑意。他拍了拍身上的碎草，“你没事就行，回去吧，要下课了。”

说罢，一个人率先快步走进了教学楼。

 

王俊凯还没回过神，坐在草地上突然觉得特委屈。

他一点准备都没做，递到眼前的表白机会，竟然一句多的话都说不出来，太失败了。因为易烊千玺的主动才很努力爬到顶峰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

 

可那个时候的他们都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喜欢，本来就没有下一句。

除了悸动，还是悸动。

除了喜欢，还是喜欢。

 

-

我不能再了解

关于你对于我的真切

也许你最后会发觉

时过境迁 不会再让你走远

 

易烊千玺回到教室的时候，王俊凯还在草地上没动。

嘴角一直扬着，易烊千玺神情清透地走回了座位。徐边月看他这副难得的样子有些好奇，问他，“你干什么去了？拉肚子了？”

易烊千玺轻笑了一下，“没有。”

“啊…”徐边月不知道怎么接着问，心里满满的问号却快要溢出来了。再怎么说易烊千玺也是个帅哥，她好想知道帅哥的秘密心事。

下节课是自习课，易烊千玺从口袋里拿出绕着耳机线的MP3，一边解开线一边问，“你上次说王俊凯真的喜欢我，是真的是吗。”

“啊…”这次换徐边月呆住了，她都准备再次潜入题海了，却没想到易烊千玺会突然问这么劲爆的问题。

回过神来，又觉得这是个帮会长证明感情的大好时机，赶紧轻拍桌子回应道，“是啊！是真的。”

“行。”易烊千玺听着徐边月这动静咧开嘴笑道。耳机线解开了，他分清左右后一个一个塞进耳朵。

 

徐边月有些摸不着头脑，看到人家免打扰的模式也不再多问，脑子混沌了几秒钟后就看到王俊凯神色紧张的进了教室。

徐边月马上写了张纸条给王俊凯，复述了刚刚他和易烊千玺的对话。

 

王俊凯收了纸条后哐当一声砸在座位上，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后才平复了心情看徐边月传来的纸条。等他断断续续地看清纸条里的内容，一遍又一遍地做阅读理解，手心又再次迅速烧起了细细密密的汗，从手掌到指尖，润湿了捏着的纸角。

努力平静呼吸的王俊凯深深地盯着“他说行”这三个字，觉得比高考语文还要难。第一次，他不敢回身看易烊千玺的眼睛，他好想再问问徐边月，易烊千玺当时是什么表情，什么样的语气，可又觉得都不重要了。

赵越之前说易烊千玺以为他在开玩笑，他还没想好怎么证明，眼下好像也不用了。

 

“王俊凯。”愣神的时候，易烊千玺忽然喊道。

“嗯？”王俊凯猛地回头，甚至胳膊还撞到了桌子，发出了不小的动静。这是易烊千玺有史以来第一次喊他，连名带姓，咬字也那么特别，他顶着混沌的脑子紧紧地抿着嘴，红红的耳朵被易烊千玺看得彻底。“叫我干嘛。”

“我记得你也进了下半年数学的全国联赛。”易烊千玺戴着一只耳机，一边翻着桌上摊开的试卷，一边抬着眼欣赏王俊凯好笑的表情。

“嗯。进了。”王俊凯点点头，思绪总算是去了会儿别的地方。每次的放榜名单都是易烊千玺写，能被他记住的感觉也挺不错。

“这个我也进了，”易烊千玺用笔尾戳着下巴，睫毛长长的覆盖了一层阴影，深邃又勾人。

“我们可以一起加油。”

 

徐边月不知道去哪儿了，王俊凯和易烊千玺的周围一个人都没有。

烈日依旧那么炙热，连带着室内的窗帘都微微发烫。易烊千玺的这句话像一个冒着热气的熨斗，彻底抚平了早上折皱在心里的难过。

因为“一起”这两个字，总是能给人很大的勇气。

 

“好。”王俊凯回过神，歪着头答应下来。又忽然想起借走的易烊千玺的笔还没有还给他，匆匆忙忙地从笔袋里拿出来放在易烊千玺的桌子上。“笔还你。”

易烊千玺看了一眼那支笔，拿起来收好后像是想起来什么，问道，“如果这次拿了奖，还说那件事吗。”

王俊凯听了之后眼神有点犹豫，又有些闪烁，“你好像很期待一样？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我才没有。”易烊千玺听到这些话，立刻否认。“我不知道。”

王俊凯闻言终于是笑了笑。

“一起加油的话，早上可不能光吃粉。”王俊凯没有深究，回到了之前的话题上。“我以后，给你带早饭吧。”

“行。”易烊千玺没敢看王俊凯的眼睛，垂着眼，把另一只耳机塞上了耳朵。

 

易烊千玺有股莫名的愉悦。

耳膜里充斥着柔软的音符，和试卷上一板一眼的数字公式格格不入，却又格外的和谐。

直到今天，易烊千玺才终于说服自己，王俊凯是真的喜欢自己。

往前一年半的漫长时光里，他没有办法去证实，也没有人帮他去证实，却不可避免的被王俊凯吸引，偶尔幻想成真，偶尔又戳破心里粉色的气球。

王俊凯不敢向他说明一天，他易烊千玺就猜一天。怨过他，气过他，想忘记他，却也心疼他，想念他，想问问他。而今天问到的结果和王俊凯一系列的反应，无一不证明着，都是真的。

易烊千玺在草稿纸上轻快地算着数字，笔尖划过纸张隐隐约约地发出沙沙的声响，被易烊千玺的耳机隔绝在外。

就像被他掩盖住的，每一句简短的“行”背后，那溢出心口的悸动和满足。

 

-

 

被补课和蝉鸣填满的夏天飞快地过去。高三开学之后的氛围更加紧张，进入秋天之后，夏日燥热的感觉减轻了些许，紧张的氛围却也结结实实地落了下来，所有人都在为毕业之后的去处奋斗着，数不尽的试卷和资料，成了他们高考全部的筹码。

数学联赛的准考证也如约而至，年级主任亲自一张张送到同学的手中。王俊凯和易烊千玺他们班刚好是体育课，年级主任特意下楼递给他们，还强调一定一定要收好。

 

易烊千玺把准考证随手塞进兜里的时候，绝对想不到上天会开这样玩笑，不知道何时何地掉落出去的准考证，他花了一整个晚自习前的休息时间也没有找到。

他不敢说，也有点懊恼。晚自习上课之前他垂着头回到座位上，抱着胸没有任何心思做晚练。外面一直飘着不大不小的雨点，此刻的头发潮湿得有点难受，易烊千玺随便扒了扒额前有些湿润的刘海，露出额头和微皱的眉，眼底写满了不快。

王俊凯一进教室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来不及迟疑，他快步走到座位后，俯身在易烊千玺的桌上挤着眼睛地问，“怎么了？哪题不会？”

易烊千玺抬眼，望着王俊凯的脸，犹豫了一会低声地回答，“我准考证丢了。找了一晚上。”

“……这怎么能丢了，”王俊凯有点没反应过来，侧了侧头却欲言又止，他平复了一下心情，尽量放缓了语气，“体育课丢的？”

“嗯…”易烊千玺随口应着，刚要再说点什么，就看到王俊凯踩着上课铃，直接冲出了教室。

易烊千玺坐直了身体，伸长了脖子，一个音节都还没发出，王俊凯就已经快步跑远了。他盯着王俊凯消失在门外，可能是找老师去了，心里有一股说不出来的滋味。

他承认自己有点想逃避，这么重要的东西弄丢了，他怪不了任何人。好不容易闯进的国赛，如果没办法参加，这一年数学的努力几乎都白费了。

 

徐边月听见了他们俩刚刚的对话，忍不住一直用余光关注着易烊千玺。打湿的发尖七零八落地搭在额角，易烊千玺眼睛有些失神地望着桌斗。徐边月有点心疼，犹豫了好久才开口道，“别担心，老师肯定会有办法的，王俊凯不是去问了吗，这么久没回来，一定是在弄了。”

易烊千玺也只能抱着这样的希望，可还是止不住地烦闷。雨突然大了起来，伴着轰鸣的雷声，大滴大滴斜斜地砸在窗外的树叶和窗户上，同时泛起一阵潮湿的气味。这让易烊千玺的心情更加焦躁起来。王俊凯已经出去了半个多小时，易烊千玺觉得自己的事情麻烦了王俊凯这么久有点说不过去，准备还是自己亲自去办公室解决。

 

刚准备侧过身，轻轻拍了拍徐边月肩膀示意要出去的易烊千玺，一晃眼就看到走廊那边的窗外闪过了一个飞快奔跑的身影。

接着，班上的门被人“砰”得一声打开。

“报告！”

易烊千玺侧身愣着，和全班所有人一起随着声音望着门口的方向。

 

王俊凯一手撑着门，使着劲的手腕微微凸起着几根青筋，挽到胳膊上面的校服外套，已经被雨水打湿得深了一层颜色。他像是被浸到海里过一样，深黑的头发全都软软的贴在额头上，远远地能看到睫毛和眼角全都挂着来不及擦的水，从棱角分明的脖颈处顺流而下的水蔓延进领口的深处，往下是湿透的校裤和球鞋，周围落了一滩半透明的水洼，好不狼狈。

晚自习没有老师值班，全班都在窃窃私语着王俊凯怎么这副模样，许多人关心地问了几句，但是也很快安静了下去，大家都抓紧每分每秒做题。只有易烊千玺微微张着嘴，控制不住有点发抖的身体，眼眶有些红。

易烊千玺看到王俊凯的手指尖，夹着一张浸透着红色印章的纸块。

 

十七八岁的喜欢，变成猛虎，变成猫咪，变成被雨淋湿的小狗狗。

 

易烊千玺总是会时不时想起这一幕，在往后的每一场落叶，每一场雨，每一个秋寒乍起的瞬间。

 

王俊凯慢慢走到座位旁边，举起手上拿着的，湿漉漉得黏到一起了的准考证，朝着易烊千玺露出一个“不愧是我”的笑容后，轻轻放在了他的桌上。

易烊千玺有些哽住，都顾不上桌上湿哒哒的准考证，抓着刚坐下的王俊凯的肩膀往后掰扯，有点不满和心疼地问道，“你出去找，怎么不叫我？”

“我要是告诉你，你肯定说你都找过了，拦着我。”王俊凯很无所谓地耸了耸肩，收拾书包准备回家换衣服。“我觉得你其实挺迷糊的，易烊千玺。”

“？”易烊千玺在救命恩人面前不敢造次，忍住了反驳的嘴，把书包里所有的餐巾纸扯出来给王俊凯擦头发，顺便递了把伞。

“你掉在操场就算了，”王俊凯欺下身子，用手指点了点易烊千玺圆圆的脑袋顶，在他耳边有点咬牙切齿地说，“你掉在楼梯上，害我淋顿雨，你欠我的。”

说罢，王俊凯甩了甩已经擦得半干的刘海，毫不客气的拿着易烊千玺的雨伞回家换衣服了。

留下一个被王俊凯点懵了的易烊千玺，和偷瞄了许久的徐边月。

 

易烊千玺用餐巾纸包好准考证后，再也没了做题的心思。他盯着窗外发了好久的呆，又盯着手机许久，找徐边月要来了王俊凯的微信。王俊凯很快就添加了他，易烊千玺看着聊天界面许久，在缓缓地打字。

——“谢谢你，要不改天，我请你们吃饭吧，叫上赵越和徐边月一起…”

——“为什么？”王俊凯秒回。

——“就觉得大家是朋友，可以一起吃饭，我顺便感谢你…”

——“为什么是我们，只约我不行吗？”

易烊千玺眨了眨眼，潮湿的头发突然有些发痒，他停住了按键的手指，王俊凯那边发来一个问号表情包。

良久，易烊千玺抿了抿嘴，飞快地回了三个字——“我害羞。”

然后他迅速地把手机收进了荷包里，端正做出正在认真读题的模样，有点儿掩耳盗铃的意思。

 

而此时，已经回家换好衣服，并且快走到班门口的王俊凯，收到消息后脚步猛地一顿，久久看着手机里易烊千玺发来的那三个端端正正，义正言辞的字，咬牙切齿地暗暗低喃了一句，“操。”

 

 

那晚，甚至之后接连的好几个晚上，易烊千玺看着自己玻璃板底下压着的失而复得的数学联赛准考证，久久不能入睡。高三的时光飞逝，每个人都争分夺秒地汲取着知识，时间是那么那么的珍贵，开一点小差都觉得愧疚。

可是那天傍晚的，被雨水浇遍全身的王俊凯，毫不犹豫的用一个小时的时间冒雨帮他找准考证，尤其是王俊凯一点没觉得困扰和耽误的模样，让易烊千玺愧疚一点点变成甜蜜。

黑夜不仅仅是用来休息，还用来隐藏期盼。

 

易烊千玺突然很庆幸能认识王俊凯，一个执着地，让他明白什么是烦恼，什么是坚持，什么是心动的少年。

 

在这个分秒必争的，不爱戴手表，却又拥有大把时光的十八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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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随时和你逃跑

离开喧嚣你不需要再烦恼

想要给你我的最好

记住我们美好的每分每秒

 

很快就到了联赛考试的日子，王俊凯和易烊千玺都顺利的参加完了比赛。分不清深秋还是入冬了的天气，多了点落叶，也多了些雨。

易烊千玺在座位上看着窗外日渐萧瑟的树木，白桦树的枝桠错乱地刺向天空，好像冬天一过，就要高考了。桌边摞着的试卷越来越高，里头的题目也结结实实地压缩进脑海，易烊千玺觉得，现在的他们，应该是他们这一辈子最博学的时候了。

 

夜色降下来，王俊凯在窗户的倒影里看到了发呆的易烊千玺，饶有兴致地转过身来和他一起看着窗外，“看什么呢，这么喜欢看风景？快三年了，还没看腻啊。”

易烊千玺莞尔，换了个撑着头的姿势，默认王俊凯的说法。

“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做什么啊。”王俊凯有点触景生情，看着落寞的景色，突然想聊聊遥远的事。“有没有那种，很喜欢做的事。”

易烊千玺看了王俊凯一眼，指尖在下巴上轻轻地敲了敲。“说实话，挺多的。”

“架子鼓，贝斯，或者玩玩泥巴，我都挺喜欢的。”易烊千玺缓缓地一一陈列着喜好。

班上的气氛比较安静，易烊千玺难得有了兴致，向王俊凯吐露他的心声，像是打开了一个突破口，找到了一个能倾听他说废话的人，往里倾倒这些年没说的，数不尽的不着边际的话。这人不会嫌他，任由着他讲。

毕竟自从王俊凯上次舍身找准考证以后，易烊千玺在他面前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让王俊凯咬牙切齿的宠着，早饭都不带重样儿的。

“可我总觉得，我好像对什么都只是一点点喜欢，有时候又觉得不是，我可能只是没时间去确定……”

易烊千玺还在说着，王俊凯盯着易烊千玺亮晶晶的眼睛，慢慢下移到光滑的鼻尖，又移到薄唇和下颚，王俊凯听到这里，有些耐不住地打断他。

“对我也是吗？”

“？”被突然打断的易烊千玺望过来，有点没反应过来，“什么对你。”

王俊凯又恢复了耐心，认真的复述了一遍，“不知道是不是只有一点点喜欢，对我也是吗？”

易烊千玺觉得自己被定格了。

 

以前王俊凯说这样的话，可能他只是被吓到，或者是单纯的害羞。而今天，易烊千玺觉得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有点被洞察心事的窘迫，有句被逼到嘴边的肯定，却不敢说。

 

“你在说什么呢。”易烊千玺决定嘴硬。

王俊凯像是料到了一般，眼神深邃地望向别处，漫不经心地说，“我今天下午去团委的油印室拿了点东西。”

“怎么有个人，用毛笔字一直写我的名字，还把宣纸藏起来啊？”

王俊凯的脸越凑越前，眯起眼睛，一副质问的表情，却带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

易烊千玺顿时觉得浑身都烧起来了，那是他昨天在油印室无聊发呆的时候写的，随手折起来就放在了不要的文件堆里，他没想到有人会去翻，更没想到是王俊凯本人看到。

耳朵根有点烫，易烊千玺煞有介事地打开窗户想要透透气，又觉得这所有的话题都怪窗外的白桦林，于是扬起胳膊迅速地拉上了他这边的半个窗帘。

 

顷刻间，一股寒风涌进来，厚重而巨大的窗帘被高高地吹起，惹得王俊凯和易烊千玺忍不住侧头，于是被迅速地包裹进窗帘密封的半圆里，隔开了教室里其他人的视线。

王俊凯见势，马上欺身轻轻地掐住易烊千玺的下巴，恨铁不成钢地摇了摇，小声地问道，“但是最后为什么还有一句王俊凯是笨比？？？”

易烊千玺看着近在咫尺的王俊凯故作恶狠狠的脸，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连带着刚刚被戳破的心事，以及之前的所有的隐忍和犹豫，全都宣泄在这个只有他和王俊凯两个人的这个窗帘里。

王俊凯本就没有生气，被窗帘包裹的密闭空间没有多少光亮，只有彼此熠熠生辉的眼睛，笑得灿烂出褶皱的脸。王俊凯借着刚刚落下的月色和寒风肆意的勇气，上前轻轻地亲了一口易烊千玺的唇。

“我是帅比。”

捏了捏呆住的易烊千玺的脸，王俊凯重新定义着易烊千玺心中的自己。然后转身钻出了窗帘。

 

易烊千玺站在窗帘里，有些腿软地斜靠在窗户上，听到窗帘外徐边月清脆的笑声和王俊凯雀跃的说话声，他抓乱了自己的头发，觉得自己没救了。

他想起自己写王俊凯名字那天，越写越觉得王俊凯笨，笨笨地喜欢他快要三年，笨笨地和他搭话，笨笨地对他好，是个彻底的可爱的笨蛋。可是写笨蛋太矫情了，易烊千玺写了个有点豪迈的笨比，然后飞快的折了起来藏在文件堆里。

 

没过多久，班上的同学差不多来齐了，晚自习就要开始。王俊凯拉开窗帘想提醒易烊千玺上课，就看到窗帘之后眼尾泛着点红的易烊千玺，以及月色下带着点水汽的眸子，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怎么，还在回味呢，要不要再来一个。”

易烊千玺无奈地压下唇角，闭了闭眼睛，退出窗帘的时候带着点笑意地对着王俊凯轻声说，“美得你。”

 

-

为了你我可以让自己飞天遁地

除了你还有谁能让我万千思绪

 

联赛结果出来的时候，漫长的冬天已经收尾，白桦树桠上已经看不到雪的影子，嫩绿的新芽才刚刚冒头，被春雨洗刷得青翠发亮。易烊千玺在团委的油印室一笔一划地写着各个联赛的获奖名单，数学联赛的板块下，易烊千玺按照王俊凯的要求，把自己的名字和他的写在同一排，越近越好。

易烊千玺写完以后，王俊凯仔细端详了一下觉得，也就只近了个两三毫米吧。

 

拿到国奖以后，班上大部分的学生大都松了一口气。王俊凯也终于是想把追易烊千玺这件事提上日程，徐边月和赵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凑到一起了，王俊凯在一个晚上专门抽出了点时间，向徐边月请教如何追求男朋友。

 

——“老徐，赵越他喜欢什么东西啊？”

——“……我拿你当兄弟，你不会要绿我吧？”

——“别开玩笑了姐，我要给易烊千玺买礼物。买什么东西会有甜蜜的感觉啊，你告诉告诉我。”

——“你直接问易烊千玺不就好了？要不我明天帮你问？”

——“？你会不会谈恋爱啊，懂不懂制造惊喜啊？白瞎你喜欢赵越三年。”

——“……你不一样？你还没谈上呢”

——“呵呵”

——“等姐翻翻聊天记录。”

“我上次送了他一个笔记本，他挺喜欢的，天天拿着。”

——“粉色的那个？”

——“嗯啊”

——“做个人吧徐边月，一个学生会副主席天天抱着粉色本子傻笑，我以为他病了呢”

——“操心你自个儿吧，以后别再让我看见你回头冲易烊千玺傻笑了”

——“……滚”

 

王俊凯结束了聊天，觉得送笔记本没什么新意，灵感一来觉得，倒不如送支钢笔来得有纪念意义，反正易烊千玺写字好看，还可以带上考场。

挑了一个周六放学的晚上，王俊凯赶在商场关门之前进去选了一只钢笔。回家的路上，天气有些凉，王俊凯踏在暖融融的月色里，拍了张半掩在云后的月亮发给了易烊千玺。

 

——“你今天还没找过我，提醒一下。”

易烊千玺马上发了一个我来了的表情。

——“明天有什么想吃的早餐吗，我送你家楼底下去。这几天的豆浆好喝吗？”

——“好喝是好喝，但是不用给三杯，喝不完都坏了。”

——“啊，那以后买别的。所以周日有想吃的么？”

——“真不用，我要睡懒觉，不吃早饭。”

——“噢…那行吧。”

——“……要吃午饭。”

——“啊？？什么午饭”

——“我说可以吃午饭！”

——“！”

    “好好好好好好好好”

 

王俊凯觉得自己可能是最题做傻了，但是反应过来之后还是高兴得直蹦。

夜色渐晚，王俊凯的身影在路灯下拉长又消散，他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发现冬天是真的过去了，眼前一点白色的雾气都看不见了。

春天一到，夏天似乎也不远了，但是紧张的感觉好像渐渐被无尽的期待填满。王俊凯望着眼前的路，眼睛离开手机屏幕后逐渐适应了发暗的夜色，能慢慢看清各样的景色。

而这些他几乎能闭着眼背出来的景色，在今天看来，似乎有点格外的新鲜。

 

两个人约饭的时候，王俊凯把钢笔拿出来扭扭捏捏地的到易烊千玺面前。“送你的，就当定情信物不知道行不行。”

易烊千玺满嘴包着炸鸡，含糊不清地乐了几声，“那这顿我请了。你还想吃什么，尽管的。”

王俊凯没来还担心易烊千玺会嫌他俗，这下放宽了心也跟着吃了起来。“我有事儿要说。”

易烊千玺顿了顿，看王俊凯有些认真的神情，也停下了咀嚼的动作，“终于要说了，说吧，我可好奇了。”

“一起去K大吧？”王俊凯接着易烊千玺的话口，一字一句地问，又像是陈述。他眼睛望着桌上金灿灿的炸鸡，心脏好像突然失控地猛烈跳动起来，他在和易烊千玺约定未来。

“嗯……”易烊千玺抿了抿唇，放下手里的肉，同样正色起来，“你这个邀请，只是单纯的邀请，还是，我答应了就不是单身了啊？”

王俊凯觉得脑袋要炸了，他看着易烊千玺那一嘴的油光，像个贪吃的没心没肺的小孩，有点没好气地说，“拒不拒绝都不是了。”

易烊千玺笑，拿出一张餐巾纸，擦了擦手和脸，和王俊凯肩并着肩走出了饭馆，然后迎着旁边落地窗反射过来的阳光，坦然地回答，“我没道理不答应你，你超级好。”

“我没有超级好，”王俊凯说，“我只是超喜欢你。”

 

易烊千玺突然觉得今天的天气特别好。

风也和煦，光也温柔，像是预见到了前路的美好，迫切的想要走到那里，所以想快一点，再快一点，跑起来那种。

喜不喜欢，喜欢什么，都不重要，你的喜欢多大程度上成为了你成长的力量，才比较重要。

 

“我也是。”易烊千玺歪着头，看着王俊凯的眼睛说。

王俊凯悄悄勾了勾易烊千玺的手，从掌心到指尖，一寸寸贴合。

 

他们都在期待着夏天的到来，期待适宜的微风，冰凉的饮料，和少年满眼的星光。

却不期最后的考卷，和所有的辞别。

 

 

校园从不参与摩天楼对于城市天际线的角逐，只愿意容纳寻常少年们的热血和青涩。

那么说好去同一所大学，也许就是这个年纪里，最最甜蜜的约定。

 

 

 

-End。-

 

-

小剧场：

    

（学校通知团委帮各个毕业班领毕业证了）

 

王俊凯：走啊千玺~

易烊千玺：干嘛

王俊凯：跟我领证儿去啊~

易烊千玺：……

*9.9k伪现实

*朋友请听好

*有彩蛋，不上升

王俊凯要来当飞行嘉宾这件事，何炅知道，谢娜知道，易烊千玺的团队知道，连黄牛都知道……

 

天知地知，只有易烊千玺不知。

 

是，有点儿不厚道。

但举国上下，谁不想看看这两位的意外相遇呢？节目组的编导因此，从前一天晚上就开始失眠了。

 

节目给的酬劳并不高，远达不到王俊凯现在的身价，还提出了不能跟易烊千玺本人提前联系这种要求，搞事情之心昭然若揭。然而王俊凯的团队没迟疑多久就点了头。

 

