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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岛人寿。
伪纪实友情向，真情造谣。
1.
怎么样？
吴京歪着脑袋在看来来回回的人群，穿梭在他视线拢成的网里躲静置的后世纪工业品。采访都爱问一个问题，参与这部作品你有什么感受。他的感受和拎着拖地桶等收工清洁的大妈一样，和这里真像在破解核武密码的匆忙人群一样。甚至和导演一样，他猜。这是他们的工作，工作的时候想的只有怎么完成，完成了再去迟迟意识这甚至是怎样的一份工作。
终于——他以一贯的作风回答郭帆的问题，逃脱了呗！
他神气地笑，精力旺盛得好像片场哪里还埋着他留下的恶作剧。郭帆也笑了，说哇不能吧，溢哥杀青的时候可是哭了。
吴京拖着调子：你要看吗，我可以演。
导演想一想...
伪纪实友情向，真情造谣。
1.
怎么样？
吴京歪着脑袋在看来来回回的人群，穿梭在他视线拢成的网里躲静置的后世纪工业品。采访都爱问一个问题，参与这部作品你有什么感受。他的感受和拎着拖地桶等收工清洁的大妈一样，和这里真像在破解核武密码的匆忙人群一样。甚至和导演一样，他猜。这是他们的工作，工作的时候想的只有怎么完成，完成了再去迟迟意识这甚至是怎样的一份工作。
终于——他以一贯的作风回答郭帆的问题，逃脱了呗！
他神气地笑，精力旺盛得好像片场哪里还埋着他留下的恶作剧。郭帆也笑了，说哇不能吧，溢哥杀青的时候可是哭了。
吴京拖着调子：你要看吗，我可以演。
导演想一想：我再给你加十场哭戏。
吴京：你丫好歹等下回啊！郭帆哈哈大笑。
他抹一抹笑出来的眼泪，背后的花束就摇来晃去。吴京早看见了，等他装模作样。郭帆擦完泪却伸出那只手，让他心里警铃大作——不会是要表演那个吧，不会吧。
手没翻转15°，也没打高尔夫，只是在要：告别礼物啊。
吴京：送你三千万...
郭帆：啊？
2.
千万要快乐，千万要幸福，千万要平安。
郭帆：早年拜得也忒早了。
3.
花束里两朵大大的向日葵，被些小花小草簇拥着。其实还有洋菊香槟玫瑰满天星，吴京统称为小花小草。他说不错，黄黄的很喜庆。郭帆说你这都什么词儿啊。
他答：你要送捧红玫瑰我还有得说，什么好浪漫好感动哇。旁边的场记和摄影师都听笑了，他们说红玫瑰给王智了，郭帆：你要去抢吗？吴京抱着花像抱了棵大白菜，他说那算了，朵朵战斗力太高。给她圆梦了。
郭帆：那我应该送顶假发。
整整八年里他收走了很多人的很多东西，郭帆拉着一辆半边轮子瘪了的三轮车，大喇叭日夜循环回收旧冰箱旧彩电洗衣机。有的人没有东西给他，有的人自己还要去卖二手，有的人投诉他很吵。有一些人给了他一些东西。这份不知道卑鄙还是伟大的职业甚至在他小时候就开始被谋划了，真是很黑心。
那些人把或新或旧的东西放在他的破木板上，换到了金宝箱。郭帆只是清楚他的车里一定会有金宝箱，他更清楚别人没法知道那会不会是猴子的手掌。
大家慢慢聚拢过来，准备着拍一张合照，大屏幕在轮放片场的照片，不知道谁设置的翻页效果，飘走浮起，送流水哗啦啦。吴京看着最后定格的PPT，作为他们的合照背景，杀青前边大概两个字加粗加黑。他有种意料之内的气结。
被骂的导演一笑，你早该知道了吧。
4.
向日葵有淡淡的烟火味，他稀里糊涂去问司机，花店的要先熏一遍吗，把瓜子熏熟？
然后吴京反应过来，那是爆炸的残余，在郭帆的衣服上。
5.