做好碰壁准备的制片方收到答复时，就像伸手接住了天降的宝藏，口头心头只念神佛善哉。

虽说两位相遇必然话题火爆，但兢兢业业做着首档广播真人秀的编导也不知道这个礼物拆开，是惊喜还是炸弹，唯有用心安排，还请节目里两位前辈助他们一臂之力。

 

（一）幼不幼稚

 

节目录到第七期的时候天气已经开始转暖。三位常驻主持九点半前后陆续到了，放下箱子先逗逗猫，然后走到阳台深呼吸，一套流程谙熟于心。

 

这综艺节奏慢是真的慢，客厅的挂钟都得靠他去拨两下才能跟上正点儿。

 

这样也挺好，易烊千玺觉得，但就没事儿老得笑。虽然真心居多，强撑的时候总还是有那么点儿难受。

 

他翻开本儿摁开笔，开始回忆飞机上想到的两句朋友的话。牛仔裤被什么毛茸茸的东西蹭过，低头看到苔的尾巴。他抬脚勾了勾这胖家伙的肚子，不被理睬，于是接着把刚才句子写完，心里只希望这期嘉宾能多跟何老师和娜姐互动，放过他，让他别笑那么多。

 

中午十一点的时候他们开始准备午餐，要炒海鲜菠萝饭，加个青菜豆腐汤。

 

还是娜姐掌勺，做起来也快。何老师说这个炒饭加点坚果更好，于是他俩就笑着揶揄，让百草味代言人去那边兜里找点儿坚果。易烊千玺拢着袖子搓搓手说好，想着去把餐桌那儿的果盘端过来就成。

 

他刚摸到盘子边沿，门铃就响了，还没反应过来，接着又响一声。

 

“千玺你先去开开门儿啊，我马上来——”

 

何老师在洗菜，娜姐在炒饭，丢不开手的样子。

 

“诶好——”

 

他应一句，虽然不知道来者何人，无非也就问声好。于是小跑两步搭手拧开了门把。

 

易烊千玺从门内探出脑袋的这一个瞬间，监控室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屏住了呼吸，昨晚失眠的编导更是感到自己被扼住了喉咙抽走了气。

 

接着， 

 

膨胀，膨胀——

 

呼吸又回来了，紧紧抓着扶手的导播，心开始越来越轻。

 

镜头里，易烊千玺睁大眼睛，好奇地往小铁门的方向引颈张望。只一眼，就笑了。

 

眉毛的上扬显出点错愕，抿着嘴唇却没能锁住梨涡。

 

是王俊凯。

 

浅色衬衣罩着白T，刚研究完那三个门铃，目光落回前来开门的人身上，扬起笑容朝他招手。

 

“诶，玺子哥~” 

 

这声音跟树荫道上漾过来的春风一样，不疾不徐。

 

抖擞抖擞蹦下台阶，连易烊千玺都觉察到了自己步伐间没头没脑的高兴。他猜王俊凯也挺高兴，因为这哥们儿在笑，等他蹦跶到跟前儿把门开了，也还没收住。

 

“你怎么来了？”他伸手想去拎箱子，实在没意识到这是个傻问题。

 

铺满箱子的印花晃得他眼晕。

 

代言的时候，日默瓦本来送了他一只银色，但后来出了这个迪奥联名。品牌大使王俊凯先生不辞辛苦地给他寄来新品，说，喜欢就留着用，觉得花哨就给阿姨。那箱子后来倒真给了他老妈，老妈特喜欢还专门让他谢谢小凯。满身印花，就跟眼前这只一模一样。

 

“来看看你呗~”

 

手刚碰到拉杆就被握住拿下来，他抬头对上王俊凯弯成微笑弧度的眼睛，撇撇嘴哦了一声，声音里却还是没头没脑的高兴。

 

左手扶上来拍拍他的腰，右手拎起箱子，王俊凯因为负重爬楼梯而粗沉一些的声音紧接着在他耳后低一点的地方响起，“我来看看你，看看何老师和娜姐”，爬上最后一级，“来给你们当小帮手呀~”，啧，情真意切。

 

等进了门厅，易烊千玺找出双新拖鞋，撑着膝盖弯点儿腰搁到王俊凯面前，正尽得宾主之仪，却被扶着胳膊肘轻轻拉起来，“千玺老师，我这样的小帮手您看行不行？”

 

半只手臂像被幼儿园小朋友拉着一样晃了两晃，易烊千玺抬眼对上的还是王俊凯亮晶晶的眼睛。眉毛挑高了，那神情分明是故意为之的自知之明。他觉得自己脸上刚刚笑出来的纹路可能根本就没来得及消散。

 

“王俊凯，”

 

梨涡又跑出来。

 

“你幼不幼稚？”

 

 

要是何炅没有擦干手走过来，导播估计得让助理进屋去检查设备，否则这静止画面一般的视频素材，简直难以解释。

 

 “诶呀~小凯？” 

 

何炅看到王俊凯便回头冲厨房喊：“娜娜，是小凯诶——“

 

“小凯？”谢娜隔得老远，拉长了声音假装听不懂，“谁？哪个小凯？”

“哪个小凯？哈哈哈！”何老师非常配合，“那个和千玺一起的小凯——我们王俊凯——”

 

一个拥抱一声问好。

“小助手是你啊——节目组也不先说一声，给我们这——么大一个惊喜”。

 

他拉着王俊凯往厨房走，说着回头看散散漫漫跟在后面的易烊千玺，“是不是特别惊喜啊弟弟？”王俊凯也回过头来看他。

 

 “嗯”，易式点头，易式微笑，“惊喜。”

 

 

 

（二）耳朵

 

午饭之后有一个短暂的午休，之前几期的嘉宾易烊千玺不太认识，都是何炅谢娜带着参观一遍别墅。终于轮到这一期——

 

“千玺啊，待会儿洗完碗，你带小凯参观下我们家吧~”

 

易烊千玺正把王俊凯洗好的碗一个一个整齐地放进沥水的凹槽里，回一个“好”。

 

“真是，孩子大了，都能自己做家务了。”

 

“不是，我说，”谢娜坐在远一点的椅子上清嗓子，“易烊千玺……”

 

“嗯？”被叫到的人紧急抬头，怎么突然严肃。

 

“你说——怎么人家小凯才第一次来就让他洗碗啊？待客之道懂不懂，啊？小伙子怎么回事？”

 

噗呲，所有人都没憋住笑，包括谢娜本人。

 

王俊凯还弓着腰低着头洗碗呢，也笑着露出虎牙，他偏头看向易烊千玺，后者不接话，察觉到王俊凯的眼神也看他一眼。

 

“没事儿娜姐，”王俊凯提高了点儿音量，“洗碗我在行——”这半句出去又是一阵笑，“真的，中餐厅我洗好多次了！千玺还小，我这不还是你们的小助手呢！”

 

他对着谢娜那边说完，又偏转脑袋要找易烊千玺。但眼前被当成小孩儿的那位把洗好的筷子往筐里一插，收到感应却不再看他。

 

王俊凯看不见的镜头能看见，后期正在犹豫要不要把镜头拉近：

 

小孩儿略长的头发没挡全，耳朵尖红了一点。

 

 

 

（三）可爱多

 

参观房子，跑不掉的是要先撸一阵猫。

 

王俊凯嘴里说着猫猫可爱，手上却只呼噜了几下毛，完全没像之前的所有嘉宾一样忙着去把点点抓起来抱抱。

 

怎么说呢，他不是不喜欢小动物，可这猫咪天天往易烊千玺身上蹭，眼睛惬意地眯起来，总感觉活得有滋有味。挠了挠点点的下巴，王俊凯心里说这道理他自己也理不清，大概就是：虽然你在最招人疼的那个心里招人疼，但我心里最招人疼的不是你。

 

 

“二楼其实没什么，这边有个可以聊天儿的休息区，剩下的都是卧室。” 爬上楼梯后易烊千玺手搭着栏杆往有沙发的那边指了指。“娜姐的，何老师的，”又一指，“我的。”

 

“能进吗？”王俊凯在早几期节目里看到过房间的样子，但眼见为实，毕竟不一样。

 

“不能……”

 

易烊千玺一本正经地回绝，下一秒却擦过王俊凯把门打开，朝房间里偏偏头示意王俊凯过去。

 

视线在屋里扫一圈，“今天早上刚到，就一个箱子。“

 

“哎哟不错哦，”王俊凯往里跨了一步，点评道，“挺大。”

 

”嗯，大，有点儿空。”易烊千玺接得随意，张嘴像要打一个哈欠。

 

“没你家那些娃娃，”两个人退出来登登登地下楼，“倒是给你放了一箱冰激凌？”

 

“我晚上没吃，” 甩甩头，像在保证。想了想又补一句，“中药都喝了。”

 

“嗯。”

 

没了话。

 

 

 

（四）凉吗

去花园暖房的时候，经何炅提醒，王俊凯拎上了箱子，顺手放到客房。

 

“诶，这被套给换了？”易烊千玺领着路最先进到房间，看到两张蓝色的床铺很是惊讶。何炅跟着也噢哟一声。

 

王俊凯没懂，放好箱子重复一遍，“被套换了？”被套应该跟酒店一样每次都得洗了换吧。

 

“节目组有心了啊，”何炅抱着猫发出感叹，“看咱们小凯来了给换了这么清爽的蓝色，表扬！”

 

话音没落点点就从他胳膊里跳到了床上，在浅色的被褥上走几步，一踩一个小坑，明显得很。

 

“你看你，弄得皱皱巴巴的。”赶紧把猫抱回来，何炅朝靠里的床铺抬抬下巴，向王俊凯道，“小凯你就别管这几个小坑了，睡那张吧~”

 

“都行。”王俊凯捋了捋猫爪印刨出来的小坑，还是有印儿，语气却轻快，“我随便一张床就够了。”

 

 “小凯我跟你讲啊，我们这儿的居住条件吧，虽然席梦思硬，但周边环境特别好！”转身出了玻璃门，何炅指给王俊凯看，“有湖，有花园，还有橘子树。”说着眼风扫向易烊千玺，“虽然说是观赏用的，味道也还不错。”

 

我不是，我没有。

 易烊千玺微笑。

 藏在袖子里的指头卷起来，他完全没有跃跃欲试想要再摘一个的意思。

 

三个人正准备回到楼上，忽然听见谢娜的声音从头顶的方位飘过来。

“诶，今天天气真好啊~”她叠着胳膊趴在露台栏杆上，目光一交汇，视线就从他们三个身上移到远一些的地方。

 

“你们看，湖上也特别漂亮！”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确实，环绕着小湖的绿荫里飞进飞出两只白色的水鸟，午后的阳光洒下来，湖面微皱，粼粼地已经不再是春节前后寒冬的景象。

 

“娜娜，要不我们下午开完讨论会去划船吧！”何炅回头，“想去吗小凯？千玺？”

 

王俊凯第一反应是想去。

 

他之前拍的一些杂志和广告，会租了船漂到海上。有时候为了效果他要一个人走上甲板尽头那个尖尖的角，有时是做出远眺的动作，但更多的时候摄影师希望他转身，以海天为幕给出正面的表情。遇到刮风下雨，那就是背对着风浪。

 

有一回他被夹着雨的风吹眯了眼，只能双手握紧栏杆，感受着海浪浮沉。还挺刺激的，被不可抗拒的力量拉拽着，那感觉他异常熟悉。

 

摄制组为了安全赶紧掉头靠岸，他也来不及感慨自然和命运，却在躲进舱门之前记起自己艺考，朗诵了莱蒙托夫的一首诗……现在怎么一句都想不起了？

 

算了。

 

在这小湖里划船当然跟在海上不同，这里更像易烊千玺会拍的那种杂志：芦苇荡的独木舟里少年警觉的眼睛，冬天就可能是他演的小道士李必，独钓寒江雪。

 

他看到那些片子，欣赏之外总是担心千玺的身体，就像现在，他立刻想到湖上会不会有点凉，于是他偏头看了一眼易烊千玺。

 

“嘿你都不用问！”谢娜在楼上打趣道，“隔这么远我都能看见，弟弟的眼睛又开始放光了。”

 

经常被点名的那位，听到要划船心里正有无数个小人儿比着耶欢呼雀跃，表面上却因为被看透显得不好意思，正把视线从露台那儿移回来，扫过王俊凯时还是羞赧的笑，鼻子都不好意思地微微皱起，“那就划船吧~”

 

王俊凯扯开一个笑容，“划船划船~”我可是要成为海贼王的男人，当然要去搏击风浪！

 

“那何老师咱们开会吧！快点儿开！”

 

“哈哈哈好……”何炅一边想着生活可敬小孩可爱，一边慨叹自己这是已经完美适应了广播小站随性的节奏，高高兴兴地腾出一只手揽过王俊凯，“走走走，我们这就去开会！”

 

 

 

（五）一时兴起

 

下午划船挺有意义的，反而不是大家想象中的那种轻松愉快。

 

先是等待，节目组得临时联系物管多调来一条舢板，三点半终于上船的时候，太阳已经没有之前那么好了。然后要录素材，荡舟湖面除了感叹风景，还得讲点故事。

 

千玺跟娜姐那条船能摇桨，他跟何老师的这条和摄制组的一条，撑篙。晃晃悠悠，王俊凯时时微调着角度，尽可能不动声色地把易烊千玺纳入视线范围，湖上的风不暖和，得让他裹着披肩好好坐着别流鼻涕。

 

何老师起头，说他以前去过西藏那些盐湖，是人观湖，湖观心的美。娜姐的眼神像是一秒跌入回忆，讲她抽空旅游打卡死海，神奇地浮在水面，是大自然的魔力。

 

王俊凯入神地听，然后分享自己在九寨沟见过的五彩池，镜湖至静，长海至清。难得的假期和家人一起去，说了平时没说过的话，像是涤清了常有的压抑。

 

轮到易烊千玺，语气平平无波的样子，说想起有次录综艺在泸沽湖钓鱼，有点像回老家，放空地看山看水，不说一句，也钓不上鱼。但很空，若谷若虚。

 

说完他倒是真的开始放空，直到摄制组提醒他们说该回去。

 

“只剩一个镜头要拍了，”导播在对讲机里说，“要去小平台上把第七集的标识摁亮。”

 

何炅想说带着王俊凯去，却没想到撑着下巴入定的易烊千玺这会儿突然有了反应，“我来吧，你们可以先回去，还了船好休息。”

“正好我和千玺去，我们还没一起点亮过呢！”谢娜也积极响应，“炅炅、小凯你们把船还了先回去订个餐，休息一下等我们回来好一块儿吃饭~”

 

何老师点头同意，王俊凯也当易烊千玺一时兴起，“好的ok，保证完成任务。”于是他俩先掉了头，上岸时感谢撑船师傅，请他把船摇回物业中心的码头，又看了眼在湖心点灯的两个人，进屋开始往京东购物车里添东西。

 

晚饭那段时间像是摁了加速一样过得很快。

 

碗也不用洗了，收拾好后他们爬上二层在大落地窗前开始读听众们的来信。

 

窗户正对着湖泊，待到八点半左右他们读完，夜幕环阖，万家灯火已经亮起。周围公寓的灯光就倒映在湖中，节目组还在广播小站沿湖的树木挂了银色的满天星。气温降下去了却没起风，一片静谧与安宁。

 

考虑到大家晚上回到房间还得处理一下自己的事情，何炅向大大小小瘫在沙发上的三人两猫提议，“今天真的太舒服了~咱们都洗洗早点休息，争取啊明天直播也有个好心情！”他们积极响应。起身往各自的房间去。

 

“何老师您先洗吧，我和王俊凯把猫抱下去。”易烊千玺和何炅共用着二楼外间的卫浴，总得有个先后。

 

“行，那你们去吧，小凯住楼下有什么找不着的问问千玺，问我也行，洗好早点休息~”

 

王俊凯接过猫答了好，跟着易烊千玺下楼，看着前面人蓬蓬的发顶，心里很有一些愤懑惆怅：他感慨录综艺不容易，这半天虽然惬意，但总在任务里，话都没跟易烊千玺说上几句。

 

你看，临到了了把点苔放进窝里，猫把头别过去，人也把头别过去。

 

他的身体快过脑筋，赶紧叫住已经迈上三级台阶的易烊千玺，“易易——”

 

易烊千玺果然停住脚步，撇撇嘴算是回应。他看起来似乎有点高兴，眼神亮亮的，却忽然用力闭了眼睛像下了什么决心。

 

睁开时他望向王俊凯，扔下一句话便三两步登上楼梯。

 

“洗完澡多穿点儿~”

 

平平淡淡道晚安的语气。

 

 

 

（六）不要命

 

21:56 

王俊凯半躺在靠里的床上看群消息。

 

他其实不太困：开学了只能趁周末录节目，周五晚上他跟易烊千玺错开航班，前后脚地飞到长沙，只是为了保密没住一个酒店。今天想到要见面有点激动，虽然醒得早，但睡眠已经算充足。

 

21:58

他放好枕头准备关灯了，编辑“晚安~”，发送。

 

21:59

王俊凯盯着屏幕上那条秒回的消息，不可置信地眨眼：

 

-开门

 

他反应过来付诸行动，拖鞋都没来得及穿，拉开门易烊千玺果然立在那里。

 

外面暖房的灯已经关了，房间里的光线涌出来穿过刘海照进来人的眼睛。易烊千玺举起食指比着噤声，左手握住王俊凯的小臂往里带，几个指头还夹着手机，手和手机一样凉，冰得王俊凯一激灵。门没阖上，易烊千玺却已经掉了个个儿转进了房间里。

 

22:00 

王俊凯卧室的灯光熄灭。

 

“收工——”

节目组切掉了几乎所有的摄像机。

 

黑暗里靠得太近，易烊千玺放开他的手，王俊凯听到他小心翼翼地松了口气。

 

“我们去划船吧王俊凯~”

门廊那点光漏进来，不偏不倚地跃入易烊千玺眸子里。

 

凌晨四点钟从北京的东三环骑去天安门，一点过在海边绿道扛着滑板跑不动了就一阵乱蹬，午夜时分踢着石子儿走过只有便利店还在营业的街道……只要易烊千玺提起，王俊凯就会同意。

 

他志在必得，就像捉迷藏的小孩儿躲在树上直到夜里，没有笑却像刚刚偷吃了蜂蜜。

 

果然，他借着微弱的光望进王俊凯好看的眼睛，感受到高他几公分的人深吸了一口气，他耐心地等，三秒之后，一声无奈的叹息。

 

易烊千玺背靠在门上点开电筒，光冲着地面，跟着王俊凯的脚步往行李箱那儿走，他这才发现王俊凯真的听了他的话，洗完澡在睡衣外面多套了件卫衣，裤子也能马上出门，只是光着脚没有穿鞋，看得易烊千玺打一个寒噤。

 

对于几乎没有偷溜出门成功经验的人来说，初次实践，要么像易烊千玺，上一次偷偷做什么还是躲在空调柜机后面想给老妈一个惊喜。这会儿放轻了脚步走在前面领路却不留神踩在石板边缘，滑溜一下紧张得脸都皱巴。

要么像王俊凯，没有经验就非常小心，学着动漫里搞刑侦的神探，跟在后面掩好门，入戏过深地上下左右检查一遍没有人跟踪，再回头发现易烊千玺根本没在等他。

 

就这么一前一后，总共二十几步路，走下小斜坡便是石子堆起的泊口。树上的灯都关了，借着月色倒也把周围看得七八分清晰——那船绑了两只桨，在仅有的那么一点儿波浪里缓慢呼吸。

 

易烊千玺麻利地松开绳套抛进船肚子，躬身抬一下推一下，接着自己轻巧地跳进去。船吃水不深，右舷靠前的船底还靠着摩擦力稳在岸边。

“你推一下，跳上来。”

 

“什么？”王俊凯觉得自己听错了，这小船离了岸，他一跳岂不是要翻？

 

“你先推一下，那儿……”易烊千玺颇有耐心，指给他看，“然后跳上来，你不是腿长吗？轻点儿跳，要不走不了。”

 

王俊凯听出来易烊千玺这是被逗乐了，看热闹不嫌事儿大！

 

他在夜色里拧出复杂的神情，回头丈量一下只够后撤一步，又看看船上往远处挪了点儿给他腾空的易烊千玺。

 

嗐，能怎么办呢？

 

他使劲儿一推，刚直起身——这船跟易烊千玺该不会太轻了？眼看着就荡出去离开岸边小半米。

 

“你倒是快点儿跳啊！”易烊千玺着急但不敢大声，两个拳头贴着裤缝一抖一抖也不知道在怎么比划。

 

王俊凯跳了。

 

如他所料，小船禁不住冲击，他刚一落下，船身就开始剧烈地摇晃。

他脚踩不稳，重心一偏就踉跄着往前冲，扑得易烊千玺半个身子往后仰去，眼看着就要摔倒——王俊凯赶紧刹出右脚抵紧船格，搂住易烊千玺把自己的上半身死命往回拽；辗转半分钟，重心在两个人中间腾来挪去；有一瞬间，左侧船舷只差三四厘米便会全部没入水里，再有分毫倾斜，就将带着他们倾覆；他们箍紧了对方不敢放开，压抑着喘息叠过粗气，拼命挪步想要制衡，折腾半分钟，汗还没流出来就被冷空气压回去，怕手一松就有一方落水，好容易稳住了大局，杵在船身正中紧紧贴在一起。

 

“靠，老子……” 王俊凯两条腿撑住船肚，那点家乡话循着气声往外冒。他扣着后颈把易烊千玺的脑袋从自己肩膀上掰到面前，毫不温柔，“易烊千玺你不要命！”

 

他惊魂甫定，恐惧、无措、恼怒、自责、失而复得，一股脑噌噌地往上冒，直冲得他眼冒金星。哑着嗓子不知道在质问谁，错乱中恍惚神色狠厉。

 

他牢牢钉住眼前还在回神的人，目光像是要穿透过去灼痛自己颤抖的掌心。

 

易烊千玺猛地对上王俊凯的眼神，慢慢聚焦——刚才匆匆点亮的手机早在混乱中被压到船底，这会儿只有一点月光——深潭的眼睛。

 

他突然笑了，梨涡很深。

 

“你不是和我一起不要命？”

 

这么近。

易烊千玺凝视着他，双眼灼灼发亮——清澈得如同山涧，静水流深，又像是藏匿了万里高空、狂风骤雨——现眼下站得笔直，几乎支撑着王俊凯全部的重量。

 

他的眼神慢慢松下来，没顶的情绪也渐渐归复平静。

易烊千玺模仿着他的动作，右手攀上他的后颈……

 

什么声音？

他们齐齐看向岸边——

没人。

是刚才被王俊凯踏松的石堆，接连有几颗滚进水里。

 

这下王俊凯也笑了。

他垂了眸，额头抵住易烊千玺的额头，闭着眼睛叹气。

 

 

 

（七）分寸

 

-你去划船。

易烊千玺先开口。

 

-我不会……

王俊凯赖皮。

 

-松手。 

自个儿到船头坐下。

 

-哦……

仿佛刚才神色凌厉的人只是幻影。

 

惊险一刻在发生时往往像断崖下的漩涡，永无止境。回过头来等易烊千玺找到磕破了角的手机，也不过十点二十几分，船都还没划出去。

 

-在干嘛呢？

他们几乎坐在船的两端，王俊凯看着易烊千玺的背影，他不过来，说要翻船。

 

-别说话，录音呢。

头也没回。

 

安静了，夜里只有木桨划水的声音。

 

一个多月前他们因为疫情延迟开学，网课还没开始，大把时间空出来宅在家。两家人住得近，又是知根知底的关系，于是在绝对隔离的十几天后，他俩把影视院校老师布置的观影清单合并，划掉看过的，从重合的部分看起。

 

今天在你家明天在我家，把影像投在墙上，隔一拳坐得靠近。只是门不上锁，有时楠楠进来，有时妈妈们叫他们吃水果，有时仅仅是几只猫。王俊凯偶尔揽过易烊千玺的肩膀，或是歪过去倚到他胸膛，停留两分钟就回到原位。

 

到饭点了家长们会留小孩儿吃饭，可吃了饭就要回去。最多在小区里走走，出门前有人提醒别去人多的地方，逛一逛赶紧回家。

 

可能长大了也不太好，小时候可以亲密无间，而现在他能来这个节目隔易烊千玺近一点，却得益于他们苦心营造的距离。

 

王俊凯想到这里吸了吸鼻子，有点儿冷了。

 

他正在犹豫，却看到易烊千玺小心翼翼地转过身朝他坐下。

“回吧。”

 

“不录了？”

 

“嗯，录好了。”

 

易烊千玺摁掉从出门开始录了半个小时的音频，怕在湖里光亮太明显，留了个未命名和他那些风声雨声白噪音存在一起。

 

他背对着潭影月色仿佛坐在船舶尽头那个尖尖的角上，看王俊凯小心地摇桨，因循规律把握分寸，尽力平稳地推开波浪。

 

 

 

（八）傻子

 

返程泊船比起出发时的危险，显得太过顺利。王俊凯牵着他往回走，进了暖房却迟疑地停下脚步。

 

不知道摄像头什么时候开，不知道节目组明早几点起，这楼下不够暖和，床铺太硬睡不好，还没有睡衣……

 

易烊千玺几乎能听见王俊凯为他找的所有理由，磨叽。很多人以为他是思来想去顾虑很多那个，其实王俊凯才是。

 

王俊凯有的担心他也有，担心刻意留出的安全距离会不会被行程表上的时间塞满，或是被冗杂的人和事越挤越宽。但他更害怕王俊凯事事为他着想，只要不是像刚才在湖面上那么危急，就不敢轻易把他拉近。

 

于是易烊千玺自己先推门走进去，手电也没开，脱了外套卫衣，摸黑往已经有几件衣服的木架上挂。他蹭掉鞋袜侧身躺下，双手放到枕边摆弄两下自己的手机。

 

“睡了，哥……” 平平淡淡道晚安的语气，他说着就闭上眼睛。

 

犹豫片刻，最终还是放弃了留着猫爪印的那张床，王俊凯规规矩矩地平躺到易烊千玺旁边。两个刚从室外回来的人，衣服都是凉意。

 

-“冷不冷？”

-“不冷。”

 

王俊凯觉得头晕，声音还是喑哑。

 

他们不再是小时候那种玩伴朋友，更不是捶肩膀拍胸脯的兄弟——他们牵手、拥抱，极其克制地亲吻，不在一起的时候会想念，一见面就会莫名地高兴——但他们算不上恋人，没有告白，不谈关系，哪来的恋人在看得到的未来里，几乎没有可能光明正大地在一起？

 

同一床被子下两个人中间隔着三四厘米的空隙像一个隐喻，他自己打一个寒噤。

 

王俊凯睡不着，像过电影一样回忆：训练，开演唱会，接受采访，拍电影，在海上拍杂志照片，在家里做饭，出门旅游，在湖上划船，在早上来这里的路上数跨江大桥有几处栏杆……他倏忽想起了艺考时背的诗：“他不是在寻求什么幸福，也不是为了逃避幸福而奔向他方……”

 

小心翼翼地侧身，差一丝贴到易烊千玺的短袖和运动裤。

 

-别想了

-“别想了……”

 

易烊千玺的声音即使在夜里也很轻，身形一动不动。王俊凯怔了一下，以为是自己脑袋里动静太大以至于出现幻听。不是。

 

-“你心跳太快了……”

比我的还快。

 

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因为心跳过快而浑身发烫，王俊凯问他，

-“热不热？”

 

易烊千玺闭着眼蹙起眉头又想笑了，他往后仰一点儿靠进王俊凯怀里。

 

-“不热。”

傻子……

 

 

 

 

 

—————彩蛋·藏不住—————

 

凌晨四点抱着一团衣服中途绊了几次回到自己房间的易烊千玺，早晨八点挣扎着起了床。

他梳洗完毕铺开被子，在二楼走廊遇到正要关门下楼的谢娜。

 

“娜姐早~”见到长辈要问好。

 

“诶呀千玺早啊~

 

你穿这么多啊，热不热?”