如果郭帆真的拿去炒了瓜子，也是他应该的。
事情开始得莫名其妙，吴京第一次接到这份藏头掖尾的邀请时和其他人一样回绝了，不过别人耐着心刨问他-大成本的成本具体用在哪？到底什么叫新类型？你毕业到现在还没受过挫折吗？最后他们都会问，你说的这个科幻，它是主要的，还是顺带的。郭帆薄成一条线的嘴皮子碰得不清不楚，话说得执拗。就是科幻。他们说噢。
这个时候他就知道，接下来静默的一秒钟之后一切轮回。神佛不苦诸生异相。
他有时候都怀疑自己的嘴巴会不会在没日没夜的斡旋里被消磨到线成点。吴京那时却没有问，他说实在是忙，祝你成功。这个本来不是最优选的演员，突然就盘旋着王菲的传奇，呼啦呼啦地在纸面上人物小传的字里行间浮动。后面他成了演员兼导演，这是有后来一切的重要条件。也许。
第二次他们约在饭馆里会晤。郭帆在过去几年里走进各种各样档次的地方、给各种各样的人请客，有时贵了没成，便宜的成了，他放弃自己提前预估，到现在也没了选择权。又不能去扣那些吃他白饭的人嗓子眼，何况事实就是你付出了钱和笑，回来的是呕吐物。
结果对面的人比三年前更贵了，他比三年前比好几年前都穷了。
吴京深沉地看一看他，他就笑。这么久都没学会合适的待人接物处世之道，紧张的时候笑一笑，拘谨的时候笑一笑，为难、看别人为难的时候笑一笑，眼角瞥到什么小机器人蚂蚁搬家月亮爬山就哇得忘了笑。而吴京在想，胡子都没空刮，这是在拍什么啊。
6.
一碟花生米都没有，唯一一盘瓜子还被郭帆带倒了，唰得散在地上，像倒进锅里等着炒。他本来要比划一个大大的什么星，金木水火土，都没比成。吴京哎呀嗬一声，捧他做得好似的，像过年看小孩撒泼的欢乐家长。他说是你袖子别住了，挂掉的，换件儿穿吧。郭帆在想他本来打算比多大的圆——啊？
我说你衣服不合身。
郭帆继续说，然后就意味着我们得做出一个这么大的空间站。他点点头，还行吧。衣服。
他们沉默了一会儿，他喝再多的酒都总能赶上这趟沉默，经历下一场经历。
不过吴京的行为逻辑跟他目前的语言逻辑大差不差，约等于神秘学范畴。他摇摇头，可以，我加入。郭帆不用再啊一声来加载了，他站起来越过酒瓶林立的饭菜沼泽握手，道谢。在搞得对面也不得不站起来跟着他一起被旁人侧目之时，发现衣服确实有点不合身。
7.
那时候郭帆早早就开始前言不搭后语，上一句还在讲火星液态水，下一句就去了高能中微子。他话多得密得像蜘蛛吐丝结网，把自己缠成一个茧，难怪少有人愿意答应他。谁会想隔着厚厚的壳还冒着被粘住的风险，等一只张牙舞爪的蜘蛛安静下来。况且他也谈不出条件，他只有一肚子丝线。
这儿有个人拈起一根，黏黏的。吴京说，我听不懂，我体育大学毕业的。
他神色里那些名为困惑和尊敬和兴致和好奇和各种各样的情绪让郭帆的茧更厚，他会不要命地吐，哗啦哗啦地织，想让他的每一根丝线都飘扬起来飞呀飞粘得哪里都是。他从外套内衬的小口袋里拽出一个卷边的小本子，扣环钩住了布料，甩出几曳五彩斑斓的小纸片。郭帆一小片一小片捡回来夹好，每一页都有他低低的碎碎的念语，他的手指搓动一下，就有几声的嗡鸣。
慢慢不说话，他的手指搓动一下，就有一簇噼里啪啦的星子落在丝线里。它们就雀跃地要燃烧，郭帆的茧静静等着足够的引线。
世上有人走的路力求平坦，阔阔朝天，身不由己，己不由心；他的路在风雪地陡崖滚石下，炎暑天秃鹫啄眼。郭帆罚诫自己做普罗米修斯，只是他还没降下火种，就已被锁链高高悬起。来见吴京前他们已近无路，协商的人在饭桌软硬兼施后无果，留下一句真心话送给高加索山的伪神，告诉他百分之五十及以上的失败就会毁了中国科幻，首映日起这个被他强配的怨侣死生不复相见。怎么选都不会成，对自己好点吧。
一起工作的朋友也会和他说，总之结局注定，不如轻松点。
他只是赌，有人走过他在走的路。看过遍地春光，纷纷求不得。郭帆把自己最宝贵的东西圈进一个圆，流水来流水走，他对失去而感到无力，只是满怀期盼着重逢。
8.