 

其实他的造型经常层层叠叠，只是各种颜色和面料，经肃静正色一压，用造型师的话说就剩两个字——高级。

 

然而时尚高级如易烊千玺，此刻却因为卫衣和打底中间翻出的一点衣领角角而感到心虚。 

 

“不热，还好。”附赠乖巧微笑。

                                                       

“也是，今天有点儿降温，别冻着就行，免得你还得天天裹着个披肩。”谢娜走过来帮他拎一拎卫衣的肩线、理了下衬衣领。

 

怕什么来什么，易烊千玺神经绷紧。

 

“你猜我造型师跟我说什么？”

 

“不知道……”控制语气，绷得更紧。

 

“他说，他的披肩本来只是给我做造型，现在好了，他能在名片上写，他还给易烊千玺造过型呢哈哈哈哈哈……”

 

“啊没有没有。”他不敢抬眼睛，思绪混乱，甚至还想说一句恭喜恭喜。

 

终于——

 

“行，好了~”谢娜拍两下他的肩，一边说一边往楼下走去，“我去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你叫下何老师，待会儿弄好了下来吃饭啊~”

 

“好。”

 

于是接下来，监控室的导播和昨天被他派去检查门厅摄影设备的助理，看到了第二幕令他们百思不得其解的画面。

 

只见易烊千玺恭敬地回答完毕，目送谢娜下楼，迅速转身，复又钻进那扇他方才阖上的门，其动作行云流水一气呵成。虽然表情平静，但显然这顿操作后劲儿太大，以至于他一屁股坐在刚刚抖开的被子上平视前方，良久，一动不动。

 

机器又坏了吗？这次不像啊！两人面面相觑。

 

当然，易烊千玺不会知道导播怎么想。

导播显然也不能来问他怎么想。

 

他只是，不能再对娜姐说谎了。

她刚才甚至还帮他理了衣领？！

 

易烊千玺的眼神是空的。

 

第二期节目里，谢娜问过他一个问题： “千玺，你喜欢一个人的话，是会表现出来的那种吗？藏得住吗？”

 

会。

 

藏不住。

 

他穿着王俊凯昨天那件衬衣。

 

番外 

每小时多爱你一点

小千18岁啦，时间真快呀。

请勿上升

01

“来包烟。”

易烊千玺挣扎着睁开困的恨不得黏在一起的眼皮，闻声猛地抬起头来。

男人穿着黑色的高领毛衣，眼神淡淡地看着他，挑了挑眉。

“哦，哦。”易烊千玺回过神，一边扫着条形码一边打量着这位半夜来买烟的顾客。

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头发大概只是随意的抓了抓，衣服不过是简单的纯色款式，然而还是不能否认这个男人依旧好看的让人情不自禁地想再多看两眼。

他还是头一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容貌这么出众的人，要不是这人看起来实在不修边幅，他险些要以为这是哪个明星搬到这附近了。

“刷卡付现还是扫二维码？”

易烊千玺露出标准的八颗牙齿笑容，专业的仿佛刚刚偷偷打瞌睡的人并不是他。

男人一言不发的付了钱，简短的说了声谢谢就往外走。

或许是天有些冷了，他的声音低沉又带着点儿沙哑，却更显得磁性动听。

易烊千玺看着男人瘦削却宽阔的背脊，鬼使神差地问了一句：“大半夜的一个人抽多没意思？”

男人顿住，微微偏过头上下扫了他一圈，一直神色冷淡的脸上突然勾起一个浅浅的笑容。

易烊千玺被这个突如其来的美好侧脸击中了。

他转过身走回来，就在易烊千玺来不及想自己刚刚的唐突、以为他真要同自己一起抽一根的时候，男人在柜台上随手拿了一支棒棒糖——

合着刚刚还未收起来的找零一起放在他手心。

“小朋友，还是吃糖更适合你。”

易烊千玺愣愣地看着手心里的糖，反应了半天才明白这人把他当小屁孩呢？

“靠，我十八了！”

男人已经走出一段了，也没回头，就这样懒洋洋地挥了挥手算作回答。

易烊千玺只好盯着手心里的糖看了会儿，发现刚好是自己喜欢的榴莲味。于是吐槽了男人半天之后，还是剥开糖纸吃了。

……味道还挺好。

02

易烊千玺打工结束回了宿舍，舍友们居然还没睡，显然是又要通宵打lol。

不能睡的时候困的要命，真到能睡的时候反而又精神了。再加上舍友们热热闹闹的自己也睡不着，索性也一起放松一会儿，等天亮再睡算了。

他开了电脑也不知道干点儿什么好，打游戏他现在提不起精力，看个直播得了。

易烊千玺平时也只是偶尔看看直播打发下时间，所以对什么大神小粉红的还真不怎么了解，想着排名越靠前肯定质量越高，就径直点了人气实时第一的直播间进去。

虽然他完全不知道这个直播间是干什么的。

一进去易烊千玺就被热情刷屏的弹幕吓了一跳，大半夜的人气还这么高，都不睡觉的吗？

“想听什么。”

易烊千玺戴着耳机，莫名熟悉的低沉嗓音从耳边清晰的传过来，情不自禁抖了抖。

他确认似得看了一眼屏幕，主播没开摄像头。

但是真的很耳熟啊我去。

好像刚刚才在哪儿听过似得。

易烊千玺皱着眉一边回忆一边想让主播多说两句话，然而这个主播好像不太爱讲话，用陈述句问完问题之后就一声不吭，应该是在看弹幕。

“那就郭顶吧。”

易烊千玺一愣。这么巧，自己也很喜欢听郭顶的歌，希望这人别把郭老师的歌唱毁了。

不过这声音倒是真好听。

易烊千玺正脑子里乱七八糟地琢磨着，就听到男人淡淡地开始唱。

然后他便什么都不想了，只安静地听。

将一首歌唱的好需要技巧，但并不在于技巧。只要能引起听众的共鸣，或许感同身受，或许有能联想到自己的地方，就称得上令人惦念的好歌手。

本质上来说一首歌可以想象成一场大雨。雨倾盆而下酣畅淋漓，灌注的是布雨唱歌者的感情，而听歌的人躲在安然的屋檐下。雨大到瓢泼，你心里知晓这雨水来得湍急，也许有人两手空空，雨水凉透了心里，你隔着玻璃看着，事不关己，无能为力。

叫人有些伤感。

主播就唱了一首歌。

“嗯，有缘再见，晚安。”

易烊千玺还没回过神来，就见直播间已经关闭了。

这么高冷这么随意的吗？？

易烊千玺简直没见过这么不营业的主播，既不喜欢说话，而且说不播就不播。

服了。

然而他还是没忍住，跑去百度了一下这人是谁。然后他就惊了——

王俊凯？

我去，北京CBD地段最好的那几栋楼都是他的？大型全国连锁商场控股人？拥有两家顶级电子竞技俱乐部？还有这是什么，在美国有一支属于他的橄榄球队？？

易烊千玺神情微妙地看了看简介里明晃晃的照片，有点怀疑人生。

特么的这不就买烟那哥们儿吗！

03

易烊千玺又在值夜班。

他跳了两级，虽然今年还不到十九，但离毕业却也不远了。

课业对他来说没什么难度，易烊千玺闲着也是闲着，也就经常来这家离学校很近的便利店打工。

他百无聊赖地把收拾的整整齐齐的货架又检查了好几遍，才终于无事可做的点开手机，想起上次听那人唱的歌，戴上了耳机。

一般来说，凌晨十二点，便利店也没什么顾客。

于是没想到半夜突然来人的易烊千玺开小差又措手不及被顾客抓包了，就是怎么听着这么耳熟……

“来包烟。”

易烊千玺抬头一看果然是上回买烟那哥们，一边心里嘀咕着土豪都这么接地气的吗一边再次露出标准八颗牙齿的灿烂笑容：“刷卡付现还是扫二维码？”

王俊凯：“……付现。”

他无意识地扫了一眼易烊千玺随手放在柜台上的手机，发现封面是自己的直播间。

易烊千玺注意到他的视线，不知道为啥有点紧张尴尬地傻笑了一下，飞快地把手机倒扣了起来。

就和真能亡羊补牢似得。

王俊凯挑眉，再次破天荒地笑了笑：“你是我的粉丝？”

易烊千玺有点僵硬，他该说是还是不是？好像都不太合适……

他不回答，王俊凯倒好像来了兴趣，一直很冷淡的男人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两次见到我为什么一点也不惊讶？我一般不给人签名，你想要我就破例给你签，还可以跟你合照，怎么样？”

易烊千玺：“……”

谁是你粉丝啊？？

我不就听你唱过一首歌吗？？

虽然确实挺喜欢的就是了……

但那是意外！

易烊千玺冷静了一下，露出一个标准的假笑：“不了，谢谢。”

王俊凯也不生气，只是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淡淡地问：“那常客有优惠吗？”

易烊千玺：“……”

嘿你这么有钱跟小老百姓抢什么优惠券？？

然而便利店确实有活动，他又不能说没有。

易烊千玺磨了磨后槽牙，耐着性子跟这个没事找事的人介绍：“一般店长会让我在朋友圈发一些限时打折的商品、或者满一定金额返现，所以需要加一下我的微信……”

咦？

……咦？？

易烊千玺觉得自己好像中了什么套路，然而他仔细观察了下王俊凯，发现他还是一副淡淡的神色，并不令人觉得他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可能是自己想多了吧。毕竟王俊凯拐着弯的要他的联系方式，图什么啊？

易烊千玺这么一想就放松了许多，也不再废话痛快地点开微信二维码让对方来扫。

王俊凯因为要扫码的缘故离他很近，易烊千玺发现他比自己要高上一些，挺直的鼻梁几乎要碰到他的发间，柔软舒适的黑色毛衣上传来淡淡的古龙水味。

哼，不好好梳头，却记得喷香水。

……虽然确实很好闻。

易烊千玺的微信头像是自家养的猫，ID名字叫封闭货车。

王俊凯的头像……易烊千玺傻不拉几地看着头像上笑得灿烂的海贼王路飞，怀疑自己加错了人。

这可真不怪他。

他抬头看看一副生人勿进的高冷模样的王俊凯，再看看活泼灿烂的海贼王，ID叫……征服星辰大海。

易烊千玺：“……”

大哥你精分啊？？？

王俊凯看起来完全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见易烊千玺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看着他发呆，他想了想，在外衣口袋里找了找，掏出一个东西递给易烊千玺。

易烊千玺下意识地接过来：“给我的？”

王俊凯一声不吭地点头。

他摊开手心，是一支漂亮的活像艺术品似得棒棒糖。

易烊千玺张了张嘴，不知道说啥好。

干嘛呢这人，哄孩子呢？？

王俊凯看着他又笑了起来，漂亮的桃花眼弯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小朋友，我周六有一场歌会。看在棒棒糖的面子上，你记得来。”

易烊千玺看着他和上次一样很潇洒地说完就走，纠结地看着手心里漂亮精致的不像话的棒棒糖。

他怎么觉得王俊凯是特意来给他送棒棒糖的呢。

应该是他想多了。

不过易烊千玺看了看手里的小礼物，想了一会儿，把王俊凯的微信备注改成了糖果叔叔。

04

易烊千玺往朋友圈发了好几天的便利店打折促销活动，也没见不梳头却喷香水的精致唱见来买烟。

说实话，他既然唱歌的话，不是不应该抽烟的吗？

虽然只是作为兴趣爱好。

易烊千玺把一直莫名其妙放兜里没吃的棒棒糖拿出来发了会儿呆，控制不住地猜测：这人该不会本来就不抽烟吧？那天离得那么近也没闻到他身上有烟味啊？那他为什么来买烟？话说他这么有钱正常情况下为什么要来便利店买东西？

……不能想了。易烊千玺自认从小品学兼优谦虚自律，然而再这么乱七八糟地琢磨下去，他怀疑自己就要变成自恋狂魔了。

易烊千玺看了看还没聊过天的微信对话框，心想糖果叔叔又不是圣诞老人，非得一年才送一回礼物，干嘛这么让人抓心挠肺的啊？

小广告优惠券都轮番轰炸了，他也不来，既然这样干嘛主动加他？

易烊千玺恶狠狠地盯着那支棒棒糖，心想周六歌会是吧，不来就不来。

哼。

他本想干脆把这棒棒糖吃了眼不见为净，然而拆了一小部分，又扔回了口袋里。

反正不是因为舍不得。

05

口是心非的易烊千玺数着日子到了周六，以前也不觉得那么无聊的惬意日子总觉得异常难熬。

无精打采了好几天，周六易烊千玺神采奕奕地早早开了电脑，一边吃着从食堂带回宿舍的土匪鸭，一边喝着珍珠奶茶。

王俊凯留言说了七点直播，上线特别准时。

这一次王俊凯竟然破天荒的开了摄像头。

粉丝简直要哭晕过去。

易烊千玺看着满屏的表白哼哼着咬了一口肉，吃了一堆黑珍珠。

王俊凯似乎在家，以摄像头的范围看不到天花板，他身后……易烊千玺确定他看到了一条水族馆里的那种鲸鱼。

易烊千玺：“……”

大爷的，糖果叔叔在家养鲸鱼。

他穿着一件黑色衬衣，手里把玩着一个小小的遥控器。

“今天就不让大家点歌了。”

易烊千玺看着直播，总有种王俊凯被人掉包了的感觉。毕竟这几天他补了一下王俊凯以前直播的录屏，今天的画风实在有点不同。

怎么说，选的歌都有点甜。

好像还挺开心，虽然不知道为什么。

以前的录屏里，虽然王俊凯的话很少，但总让人无端觉得他有很多心事，沉甸甸地坠在心里，似乎人生一帆风顺了，却并不快乐。

不知不觉过了两个多小时，易烊千玺想着今天算是王俊凯直播时长最高的时候了吧，就见王俊凯开始专注的翻看在线粉丝。

弹幕上一堆问号。

王俊凯也不解释，只是飞快地筛选关键词排除确认之后点击了关注，然后破天荒地冲着镜头笑了。

“我就知道你会来。”

“一会见。”

王俊凯说完就下播了。

弹幕简直疯了一样，要炸成烟花。

易烊千玺有点愁。他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那人唱歌是唱给自己的，说话也是对着自己说的。

他真要变成自恋狂魔了？？

可他就是觉得，王俊凯在透过屏幕跟他说话。

头大。

易烊千玺一边吐槽自己，一边去看刚刚王俊凯到底干了什么好事儿。

简介那一栏里，王俊凯的关注赫然由0变成了1。

易烊千玺漫不经心地点开……

发现[封闭货车]成了K神的唯一关注。

06

易烊千玺很快收到了来自糖果叔叔的微信消息。

“我在楼下等你。”

易烊千玺：“……？？”

王俊凯怎么知道自己住哪儿的。

大概糖果叔叔就是无所不能。

他探头往窗户下边儿看了看，发现楼下多了一辆大货车。

搞什么呢这个精分海贼王唱见。

要开着大货车去征服星辰大海吗。

虽然在吐槽，易烊千玺却心情特别好。他动作飞快地下了楼，就看到王俊凯微微笑着靠在大货车上看他。

也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那辆货车和易烊千玺用来看直播的账号头像简直一模一样。

易烊千玺看着王俊凯笑起来弯弯的眼睛，觉得曾经那个高冷的帅大叔怕是以后不存在了。

或者只是在他面前不存在了。

王俊凯指指大货车：“礼物。”

易烊千玺朝他摊开手：“那我的棒棒糖这次不给了吗？”

王俊凯一点也不慌，笑眯眯地让人把货车紧闭的门打开。

一整车漂亮的像星星一样的棒棒糖如同小山一样堆在货车里，就像摘下了漫天的星辰。

易烊千玺哭笑不得，还真是糖果叔叔没错。

他爬上货车，拿了一支棒棒糖放在手心里，想了想还是决定问一下：“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

王俊凯弯弯眼睛：“七百六十九天前。”

易烊千玺睁大了眼睛。

两年前他见过王俊凯吗？

易烊千玺努力回想，在他的人生中能留下深刻印象的大事并不算多，之前是因为没有往过去联想，现在想想，能对的上号的也就只有一件事。

07

两年前王俊凯被车撞了，车主却肇事逃逸。那时很多人对头破血流倒在地上的王俊凯驻足围观，却都不想找麻烦因而只是露出伪善的怜悯神情。

只有一个男孩子毫不犹豫地冲上来，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小心翼翼地包在他的脑袋上尽量止血，然后替他打了急救电话，并一直照顾着他直到亲眼看他进了手术室。那时候其实王俊凯是神志不清的，但他就是记得——

他记得男孩温暖的怀抱，有力的心跳，甚至是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的清香。多亏了易烊千玺送他手术及时，王俊凯才没有落下后遗症。听护士说，他脖子上还挂着准考证，明显是应届高考生，但因为救他可能会错过第一场考试。

可是他没有留下任何联系方式。

王俊凯通过各种途径找他，过了很久才找到。

易烊千玺当时第一门被耽误了，不然绝对有能力上更好的学校。王俊凯只觉得他搞砸了易烊千玺的人生，却没办法弥补他。也不敢贸然出现在易烊千玺面前，害怕他会怪他。

但看着他的时间久了，王俊凯意识到自己的初衷早就变了。

他不想只是去弥补他。

现在易烊千玺想起来了，王俊凯又开始像一开始接近他那样怂啦吧唧。

易烊千玺现在总算明白了，这人压根就不是精分，只是又怂又傻。

易烊千玺：“不梳头装作不在意，那你喷啥香水？”

王俊凯：“……”

易烊千玺：“高冷？不爱说话？那你还想征服星辰大海？”

王俊凯：“……”

易烊千玺：“买烟？装什么酷？你身上根本没烟味知道吗？”

王俊凯：“……”

易烊千玺：“你为啥老送我棒棒糖？”

王俊凯：“……你那天送我到医院的时候掉了一支棒棒糖，我以为你喜欢。原来你不喜欢吗？”

易烊千玺想了老半天，才想起来自己老妈说吃甜的补脑，那天出门好像是硬塞给他一支棒棒糖。

不过看着王俊凯一副怀疑人生的崩溃样子，决定还是让这个乌龙延续下去好了。

“我喜欢。毕竟你是糖果叔叔嘛。”

王俊凯跳上货车，和易烊千玺交换了一个有着棒棒糖味道的、甜甜的吻。

End.

小千18岁啦，祝你永远幸福快乐！

下一棒 @七个甜 

·宠弟狂魔×撒娇粘人精，K赫

·送给 @吃可爱长大的豆哥 ，迟来的生日快乐

·勿上升×20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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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

【拉灯01】

 

 

从小，千智赫的整颗心就放在了他哥哥身上。

 

 

千智赫八岁的时候，妈妈告诉他：“智赫，我们要有新家了，你会有爸爸，还有哥哥！”幼小的孩子茫然眨了下眼睛，从小因为失去父爱而变的乖巧又敏感的性格告诉他，不能说出一些令人失望的话，尤其是对面前好久没绽放笑容的妈妈。

 

 

搬家的那一天，千妈穿了一件极其艳丽的裙子，在镜子前面转了一圈又一圈。千智赫坐在沙发上，手上捧着一盒牛奶，看着难得打扮的很是漂亮的妈妈，内心的不满与排斥消失无踪，只要这个独自把他带大的女人幸福就好，他这样想......而且好像他还会有一个哥哥。

 

 

见过几次面的帅气叔叔开着车来接他们，千智赫牵着妈妈的手，边走边回头望了望可能再也不会回来的家。

 

 

车开了几个小时，跨越了区，开进了陌生的小区，最后停在一栋漂亮的房子门口。千智赫跟着下了车，周围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邻居令他有些害怕。他乖乖的当一个不会说话的娃娃，手里依然捧着他的牛奶，跟着妈妈进了屋。

 

 

正是晚上吃饭时间，打开门的刹那饭菜的香味扑鼻而来，这对于千智赫来说，倒没有什么诱惑力，毕竟一手将他带大的妈妈，手艺可好太多了。

 

 

阿姨把饭菜都端上桌后，帅气的叔叔朝楼上喊了句：“下来吃饭。”嗓门挺大的，把从小习惯母亲温侬软语的千智赫吓了一跳，睁着一双眸子，看到从楼上下来的高个子少年，站到他面前。

 

 

这就是他的新哥哥吗？脑海里刚蹦出猜测，王父开口介绍道：“凯利，这是妈妈，这是你的弟弟，他叫智赫。”王凯利蹙着眉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快速瞥了眼身着艳丽的女人，喊了声：“阿姨。”语气很是冷漠。

 

 

王父的脾气挺不好的，尤其在大儿子不给他面子喊了这声‘阿姨’后，恨不得当场就想教训王凯利。但，他现在是个有老婆的人了，想要发火的念头在被柔软的手覆上后，就成功熄灭了。

 

 

“哪个孩子会对陌生人喊妈妈啊，你这可太着急了，凯利呀，叫我阿姨就好。”女人的声音温温凉凉的，听着让人特别舒服，王父紧绷的脸色顿时柔和。

 

 

千智赫看着这一幕觉得挺神奇的，没等他的脑袋开始天马行空，妈妈拍了下他的肩膀，“来，智赫，这是凯利哥哥，你不是一直想要个哥哥吗，这下愿望可实现了。”

 

 

王凯利的眼神上下打量这个多出来的弟弟，内心直觉这孩子以后可能会是个麻烦。他压根不想要弟弟，更加不想要一个新妈妈和一个新的家庭，但是老东西铁了心要将这母子两个带回家，他也没办法。再看到现在，易怒易暴躁的父亲竟然都没发火，可见这女人有多神奇。

 

 

王凯利脚步一转，不想理会家中多出来的两个人，身形微动便听到脆生生的一声：“哥哥！”

 

 

衣服底下的鸡皮疙瘩骤起，眉心蹙的更深了，王凯利面色不虞的看向声音来源，千智赫拿着一瓶奶递到他面前，哄小孩似的对他说：“哥哥，喝奶奶~~~”

 

 

这一举动，让千妈十分惊讶，不禁吃醋感叹道：“智赫还真是喜欢凯利呀，平时他可护食了，我想吃他的零食都不被允许的。”王父一听，平日里严肃的嗓音也染上了笑意：“你看，弟弟这么喜欢你，还不快接着。”

 

 

眼前的奶盒王凯利昨天刚见过，在学校路边的垃圾桶里。他没有听从父亲的话有任何动作，冷漠的一张脸崩的紧紧的，和王父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脾气也是。

 

 

他能看到眼前细细瘦瘦的胳膊拿着牛奶在轻微抖动，这个新弟弟还挺倔强的，嘴角嘲讽一笑，下一秒弧度却僵在了脸上。只见那双小鹿般的眸子里，泛出了泪花，湿漉漉的盯着他看，可怜兮兮的模样妥妥受了欺负。

 

 

王凯利太阳穴一跳，脑门有点疼。果不其然，他的猜测被证实，麻烦来了......“哥哥，你不喜欢智赫嘛？”软软的嗓音带着哭腔，唇珠紧抿在唇瓣上，嘴角下挂泫然欲泣。

 

 

王凯利心上一紧，头皮发麻，硬巴巴的说了三个没用的字：“你别哭。”他的表情算不上好，看起来比较严肃，再加上已经开始有些低沉的声音，这句安慰倒变成了命令。

 

 

反而是王父先一步蹲下，试探性的抱住千智赫哄道：“智赫不哭，一会儿叔叔教训哥哥好不好？”

 

 

这哄孩子的方法也是没谁了，王父的教育方式直接被所有人嫌弃。千智赫挣脱出王父的怀抱，往王凯利身边靠了过去。千妈说话温柔，实则直白：“两个都是儿子，你这打一哄一可不行啊！”

 

 

王父蹲在地上，尴尬的站了起来，严肃的老总形象破裂，脸色微红。没办法，王凯利太像他了，从小就是个不懂得示弱的孩子，他又经常外出谈生意，所以把孩子抱在手里，娇滴滴的与他谈心，这样的画面几乎从未实现过。以至于，当他有了千智赫这么一个会撒娇的二儿子时，等于满足了他多年的幻想，只想要把最好的都捧上去，等着智赫喊他一声爸爸。

 

 

然而，过犹不及形容的就是王父了。千智赫怯生生的往身旁看了一眼，王凯利还是一副冷淡的神色，好像对刚才王父的那句话，没有产生丝毫影响。是藏着难过呢，还是真的无所谓呢......

 

 

千智赫的思绪逐渐飘远，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目光有多专注。王凯利侧头对视上热切的眼神，他单方面无声对峙了片刻后，王凯利率先败下阵来，伸手拿过了牛奶。

 

 

手上一空，千智赫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奶没了，落到了王凯利手里，眼睛还有点刚回神的飘忽。王凯利暗自咬牙，这小孩完全是在盯着他发呆，他居然误会成了期待他喝奶的意思，现在这奶也还不回去了，会错意就是这么尴尬。

 

 

“哥哥，你怎么不喝呀？”饭桌上，一顿饭快要吃完时，总是偷偷关注王凯利的千智赫问道。王凯利内心翻了个白眼，心想：我能接受你的奶就不错了，真是得寸进尺！嘴上却道：“我会喝的。”说完，恨不得想咬掉自己的舌头。

 

 

千智赫心情愉悦，嘴角笑出两颗甜甜的梨涡，露出刚掉的两颗大门牙，很是讨人喜欢。王父在主位上观察，心中颇是欣慰，问道：“智赫，以后你就跟哥哥睡一间房，可以吗？”

 

 

家里的房间还有空的，单独收拾出一间给麻烦精又不是没有，王凯利不知道这老东西干嘛要这么提议。心中想着可千万不要答应，然而，麻烦精就是麻烦精，只听音调上扬的一句：“好呀，智赫喜欢哥哥。”

 

 

王凯利把碗里最后一口饭扒进嘴里，王父又碎碎念道：“真好，明天叔叔和妈妈就去买新床......”话语一顿，他总算是想起了自己的亲儿子，“凯利，你没意见吧。”

 

 

王凯利放下碗，眼神不友善的一瞥，冷笑道：“有没有意见，你不是已经决定了吗。”不等王父发火拍桌，王凯利就下了饭桌上楼，故意砰的一声关上了门。

 

 

王父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半晌后才坐下来，语气有些委屈：“这孩子青春期快到了，一点面子都不给我。”千妈并不想安慰这个男人，因为王父对王凯利的态度，连她都有点看不下去，太疏忽儿子成长了。

 

 

大人们的恩爱，千智赫不感兴趣，他还沉浸在刚刚王凯利讽刺的那一眼，和叛逆的态度。眼中有些兴奋：青春期什么的好帅哦！

 

 

说到做到，第二天王父和千妈在商场订好了新床，还为两个孩子买了礼物。下午的时候，家具公司来送货了，一张上下铺的床，足以让两个孩子睡到成人。

 

 

王凯利冷眼看着安装的工人们在他的房间内进进出出，一个下午的时间，他的房间就被彻底改造完毕。一张上下铺的新床，两个书桌，一个占据了一整面墙的大衣柜，原有的旧东西就剩下了一个垃圾桶！

 

 

行吧，住进来就住进来，可别给我惹麻烦！王凯利憋着气，一言不发的吃好饭，进了房间里洗澡。

 

 

千智赫表面淡然，实则内心兴奋的进了他和王凯利的房间。四处环视了一圈，把上铺的睡衣拿下来准备去洗澡。眼神不经意看到书桌上的一瓶奶，正是他昨天捧在手上的那盒。

 

 

不是说了会喝的吗？千智赫心中委屈，眼眶顿时红了，眼泪打着转嘴角开始习惯性的下挂。王凯利从浴室出来，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脑袋直接懵了，脱口而出：“你又怎么了？”语气不耐烦。

 

 

千智赫转过身，手里捧着那盒奶，哭腔说道：“哥哥你讨厌我吗？为什么不喝我的奶奶？”泪花落了一滴，鼻头通红。王凯利心想完了，慌乱上前抓着头上的毛巾解释：“你别哭......我不能喝奶的。”啧，让别人知道自己的弱点，真是一件丢面子的事情。

 

 

千智赫泪眼朦胧，只能大致看到王凯利的轮廓，大着胆子伸出小手，抓住哥哥的睡衣袖子，抽噎着问道：“为，为什么呀？”王凯利嘴唇嚅嗫了片刻，不情愿的说：“我，乳糖不耐受。”

 

 

对于八岁的孩子来说，这词语有点专业。王凯利看着那张不解的花脸，深吸口气解释道：“就是，我喝了奶会拉肚子，会很难受，所以我不能喝奶。”拉肚子这件事，千智赫还是经历过的，瞬间就懂了。

 

 

“呜呜呜~~~”但是，眼泪并没有因为王凯利的解释而停止，反而愈加的肆虐起来。有了第一滴眼泪，那些被圈在眼眶里的泪花汹涌而出，几秒就打湿了整张脸。

 

 

王凯利急了：“你怎么又哭了？我没骗你。”千智赫哭的凶，开始打嗝，一句话说的断断续续好不可怜：“哥哥，不，不能，喝奶奶，怎么办？奶奶这么好喝，哥哥，不能喝......”

 

 

仿佛，长期存放在冰冷坚硬壳罩里的心脏，被一双柔软的手小心捧起，呵护备至的放进了四季如春的保温箱。

 

 

王凯利也想喝牛奶啊，他小时候偷偷的尝过，后果便是拉肚子，而牛奶的滋味在那一刻便给他留下了记忆和诱惑。所以现在，当有这么一个人，把他内心的渴望说出来，并且为他哭为他伤心时，心脏的包容度也随之扩大。

 

 

千智赫哭的伤心，却很懂事的不哭出声音，细细小小的呜咽声听得人心疼。王凯利没安慰人的经历，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只能僵硬的把麻烦精抱进怀里，学着电视里哄人的画面，拍了拍千智赫的脑袋，说道：“不哭了，以后哥哥的奶就让智赫代喝，好不好？”

 

 

哭的呆毛都在抖动的孩子，抬起头神色认真又不敢置信的确认道：“哥哥，接受我成为你的弟弟了吗？”很显然，这才是领会的重点。王凯利表情绷的很紧，‘嗯’了一声，“以后智赫就是我的弟弟啦！”

 

 

正式宣告他弟弟身份的哥哥，好酷哦！千智赫仰着脖子，看王凯利的眼睛里，满是闪耀的星星眼......流下了鼻涕。

 

 

男孩子的友谊，经过一个晚上，就有了质的变化。清晨，王父看着两个孩子，互相牵着手，背着书包远去的身影，点头感叹道：没什么事，是睡一觉摆平不了的，呵呵呵。

 

 

殊不知，这句话日后也成为了千智赫挂在嘴上的座右铭，甚至成为了王凯利用来怼单纯直男老父亲的利剑！

 

 

千智赫和王凯利读的是同一所学校，王凯利在初中部，千智赫在小学部。自从被王凯利承认了弟弟身份后，千智赫就黏哥哥黏的紧，下课间来不及往初中部跑，中午的吃饭和午休时间，就成了弟弟找哥哥撒娇的好时候。

 

 

“王凯利的宝贝弟弟又来了！”见过了这两兄弟一学期的黏糊劲儿，王凯利的同学都见怪不怪了。千智赫进了哥哥教室，初中的学姐们日常伸手去揉小孩的脸，他也不闪躲和排斥，天生乖巧的性格让姐姐们爱的不行，甚至有几个男学生都开始羡慕，自己家里怎么就没有这么讨人喜欢的弟弟呢！

 

 

被姐姐们围在中心哄着吃糖时，王凯利从老师办公室回来了，无奈的拉过小孩的手，把千智赫从一堆姐姐们的怀抱中救出来。千智赫的脸蛋有点红，王凯利轻轻的给他揉着，听见小孩细声细气的对他说：“哥哥，我今天中午想跟你一起睡觉。”

 

 

“不是都改掉这个毛病了吗？”上学期，千智赫来到陌生环境，一离开王凯利就眼眶通红，老师没办法才同意了王父的要求，让弟弟去哥哥的教室一起午休。这学期开始，千智赫怕生的性格改善很多，一个人午休的习惯逐渐养成，但今天好像一朝回到了解放前。

 

 

千智赫低着脑袋，眼珠子在眼眶里转啊转，手上下意识拧着姐姐们刚刚给的糖果纸袋，撒娇道：“我昨晚，做噩梦了......”王凯利可不信他，“我天天跟你睡觉，你抱着我不知道睡的多香。”

 

 

听哥哥不信他，千智赫着急的跺了下脚，开始蛮横：“我就是想跟你一起午休嘛，一起嘛哥哥。”王凯利就知道他在撒谎，把扯着他袖子的手拉下来，将人抱进怀里，轻轻打了下屁股：“真是惯的你！”麻烦精偷偷吐了下舌头。

 

 

中午的时候，王凯利把千智赫像抱小孩一样，横抱在怀里开始午休。小家伙在哥哥怀里睡的特别香，打呼的期间，鼻涕泡‘啵’的一声破了，萌死了一教室的弟控姐姐哥哥们。窗边经过的检查老师，看到这一幕，丝毫不惊奇，只觉得：真是完美的兄弟情啊！

 

 

千智赫小学还没上完，王凯利就进入了高中部，这下两人之间的距离离得更远了。再加上，高中生的学业开始繁忙，有时候甚至连午休的时间都在啃书啃知识，千智赫想去找哥哥，也只能忍着。

 

 

于是，在学校的黏糊便留到了家里，尤其每天晚上放了学，王凯利做完作业后，千智赫就抱着人不放。

 

 

“哥哥，智赫给你喝奶奶好不好？”王凯利坐在书桌前，凝视着眼前抱着他撒娇的弟弟，那双凤眼里澄澈单纯不谙世事，内心一闪而过的罪恶感终是败下阵来，“好。”

 

 

【拉灯】02

 

 

王凯利会哄他，抱着他吃饭，给他喂饭，亲他的脑袋和脖子，各种哄。但每到千智赫觉得有希望能改变结果的时候，王凯利的态度又很是明确：“住宿！”

 

 

首先看不下去的就是王父，只不过他不是呵斥二儿子蛮横的行为，而是日常责怪大儿子：“你看你，弟弟又哭了，弟弟喜欢你想要跟你睡，你就回家睡呗，反正你俩这么多年，智赫的上铺就没派上过用场，别住宿了。”

 

 

在这样睡下去，会出事的！王凯利不好直说，抿着嘴巴对直男父亲翻了个白眼。

 

 

最后还是千妈成功劝好了哭闹的儿子：“智赫，哥哥马上高三了，学习很重要，以后是要考名牌大学的，你可不能这么不懂事啊，打扰了哥哥的学习，哥哥以后就不能挣钱给你买牛奶了。”

 

 

不能买牛奶？这可是一件很严重的事情，没有牛奶，他就不能让哥哥尝奶奶了，也不能亲哥哥了！最后的一句话，才是重点。

 

 

想至此，泪水很神奇的消失了，千智赫抹了下眼泪，抱着王凯利的脖子，嘴角撇着艰难说道：“哥哥，学习重要，智赫听话！”几乎是咬着牙，一字一字说出来的。

 

 

“唉~~~”初中教室里，千智赫趴在桌上惆怅的叹了口气，好想哥哥啊！尽管每晚，他都是在王凯利床上抱着有哥哥味道的被子睡觉的，但根本无法满足他想抱着他家亲亲哥哥的心。

 

 

到了周末，王凯利回家了，千妈和阿姨做了一桌好菜，为了给辛苦的高三生好好补补。从王凯利进家门开始，千智赫就一直黏黏糊糊的牵着哥哥的手，要不是因为吃饭，才不会放开呢。

 

 

晚上的时候，千智赫先洗好澡爬上了哥哥的床，王凯利从浴室出来，楞了一下，刚想找借口把人赶到上铺去，麻烦精率先说道：“哥哥不在家的时候，我都是睡得哥哥的床。”意思就是：他的上铺从来没收拾过，不好睡！

 

 

王凯利无奈，他确实也想千智赫想的紧。深吸口气，把毛巾扔进篮筐里，顺从千智赫也是顺从自己的心意，爬上了床。不等他行动，少年泛着奶香的身体就凑了过来，两胳膊搂住他的腰间，脑袋往脖子里蹭着：“哥哥，我好想你啊。”

 

 

千智赫还没变声，说话的音调和音色与小时候别无二致，还是细细软软的，让人有种心脏被小猫的尾巴蹭过似的，令人柔软。王凯利翻过身，搂住怀里的人，亲了下额头：“哥哥也是，想智赫了。”

 

 

这句话，可比中奖了还要让人开心。千智赫心里乐开了花，脑袋往王凯利的脖子里，胸口上一个劲儿的钻，两条腿还绕了上去，蹭啊蹭的像只撒娇的猫咪。

 

 

王凯利小腹上起了一团邪火，直往底下钻。他没办法，好气又好笑的打了下千智赫的圆丘，内心感叹手感不错，嘴上却正儿八经的说：“不许动，乖乖睡觉。”

 

 

屁股上的手掌有点热，烫的千智赫脸都红了，嘟囔了句：“哥哥的手......”王凯利当做没听见，手捏了捏结实饱满的圆丘，闭着眼睛‘嗯’了声：“快睡觉。”

 

 

千智赫红着耳朵，放任异样的感觉流窜。这一个夜晚，旖旎和暧昧，逐渐发酵。

 

 

王凯利的高考成绩对于名牌大学的分数线，还绰绰有余。一家人高兴坏了，王父自豪的很，请了周围亲戚摆了酒席，恨不得要让全世界都知道他的大儿子是今年高考状元。

 

 

众人都在乐呵的喝酒，唯独千智赫的神情恹恹，趴在桌子上一言不发。难得王凯利没有哄他，等到回了家两人有了私密的独处空间，王凯利才把人抱进怀里，哄着：“不开心了？因为哥哥要去外地了，是吗。”

 

 

千智赫嘟着嘴巴，给了王凯利一个‘你也知道啊’的眼神，语气失落道：“我为什么年纪这么小，不能和你一起上小学，上初中，上高中。等我长大了去了你的学校，你都已经毕业了！”

 

 

说着说着，眼眶又红了。王凯利无声叹了口气，心想：麻烦精爱哭的毛病是好不了了。哄人的语气一如既往的温柔耐心：“没关系的，正因为哥哥比智赫大这么多，哥哥才能给智赫更多的宠爱。”

 

 

千智赫低着脑袋，满脑子都是他哥要去外地上学这件事，丝毫没觉得，已经快要初二的他，让哥哥这么哄着是一件极其不正常和不懂事的现象。

 

 

他没有说话，埋头流眼泪，肩膀一耸一耸的。王凯利没法子，心上一计道：“不哭了好不好？智赫喝牛奶了吗？哥哥想尝尝奶味，嗯？”变声后的尾音，格外撩人，烫的千智赫的耳尖一抖。

 

 

【拉灯】03

 

 

剩余的初中，和苦逼的高中生活一晃而逝。千智赫的身形修长，俊逸的脸庞和清冷的气质在人群中尤为显眼。他拿着行李，望着眼前的名牌大学，表情算不上高兴。

 

 

正如亲亲变成吻的那个夜晚他所说的，等他努力考上大学时，王凯利都已经毕业了。尽管如此，他还是依赖的，依循着挚爱的人的步伐，来到了这里。

 

 

王凯利目前正在学校偏远的实验室里，帮教授完成最后的项目，千智赫没有告诉他自己考的学校和他的是同一所，特地串通了王父和千妈，撒谎说考到了另外一个城市。

 

 

所以，在听说项目完成的那一天，他打算给王凯利一个惊喜。只不过，对于王凯利来说，的确是惊喜。而对于千智赫来说，却感觉心脏碎了一半。

 

 

烤肉店里，千智赫看着坐他对面的学姐，手脚利落的烤着肉，把沾好调料的食物放进他的碗里，一副大嫂姿态的模样，内心特别不舒服，差点让他夺门而出。真是讽刺，他努力的考上这所大学，费尽心思的想要给王凯利惊喜，这人却背着他交了一个女朋友！

 

 

不对，也不算是背着他，也没有辜负他什么，毕竟王凯利从来没同他说过什么交往的话，越界的不过也只有一个吻而已。他忍着想哭的冲动，一言不发的把沾着辣椒酱的烤肉一块块塞进自己嘴里。

 

 

一直偷偷观察千智赫的人，眼底闪过难言的心疼。

 

 

王凯利在这所城市有房，千智赫来了肯定是住他哥家里，学姐吃完后就回学校了，晚间的路上只剩下了兄弟俩。

 

 

最终还是千智赫受不住了，主动问道：“那位学姐，和你什么关系？”王凯利望着路灯下眼眶微红，鼓起勇气问他的少年，开口道：“她正在追我。”

 

 

千智赫张了张嘴，有些艰难的问：“那你，同意了吗？”王凯利没有说话，少年眼中噙着泪花，倔强的想要一个答案的模样，让他的心如被刀剜一般的痛。

 

 

半晌后，王凯利的无声给了千智赫答案。少年用手背胡乱的抹了下眼睛，如牛奶般白嫩的肌肤顿时泛红，嘴角僵硬扬起抹弧度：“那我祝哥哥幸福......我回学校了，我这学期交了住宿费的，不能浪费。”语气轻松的勉强，转身后手欢快的挥了挥。

 

 

王凯利抬手，大拇指把眼角的泪拭去，给自己下了狠心：这是领了证，有了家族关系，异父异母的弟弟！

 

 

那天晚上过后，千智赫没有同王凯利有过联系。千妈和王父打电话问王凯利，弟弟还好吗的时候，他都是忍着痛违心的说：很好。其实那孩子不好，麻烦精瘦了一圈，在学校里遇到他，也是下意识的逃避，哪里能好呢。

 

 

电话里，王父又聊起了千智赫打算给他一个惊喜，窜都着全家人帮他瞒着的事情。王凯利听着是又酸又甜又疼，复杂的滋味差点淹没他的呼吸，恨不得立即飞奔到那人身边，抱人入怀才能呼吸顺畅。

 

 

‘缺氧’的状态维持了个把月，直到某一天晚上，他手机上的来电显示让他有了呼吸。

 

 

电话是千智赫的同学打来的，吵吵闹闹的酒吧音乐让王凯利眉心一皱，听到千智赫喝醉了，眉心的褶皱愈加深了几分。听到同学说，千智赫醉了一直在喊：要哥哥，要找哥哥！火气瞬间又变成加了糖的牛奶。

 

 

王凯利去了酒吧把人带回了家，千智赫走路磕磕绊绊，浑身醉的软绵绵。进了家门，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将王凯利抵在了墙上，双眼迷蒙又可怜的望着他：“哥哥不喜欢我了吗？不喜欢智赫了吗？”

 

 

小麻烦精爱哭的本性显露无疑，泪花一滴接着一滴的往下落，看的王凯利心疼不已。千智赫语气快速，没让他哥有哄他的机会，一遍遍的说：“哥哥喜欢智赫好不好，喜欢喜欢我嘛，哥哥~~~”

 

 

奶音在变声期过后，变成了苏音，但每句话撒娇的尾音还是没变，总要绕个几弯扬个几调，每句话的最后总会加个‘嘛’或者‘呀’，让人浑身酥麻，心软成一团棉花。

 

 

王凯利搂住怀里站不稳的身体，稳住心神道：“智赫你醉了，等你醒了哥哥和你好好谈一次话。”从小到大，宠弟狂魔的王凯利，难得没有寻求千智赫的想法，而是单方面做了决定。

 

 

喝醉的人是喝醉了，但是能说出这么多话和对王凯利的细小态度做出反应，证明还是有意识并且是一半清醒的。

 

 

千智赫嘴角扯出一抹笑，“哥哥你什么意思呢？”仰头的动作，让眼泪从眼尾滑落至耳畔，“你果然讨厌我了，是吗？你不喜欢我了，因为我不听话，也不懂事。”

 

 

王凯利受不了他的宝贝自我怀疑和否定，他的宝贝这么好，是他捧在手里长大的宝贝。王凯利将凤眼尾的那滴泪拭去，低声坚定的说：“不是，你这么好......”

 

 

“那你为什么不喜欢我，为什么不爱我？！”千智赫红着眸子，情绪失控的吼道。王凯利的脑子遇到麻烦精就等于变成了浆糊，随便找了个理由：“我，我喜欢性格强势的......”毫无底气又假的可以的理由。

 

 

千智赫突然邪魅一笑，离开王凯利些许，半眯着眼冷笑：“你不早说，早说老子就不装软萌这么久了！”说完，再次把人摁在墙上，捧着那张俊美的脸就吻了上去。

 

 

【拉灯】04

 

 

因为，他的弟弟正渴望着他，一如渴望着他能勇敢的抓住他的手，一同朝未来走去。

 

 

第二天一早，王凯利是被嘴里的手指闹醒的。他睁开眼就看见那双狡黠的眸子，晶亮亮的盯着他，眼底满是爱意和依赖。

 

 

幸福感充斥胸腔，王凯利双手把人搂进怀里，含着唇珠吻了会儿后，才低哑的说了声：“早安，宝贝。”

 

 

千智赫喜欢这个称呼，追着薄唇亲了口，软着苏音说道：“早安，老公。”说完，立马把被子往脑袋上一蒙，在被窝底下害羞的嗤嗤笑着滚了起来。

 

 

王凯利连忙把人搂住，生怕滚下了床，又施力把人从被子里捞出来，看到那双通红的不敢看他的眼睛，宠溺的刮了下鼻子：“你也知道害羞啊。”

 

 

千智赫撅了噘嘴，说的小声不好意思：“昨晚，都是装的。”王凯利哭笑不得的啄了口撅起的嘴，低笑道：“我就知道。”不知道是谁的肚子，咕噜了一声，两人在床上又温存了会儿，王凯利便下床做饭去了。

 

 

做完饭后，王凯利进房间叫他家宝贝出来吃饭，千智赫坐在床上只穿了件王凯利的衬衫，刚好遮到大腿根，眼睛湿漉漉的望着他说：“屁股疼。”两手张开，要抱抱。

 

 

这不想下地的娇惯样只能怪自己，王凯利心想：谁让他从小惯的，而且，昨晚让他家宝贝屁股疼的罪魁祸手，也是自己。没办法，只能宠着了。他托着手感极好的圆丘，把人从床上抱起来去往厨房，坐下的时候，麻烦精自然也还是坐在王凯利身上。

 

 

像是回到了小时候，王凯利一口一口喂着，让千智赫把饭吃了，中间还插队了几个黏糊的亲吻。

 

 

吃完饭后，王凯利亲着怀里人的耳朵，低声说了句什么，惹来慵懒的人浑身一震，“你说什么？”千智赫懵懵的样子，实在可爱，王凯利没忍住，又亲了好几下才重复了刚才的话语：“我说，我打算留在学校考研，这样就可以和我家宝贝，一起上学了。”

 

 

千智赫懵了半晌，突然开心的欢呼了一声，搂住他哥的脖子，开始狂亲。怎么办，他又想哭了。嘴巴刚有下挂的痕迹，眼睛还没开始红，王凯利就贴着他的耳畔，又说了句：“以后，只能在床上哭！”瞬间，怀里的人就变成了一只通红的刚煮熟的龙虾，收起了钳子只等待着被拆吃入腹。

 

 

幸福感还没把人砸晕，千智赫坐在王凯利腿上，光着的没穿鞋的双腿晃荡着，想到两人还没有过正式的开始，他主动提议道：“哥哥，我们恋爱吧。”还是酥酥的，软软的，略微上扬的音调。

 

 

王凯利眼眸里深情，鼻尖抵着鼻尖，呼吸交缠：“好，我的麻烦精。”还是宠溺的，无奈的，甘愿无限娇惯的语气。

 

 

【END】

 

 

【后记】

 

 

王凯利和千智赫的恋情是在房间内亲吻时，被意外闯进来的王父亲眼撞破的。

 

 

两人跪在地上，接受审讯和斥责。王父气的不轻，拿着拖把的木杆挥来挥去，就是下不来决心打孩子。气的头上冒烟，嘴唇哆嗦的问道：“智赫啊，你前段时间不是还在和你哥闹别扭吗？怎么现在，你们......”