吴京稳稳拢住了他忙乱到漫天飞旋的丝线，他摇摇头，再没算过数字。可以，我加入。
蜘蛛安静下来。
十万商圈铁幕落下，难得见星光。于是这天让他很喜欢。
9.
后来吴京讲那场推杯换盏，说我看着他那张英俊的脸，什么都没听进去。即使当事两个忘了，旁观者也记得清清楚楚，那个时候郭帆的脸圆圆，下半张胡子丛生像印刷机漏墨。魂灵灌着冰美式，走路拖着过劳肥残躯。他唯一的英俊是低头费劲翻破破烂烂的小纸条，期间拿不稳掉了两次。还维续到了现今，路演荧屏前蹲在地上露个脑瓜顶给镜头试模型车轱辘的导演，咻咻地给小车变形。
尽管他的脸周长公式已经变了一个样子，拿起话筒那个薄嘴唇不清不楚的相处没差。他只是学会更好听的话来夸人，还有一副精心酝酿的模样搭配之。搞得别人手足无措，华仔想着我好像被挂在片尾大大的鸣谢上，下部没我他就不把我放下来。
而吴京实在习以惯之，毕竟客串一天和客串三天组合起来会变成客串三十一天，片酬二十万分解开来会变成片酬零和资助六千万。如果被绑架了，录第二集ID的时候，就眨眨眼。实在不行，第三集的时候再求救，他对郭帆答小朋友哪个年岁看下一回的话投之一哂。四岁炸木星，八岁炸月亮，郭帆：等你十二岁呀。
吴京：跟这办奥运呢。导演里约周期也许不是过劳肥，他就是肥，要不怎么两届奥运完了把自己熬在锅里泡饭还熬瘦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真的成了一片大地，被埋进一颗胡子拉碴满面愁容的种子。起码郭帆这朵山东霸王花的丝线，不用再日以继夜没命地呕出来无差别攻击，飞呀飞等着人来。
它们有着落，安安稳稳的，不再细小尖叫的，黏黏的丝。被拢成一握，把郭帆的茧点着了在他背后烧得明明亮亮暖烘烘。在imax的屏幕上呼啦呼啦地啸动列席宾客，满座灵魂烧烤。
10.
他的傻笑更傻了，在火光里惊心动魄。
所有人都赞叹吴京的长远眼光，只有他自己抱着胳膊看旁边把海鸥脑袋摁进肚皮的导演，还伸手和他要游泳圈。吴京第一万一千零一次想自己到底有多傻。
11.
郭喔喔喔帆安安安安——
欸。
吴京在平台上被颠得脑浆摇匀，他整个人就在郭帆的视野里忽隐忽现，模糊的愤怒：快——收——工————
郭帆：哈哈哈哈哈！他的傻笑就顺着导演专用大喇叭长了一屋子。剧本写得满，镜头也拍得满，郭帆在他的领地里骄傲巡逻，密密麻麻留下清扫不完的虎爪印子。一朵小梅花两朵小梅花，八年前他只敢含糊不清说没钱，砸锅卖铁也再凑不出片酬来。拖家带口，从漂浪中捡来的男孩，考潮里骗来的女孩，没名气的小演员和有名气没戏路的老演员，就这么唯唯诺诺又理直气壮，没钱就是没钱。
小螃蟹没钳，得了便宜就高调上网搏关注，温情的声声京哥下，四年后理不直气更壮的郭帆船新回归。
片场一掰就断的道具换成了金属实心，比他们这个传销组织掉在地上的良心还沉重。吴京阴恻恻地笑，你剪不出来的时候别哭。郭帆真挚，捧上红花油：京哥请用。
后来真的没剪出来，他还不知天高地厚地拍了大大大电梯，想做这个特效做那个特效。郭帆的大脑有一箩筐又一箩筐倒也倒不完的想法，他真的记得吴京走过不知道多少遍那种别人一辈子都不要走的路，特别知道有些话他应该当经验来收藏。总有某天的郭帆会说自己笨，检讨并向好。但那个当下的帆想做就做吧，鲸巨大的尾鳍分海，第一万一千零一次说可以。
完不美，圆才是满的。
12.