 

 

那难以启齿的词汇，实在让他说不出口。只听他最疼爱的小儿子，一脸的认真和懵懂的对他说：“不是爸爸说，没有什么事情，是睡一觉解决不了的吗。”

 

 

“......”王父无语凝噎，他握了握拳，让自己忍住。转移目标，对着眼神离不开小儿子的王凯利斥责道：“你，身为哥哥，你居然把你弟弟睡了，王凯利，你怎么可以做出这种事！”

 

 

王凯利凉凉的瞥了眼暴躁的老父亲，那眼神让王父感到莫名的不安，预感成真的从未如此快速。只听他的大儿子，冷静的陈述事实：“是您把我们踢进了柜子里，然后您又自己打开了柜门。”

 

 

“......”心脏停止了跳动是怎么回事！王父一脸蛋疼的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END】

【拉灯部分在WB:弟弟今天长胖了吗】

【记性真太差了，你的生日日期提醒了两次，我居然还是记岔了一个月，真的对自己无语，只希望你会喜欢这篇迟了几天的生贺呀(*^▽^*)第一次写爱撒娇的角色，不好的地方不要嫌弃哈

愿这世上有一个温暖的人，只为你悲喜，为你阻挡人间的锋利！ @吃可爱长大的豆哥 】

#迟到了的七夕特供

-

 

时钟的指针已经快逼近晚上十点半，王俊凯却俨然一副和在办公室没什么不同的样子翻看邮件，面前茶几上摆着笔记本，双腿盘了起来在厚厚的地毯上坐着。他抽着回复了几封，过了会儿右下角突然弹出了个小小的新闻框，内容却让他正欲挪到关机的光标顿了顿。

 

他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小心翼翼地戳开了。

 

《当红小天王易烊千玺疑恋情曝光 与嫩模同出酒店动作亲密》。

 

……他看了眼醒目的标题便眯起眼按了右上角的【×】，又一鼓作气地关了笔记本，拿回书房桌子上放好，去卫生间洗漱吹好头发，正准备回卧室钻被窝的时候，门铃响了一声。

 

刚走了两三步，门却自己开了，一个身影利索地钻了进来，带着冬夜的凛冽气息破了一屋子的暖热暧昧。

 

“你还没睡哪？”那人扶着墙壁换拖鞋，手里拎着一个大袋子正往外冒着热气儿。“我以为你睡了就自己开门进来了，幸好今儿带钥匙了嘿。”

 

王俊凯没说话，走到沙发那里坐下了。

 

“吃不？刚让小韩开老远才打包回来的。”他把那一大袋东西放茶几上，从里面拿出了一个又一个小袋子，一列摆好了，像王俊凯刚刚那样盘坐在地毯上，“忌口那么久终于能放开了吃了哈！哈！哈！”

 

他笑得肩膀一耸一耸，连带着头顶的呆毛也颤颤悠悠的样子特滑稽。王俊凯把腿挪沙发上，拉了个抱枕放身后，又伸手把茶几角上的手机拿过来，躺了下去。

 

“嘿你哑巴了啊？带了两份儿呢你到底吃还是不吃？！”吃得嘴角都是油和胡椒粉的人扭过头瞪他，嘴里塞得有点满了，一句话吼得不清不楚。

 

“我刷过牙了，不约。”王俊凯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来划去，上上下下左左右右地翻界面，最终还是点了浏览器。

 

看标题那么详细，也许还有照片？

 

如果没记错的话，是不是还有个“疑”字，那就是还不确定的意思？

 

……刚刚是哪家新闻来着？

 

他好不容易想了起来，看完了那篇新闻稿，抬起头盯着眼前的背影，嘴巴无声地张张合合好久，终于吐出一句：“是Darcy吧？”

 

那背影顿都没顿一下，只是头点了点，一声含糊不清的“唔”便传了过来。

 

“嘿我说，当—红—小—天—王—易烊千玺，你这谈恋爱了怎么都没点高兴劲儿的？”王俊凯伸脚踹了踹那人的背：“你不跟人约会去，在我家啃烤肉算怎么回事儿啊？”

 

易烊千玺被他突然一脚给吓得惊了一下，回过了头，腮帮子鼓起了一边：“你有病？！”

 

王俊凯坐起了身准备回卧室：“客房的床单刚洗过，你的牙刷什么的该换新的了，就在那边第二格柜子里。”

 

“哎！等等。”易烊千玺把口里的东西咽下了，眼珠子上下转了转，若有所思地问：“你说这消息一出，我的那些女友粉是不是会好伤心，就比如现在你这样儿的。”

 

王俊凯抄起抱枕往他脸上砸了过去：“胡说什么呢？！”

 

然后火速跑回房间，关门之前又探出头来。

 

“我明明是男友粉！”

 

 

-

 

王俊凯觉得自己可能要炸了。精神层面上的。

 

“王总，您的咖啡。”

 

“王总，您的文件。”

 

“王总，您的报表。”

 

“王总，您的电话。”

 

……

 

“王总，您的快递。”

 

？？？？？？？？？

 

王俊凯双手扶额，好久才幽幽地抬起头：“哦，放这儿吧。你可以出去了。”

 

……还有完没完？咖啡我并没有要，文件不需要给我过目，报表不是今天的内容，电话难道不能转接吗，他妈的快递不是一直都放在一楼前台吗你非给我抱上来干什么……

 

年轻的女士转过了身，一脸遗憾地撇了撇嘴之后便走了出去，轻轻地带上了门。

 

这都是第几个了？一会儿换一个，一上午来了十几趟都不带重样的。关键这还都不是老子的秘书啊啊啊啊啊！是不是平常形象太过亲民了，一个一个的胆儿肥了敢这么造次？

 

王俊凯愤恨地拍了拍桌子，是时候确立起霸道总裁的威严了！

 

瞥见了刚刚被送进来的快递箱子。

 

这又是什么东西我一从来不网购的人……他拿出小刀划开了，见挺大的一个箱子里只有一个信封在最底孤零零地躺着。

 

易烊千玺粉丝见面会门票。

 

……哦，这么奇葩的脑回路早该想到除了易烊千玺还能有谁。

 

昨晚还睡隔壁呢就不能直接给吗？同城快递个屁啊！

 

嘴上骂骂咧咧的，身体却很诚实地把那门票又小心翼翼地塞回信封里，拉开抽屉，在最底层压好了。想想又觉得不妥，拿出来放在公文包最里面的夹层。过了会儿又干脆从信封里拿了出来，折了几折，放在西装内侧口袋里。

 

诶这磨人的小妖精的画风是怎么回事我明明是霸道总裁啊？

 

被扰了一上午的烦闷好像突然蒸发了，心情好到罕见地去员工餐厅吃了午饭。

 

至于一不小心听到了今天一上午都没清净的原因，纯属意外收获。

 

“怎么办啊我们进去之后王总丝毫没有要透露的意思啊！”

 

“就是就是，我把报表放桌上刚想开口问，他抬头那个眼神简直杀死我，我就不敢开口了。”

 

“你这算好的，我端着那盆花刚进去他就指了指旁边的茶几，我连话都没说上！”

 

“你不觉得那是你拿的东西的问题吗……难道王总心情不好？可是我们最近项目不是挺顺利的么？”

 

“总之我们毫无收获……”

 

“对啊易烊千玺那个女朋友到底真假啊呜呜呜我不听我不听我不听！”

 

目睹了全程的王先生端着餐盘不知该进该退……我应该在楼底，不应该在楼里。

 

那群叽叽喳喳的人里有个看到了他，于是马上就噤了声。正迟疑着要不要告诉仍在激烈讨论的伙伴之时，就看见公司一个干练帅气深受王总赏识的美女经理走了过来，手搭在他肩膀上，张口便问：“嘿我家千千那个女朋友一定是假的对不对你不用说话点头就好。”

 

“……”王俊凯简直想把餐盘砸自己脑门儿上，他抿着双唇，嘴角向下耷拉着：“我不知道。”

 

“王总你逗谁呢？”美女经理笑开了，轻轻捶了他一下，“平时可没少跟我们说千千啊，这会儿嘴倒严实了。”

 

那群叽叽喳喳的早就被王总的反应给伤碎了心。

 

“我的妈啊难道是真的我不活了……”

 

“卧槽……王总你……讲真？讲真？？？”

 

“千玺啊啊啊啊啊！妈妈真的很受伤！”

 

看着眼前一片哀嚎的凄惨景象，王俊凯决定以后再也不来员工餐厅了。旁边的一群男员工也是被这群脑残粉给逗得不行，他坐下了胡乱塞了几口饭便起身准备走。

 

“哎呀你们别伤心，王总他肯定骗我们，不乐意透露。”

 

？？？我这么耿直一人我骗你们做什么？我确实不知道啊！昨天易烊千玺那小子没承认也没否认，根本没直接提有没有恋爱，只说了照片上是Darcy没错，但没说新闻真假啊，图片也可能是借位的啊！后来问粉丝会不会伤心那也只是就新闻而言，光是不着边的绯闻就够女友粉伤心的了，比如你们。

 

……这样理解应该没错吧？

 

王俊凯把餐盘在回收台放好了，越想越不对劲。

 

怎么感觉……我好好的一公司成了易烊千玺粉丝聚集地，我竟然还是粉丝头头？？？

 

背后又传来几句低语，隐隐约约好像是“我千玺……”“我千玺好吗？”

 

王俊凯觉得他这一群女员工炸了。身体层面上的。

 

 

-

 

易烊千玺的粉丝见面会王俊凯好不容易腾出时间去了，规模不大，只是为了给之后的演唱会造势。他在最角落坐着，看易烊千玺得当体贴地和粉丝互动，气场全开地跳舞，温润如玉地唱歌，最后抽取幸运的几位送了刚发行的新专辑，之前易烊千玺就是为了新歌的录音才忌口好久。

 

结束之后他溜进了后台，看见那些依依不舍离场的粉丝，一种莫名的优越感充斥在心头，他推开休息室的门，易烊千玺正在卸妆，从镜子里看见他进来了，抬手指了指旁边的桌子，王俊凯走过去看见一张专辑在上面放着。

 

“嘿还有To签哪。”瞬间原谅了刚刚被送专辑的幸运观众不是自己。

 

“跪下叫爸爸。”

 

“嘁！”王俊凯接了个电话，说公司有事必须得赶回去了。

 

易烊千玺配合化妆师的要求正闭着眼，挥了挥手算跟他拜拜。

 

王俊凯开完会出来看见易烊千玺的短信：新戏马上要进组了，大概一两个月才能回来吧。

 

他想了想，回道：我爱豆最棒！

 

…………屏幕两端的人互相看不见，却都嫌弃地咂了咂嘴。

 

之后的一个月王俊凯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不过就是关注娱乐新闻的时间少了些，易烊千玺进组之后就没什么消息，连微信都很少回，电话更是寥寥无几，大概是档期实在排不开，只能偶尔在微博上宣传一下新歌。

 

关于恋情曝光的事，易烊千玺没有作出任何回应，刚被爆出来没几天就一头扎进深山老林拍戏去了，媒体整天眼巴巴地盼着他出现。王俊凯时不时地会再翻出来那条新闻看，把那张配图放大放大再放大。

 

虽然画质糊得看不清人脸，他还是能认出那就是易烊千玺。说凭感觉大概太玄乎了，可他偏偏就是认得那人低头的姿势，被人挽着的胳膊的弧度，迈开步子时两脚之间的距离……甚至遮住半张脸的口罩他都觉得熟悉极了。

 

那不过是最普通不过的浅蓝色一次性口罩，但是王俊凯知道，易烊千玺习惯在鼻子上方那里捏出个小尖尖儿来，他也愣是能从那糊图里看出个小尖尖儿来。

 

至于旁边那位嫩模……王俊凯每次都是把她的身影给挡住才看得下去的。看见网上表达嫉妒甚至暗踩她的言论，他还会悄悄地点个赞。怎么了，他强按下心虚，这是一个男友粉的自我修养。

 

公司里的那群员工也没追着问东问西了，想想也是，论对易烊千玺恋情的上心程度，谁能比得过自己啊？她们似真似假地伤心那么几天就过去了，毕竟还有自己的生活工作还有恋爱，哪像自己似的……王俊凯不耐烦地收拾了下办公桌，拿起车钥匙走出了办公室。

 

话又说回来了，易烊千玺，你这恋爱到底是真是假啊？

 

王俊凯没疑惑太久，当天晚上就让他刷到了新的头条。

 

哦，小女友探班尽显甜蜜啊？

 

行吧我自打脸，之前自欺欺人什么他没明确表态，人家女朋友都不远千里地去秀恩爱了，我还给自己洗脑个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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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过了大半个月戏杀青了，易烊千玺回了北京，没休息两天便忙着到处宣传新专辑，也开始准备不久之后的演唱会。

 

王俊凯一直没见到他也没关注那些娱乐新闻，人的精力就那么多，我全耗在工作上总行吧。

 

公司里的那些女员工大概是真的炸了。

 

正在办公室里看报表，外面一片欢呼沸腾，拿起桌上的电话打算问问秘书怎么回事儿，却听见门开了的声音。

 

嘿本老总还有没有威严了，进门连敲都不敲？

 

他不悦地皱着眉抬起头，便看见了易烊千玺。

 

棒球衫牛仔裤平板鞋，头发没做，松松软软的，却总有那么一两缕呆毛不听话翘得任性，一副超大墨镜夸张地把他的脸衬得更小。

 

“忙不？”

 

“看不出来啊？忙。”王俊凯挑了挑眉，又从手边拿起另一份文件盯着，“特忙。”

 

“啊？”易烊千玺摘了墨镜，直接跌在一旁的沙发里，然后缓缓地滑下身子躺了下去，“这么忙啊，我训练那么久了好不容易有了一天假，你上次不是说有家香辣虾特好吃，带我去呗。”

 

“去不了，等会儿有好几个会，走不开。”

 

易烊千玺撅起嘴捏着眼镜腿甩来甩去，没听见外面正偷听的一群女人嘀咕的“卧槽王总横什么呢，你不去我去啊。”“我知道啊千玺宝宝我去打包来给你啊啊！”“今天哪有什么屁会要开啊？”

 

屋里的俩人没再说话，门口那群不久也散去了，办公室里又只有王俊凯翻动纸页和笔尖在上面划写的声音。等他抬起头，发现沙发里躺着的那人竟是睡着了，胳膊在外面耷拉着，墨镜在他手里摇摇欲坠。

 

王俊凯轻手轻脚地走过去，从他手里拿走墨镜放茶几上，又拿了毯子给他盖好了，蹲在旁边看着易烊千玺的睡颜发起了呆。

 

剧组条件挺艰苦的吧，皮肤黑了点儿就算了竟然还粗糙了一些，本来就没什么肉的脸又瘦了一圈儿，手腕儿细的……王俊凯抬起手在自己眼前虚虚比划了一下，大概握都握不住。

 

他按了按太阳穴，又坐回办公桌前看文件。

 

过了大概一个小时，沙发上的人像做了噩梦似的踢了下腿，猛然惊醒。

 

坐起来揉了揉眼，声音迷迷糊糊的：“几点了？”

 

“十一点半。”

 

“你手机给我。”易烊千玺走过来拿起了王俊凯的手机拨出去个电话，“那我让小韩过来接我了，你把那饭店地址写下我自己去。”

 

王俊凯抽了张纸写上了递给易烊千玺：“出来手机都没拿？”

 

易烊千玺刚挂了电话，整了整衣服和头发，拿起墨镜戴上往外走去，拉开门之前回头说：“和偶像共同进餐如此珍贵的机会都放弃，很好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王俊凯低着头又翻过一页：“哦忘了跟你说我脱饭了。拜拜吧您嘞。”

 

 

-

 

易烊千玺在他公司出现之后的几天，王俊凯明显感觉到办公区内的香水味猛地浓郁了起来。

 

他屏着气快速走进自己办公室关上了门。你们都省省吧，人家大明星忙着演唱会呢，闲下来的时间也得用到恩恩爱爱上去，不会再来串门儿了。

 

易烊千玺在北京的演唱会，王俊凯没收到门票，他当天晚上回家之后关了手机，一时兴起翻出好久没碰的游戏玩到半夜然后便爬床上睡了。

 

第二天是周六，他醒来时已是九点多快十点，从冰箱里随便拿出些面包片塞进嘴里，就又摸起了游戏机。一局又一局，他手下意识地往茶几上摸了摸，却突然想起来手机被自己昨晚直接扔在了玄关处。

 

双手撑在地毯上，犹犹豫豫最终还是站了起来，走到门口去找手机。

 

刚拿到手里开了机，门铃突然响了，吓得手机差点飞出去，他长腿迈开一步就到了门前，也没从猫眼那里瞄一眼就打开了。

 

“你死在里面了啊短信不回电话也打不通。”

 

手机这会儿被不断涌入的短信震到手快发麻，王俊凯扫了一眼，还真是被【玺】给刷了屏。

 

“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我怕公司的人老找我。”

 

“哦。”说两句话的空当，易烊千玺已经溜进了厨房，叮叮咣当地忙活起来。

 

王俊凯看着一桌堪比美食博主日常更新的饭菜，张大了嘴：“你什么时候学的？”

 

“就前阵子啊。”易烊千玺端上来最后一道果盘，嘚瑟地扬起嘴角。

 

“哦也对，现在得练两手哄女朋友哈。”王俊凯一屁股坐下就开始扫荡。

 

“卧槽你别吃那么猛，给我留着点儿！”易烊千玺嫌弃地骂了一句又走向厨房，“汤还有一会儿就好了我去盯着。”

 

王俊凯本以为易烊千玺来吃个饭就会撤，没想到他赖到下午，赖到晚上，赖到周末完了又过了两天。

 

他下班回家发现客厅沙发上还有那人披着毯子窝成一团的身影：“你闲得啊？”

 

“啊，还有两天才开始训练准备下一场。”

 

“我觉得你的行程安排很任性，发新歌吧也不跑宣传直接跑山区拍戏拍了快两个月，别人巡回演唱会都挨得挺近，你一隔隔半个月其中还有一星期是休息……”

 

易烊千玺砸了包薯片过来打断了他：“脱饭的别逼逼。”

 

“行行行。”王俊凯把那包薯片又扔回沙发上，扯了扯领带往卧室走回去，“不过你这大明星整天窝在我家当米虫合适吗？睡起来吃，吃饱了睡，正餐零食根本没住过嘴，不是看电视就是打游戏，披着那毯缩沙发里跟小老头似的，邋邋遢遢的。跳舞时一不小心被人看见肌肉变肥肉，小心跟我一样脱饭的人会越来越多厚。”

 

来自一个处女座深度洁癖强迫症完美主义追求者按捺许久的怒火。

 

易烊千玺不以为然地又往嘴里塞了一把，对着电视正看得认真，王俊凯也没指望他回话，直接进房间换好衣服又不情不愿地走进厨房。

 

刚刚的抱怨也有这部分原因，易烊千玺那天大露一手之后就再也没下过厨，王俊凯自己住的时候点外卖或者胡乱应付应付也就过去了，但是家里供着这个主儿那就得好生待着。

 

菜已经摆上桌了，粥在锅里咕嘟咕嘟，王俊凯估摸着还得一会儿，拿出手机刷了刷微博打发时间。

 

日，脱饭才多久，易烊千玺大概是已经红到自己想象不到的地步了。都取关那么多和他有关的账号了，怎么还哪儿哪儿都是他。

 

叮。粥煮好的提示音响了，王俊凯在手机屏幕上的手指也抖了一下。

 

就说人不能手贱，说不干嘛就千万别干嘛，非得给自己找什么不痛快呢，他把手机锁上屏又塞回裤子口袋，盛好了两碗粥端了出去。

 

“过来了。”

 

易烊千玺拖拖拉拉地走过来在对面坐下了，拿起筷子准备夹菜，却被另一双筷子给拦住了。

 

“你不是吃过了么？”王俊凯问。

 

他隔着不大的餐桌望着易烊千玺：“刚刚吃过饭又得塞进去这么多，撑不撑得慌啊？”笑容迷人目光诚恳，刚刚在厨房里被热出的汗在额角晶莹地一闪一闪，说不出是什么套路的动人。

 

易烊千玺胳膊在空中滞了好久才缓缓地把筷子放下了，站起身来去客房拿了外套，出去了。

 

门被他轻轻地带上，好似没裹着一丝怒火。

 

王俊凯盯着门，回过神之后笑了一下，也对，他带怒火干什么，生气的、不体面的、撕破脸皮的，明明是自己啊。

 

刚刚看到的消息，标题是什么来着，记不清了，易烊千玺今日下午与女友在餐厅甜蜜约会被拍？

 

他夹了口菜嚼了嚼。呸，还是这么难吃。

 

 

-

 

又过了几天王俊凯回想起来，还是有些后悔。

 

他在心里一遍一遍地唾骂自己：那有什么的，人家休息期间出去跟女朋友约个会吃个饭怎么了，上次北京演唱会那时候被爆出来女朋友就在内场前排观看，第二天你就看见消息了，也没见你有这么大反应啊。别人还体贴地没给你送门票不给你添堵，又吃了几天你做的比饲料还难吃的饭，出去改善伙食也不为过吧？你纠结个毛线啊！

 

但一个有尊严的总裁是不允许自己被人这么骂的，即使是另一个自己也不行，他马上就又反驳回去：他爱吃不吃！我还求着他吃了？把我家沙发弄的全是饼干渣儿我说什么了？死乞白赖在我家蹭吃蹭喝蹭住还蹭wifi的我说什么了？老子刚买的游戏机被他弄坏了我说什么了？

 

总裁你快别说了，因为wifi和游戏机跟人过不去，显得好小气哦。

 

脑内的双方僵持不下，谁也没说服谁，最后王俊凯选择卸载了微博，怒瞪了那些试图打探消息的员工，加长了自己每日留在公司的时间。

 

当做没发生过吧。

 

什么也没发生过。

 

往日亲密与如今不堪，都没有了痕迹才好。

 

盯着电脑久了有些头晕脑胀，他打算去茶水间自己去泡杯咖啡，透透气。

 

走到门前依稀听见几个人在讨论什么，向来对偷听人嚼舌根嗤之以鼻的王俊凯，正准备大大方方走过去跟下属打招呼尽显迷人风范的时候，耳朵却敏锐地捕捉到一个关键词，令他停住了脚步。

 

易烊千玺。

 

他前阵子的态度应该已经摆明了自己不太乐意再提起和这位小天王有关的任何事情，那些员工其实也仅仅是知道自己老板和易烊千玺关系不错，听他说起过易烊千玺的一些爱好趣事之类，还有幸见过一次来公司突袭的真人，但识了脸色之后也便闭口不再追问和提及。毕竟老板哪能有义务天天给你当八卦爆料来源地啊。

 

没想到这么暗戳戳地窃听，好像还真的……挺带感的。王俊凯在内心鄙视了一番自己，又靠着墙往前挪了挪。

 

“易烊千玺”“醉酒打人”“狗仔”“黑料满天啊现在”……

 

他转身跑回了办公室，手有些不自觉地颤抖，好不容易在搜索框输入易烊千玺的名字，重重地按了回车。

 

易烊千玺与记者大打出手？？？

 

交待了秘书几句便拿起车钥匙冲了出去。

 

车开地飞快，在红灯停下的时候，在方向盘上弹来弹去的也弹不走心底的焦躁。一路上他不停地拨打易烊千玺的电话，都是无人接听，打给他助理得到的答案也是不知人在何处。

 

不过，被担心忧虑涨满的心脏，好像还留了一丝缝隙，交给了一种叫做暗喜的情绪。

 

到底在开心什么呢，他抿了抿嘴想了想，就好像是一直固执矜持，不愿意和闹别扭的伙伴示好言和的小孩儿，突然给自己找到了个台阶下。你看啊我可不是有意找你的，是因为这样这样那样那样，要不然谁稀罕理你啊。

 

其实那借口也不过是欲盖弥彰的关切罢了。

 

他把车停易烊千玺的小区门口，由于住户的身份都较为特殊，安保特别严格，他和门卫沟通了半天也没能进去。

 

去公司找过了也没有，王俊凯有些丧气地到平时俩人常去的地方都转了转，还是一无所获。

 

又上网搜了相关报道来看，夸大其词危言耸听地太过明显，他生气地想关掉网页，却还是忍不住看了眼下面的评论。

 

你荣耀四方的时候鼓掌声不见得有几下，陷入沼泽时墙头草似的落井下石可太多了。

 

王俊凯又给易烊千玺打了个电话，照样无人接听。他开始有些真的着急了，开着车四处转，直到天黑了，眼神渐渐有些空洞，车轮滑过的轨迹也变得漫无目的。

 

跟风黑都他妈瞎了狗眼。怎么可能，易烊千玺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他一步一步地踏着自己的汗甚至还有血走到现在，勤劳敬业不说，待人处事从来都是大气得体，圈内圈外口碑都好得不得了，连绯闻都是最近才冒出个小女友，你们他妈的，黑谁呢经过老子同意了吗？！！

 

……可是那新闻有好几张照片，确确实实是易烊千玺和人扭打在一起的画面。

 

易烊千玺上次打架什么时候？王俊凯越想越心慌，大概是高中那会儿俩人出去玩儿被当地小混混拦住劫钱的时候？

 

他把车在路边停下了，夜幕早已全落，也不知开到了哪里，两旁的店铺都早早关上了门，只有一排路灯的光投在有些空旷的街道上。

 

趴在方向盘上休息了一会儿，王俊凯又坐起来启动了车，打算继续转下去，漫无目的就漫无目的吧，圈圈绕绕总能碰得到，北京城就那么大，我就不信了你能躲哪儿去。

 

放在副驾驶座位上的手机突然亮了。

 

【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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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烊千玺正在一个路边摊的小凳子上坐着，卫衣的帽子套在头上，又往下拉了很低，低着头阴阴暗暗的，几乎看不到脸。

 

他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吸了吸鼻子，开春了倒是比前几天还更冷了些。

 

老板把他点的东西送了上来，一碗馄饨。

 

他给了钱，说了声谢谢，把手覆到碗的两边暖和了一会儿，才拿起勺子往嘴里送了起来。

 

王俊凯应该一会儿就到，刚刚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竟然就在不远的地方。也是够巧妙的，偌大的北京能让他摸到自己藏的地方附近。

 

把碗端起来喝了口汤，身子这才算暖过了劲儿来。开始有力气去琢磨等会儿怎么跟王俊凯解释。

 

可是到底需要解释什么呢，解释跟记者打架的事？解释一夜之间爆出来的那些黑料？还是解释自己不接他电话？

 

昨天是新戏发布会，晚上庆功宴自己和各路人都应酬一番下来，确实喝了些酒，可是绝对没到发酒疯的程度。

 

易烊千玺记得很清楚，自己刚和一位前辈客套完准备去洗手间整理一下的时候，被人拉住了，鬼鬼祟祟地还把他带到了大厅外面，他当时晃了晃脑袋又使劲眨了眨眼，确定自己不认识眼前这人之后说：“不好意思，你可能认错人了。”然后转身要回去。

 

那人却拽着自己的胳膊不放，自我介绍说是哪家报社娱乐版的记者，姓段。

 

易烊千玺听到报社名字的时候便顿住了，回头盯着他：“段记者你好，找我有什么事么？”

 

段记者拿起挂在胸前的相机，打开了翻照片给易烊千玺看：“喏，好东西。”

 

易烊千玺倒吸一口气，果然。

 

之所以对这家报社熟悉就是因为自己之前收到过信件，只说了报社名称没写明寄件人，打开之后是一小叠照片。

 

全是自己和王俊凯。

 

要说上面的内容也没什么，大多是两人并排走着，连身体接触都没有，在夜晚的大街上，或者超市里一起买东西，出入饭店游戏厅电影院，最多也就是拍到哪次活动之后自己上了王俊凯的车，然后又出现在王俊凯公寓楼下。

 

其实这说出去也不是什么大事儿，易烊千玺有个圈外好友是很多人都知道的事情，只是拍了这么多不同场景并且时间跨度很久的照片，连去年这时候俩人去欧洲玩的都有，明摆着别有用心，他料到这一点，明知对方肯定留有底片，但仍然把那些照片都销毁了，只留了一张下来。

 

那好像是自己去哪个颁奖典礼，只记得是南方的一个城市，当时王俊凯恰好出差也在那儿，就来看自己彩排。

 

照片就是在彩排完了从后台出来的时候拍的。

 

当时俩人都穿了白衬衫黑裤子戴了棒球帽，只是王俊凯怕冷又在外面套了件外套，还把外套上的帽子也盖上了，低着头双手抄兜，竟比自己还更像个防偷拍的明星一些。自己在他旁边比他矮了那么一点儿的样子，正摘了帽子，头发被带得飞起了一小片。

 

俩人都低着头，连迈开步子的姿势都一模一样。虽然连五官都看不清，却不知戳到他心里哪点，逃过了被粉碎的命运不说，还被放在床头柜最底层的抽屉里。

 

他当时想，原来从旁人的视角看来，我们两个在一起时是这幅模样。

 

还挺……般配。

 

但是现在——情况好像没那么好对付了。眼前的这些照片比之前的更……易烊千玺不知道怎么形容，“尺度”更大些？

 

这次只有两张背影，一张是自己搂着王俊凯的肩膀，头也靠了上去，连他自己看了都不得不说一句确实……很亲昵。另一张王俊凯的手搭上了自己的腰，自己也扭过了头，两张脸靠得很近，从这角度看过去加上借位，说是接吻，怕是没谁不信。

 

……这要怎么解释我当时只是愤怒地让王俊凯那个喝晕了的傻逼数清楚自己脸上到底有几颗痣？

 

当时不过是从几个哥们儿的聚会上出来的路上，王俊凯走得晃晃悠悠，易烊千玺不得不扶着点，头靠他肩膀上绝对只是被他带得没站稳差点儿一起摔趴下，正蹒跚地走着，王俊凯突然凑过来：“哇千玺你脸上好多痣！”

 

“你放屁！我眉心有一个，左边鬓角有俩，哪好多了！你把我看成一脸麻子那是你喝多了瞎！”

 

然后他非吵吵着不信要数数，自己就把左边侧脸凑他眼前让他瞅清楚。

 

——就是这么残忍残酷惨不忍睹的真相。

 

然而真相并不重要，只要拍到了定格了，那就不由得人不信。

 

你俩其实在互损，但别人就是能解释成醉酒之后情至深处的热吻。

 

易烊千玺对眼前的人笑了笑没说话。

 

那段记者把相机收好了，一脸深意地望着他：“这照片拍了有一阵子了，我们易大明星收到上次的照片之后就和情人疏远了好多呢。怕是就为了掩盖这事儿才史无前例地给自己造了点儿绯闻吧？”

 

掩盖个屁啊老子真的没和那个傻逼在一起。他不动声色地挥道：“不好意思，这不关你的事。”

 

之后的对话记不太清了，也不太想回忆起那些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无非就是威胁与反威胁之间的来回。自己是受了哪句刺激才不管不顾地发飙也实在是想不起来，只晓得当时满脑子的念头不过是，护他周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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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好笑，自己岌岌可危自身难保，倒还想着为他好。

 

多好笑啊。

 

可是你在泥潭里寸步难行，不意味着也要把他拉下来摔得满身肮脏吧？毕竟他不是这圈子的人，别人对他私下动什么手脚自己是想拦也拦不住，就算没严重到动手脚的程度，连带他被曝光受困扰，也是不应该的吧？况且……话又说回来了，根本没有理由让他被大众知晓指责甚至谩骂啊。

 

最终自己还是抢到了相机拿出了内存卡，冲动的前一秒也不是没想过这样的后果，甚至事后也被一丝后悔扰得不耐烦，但做了就是做了，当时怎么想的，就是怎么想的。

 

可能情急之下的反应才是最真的，他只能这么宽慰自己，自己躲了一天，不仅仅是想逃过蜂拥而至的媒体，可能也在于有一些思绪必须得整理整理。

 

他从口袋里拿出纸巾擦了擦嘴角，还在想着到底和王俊凯说不说，说什么，说多少。

 

刹车和车门猛地关上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回头便看见那人边脱外套边走了过来，然后眼前便被蒙住了，一片黑暗。

 

吸进胸腔的空气却不再冰得把鼻尖都红透，大概是由于那里面被融入了一缕又一缕体温。

 

易烊千玺在后车座脱了鞋，屈膝坐着，头顶在车窗，眼睛往外出神地望，不时地通过后视镜看看正开车的人。

 

王俊凯嘴紧紧抿着，眼睛直直看着前方，不说一字。

 

易烊千玺双臂环住了屈起的腿，下巴轻轻顶在膝盖上。他在等王俊凯开口，问点什么。刚刚已经把说辞都准备得差不多——他准备用那位段记者侮辱他女朋友Darcy来搪塞过去。虽然王俊凯不一定信，但也好过说出真相吧，虽然到底好在了哪儿他自己也讲不清楚。

 

王俊凯抬了抬眼，对后视镜里的他笑了一下。

 

眼神在镜子里相接的那一刻，易烊千玺突然呆住了。

 

王俊凯又把头扭正专心开车，他也把眼神又别到了窗外去。

 

总是想着解释什么如何解释，现在才反应过来，面对王俊凯哪需要什么解释。

 

他总是明白自己，他总是明白。

 

易烊千玺觉得自己和王俊凯的住处肯定还有人盯着，于是他让王俊凯在一家酒店门前停了车。都快出北京了，特码的要是能跟到这儿来老子也是服气。

 

两人没看电视没翻手机，没提起任何有关那件新闻的事，一人一个床早早地躺下了，扯了一堆之前没联络的日子里的鸡毛蒜皮。

 

易烊千玺迷迷糊糊快睡着的时候听见王俊凯的声音幽幽地传来：“我有些纳闷儿……怎么我知道你的消息全是靠新闻靠媒体，却偏偏不是通过你自己？”

 

睡意被他给问得烟消云散，易烊千玺翻身对着他，床头灯把他的眉目都映得一片融融暖黄。还没开口，就见王俊凯笑得眼睛亮晶晶地又继续说：“毕竟我是粉丝，对吧？”

 

——可是我怎么老越位。把你当作自己亲近的人，不，是把自己当成你亲近的人，是不是我的不对。

 

“我怎么记得某人早就脱饭了？”

 

“哦，是这样的，新歌太好听新舞太帅炸新戏太精彩，我又爬回坑了。”

 

易烊千玺噗嗤笑了出来，又扯了扯被子掩了下半张脸好像要刻意遮住笑意似的，只剩一双眼睛往王俊凯那边瞄，声音从被窝里传了出来，闷闷的：“嗯不错你自我定位非常准确。”

 

——不是啊，我们明明，在我进演艺圈之前，就是最好的朋友了的。

 

再也没谁说话，两道呼吸声轻轻浅浅，不知何时才入了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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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俊凯在机场大厅里，远远看着被一群粉丝和记者重重包围住的易烊千玺。

 

尽管身边的助理尽力护着，终究还是敌不过人潮的冲击，一个一个话筒快要戳到易烊千玺脸上去。

 

王俊凯握了握拳头，又松开了。这时候需要有人去救他，但是那个人不应该是自己。

 

然后公司里派来的几个接机的保镖也终于赶到，冲破一层一层障碍，把易烊千玺围在安全圈内。

 

记者们仍然在不停地追问，粉丝也不停地往里挤，王俊凯看不见易烊千玺，也不好跟上去，这么远也听得到几个声线突出的记者不停抛出问题：“请问易烊千玺先生你这次去横店是去探班Darcy吗？”“有消息爆出说你们两人已分手是真的吗？”“关于前几天的新闻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该记者目前已被XX报社开除，这件事你知悉吗？”“请问这件事对新戏的上映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王俊凯还是忍不住走近了些，透过层层叠叠的拥挤的人影，好不容易看清了易烊千玺，但也被紧压的帽檐遮住了半张脸，只能看见他紧绷的嘴角。王俊凯隔着那么一段距离，随着人群的速度一小步一小步地往外挪，隐约看见易烊千玺在人群正中被挤得一下往左一下往右，只能在保镖的紧围中慢慢腾腾地走。

 

终于看见易烊千玺艰难地钻进了保姆车。

 

王俊凯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个短信：“晚上约不约？”

 

很快就收到回复：“晚点儿我去找你。”

 

他也回到自己车上，系好安全带，突然被一股莫名的火气蹿到头顶，他重重地按了下喇叭，刺耳的声音让他清醒了一些。

 

怎么觉得刚刚的千玺好小啊。

 

明明是一米八多的大高个儿，身上的肌肉也不少，还在娱乐圈浮沉了好几年，平常气场不是挺强的么，可是刚刚那幅场景里的易烊千玺，真的好小啊。

是怪身边太过高大的保镖，还是怪四周太过汹涌的人潮？

 

王俊凯吸了吸鼻子，开动了车。

 

被那么多人重重围着还不停逼问的滋味一定不好受吧，以前千玺遭受过这样的场面么？应该是有的，只是没这么激烈，问题也没那么尴尬罢了。

 

那个姓段的开除没开除，易烊千玺不知道，我倒是知道。王俊凯的虎牙在下唇上磨来磨去，老子让他开除怎么了，再也进不了传媒行业怎么了，让他死都不能再踏入北京半步怎么了，没打断他碰千玺的胳膊就算不错了。

 

总裁你快醒醒，这自白太过中二了，脸上的邪魅一笑也有些假。

 

至于其他那些问题，是易烊千玺经纪公司的事情，不久之后大概会有那记者相机里是Darcy偷拍照易烊千玺一怒为红颜，或者里面是新戏尚且不能公布的内容易烊千玺为了整部戏的利益与无良狗仔产生争执？至于那些一夜之间爆出来的黑料，根本没有立得住脚的。

 

想必让他北京横店飞来飞去的，又爆出分手传闻，也是想营造出真真假假的场面来转移些重点吧。如果最后被说成这一切都是为了新戏造势甚至从头到尾都是一场安排好的情节，也没谁不信。易烊千玺身上能挣眼球的炒作点太少，经济公司终于剑走偏锋也不是没有可能。再说演艺圈里很多前辈与狗仔的激烈冲突最终舆论不还是偏向艺人的么？

 

不过那都不是他王俊凯要担心的事情，对他来说，胆敢碰千玺的人……是必须要亲自收拾的。

 

其实他现在也不知道易烊千玺出手到底是为什么，他多方面打听了，助理小韩坚持说不清楚，连从那个姓段的嘴里也套不出什么来。不知道哪里来的男人的第六感，总觉得和自己有关。

 

哦，说我自恋就自恋吧，我要回家给千玺做好饭菜静待他如约夜访了。

 

晚上十二点过几分，王俊凯家的门铃才响起来，他本在沙发上向后仰着睡着了，听到铃声一个激灵弹起来跑过去开了门。

 

易烊千玺仍然是一副巨大的墨镜盖在脸上，最近他好像经常穿连帽的外套，把帽子使劲往下拽挡着眼睛，又戴着黑色口罩，要不是室内的灯光照亮了一些，王俊凯要怀疑眼前根本没有人影了。

 

王俊凯正发着愣，易烊千玺侧身从门缝里溜了进来。

 

“饿么？饭菜我还保着温。”

 

易烊千玺卸下了全副武装，又窝在沙发一角，摇了摇头。

 

“好，那就不吃。”王俊凯挨着他坐下了，拿过他以前经常披着的那条毯子给他盖上。

 

他没开口问易烊千玺这次去横店是不是去看女友，没开口问是不是公司故意安排，甚至连一直萦绕在心头的关于这段恋情的真假，还有之前打架的真实原因，他也没开口问。

 

不是不想知道，只是突然觉得，好像没那么重要。王俊凯这人很实在，他没什么浪漫心思弯弯绕绕，他就只想着，以后不想再看到千玺被一群人包围着很无助的，显得很小。

 

我的意中人，明明是个盖世英雄。

 

当然我是盖盖盖盖盖盖世英雄。

 

电视里的夜间新闻已经播放完毕，接下来是没什么收视率的午夜剧场，两个人相顾无言了好一会儿，易烊千玺突然开口：“你觉得我和Darcy配么？”

 

“实话么？”

 

“嗯。”

 

“我呸她个什么东西给你提鞋都不配！”

 

“……你别这样，挺好的一姑娘的。”

 

“哦，不配。”

 

“为什么？”

 

“我总觉得你不该喜欢那样的人。”

 

“那我该喜欢什么样的？”

 

“实话么？”

 

“算了你肯定说是你这样的。”

 

“嗯你说的很对。”

 

相视而笑又都把目光挪到电视上去。易烊千玺把肩上的毯子又裹紧了些，轻轻地开了口：“王俊凯。”

 

“诶。”他叫自己的名字时，最后一个凯字总是带着些顿音，清清脆脆的，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我……”易烊千玺低下头快把整个人埋进毯子里变成花花绿绿的一朵蘑菇，“我下一场演唱会因为之前那事儿推迟了，现在才开始重新卖票，你说会不会卖不出去啊？”

 

一直低头嘟嘟囔囔的人猛地抬起头对上王俊凯的目光，一刹那王俊凯误以为那双眸子来自一头刚刚从森森郁郁的树林里逃出来的小鹿，不然怎么还萦绕着些迷蒙的薄雾。

 

他挪了挪屁股，手隔着薄毯压在易烊千玺手上，眼睛也离小鹿的双眸更近了些，知道清晰地在里面找到了自己的倒影。

 

“易烊千玺，你听着。”他清了清嗓子，“你完全不需要担心。你是不是在为自己的人气担心？怕受了影响以后自己就不是小天王啦？我告诉你，你真的不需要担心。”

 

易烊千玺懵懵地望着他，没答话。

 

“我给你粉丝后援会砸钱，我给你建几十个站子，买最好的设备请最好的摄影师拍最好的图还有视频，场场行程都追，天天给你燥上热门，有人骂你黑你我就给你雇水军骂回去还到处卖安利。我出去应酬给你拉投资啊拉资源，你想演就演，不想演我们就去度假，谁稀罕谁啊，票房什么的需要担心吗不需要！人气什么的需要忧愁吗不需要！老子有钱，老子土豪，老子包养你！”

 

王俊凯这二百五，宽慰人的言语能生生被他讲成笑话。

 

易烊千玺张口就骂：“傻逼。”

 

然后终于笑了出来，嘴角的两个小涡好像也很久没出来透气的样子，变得比往常更明显：“拉倒吧就你那点儿小钱！你知道小爷身价多少吗还说包养我？”

 

王俊凯笑嘻嘻地挪开了大脸，双手放易烊千玺肩膀上把他扳正了面对自己，郑重其事地说：“唉，反正别担心啦，就算！就算演唱会票卖不出去，我包场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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包场？他最后只买得到一个包厢。

 

还是易烊千玺给安排的。

 

人气这东西，没想得那么容易得到，却也没想得那么容易散去。公关一出以及近来狗仔声名狼藉，最根本还是在于易烊千玺一直以来的形象和口碑，倒是在新戏的兴头上又加了一把火，连演唱会都更加一票难求。

 

王俊凯在易烊千玺后脚飞来了深圳，想起来有次出差也是刚好赶到易烊千玺来这儿参加颁奖典礼，自己还来看了他劲歌热舞的彩排。

 

他提前入了场，在包厢里往下望过去视野很好。自己这个粉丝真是当得很成功，行程能赶的都赶了，还从来没花钱买过门票也没买过什么专辑写真，什么八卦爆料都是第一手来源甚至爱豆亲口认证，偶尔还能同睡一屋檐下同吃一餐桌上，想想也是别无他求了。

 

没过不久演唱会正式开始了。

 

王俊凯早就知道，不论台下是什么状态情况，只要一登上舞台，易烊千玺便永远是那副模样。

 

他努力地搜刮了一下词汇库，一番筛筛选选最后决定用这俩词儿：光芒四射和不可一世。

 

……好像又有些中二了，他也没再细想，不管不顾地也举起荧光棒像周遭疯狂的少女一般欢呼起来。

 

两个多小时的演唱会进入尾声，易烊千玺像往常一样用一首温柔缱绻的歌向粉丝告别。

 

大概是因为来到了广东，他特意准备了一首粤语歌。

 

王俊凯没听过这首歌，也听不太明白，但也摇头晃脑地在气氛的渲染下十分陶醉。第二段开始之前，易烊千玺左手举着话筒，右手随着伴奏对着下面晃啊晃，镜头缓缓靠近了从全身近景变成特写，王俊凯突然看到易烊千玺双眼盈着泪光。

 

他看了那么多场易烊千玺的演唱会还有颁奖典礼，从没见他这样过，第一次演唱会圆满谢幕的时候没有，作为演艺新人首次得权威奖项的时候没有，即使在戏里哭得隐忍压抑或撕心裂肺，好像也比不过，这一刻的那一汪秋水。

 

王俊凯有些手足无措，凭着刚刚记得的歌名，在网上搜出来了歌词。

 

终于对得上了，他想，应该有用吧，让千玺感触的应该不只是这现场的气氛吧。

 

你送赠的非积蓄 买得到  你远去目光非广阔 眼光可望到 

将志愿托高 高到奉献没有问回报 忘掉没私心去披星再载月积雪为谁扫 

回忆这理想 不够理想 沿途逛世间一趟只有向上 

关注远方得到赞赏 但是我哭战火哭得很牵强 

只因想到我们开仗 也因不懂去包容才留遗恨在雪上 

问心只妄想跟你快乐牧羊 凭这成就到老去亦安详 

谈恋爱也许不算理想 为诺贝尔奖出发先算漂亮 

光环无论为谁发亮 但是再不会听到你拍掌 

不枉这生需按照谁方向 每一天都有所为才能毋负过晚上 

是否花瓣铺得更远便更香 

是否不记得恋爱我便忘记 呼吸早缺氧 

是否把放风筝也当硬仗 才是正常

 

王俊凯一句一句地盯着，易烊千玺的声音突然哽了哽停下了，过了会儿才唱了最后一句。他抬起头看见大屏幕上仍然是脸部特写，只是好像更近了，台上那人的眼睛里的湿意也变得无比清晰。

 

易烊千玺正盯着镜头，王俊凯明白那眼神动人是对着在场的所有人，却总觉得分明是在望向自己。

 

他往台上看了看，易烊千玺确实是抬着头往上望，这是这场子这么大，得如何才能精确地发现那目光是投向自己的坐标？

 

易烊千玺缓过了情绪，尾声伴奏也响了起来，他向各个方向依次鞠了一躬。

 

“谢谢你们，谢谢你，谢谢。”

 

然后升降台便带着他缓缓下降，直到消失在舞台上。

 

王俊凯没立即跟着人群散场，而是把整首歌词又反复看了几遍才起身。

 

本总裁是不是又自作多情了？本男友粉是不是玛丽苏滤镜太重了？

 

 

-

 

易烊千玺回京之后仍然在为剩下的几场演唱会日夜训练，这天又是忙里偷闲溜出来把王俊凯约在上学的时候经常去的一家饭店。

 

吃完之后王俊凯开车把他送回家，到小区门口把车调了头正准备走，却易烊千玺拦住，把他拽下车也带了进去。

 

绕着小区走了两大圈还没有停下的意思，王俊凯忍不住说：“哥，走够了不。”

 

易烊千玺像没听见似的继续念叨接下来的演唱会以及各种宣传的行程，还有在考虑要不要接的几部戏。

 

“嗬，人气小天王不要高兴太早，全都是泡沫你懂吗泡沫？”

 

易烊千玺白了他一眼，他马上改口说：“不怕，你糊了过气了，我娶你啊。”

 

没得到应答还继续不怕死地说：“真的我有时候真会有乳齿邪恶的想法，你别生气啊我就是这么想想，我还是期待你事业长虹的……”

 

易烊千玺懒得听他瞎扯下去，转身准备进楼。

 

王俊凯准备盯着他楼上灯亮了再走，没想到他刚走两步又折了回来。

 

“王俊凯……”

 

“啊？”

 

“我问你啊，身为男友粉……你的人生终极目标是什么？”

 

“把‘粉’字去掉呗。”

 

“好啊。”

 

·先婚后爱×娱乐圈×酸甜口味

·勿上升×2049

·前文指路：→

——————————————

【王俊凯，你要对易烊千玺好一点】

 

 

没有露出面容的一段音频，如炸弹般在网络上爆炸，点击量完全可以申请吉尼斯世界纪录。

 

 

“我还需要他们配合吗，离我远点主动提出离婚，不是更好。”“祖宗你能不能小点声！”“大声点怎么了，让别人听见了才好，告诉网上那些心疼他们爱豆的人，当初他们家是怎么逼着我结婚的！”

 

 

【......竟然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吐槽】

【这就是你们成天挂在嘴边疯狂尖叫的夫夫？厉害厉害】

【是真的很好奇某人的家世，竟然还能逼帝国最大的娱乐公司太子爷低头？】

【好奇+1，论商业帝国王家当之无愧是第一吧】

【贵圈真乱，同意同性婚姻法的时候，我就知道有人会作妖】

【楼上的，怎么，你是瞎子会算命？】

【别把国家和戏子混为一谈好吧】

【楼上说的挺对，但我就是想骂你】

......