爆炸后过滤器抽烟他抽风。
郭帆在这些年里无数次听别人问他，你疯了吗，在不同的情境里他做出了不同的回答。本来他也觉得自己有些出格，结果总有一个比一个没分寸的人跟他一起疯，走到后来他回头看，一眼望不到头的来路和他身后一眼望不到头的人群。他想起网友用煤气灶拍的行星发动机，想想自己带着这么多煤气灶，吃饭的问题终于不用愁了，就笑起来。
旁边的吴京手持水果刀眼神威胁他，嘴里还咬着半个蛋卷。
他也就继续刚才的话尾，剪掉的会放，三也会有，以后还能走多久——
、
比十二多一点吧。
【周泽楷中心】可爱鬼
在第5次被搭讪，第5次解释道“I am a man”，第5次对方露出惊讶的表情又很快回答“I don't mind”，第5次遭到以黄少天为首的国家队的夸张嘲笑后，周泽楷脸上礼貌的微笑终于僵住了。
楚云秀在细细观摩一番后说道：“其实小周就是头发有点长，不看身高身材的话，从侧面和背面看真的挺秀气中性的。”
天气有些热，周泽楷将齐肩的头发随手绑成了一个小丸子。本来这也还好，但他的头发有点自然卷，尤其是额发，再加上皮肤白皙光滑，瞳孔颜色偏浅。当他看过来时，即使眼睛形状偏细长显得气质有点冷，反差还是会让姑娘们心花怒放：这个大帅哥怎么有时候看着有些...
在第5次被搭讪，第5次解释道“I am a man”，第5次对方露出惊讶的表情又很快回答“I don't mind”，第5次遭到以黄少天为首的国家队的夸张嘲笑后，周泽楷脸上礼貌的微笑终于僵住了。
楚云秀在细细观摩一番后说道：“其实小周就是头发有点长，不看身高身材的话，从侧面和背面看真的挺秀气中性的。”
天气有些热，周泽楷将齐肩的头发随手绑成了一个小丸子。本来这也还好，但他的头发有点自然卷，尤其是额发，再加上皮肤白皙光滑，瞳孔颜色偏浅。当他看过来时，即使眼睛形状偏细长显得气质有点冷，反差还是会让姑娘们心花怒放：这个大帅哥怎么有时候看着有些萌呢？救命，妈妈爱你！男生们倒没这种感觉，毕竟周泽楷游戏技术太凶残了，那于光影撕杀中投来的凛冽的眼神，配合上那张英气逼人的脸，足以让一群直男心服口服，甚至觉得什么装扮在他身上都是正常的——化妆啦，留长发啦，诸如此类的。
被楚云秀这么一说，大家才觉得，噢，好像有几个角度是挺中性的。加上歪果仁对亚洲人普遍脸盲，这不，张佳乐也被多次误会成美女。就周泽楷知道，起码黄少天，唐昊和孙翔三个人就在打赌离开苏黎世时谁的记录更高。
记小本本。
周泽楷幽怨极了。前有品牌方千叮咛万叮嘱，后有冯主席和轮回经理虎视眈眈，不然他早咔嚓剪掉烦人的头发了。在这种低气压的思绪中，他干掉了没有人吃的芝士火锅。然后，他成功地醉倒了。
周泽楷是被晒人的阳光和强烈的头疼叫醒的。他捂着头从床上坐起，深深地反思着昨晚的火锅，为什么会有这么奇葩的火锅，芝士为什么会这么难吃，樱桃酒是不是放多了，为什么大家都不吃就自己吃完了？还没想完10个为什么，室友孙翔从厕所走出来，光着上身，脸上湿漉漉的，还睡眼朦胧的样子。他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说：“早啊。”
周泽楷没说话。他震惊地看着孙翔，闭上眼睛，又睁开。他跳下床冲进厕所洗脸，冰冷的水瞬间让他意识清醒了。他又走了出来。
孙翔哈欠也不打了，就看着周泽楷见鬼一样地瞪着他。
“你干嘛？！”孙翔不禁跳远几步。
周泽楷的确见鬼了。他看见孙翔头顶上空，悬浮着一个大大的问号，并且随着孙翔的移动而移动。这个场景特别像游戏，点一下NPC就会触发剧情。于是，周泽楷也伸出手戳了一下孙翔的胸膛。
咦？问号没反应？
孙翔瞬间炸毛，手忙脚乱捂胸叫道：“别！我是直的！”
周泽楷又戳了一下孙翔的脸，对方一下子涨红了脸。
还是没反应？