 

 

视频里的声音，一听就能猜出来主角的身份。身为一名天王歌手，嗓音的特质和辨识度，自然是高且鲜明。虽然狗仔没有说是谁，但是听到这声音也不言而喻了。

 

 

一时间，网络上炸翻了天，各种热搜排在网络上有一长串。其中第一个窜上去的就是#心疼王俊凯#。网友们纷纷跑到他的微博底下安慰，各种心疼你之类的言论，甚至还有说：我家和政府有关系，我正在想办法帮你之类的。

 

 

时刻关注微博情况的本人，看到这些评论简直无语。我不需要你们心疼好吗？王俊凯把手机扔一边，拧着眉压抑着火气看向经纪人问道：“怎么还没公关好？”陶然急的额上都是汗，说道：“这次是有预谋的，公关部刚把热搜撤下来，没过几分钟又上去了。”

 

 

“而且，对方请了很多水军，化了大价钱想要搞垮你们。”陶然说道。王俊凯冷哼，“行，公关部不行，我自己上。”说完，拿起刚刚被扔到一边的手机，登上微博打了几个字。

 

 

陶然头皮发麻，刚问出：“你想干嘛？”手机的特别关注提示音，在耳边响起。拿起手机一看，对面沙发上的祖宗，几秒前刚发了一则微博动态。

 

 

王俊凯V：心疼个什么鬼？情趣不懂吗？【图片】

 

 

外加附送了一张，摔东西到对方脸上的表情包。然而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用处，守在微博前关注动态的粉丝们和还有吃瓜的路人们，在底下的评论众说纷纭。

 

 

死忠粉们：

【嘤嘤嘤，就知道哥哥和小哥哥感情是真的！】

【就是，有本事把视频里的脸露出来啊，光一个音频我也会剪】

【我虽然刚入坑，但是我相信我的眼睛不会骗我】

【他们结婚多久，我就关注多久，理智的分析，刚开始两位的确关系冷淡，像是老夫夫那种白开水感觉。综艺那会儿有点像穿越回去的情窦初开，现在完全就是热恋。就算婚姻是假的，我也相信他们现在是真的！】

【呜呜呜，楼上是434真爱粉无疑，就算婚姻是假的，我也相信他们现在是真的！】

......

 

 

路人吃瓜群众：

【某人到底什么背景啊，逼得受害人还得为施害人发声？】

【震惊，真的震惊，总感觉惹不起呵呵哒】

【实力心疼王俊凯，憋屈了两年多，还得继续隐忍主动违心澄清】

【王俊凯，你要是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人民群众会一直关注这件事，并且把你救出火坑！】

......

 

 

救你妹啊救！网友口中的可怜主角，再次扔掉手机，大骂了一声。陶然无语的看着自家艺人炸毛，“人家是有预谋来的，得先找出对方的水军公司，进行交涉，给了钱才有可能把热搜撤下来。”

 

 

“温言是不是有病啊！脑子里成天瞎YY就算了，还花这么大笔钱买热搜，买水军，他图什么？”王俊凯十分不解。陶然凉凉的看了他一眼，“你说呢？”王俊凯指了指自己，顿时鸡皮疙瘩掉了满地，差点没把中午的米线给吐出来，“他么的真恶心。”

 

 

反正怎么降热搜都没用，怎么澄清网友们也都有另外一番理解，陶然提议道：“静观其变吧，我觉得温言的作妖还没完。”说完，手机上传来一条信息，是林洋发给她的，和她的想法一样：静观其变，一举击破！

 

 

王俊凯余光一瞥，看到自家平时跟母夜叉似的经纪人，看着手机傻笑，宛若怀春少女，浑身毛骨悚然。问道：“林洋的消息？”陶然把手机界面给他看，“是不是很心有灵犀？”

 

 

“......”王俊凯狐疑的眯了眯眼，“我觉得你是在报复，报复我和千玺平时让你俩吃狗粮，这就是证据。”陶然哼了一声：“你知道就好。”行吧，天地好轮回，苍天饶过谁。这个道理，王俊凯已经从邬童那里受过教了。

 

 

静观其变的情况下，就是除了主角以外，谁都在蹦跶。网友们，粉丝们，水军们，不停的发表感慨。然而一天了，除了王俊凯那条不令大众信服的澄清外，两位正主再没有过任何公关。

 

 

这是破罐破摔了吗？吃瓜群众们暗自猜测。

 

 

反正事情已经发生了，那确实是王俊凯的声音，确实是他曾经说过的话，船到桥头自然直呗。想通了的人，手机装进口袋，开着车寻了个僻静的路，回他的安乐窝去了。

 

 

事情发生的前一天，千玺刚住回他们结婚的婚房，像是从未离开过似的。王俊凯很皮厚的趁着人不在，把自己的家当都搬进了主卧室，意欲何为？明眼人都知道。

 

 

车停进车库，王俊凯到家的时候，千玺还没睡，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手机，“怎么还不睡？”手腕抬起，手表上的指针指向十一点半。好看的手指将耳机线一拔，顿时手机里的声音倾泻而出，以最高声。

 

 

“我还需要他们配合吗，离我远点主动提出离婚，不是更好。”千玺将进度线划至最开始，将这句话又播放了一遍。王俊凯咽了下口水，青年余光瞥到，心中暗笑。继续播放下一句话：“大声点怎么了，让别人听见了才好，告诉网上那些心疼他们爱豆的人，当初他们家是怎么逼着我结婚的！”

 

 

和第一句话一样的流程，播放了一遍不够，再来第二遍。两句怒气冲冲的话，被来回播放了四遍。明明是春天，万物复苏清风气朗的季节，王俊凯额上冒出了冷汗，忐忑问道：“千玺，你不是说不生气的吗？”

 

 

沙发上的人，抬头看向身旁脸色僵硬又慌张的青年，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缓缓摇了摇头。王俊凯摸不准这意思啊，有种正在杀鱼的感觉，半天刀子不落下，一会儿比划这儿，一会儿比划那儿，看从哪里开始刮鳞比较合适。

 

 

“你这是不生气还是生气？”王俊凯问的声音有点颤抖，小心翼翼的不像王怼怼。千玺把手机关上，微笑道：“我不生气啊。”笑意未达眼底，“只是在想，你那时候是真的很憋屈。”

 

 

一听这词儿，王俊凯便想到微博下的那些评论，各个说他憋屈啥的。这问题该怎么回答呢？思考许久还是选择实话实说：“不憋屈，就是生气，因为那会儿真的不开窍。可现在，我说的那些话，都被自己打脸了，我现在这么喜欢你......”

 

 

说着，声音低下了去，身体也挨了过去，唇瓣即将要碰上好看的侧脸时，对方偏过了头，“喜欢我，就要对我动手动脚吗？你这不是喜欢，只是拿我当发泄对象而已。”

 

 

是什么让你产生了这样的错觉？难道前几天晚上我的告白被风吹散了？王俊凯的心不上不下，“你还是生气了。”千玺却摇摇头，表情一本正经，还有点受伤：“我真没生气，就是没有安全感，毕竟你之前这么讨厌我。”

 

 

一说这话，王俊凯心就疼还有浓浓的愧疚感，“不是的千玺，你要相信我是真的爱你，我知道刚开始言语上和行动上，伤害了你很多。但是现在，我只想好好疼你，爱你，去做到我说的那些承诺。”

 

 

眸中闪过一丝狡黠，千玺问道：“真的吗？”王俊凯立即举起三根手指，“真的，我发誓。”跟小时候初遇的那句发誓重叠，青年浅笑出声，眉间的愁绪却并没有散开，“给我点时间好吗？”

 

 

肯定好啊，必须得好啊，不能把他家脆弱的小蜗牛吓着了，王俊凯点头：“当然可以，我给你时间思考来相信我，也给我时间来证明我的承诺。”千玺应下，准备去睡觉前，欲言又止：“那你今晚......”

 

 

王俊凯瞬间意会，接过话语回答：“我今晚睡客房，我给你时间。”时间两个字，仔细听来像是紧咬着牙根说的。这次的笑意抵达眼底，千玺鼓着卧蚕，说道：“好，那晚安。”望着走远的背影，王俊凯苦笑着说了声，孤寂的晚安。

 

 

进入房间，千玺靠在门板上，想着方才王俊凯吃瘪的表情，捂着嘴笑弯了腰。与这边的独自开心不同，隔壁的状况就比较惨。王俊凯戳了戳鼓胀的小小凯，恨恨说道：“你鼓什么鼓，今晚没有好地儿让你去，只能在我的手心。”

 

 

一夜过去，第二天早上起来，微博上的热搜久居不下，挂在第一的还是关于他们的瓜。没人能理解温言，恨不得把家产都赔上，就为了搞垮千玺的举动。实在不理解，就像温言也不理解王俊凯为什么不爱他一样。

 

 

逼仄的房间里，面目狰狞的青年，眼睛死死的盯着手机屏幕，手指不停的刷新，就为了能看到些让他满意的东西。然而，对方好像懒得理这些流言蜚语，一言不发没有任何动静，仿佛根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

 

 

青筋暴起，手机被捏的死紧，好似下一秒屏幕就要碎裂。眼底的疯狂是刺目的红，他拨通狗仔的电话，“如果到了中午，他们还没有任何澄清的动态，直接把视频放上去。”电话那端，声音充满犹豫：“确定吗？我总觉得有点不安，要不再等等？”

 

 

“等屁啊，老子等不起了，我要让易烊千玺去死，去死！”疯狂的怒吼，在安静的房间内响起。本就不怎么正常的脸因为激烈的情绪而涨红，对面的镜子里反射出的人宛若一个怪物，精神状态岌岌可危。

 

 

电话那端的人被吓到，忙不迭的答应：“哎呀，听你的听你的，马上发好不好，那我要是按照你说的做了，今晚我可不可以......”后半句话在挂断声中被截止，温言将手机摔在床上，呕吐感从胃里腾升而起。

 

 

到了中午，微博上的热搜依旧挂着，两位蒸煮没有任何想要澄清的意思，而是在家里悠闲的做起了饭。

 

 

明亮的厨房里，千玺第一次系上粉红色的围裙，靠在水池边清洗蔬菜和瓜果。王俊凯进来倒水的时候，看到这一幕，脑海中立马浮现出，小蜗牛下半身啥都没穿，只有一条围裙的画面。

 

 

鼻腔里热意上涌，给自己的水杯里，加了十个冰块。千玺余光瞥过去，嘴角微微勾了下，叮嘱道：“喝太冰的，对胃不好。”刚抵到唇边的水杯顿住，王俊凯悻悻然的放下，“那我不喝了。”

 

 

委屈的小嘴巴撇了撇，看着很是可怜的样子。千玺心中不忍，“带子好像松了......”王俊凯楞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上前把并不是很松的带子，重新解开再系上。

 

 

“手腕上的袖子掉了......”王俊凯刚放下手，又歪过身把那掉落至手腕的袖子撸起。下一秒，“另一个边也掉了。”千玺侧过身，以背后抱的姿势，抬了抬手。

 

 

王俊凯终于会意，把掉落的袖子挽好，试探性的伸出双臂，手掌贴着腰侧的围裙系带，把人搂进了怀中。千玺没有抗拒的反应，自顾自的继续清洗，默认的态度让身后的人一喜，下巴枕了上去，歪着脑袋看认真的侧脸。

 

 

嘴角的细微弧度，让王俊凯心里有了谱，像只讨主人关心的小狗似的，在那光洁的脖颈间，蹭了蹭。嘴巴上没有刮胡子，青色的胡渣刺刺的，痒兮兮的感觉让千玺缩了下脖子，却不小心碰到了那张薄唇。于是，就势响亮的亲了一口。

 

 

眼下的耳垂微红，千玺没有闪躲，王俊凯也不再得寸进尺，抱着人哼歌轻晃一起做饭。窗外的阳光洒进来，照在明亮干净的空间里，抱着的两人宛若同体，密不可分。

 

 

微博上第二次爆炸，是在千玺和王俊凯吃饭的时候开始的。本来你侬我侬的吃着饭，陶然和林洋的电话同时打过来，将沉浸在恋爱中的两人，拉回了现实，对视一眼，心理活动默契十足：都忘了还有温言这回事呢！

 

 

得到两家经纪人看微博的指示，千玺打开微博，王俊凯从对面坐过来，挨着人一起看。

 

 

原先发布音频的狗仔，时隔一天，又发了一个视频。画面中是温言和千玺在天台上争执的画面，拍摄角度来自于摄像头。

 

 

“王俊凯爱你吗？”“我觉得你应该退出这场婚姻，不是吗？小凯他并不爱你，你这样无谓坚持，我都觉得没意思。你知道我和他之间，发生过什么吗？那是你这个后来者，根本代替不了的。”

 

 

“明明我才是这部电影的主角，就因为你只能沦为配角。”“你知道那晚我们发生了什么？他温柔又多情的喊着我的名字，我们在床上很快乐。”“我和小凯之间有很多美好的回忆，我们从小就认识了，我们一起在孤儿院里玩耍，约定好以后要一起成名。他欠了我很多，所以我只要一开口，他一定会放下一切来补偿我。”

 

 

句句是信息量很大的一句话，如果画面中不是千玺本人，他都要信了。再次听见这些话，王俊凯依旧恶心的不行，忍不住骂道：“我觉得他某些方面有问题，要不要让他去看医生？心理上，还有脑袋。”

 

 

这倒是提醒了千玺，温言的行为举止的确有点不太正常，YY过了头很有可能就是精神病啊。而一直关注凯千事件的吃瓜群众们，在发布视频的后一秒就抵达了战场。

 

 

【天哪，信息量真大，一个影帝提名，一个清秀小生，为爱决战天台！】

【感觉这瓜是一个比一个大，还有吗还有吗？】

【照这样说，某人不光逼迫结婚，还抢走了人家的竹马？震惊！】

【太厉害了，简直，一手遮天到连当小三都理所当然】

【就是，全程冷漠脸，无所畏惧】

【再次心疼王俊凯，娶了不爱的人还得和挚爱分开，醒醒吧某人！】

 

 

“你们醒醒吧！智障！”看着那些评论，王俊凯大喊一声，差点把千玺手里的手机吓掉在地。王俊凯眼疾手快接住，把手机放在餐桌上锁屏，眼不见为净。

 

 

气急败坏的模样，逗笑了千玺，青年抿着唇含笑抬手，抚了抚郁闷的脑袋瓜子。

 

 

第二波瓜发出后，网络上跟水烧开似的沸腾，快要涌出锅了。反观两位蒸煮呢，岁月静好悠闲自得的打量着家后面空出的一块地，“我觉得，这里种蔬菜，这里种草莓和小番茄。”

 

 

没错，闲的发慌的两人，对于网络上的流言蜚语实在没空理会。他们很忙，毕竟事情很重要，这关系到地的分配，以及以后能生出个什么。王俊凯对种地方面完全不懂，一切都随千玺，只有听到草莓两个字时，眼睛发亮。

 

 

不安分的手搂过去，低下头将唇瓣靠在颈项上，湿湿的热气喷在耳边，让人耳朵痒，皮肤痒，心也痒。低沉到不怀好意的嗓音说道：“我现在就能给你种个草莓，要不要，嗯？”

 

 

小蜗牛心思单纯，没立即反应过来，想到了之前几晚的温侬软语，才意识到这句话的意思。耳朵在肉眼可见的速度下由白变粉，温度升高直至滚烫。王俊凯又凑近了点，气息从耳蜗里钻进去，“要不要？”

 

 

就算要，哪好意思直说，千玺心里嘀咕一声，偏过头不理人。王俊凯适可而止，小蜗牛的心思面对他的时候，其实挺好猜。这几天说是不生气，其实还是有点气不过，就这么原谅了不甘心，可惩罚他久了又心疼，真是只别扭的蜗牛。

 

 

王俊凯心里跟明镜似的，轻笑出声，快速利落的凑近，咬了口通红的耳朵尖。侧脸顿时也红了，光天化日之下实在不雅，尽管内心炸开了烟花，身体还是得撒着谎把人给打一顿。

 

 

【为什么这两人没动静？】

【对啊，我还等着骂呢！】

【我也，大刀都准备好了】

【我关系都找好了，就等王俊凯承认他的遭遇】

【楼上的太自以为吧，王家都不能动的背景，就你，呵呵哒】

【我想说，暂时把辱骂咽回去，大刀也收回去，主角终于发声了，内容相当......】

【对，暂时停战，这瓜感觉是吃不完了，太劲爆！】

 

 

一听说主角发声，网友们纷纷快速冲了过去，生怕晚了一秒就没瓜吃了。林洋作为日常替千玺发声的经纪人，这次也是不负众望发了一则视频，内容劲爆惊人。

 

 

刚开始，和狗仔发出的视频内容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条视频里的温言，说话很不客气并且难听。不过，谁被抢走了挚爱，不生气呢，情有可原啦，网友们表示理解。

 

 

然而，接下来千玺说的话，才是惊天反转。青年的语速不快，沉着冷静，字字皆是有力的回击，并且身为演员他的普通话功底也发挥的字正腔圆。

 

 

什么意思？两人其实是有感情的，上过床关系还很好？本来电影就是为了千玺而量身定做，因为编剧是千玺粉丝？一开始千玺推了，才有温言的机会？更爆炸的是，其实真正的竹马是一开始逼迫结婚的那位？

 

 

天哪天哪，网友们惊掉了下巴，刚掰回来，视频里温言居然冲向了对面，激烈的动作分明是想要把千玺推下楼。想到#心疼温言#的那条热搜，顿时有种被打脸的感觉。

 

 

一个过肩摔过后，网友们竟然觉得很爽？就在这时，视频里的另一主角上线，王俊凯像母鸡护崽子似的，一把挡在千玺身前，说出了那句让网友们的下巴再次掉落，并且还是找不回来的惊人言语。

 

 

“和你争？你算个什么东西。”“第一个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我爱千玺，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挡和摧毁的爱。”“而你，今天想要伤害他，连着上次的节目游戏，我一并记下了。”

 

 

等等，把进度条拉回去，听了好几遍确定是一字没听错。王俊凯爱易烊千玺？还是任何人都无法阻挡和摧毁的爱？还有游戏节目......一直关注着他俩的网友们，立马翻出去年的综艺，将视频里的温言和做游戏的温言形象自动重合。

 

 

【等会儿，我有点懵，我居然吃瓜吃傻了，到底谁是谁？】

【我也，好像大刀收回来的时候，把我自己给砍了】

【我来理一下，可能是这样的：两人从小是竹马，可是王俊凯把人给忘了，易烊千玺却默默暗恋，后来逼迫结婚，相处过程中产生了感情？妈的，这两人是先婚后爱啊！】

【抓住重点了，先婚后爱，啊啊啊啊是什么神仙爱情啊啊啊啊】

【老夫的BL甜文心啊，太太太刺激了吧，小说成真了】

【楼歪了嘿，还有个问题，那温言哪儿来的？】

......

 

 

对于温言哪儿来的这个问题，热心的网友们又开始发挥脑洞。有些甚至还没看懂这三人的关系，大多数的评论都是：仿佛看了一部狗血电视剧，我一直讨厌的人居然就是我的竹马，而他在我身边多年我竟然不知道，最后还被一个冒牌货所取代。

 

 

天哪天哪，电视剧情节现实上演，实在是刺激。拉回正题，温言哪儿来的？网友们猜测来猜测去，最终在林洋隔了两个小时后，得到了解答。

 

 

经纪人林洋V：我们家孩子只想好好演戏，进入这个圈子没别的原因，只是为了爱情。真是搞不懂，你有精神病你别来祸害我家孩子啊【发怒表情】【图片】。

 

 

精神病？立马点开图片，里面是一张温言去精神病院的照片，蒙着口罩身形瘦削眼眶不正常的凹陷进去，看着就让人觉得有病。如果这不算石锤，那北京精神病院的知名精神科医生，袁教授的微博就不能不让人信服了。

 

 

北京二院袁教授V：这位演员的确被确诊为妄想性障碍，如果再不进行治疗，百分之八十会往重度发展。【图片】

 

 

图片里是一张确诊报告，22世纪的律法更加完善，被确诊为重度或者是中度严重往重度发展的精神病，医生是可以将报告面向大众，给人民群众提个醒以免被这些患者所伤害，毕竟精神病不判刑。

 

 

本来袁教授已经答应了温言，给他一点时间治疗，但是没想到，温言已经开始有了目标，天台上的那段视频就是最好的证据。如果千玺的反应不快，很有可能就是一条人命。

 

 

事件的风向瞬间以一边倒的姿势倾斜而下，压得温言喘不过气来。手机被狠狠摔向镜子，镜面碎裂成可怖的纹路。他明明花了钱，把天台上的完整视频买了过来，为什么林洋还有？

 

 

温言所不知道的是，他与学校保安买下视频时，前一脚千玺已经将视频要了去。本来视频里的画面清晰，但是声音却不清楚，他还备了一手录音，所以他发出来的视频，是经过精心剪辑的，对于他不利的话，全被剪掉。

 

 

可是，他能想到的事情，千玺会想不到吗。青年在迈上那步台阶的时候，就悄悄按下了录音键。就算温言给了保安钱也没有用，千玺已经先一步得到了视频。保安或许是爱财之人，没有告知他这件事，反而心安理得收了钱。

 

 

但有一点要知道的是，你不对这个世界抱有善意，就别妄想这个世界对你善良。

 

 

他是个可怜的人，温言这样想到，或许大众会对他产生同情，给个机会，他想的很侥幸。

 

 

晚上八点，微博上的发声微博，给了他最后狠狠的一击，再也爬不起来。

 

 

知名编剧V：有些网友少圣母了，在某人还没有精神病的时候，就已经有在片场罢演的前科。理由现在想来还是很可笑，就因为我把男配的性格写的比他角色好，他就不乐意，罢演三天不说还逼着我向他道歉，剧组每一天烧的都是大量经费好吗【辱骂表情】

 

 

中戏老师：本来我已经退了圈，但是看到他倒霉的消息还是想把我的经历说出来。《天际尽头》是我的第一部作品也是最后一部，我抱着最大的热忱入圈演戏完成梦想。但是没想到，在剧组的期间，不断遭到温言骚扰，半夜来敲我的门，言语恶心我恐吓我，还说他背后有人，如果不和他上床就让我消失。

 

 

万幸的是，千玺知道了这件事，毫不犹豫在剧组帮我护我，让我得以顺利完成拍摄。杀青后，我想了很多，或许是我不适合这个圈子，梦想在哪里都能实现，所以我选择做了一名表演老师，希望我的学生们能替我完成，同时我也希望有些乌烟瘴气能被肃清！

 

 

影后凯莉V：有病就不要出来祸害人好吗！做游戏期间，因为我们公司的小姑娘帮了千玺，就进行暗害，导致姑娘整个肩膀青紫，差点脱臼！小姑娘能吃苦忍着疼完成录制，一句话没责怪【图片】【图片】

 

 

第一张照片是伤痕照，如王凯莉所说，整个肩膀确实青紫的可怖，还非常红肿。第二张照片是检查报告，如果当时摔得再重一点点，就是脱臼的下场。

 

 

一时间，出来声讨的演员们，化妆师们，导演们，编剧们，就连剧组里的打杂小妹，都被温言欺负过。这种人还呆在娱乐圈干嘛，速度很快，热搜第一变成#温言滚出娱乐圈#！

 

 

本人的微博沦陷，网友们轮番上阵让他滚！

 

 

完了，他真的完了，温言神经质的身体抖动，他什么都没了。在他的精神世界里，王俊凯应该是他的，千玺的一切也都应该是他的。在那天录制节目时，无意间听到了王俊凯和经纪人争吵的声音，当他知道王俊凯在找白月光时，他就知道机会来了。

 

 

他以上床为代价，让狗仔帮他找线索，顺着陶然的侦探社找到了孤儿院里的人。很巧，天也愿意帮他，刚好那部戏他有出演，后来的一切都在他的计划内。可是现在，他真的完了，什么都没了。

 

 

他想联系之前包养他的金主，接通电话后是劈头盖脸的一番辱骂：“老子包养你的时候，你居然还跟其他人搞在一起，我告诉你娱乐圈开始进行肃清了，我要是被上面查到，你也别想活命！”

 

 

什么意思？娱乐圈肃清？温言脑中刚浮现出这条疑问，几个特警便破门而入，动作极快的给他戴上了手铐，“你们是谁，干嘛要抓我？”帅气的特警小哥哥不想跟他废话，眼神都不给一眼，将人带离公寓，上车去往精神病院的方向。

 

 

就在温言打电话的五分钟前，代表国家的官微，发了一条正式通知：从今天起，邬纪委将正式接手娱乐圈，进行肃清整治！——言外之意：你们这些爱作妖的，都给我把皮绷紧了！

 

 

邬童关上微博页面，摇头啧了一声：“瞧这乌烟瘴气的，尽让我收拾烂摊子。”一旁安静看书的少年，内心无语吐槽：不是你主动提出这个建议的吗？

 

 

国家干部将对娱乐圈进行整治，这还真是一件稀奇的事情。蹦跶的网友们，百思不得其解，往常的瓜也很多，虽然这次的瓜更加精彩，有分量，但也不至于政府都来插手啊？

 

 

这时，一条评论默默的被点赞到热评：那个，我记得邬纪委的妈妈，姓易！如果我猜的没错，那易烊千玺......

 

 

又是一个大瓜啊，今天的下巴是别想捡回来了。是了，邬纪委说过，家里有个弟弟，是他的心肝宝贝是家里的小王子。那这样就有了答案，因为弟弟喜欢王俊凯，所以用了手段结婚，因为弟弟被欺负，就对整个娱乐圈进行整治，中国第一狗仔扒谁也不敢扒到邬纪委身上啊，那可是宠弟狂魔，老百姓们心中爱戴的最佳青年。

 

 

酸了酸了，一切都是为了弟弟！

 

 

【喂喂喂，大家别被带偏了啊，凯千婚姻确实是假的啊！这事儿可不能忘！】

【楼上的，脑子是个好东西，可惜你没有！】

【是的，视频看了吗，估计没看懂吧】

【蒸煮都在视频里告白了，很明显，爱上了啊】

【再次哭泣，先婚后爱了解一下，太甜了】

【我才应该哭，我求助表哥要把王俊凯救出来，他答应帮我跟上司反馈，然后......他上司就是邬纪委】

【楼上的太惨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时间将近十一点多，网上的夜猫子们，还在蹦跶。对于这两天的瓜，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意犹未尽。大概十一点半的时候，一名网友发了一条微博，内容让还未睡的网友们，忍不住想入非非。

 

 

434家的棉花糖：去年的九月初，和姐妹线下面基，在酒店里等电梯的时候，光明正大偷拍到的。跟我说他们感情是假的，除非你眼瞎【图片】【视频】

 

 

第一张图，电梯的角落里，王俊凯两手撑在两边，把千玺壁咚在怀里的姿势看着就让人容易上头。如果图片只是表面，那视频里信息量就大多了。

 

 

知道有人在拍照，埋在王俊凯怀里的青年，立马抬头露出一双惊慌的眼睛，耳朵通红脸颊也泛着粉色。哧溜一下，从手臂下面的空隙处跑了出去，王俊凯不慌不忙的跟上去，经过镜头的时候，嘴角上扬看起来心情很好，连走远的背影都显露出愉悦。

 

 

【啊啊啊啊啊我并没有想多，真的，只是鼻血流下来了】

【壁咚，挤在角落，千玺的眼睛还水光发亮的，啊啊啊】

【别说了，有点上头，我总脑补万字小黄文......】

【又是我，我又来分析了。昨天说他们去年的时候情窦初开，看视频里的画面，很明显这时候动心了，大俊完全是在逗人玩儿嘛。经纪人哥哥发的澄清视频里面，表明已经相爱，但是千玺宝宝有点没安全感的亚子，所以说不确定大俊爱不爱他。还有个关键性信息哦，我发现大俊20岁的演唱会上，千玺宝宝有伴舞哦，那时候还没结婚呢。再结合经纪人的微博，简单总结就是：千玺宝宝进入娱乐圈，完全只是为了初恋，这么傻这么专情的宝宝，真是心肝啊，呜呜呜~~~】

【楼上的，我哭了，我真的哭了，大半夜为美好的爱情流泪，摔！】

 

 

发完一长串分析的王凯莉，安心关灯睡觉，深藏功与名！

 

 

时间步入零点的时候，主角终于发声......

 

 

王俊凯V：婚姻是假的，相爱是真的！感谢你这么多年的付出和爱，让我觉得人间值得！【图片】

 

 

图片里是王俊凯的自拍照，昏暗的灯光下，他的怀中躺着的是正在熟睡的青年。穿着睡衣，睡得像个孩子般纯净，仿佛世界的喧嚣一切与他无关。光洁的额上是王俊凯的轻轻一吻，饱含珍惜和虔诚，浓情蜜意能从手机屏幕中涌出来。

 

 

闹了两天多的热搜全部撤下，新热搜上线，排在第一的是：#王俊凯，你要对易烊千玺好一点#

 

 

王俊凯转发：我会的！——简单三个字，是爱，是承诺，是守护，是责任！

 

 

【TBC】

【这章内容是不是挺满足哈，还有两三章完结吧，明天终于是我的休息日，能不能更新看情况哈，你们早点睡，别熬夜哈，争取明晚再见，晚安(づ￣ 3￣)づ】

居然连这篇都被ping了。

补一下。

易烊千玺要能一直这么乖就好了。

#接过奈奈 @西奈  的接力棒

#霸道小千的双标日常（×）

#祝榆总 @榆时 生日快乐！！！

#别上升

*

“千玺，今晚撸串去吗？”

“不去。”易烊千玺慢悠悠地收拾东西，虽然表情淡然看不出此刻的心情，但按照周琛多年好友的经验来判断，这小子多半有又有心事。

“怎么，凯哥又惹你生气啦？”周琛一副欠样单手勾着易烊千玺的脖子八卦，被易烊千玺皱着眉坏脾气地拍开，只好悻悻地收回手背着他偷摸给王俊凯打小报告。

小猫咪在外面可凶了。

其实要说损友就是干损人不利己的事，但是周琛倒是在带易烊千玺脱单这件事上当了回媒人。只不过易烊千玺一直不乐意提这件事，毕竟回想起来记忆总是不太美好。

总不能说自己对象是一夜情得来的吧？易烊千玺其实打心眼里清楚自己对王俊凯的感情不是那么随便。温柔的那面总要留给对自己好的人，而恰巧在易烊千玺的心里王俊凯就是。

当初周琛失恋非要拉着易烊千玺去酒吧买醉，俩人灌了两三瓶之后酒量不好的易烊千玺直接趴在桌上醉的不省人事，最后也不怎的就被衣冠楚楚的王俊凯带回家去，还从里到外吃干抹净顺利脱单。

当然，要俘虏易烊千玺可不是什么简单事，和他从小穿开裆裤一起长大的周琛对此表示十分痛心。虽说自己性别男爱好女这一点没啥可质疑，但是小说情节里青梅竹马互相扶持的请节可半点也没出现在他俩身上，周琛小时候倒总是被易烊千玺给欺负地不敢出声。

虽然皮归皮，要说打架易烊千玺可从小就是个好手，周琛这个人嘴贫爱惹事，每次一招惹了什么人把自己保护在身后的也是易烊千玺。周琛表示，其实除去易烊千玺嘴里偶尔蹦出来的脏字儿和暴脾气，他真是个挺仗义的人。

甚至还有点可爱。

别问他咋知道的，其实易烊千玺每天早上猫着腰跟对象说早安的那个样子都不凑巧被自己看见了，他每次还要默默转过身去避个嫌，被腻歪的不行。但毕竟人家可爱的那面是留给对象的嘛，他这个从小被欺负到大的小竹马可无福消受。

“没有。”易烊千玺拿着本子的手停顿了一下，下一秒就落在了周琛的头上，疼得周琛直飙眼泪捂着头冲易烊千玺嚎:“诶你生他的气也不能撒我身上啊。”

易烊千玺敛着眸不作声也不理他，拎着包越过他走到门口才回头说:“我先走了，明天迟到我可不帮你点到。”

“诶诶诶别吧哥？”周琛试图挽救一下，可人早就一溜烟跑了个没影。爱吃醋的男人真小气，周琛切了一声。不过哄人这事还是得王哥来干吧？毕竟解铃还须系铃人，他可不想因为易烊千玺跟自己对象闹脾气而坏了自己明天的约会，毕竟女朋友可没易烊千玺那么好追。

事不宜迟，周琛掏出手机给王俊凯发消息。

『你对象吃枪药了今天？』

『？？？』

『我求求你赶紧哄哄你对象吧，回家搓衣板和键盘选一个都行，我明天还指望着逃课他帮我签到呢。』

『就知道你也就为这点破事....』

『干不干？反正晚上上不了床的是你。』

『.....成。』

王俊凯叹了口气有点头疼，不知道小猫又从哪吃了醋，怪不得下午打电话的时候语气酸不溜秋的。

可是男朋友还是得哄呀，晚上怀里空空的可不行。所以王俊凯今天特意早一点回到家，一进门就从背后抱住假装在客厅晃悠实则是在等自己的易烊千玺，二话不说先把一把糖塞进口袋里。

王哥的准则:哄对象嘛，糖就够了。

“我又不是小孩....”易烊千玺还来不及说完嘴里便也被塞了一颗，只不过这颗是王俊凯亲口喂的，嘴对嘴那种。

糖瞬间在口腔中化开，甜滋滋地蔓延在两人的呼吸之间，易烊千玺的气一下子消了一半，却还不得不梗着脖子把人推开，红着耳朵质问:“我中午给你打电话，怎么是个女的在接？”

“我那会在开会。”王俊凯环着他的腰，手探下去不老实地摸两下，又赶在小猫炸毛之前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接电话的应该是我的新助理。”

“你助理是女的？”易烊千玺半信半疑，微微偏开点头不让靠在自己身上，让没骨头的大型猫咪在自己脖子上再制造什么痕迹。这不，前几天留下的印子还没有消呢。

“是啊，这个是临时的。小夏请了一个月的假，只好让人代班了。”王俊凯耐心地解释，垂下去的那只手的小拇指勾着他的，感受到他在回应便了然，看来小朋友是哄好了。

“你吃醋啦？”王俊凯笑眯眯地整个人也不管轻重挂在易烊千玺身上，直到他扛不住向后倾倒在沙发上，撑在他脑袋两侧歪着头问。

本来每次靠近就容易脸红，等真的双目对视的时候便更掩饰不住心跳的声音。易烊千玺咽了咽口水，不自在地把视线挪开，偏嘴硬道:“没有。”

“我和她真的没什么。”王俊凯和他的额头相抵，交缠着的呼吸厮磨中带着热。易烊千玺的睫毛长而密，像一把墨色的羽扇，随着他的靠近而轻颤着缓缓阖上眼睛，等待着下一刻不经意的温柔。

可男孩子闭眼不就是要亲亲嘛，王俊凯先败下阵来，心里感叹看来真的不能离小糖豆太近。克制不住的吻顺着眉间滑到鼻尖，到了嘴角的时候才听见小朋友轻声嘀咕:“你不许喜欢她。”

一抹甜意爬上嘴角，王俊凯闭上眼倾身吻住他，说:“我喜欢你。”

“只喜欢你。”

*

“书上说....情侣都是这么做的？”易烊千玺杵在地上低头看给自己系鞋带的王俊凯，心里有点不好意思。想起前几天自己无聊买回来了一本关于情侣之间的小甜蜜的书，本打算让恋爱基础为零的自己从中取取经，却没想到先被王俊凯看了去还学的有模有样。所以当王俊凯在自己面前蹲下去的时候，易烊千玺的心里是真的有那种被撩到的感觉。

毕竟从来没有人这样蹲下来给他系鞋带，至少在他出生二十几年以来没有人这样做过。这种力所能及的小事有一天会成为他珍藏起来的甜蜜，这也是在他遇见王俊凯之前从不敢设想的。易烊千玺抿了抿嘴，心里有些微微发烫。

原来被照顾的感觉是这样啊，真的很暖，温暖到令他贪恋，温暖到想让时间永远定格在平静的美好中。

他想和王俊凯永远在一起。

“是啊，一起去超市吧。”王俊凯系好了站起身，自然地牵起易烊千玺的手，指甲在他手心里挠两下。“我想吃糖醋排骨。”

“好啊。”易烊千玺弯着眉眼难得调皮地吐吐舌头，鼓起勇气才踮起脚在他嘴边轻轻亲了一下，歪着头乖乖冲他笑:“那就有劳王大厨喽。”

“我看啊，你这句话还是留到晚上说合适。”王俊凯眯着眼报复性地亲了回去，抱着对象哼哼唧唧。一想到戒荤好几个月连香香软软的对象都没得抱，现在还要错过难得主动的机会，只是光亲不能吃就按捺不住。王哥气愤，王哥有点小心眼，气呼呼地在小朋友的嘴唇上咬了两口才肯罢休。“晚上收拾你。”

超市的冷气开的有点足，经过冷藏柜的时候易烊千玺边撮着胳膊边低头挑食材，被冻的不行。虽说小孩年纪小抗冻，但也经不住易烊千玺容易发烧的体质。王俊凯无奈把人拉到身边，手指戳着他的额头说了句傻，身上的外套脱下来披在他的身上，推着购物车继续往前走。

刚走到生活用品区易烊千玺便停下了脚步，拐了个弯溜进去挑挑选选让王俊凯等了好久才出来，探头探脑地把一个灰不溜秋的毛绒东西扔到王俊凯怀里说∶“帮我拿着。”

“你喜欢这个？”王俊凯两只手指捏着兔子耳朵，把易烊千玺扔给自己的灰色眼罩拎起来，不免觉得有点好笑:“这个跟你很不搭诶。”

易烊千玺难得脸红了一把，推着他的腰催促他快走。“就....很可爱啊。”易烊千玺在背后小声嘀咕，其实自己小时候就很喜欢毛绒绒的东西了，而且家里毛绒玩具也不少。正好最近晚上睡觉总会被光刺到，所以看到这个兔子眼罩的时候自然毫不犹豫就选定了。

谁不喜欢兔兔啊，特别还是耳朵垂下来爱害羞的兔兔。王俊凯舔了舔下唇，凑到他耳边说∶“其实我觉得你也挺可爱的。”

“啊.....”这个人总爱答非所问，易烊千玺装作没听见，赶紧错开和他的距离往前跑远了点。

完了，这下脸真的红透了。

*

作为公司老板其实王俊凯鲜少加班，一般都是一到下班点就把事交给小夏处理，然后自己着急回家给自家小朋友做饭。毕竟小孩正在上学的年龄还在长身体嘛，要喂胖一点才好摸啊。

王俊凯总觉着晚上抱着他的时候没几两肉，甚至还有点硌得慌。为此王总深信不疑，并为此练就了一手好厨艺，还在试图喂胖男友的路上一去不复返。

只不过今天事情的确多，王俊凯虽然忙的不可开交却还在工作之余匆匆发了条微信叫易烊千玺别等，之后就没再打开手机。

工作处理完毕回去的时候已经十点多了，街边只有路灯还在亮着。王俊凯这么抬着头从楼下往上看，家里似乎还微微闪着点光亮。

该不会这么傻还在等自己吧？王俊凯轻轻笑了笑，加紧了速度往家走去，可不能让小朋友等久了啊。

“易易？”进门的时候特意弄轻了点动静，王俊凯试探着叫他的名字，连拖鞋也没换蹑手蹑脚地靠近沙发一角翘出来的那撮呆毛，轻轻揪了揪却发现毫无反应。当事人是完全没被弄醒，窝在沙发上小小的一团，无意识地嘟囔几句撅着嘴翻个了个身又睡过去。

也许是入冬暖气没来的缘故，易烊千玺的身上穿了件开领的薄毛衣，领口因为睡觉不老实的缘故逐渐跑偏，露出来大片锁骨和点点香肩。他凑近了还可以闻到一股淡淡的奶味，就像每天晚上抱着的那样的软。

“醒来了，睡外面会着凉。”轻声抽走他抱在怀里不肯撒手的小熊，王俊凯掰过他的手臂环上自己的腰，小心眼地想着他抱熊还不如抱自己。

“唔....”易烊千玺忽然觉得有点痒，侧脸被什么东西轻轻扫过，心也跟着痒痒了起来。温热的气息在嘴角轻轻一触，还没来得及抓住便已经离开。易烊千玺微微蹙着眉，起床气促使他不情不愿地睁眼，却在感知到那人怀抱里熟悉的味道后努力眨了眨眼，小脾气消散的一干二净，毛绒绒的脑袋一晃一晃带点撒娇意味地安心靠在他的胸膛上，双手下意识地环上他的颈脖。

他刚刚在沙发上等了太久，本来就养成了没有王俊凯就睡不着的习惯所以想等他回来一起，只是没想到自己倒先招架不住困意，迷迷糊糊地在沙发上睡着了，而醒来的时候已经被对象稳稳的抱在怀里向卧室走去了。

小孩窝在王俊凯怀里安分得很，眼睛还没有完全睁开，琥珀色的瞳孔也泛着迷离。易烊千玺用手轻轻揉了揉眼睛，紧抿着唇的懵懂模样比平常是安分了不少。没了平日里在外面张牙舞爪的顽皮，倒像是只被驯服得听话的小猫，可爱的模样自然令王俊凯爱不释手。

易烊千玺哼哼着在他怀里挣扎了两下伸个懒腰，被王俊凯放倒在两人平时睡觉的大床上。他笑吟吟地伸着手臂勾住王俊凯的脖子，刚醒的声音还软糯糯地却丝毫不顾及地将心里话问出了口∶“你刚刚是打算偷亲我吗？”

王俊凯听了忍俊不禁，扣着他的后脑勺吻了下去，直接用实际行动告诉他答案。“对自己男朋友还用偷亲吗？”答案自然是不用。搂着细腰的手臂收紧了点，王俊凯俯身把身子压下去，打算就势加深这个吻，却被易烊千玺悄悄一偏头给躲开。

“那——”易烊千玺笑着用食指抵住他的唇，歪着头眨巴着清透漂亮的浅色眸子卖乖∶“毛衣太扎了，哥哥帮我看看好不好？”

“你里面是不是没穿衣服？”王俊凯玩味地勾了勾嘴角，反而慵懒地坐在床边靠着墙，有意引小妖jing上钩。“下回多穿点。”

“不要。”易烊千玺气鼓鼓地扑上去，明明已经表达的这么明显了自己的男朋友怎么还不明白呀？“我不穿了，你帮我脱掉。”

这小脾气可真难哄，王俊凯笑而不语只是接住飞扑过来的小祖宗轻轻唤痛。“找人帮忙可不该是这个态度哦小朋友。”

“我才不是小朋友！”易烊千玺低头一口咬在他的唇上，血腥味在唇齿间弥散开来，他却露着两颗梨涡招摇地笑。“我都成年了。”

“那这可是你说的。”王俊凯的尾音懒懒的，仍旧掺杂着笑意，只是那双微睁着的双眼中多了一丝危险的信号。单手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抬起来，用拇指指腹抹去嘴边的血迹。另一只手则顺着腰际向下滑去，颇为愉悦地感受对方因为自己的抚摸而引起的颤抖，意思自然不言而喻。“你现在说停还来的及。”

“谁说要停了。”小孩咬着唇，眼睛雾着水汽却仍定定地盯着王俊凯，偏偏嘴上倔强的很一点软也不肯服。

“好啊。”王俊凯干脆半倚在床头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轻轻说:

“那今晚你自己动。”

END

就这样拉灯啦！那我把接力棒交给明天的 @南方的猫 。

我们盖上被子，嘘～说晚安喽。

题目:Amore 又名:Karryon夫夫

主题::现代/史密斯夫妇梗/架空/HE

级别:R16

提醒:可以自萌，但切勿上升真人。

手打，没存货。

另外，那位点史密斯夫夫梗的gn请务必过来领梗🎆🎆🎆

1

“两位上午好，我是婚姻心理治疗师Belle Kenny。”说话的是一位中美混血，妆容精致，身穿高腰短裙的职业女性。

“首先我们先从些轻松简单的问题开始吧，两位的名字是？”

“Jackson Yee。”穿着红色连帽衫，运动裤戴了一副金色边框眼镜的栗发男人倚靠在沙发上回答道，随后对着坐在对面的Belle露出了个略带倦意的微笑。

而他旁边坐着的那位，干净利落的短发，穿着纯手工定制西装，浑身上下充斥着的Gucci、Prada、Armani以及那双锃亮的皮鞋都透露出他常年居于高位的事实。

“Karry Wang。”

自称Karry Wang的男人端起茶几上的咖啡了一口，随后皱起了眉。

栗发男人没有理会他，只是对着坐在对面的Belle露出了一个斯文的、同时又稍许流露出一丝歉意的得体微笑：“噢，Sorry，有时候我总会忘了自己已经结婚改了姓氏，我是Jackson Wang。”

“你们的职业是？”

“大数据分析师。”Jackson抠着指甲说道

“广告公司CEO。”Karry往咖啡里加了几块方糖拿着咖啡勺搅拌了下。

“你们结婚几年了？”

“Emmmmm……大概六年吧，这样。”Jackson打了个呵欠。

“七年。”Karry放下咖啡勺，眉头似乎皱得更紧了些。

“噢，好吧，六年或七年。”Jackson微微仰头朝左上方看去，转了转眼珠。

“是七年。”Karry冷着一张俊脸说道，又喝了一口咖啡。

一旁的Jackson看了Karry手中的咖啡杯一眼，随后对着Belle说道，“请继续下一个问题吧。”

“很好，那么我们正式开始，从一分到十分，你们会给彼此的感情打几分？”

“十分。”Karry毫不犹豫地说，但几乎在脱出口的瞬间他有点迟疑，“八分吧。”

他的话外之意Belle很容易就能理解：两人恋爱结婚蜜月那会儿刚开始的时候给十分完全值得，他心里给十分完全值得，但就现在而言，不值十分。

“等一下，十分代表非常愉悦，一分代表非常痛苦，还是......”Jackson似乎不太明白打分规则。

“凭感觉说就好。”治疗师提醒道。

“好吧，那么，八分。”Jackson说着，抬起手就往嘴边送，一旁的Karry连看都没看他，抬起自己的左手握住了悬在半空的手。

治疗师Belle觉得这两个人根本没有必要来这里，但她是专业的，她有她的职业素养，于是她笑着开口：“那么，能给我一个统一的答案吗，两位？”

“8分。”“8分。”异口同声。

上帝啊！Belle在心里翻了个白眼。这爆表的默契度。

Belle低头在问卷上对应的问题上打了几个勾，又喝了口咖啡才开口。

“很好。那么，你们多久做一次爱？”

“这道题有什么意义？”Karry转了转右手无名指的戒指。

“就只凭直觉说吧，请相信我，Mr Wang，互相坦诚对你们的感情没有坏处。”Belle耐心地解释道。

“好吧，您指的是过去几年，还是最近？还是说得平均到每周每天几次？”Karry胳膊肘抵着大腿问道。

“那么，最近一周怎么样？”

“最近一周吗……”Karry的手机突然铃声大震，“抱歉，”他将手机静了音，手指快速地选择了快捷回复发送出去的同时，他说道，“一次也没有。”

“瞧，总是这样。”一旁的Jackson稍许不悦地看了Karry一眼。

“我只是实话实话而已。”Karry舌头抵着腮帮子假笑了一下，“坦诚点没坏处。”

“你不应该把工作带到这里。”

“我是最顶尖广告公司的CEO和总裁……”

“你永远也说不厌这句话，是吧？”

“我需要随时随地跟公司保持联系。那是我的公司。我不可能就那样扔下它让它自己运行。”

“是啊，但它让你生病了，不是吗？！你都进医院了。”

“停止你的抱怨。”Karry冷峻的脸上开始有了表情，“你知道的，我没事，只是压力而已。”

“好吧。”Jackson翻了个白眼，脸上的倦意去了不少，他端起面前的咖啡喝了一口，丝毫没注意到他拿错了杯子，“既然你愿意拿自己的身体健康做本钱，那我无话可说。”

治疗师Belle注视着坐在沙发上的两人，早在两位进来之前，她就已经翻阅过两人的资料。

他们结婚七年了，生活早已过了蜜月期，即使是异性恋夫妻在这么长的时间里也能离一次婚再结婚，而这两位Mr Wang 的婚姻能维持到现在。

并没有看上去那般简单。

她不能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让他们和好如初的机会。

“能跟我说一下，你们是什么时候遇见彼此的？”

“那是在意大利，佛罗伦萨，六年前......”

“是七年。”

“好吧，六七年以前......”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