周泽楷抬手去挥孙翔头上的问号，挥空了。他的手顺势落下来，自然而然地揉了一把孙翔的呆毛。
“我靠……”孙翔蹦更远了，脸红成了猴子屁股，大喊道：“你别过来！不然我喊了！”
周泽楷难得露出看傻子的表情。
早上的闹剧让孙翔一整天都绕着周泽楷走。他甚至敢怒不敢言，笑话，要是告诉唐吴和肖时钦说周泽楷非礼他，先不说他们信不信，反正最先遭殃的是他翔哥的面子。
不过周泽楷暂时顾不上孙翔脆弱的小心脏了。在酒店房间的时候，他亲眼看见在碰了头发后，孙翔头上的问号变成了一行字：远离周泽楷。后面还附着两个小小的数字：-10，+10。随即，一个欢快的声音在周泽楷脑海里响起：“恭喜触发愿望！一个小时内成功实现愿望可减10分可爱值，失败加10分可爱值！目前初始可爱值积分为500分，积分每减少100分可以兑换一个愿望！”周泽楷还没来得及被声音吓到，就先无意识地翻了一个白眼。可爱值？什么鬼？
“可爱鬼！”那个声音抢答道，仿佛在等夸奖。
……
“剪头发！你不要啦？”对方赶紧找补。
……周泽楷感到了蠢蠢欲动的心动。
周泽楷来到酒店餐厅，默默观察着一路上遇到的人。有些人头顶上什么都没有，有些人头上直接就是积分，一走近他们就能自动触发剧情。比如他刚刚帮一个头顶+5分的服务员捡起掉落的本子，可爱值就加了5分，直接让周泽楷无语哽住。还有些人头上也是个问号，不过比较少，他目前遇到的有这种情况的只有……一堆的国家队队员。
敢情自己是国家队专属圣诞老人？
实现孙翔的愿望轻而易举，现在周泽楷是495分了。目前的问题是如何去触发问号的愿望，也就是碰到头或头发，毕竟也不是每个人都像孙翔一样，他都可以直接上手。
唔，要不都去做孙翔的任务吧，毕竟他的愿望应该都只有一个，那就是远离自己。周泽楷摩娑下巴思索着，这种只蹲着一个NPC刷新，虽然刷新时间有快有慢，但胜在省事儿啊！
孙翔感到一阵寒意。他警惕地从满满的早餐里抬起头，一对上周泽楷友善的微笑，嗖地一下就低下了头。
但是逮着他一个人使劲薅好像有点过分？孩子不会已经留下了什么阴影吧？出于善良关爱队友的心理成长，周泽楷决定先保留这个方案。
“靓女干嘛呢？我看你站着好久了，不吃饭吗？”黄少天拍了一下周泽楷的左肩，笑嘻嘻地从他的右方出现。
小恶魔周泽楷手比心快，他一下子把黄少天拉过来，手压了压黄少天乱蓬蓬的头发，跟自己比了一下身高。他没有说话，一个略略俯视的眼神甩了过来。
“我去！”黄少天反应很快地打开了他的手，理亏加无语加震惊加气恼让他一时语塞，最后甩出一句不符合人物形象的简洁的狠话，“竞技场见！本剑客一定要打你个落花流水！”
显而易见，黄少天的愿望是打败自己，分值是-20和+50。周泽楷微垂下的眼睛闪过一道光。
“周队心情很好的样子啊。”喻文州笑道。
“嗯。”周泽楷点点头嚼着面包。好些人溜远了，现在坐在周泽楷旁边的只有喻文州和王杰希。
“有什么可以分享一下的吗？”喻文州问。
王杰希吃着早餐，没有加入对话，但饶有兴趣地看着周泽楷。
周泽楷摇摇头，又突然间眼睛亮亮地盯着他们两个人，问道：“你们有什么可以分享一下的吗？”
两人同时露出愕然的表情，“你想知道什么？”
竟然以为可以走捷径。周泽楷有点沮丧地“噢”了一声，叉起小番茄狠狠咬了一口。
你想知道什么，我们肯定说！喻文州和王杰希内心同时OS，捂住这个突然冒泡的诡异念头。
饭后，叶修和喻文州跟大家讲了一下今天的练习重点和作战计划，然后一拍手大家就四散而去。黄少天一登陆账号就来邀请周泽楷竞技场了，周泽楷很快点击了接受。
几分钟后，荣耀两个大字出现在了周泽楷的屏幕。随之而来的，不仅是黄少天满屏的再次邀约和挑衅，还有从脑子里突然冒出来的欢乐的声音：“恭喜可爱值加50分，目前总分545分，达到满分600分就可以得到可爱鬼荣誉称号！”
周泽楷愉悦的笑容一下子消失了，他不禁满头黑线。可爱鬼是什么鬼？满分为什么是600分？这个设定科学吗？
伤敌一百，自伤一千。效果很好，不准再玩了。
但这并不防碍他默默截图黄少天的不按要求训练的行为，发给了喻文州。黄少天很快得到了有效镇压，憋屈乖巧地承认错误。喻文州走到周泽楷身边，手指轻轻敲着桌子，意有所指地说了一句跟不久前有着相同意思的话：“周队很开心啊。”
周泽楷收住幸灾乐祸的笑意，正想开口，突然看到喻文州的头发上有一根白色的棉线。
“你的头发。”周泽楷说道。
“嗯？”
周泽楷手指轻轻拂过喻文州的头发，取下了那根棉线。他还来不及高兴，脸就垮了。
“谢谢周队。”喻文州笑容加深了许多。
这个男人，不愧是心脏大师！周泽楷无语地点了点头，就坐下训练了，手指飞快地按着键盘和鼠标，透露出了他的郁闷。
喻文州的愿望是：想看周队不高兴的样子，分值+10，+10。两个正数，周泽楷还是第一次遇见。他涌上心头的第一个想法是，要不再试一次？但是前车之鉴按捺住了他的爪子。
下一个攻略对象很快自己送上了门。叶修像巡逻的班主任，慢悠悠地经过每个队员身后。不同的是，他不会满意且安静地点头微笑自我隐身。他所到之处，都是完全不重复的垃圾话。噢，对苏沐橙和楚云秀两个女孩子除外。噢，可能也对周泽楷除外。
叶修站在周泽楷身后，看着一枪穿云快速移动中不断收割着怪物。他一如既往地想鸡蛋挑缝地吐槽几句，结果一对上周泽楷纯良晶亮的眼睛，垃圾话到嘴边拐个弯咽了回去。
“近战不错，但还是比哥差了点。”
周泽楷站起身让出座位。
叶修坐下，拿过鼠标，边操作着一枪穿云，边说道：“我刚刚有了一个灵感，神枪手可以试一下这个步法和打法，说不定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周泽楷认真听着，不时点点头，与叶修讨论几句。
“有了！”
一个惊喜的声音突然在周泽楷耳边响起，冷不防吓了他一跳，他的头一下子撞到了凑得很近的叶修的头。两个人都头晕眼花了一阵。
“哎呀抱歉抱歉！”苏沐橙双手合十连忙说道，“我也是在旁边听着受到了一些启发，有点激动，吓到你们了。”
周泽楷摆摆手表示没事。叶修倒精神了，问道：“什么启发？”
“枪炮师不是一般只能远战吗？可是如果这样……”苏沐橙走向她的电脑，叶修跟着过去，他头顶上的愿望也跟着漂移：想有一支烟，-30，+10。
唔，这个愿望不容易。苏沐橙最近严格限制叶修抽烟，并且威逼利诱大家陪她一起监督，导致被迫过上了健康生活的叶修这几天更丧了。更重要的是，周泽楷并没有烟，大家也基本上不抽烟。在苏黎世期间为防迷路和语言障碍带来的麻烦，他们出行也一般会跟翻译一起，他去买烟的话，很容易引人注目。
王杰希边喝着水边从外面走进来，他一放下杯子就看到周泽楷笑盈盈地看着自己。他眨了眨眼。
“前辈，”周泽楷私窗王杰希，“可以给我一支烟吗？”
周泽楷知道王杰希有烟这事儿并不奇怪。前天早上天还没亮，周泽楷出门准备晨跑。当时一夜未睡的王杰希就坐在酒店门口台阶上，叼着一根未点燃的烟，望着远处努力想蹦起来的太阳发呆。周泽楷愣了一下，然后淡定问道：“前辈要一起来跑步吗？”面对不按常理出牌的周泽楷，王杰希也是非常淡定地点头说好。两个奇怪的人在熹微的晨光中同频了，瞳孔里倒映着越来越明亮的世界和彼此。
“你要干什么？”王杰希回道。
“钓鱼执法。”周泽楷又发了一个保密的表情包。
王杰希目睹着整场戏。从叶修拿到烟到烟被闻风而来的苏沐橙收走不过短短1分钟，但这期间叶修至少变了跌宕起伏的四五次脸，让人感慨变脸这门艺术其实人类本来就无师自通，且潜力无限。而始作俑者周泽楷早在苏沐橙登场前走了，脸上挂着狡黠的笑容，甚至冲王杰希挑了一下眉。就像踩了满地梅花印的猫，还骄傲仰头求表扬。
“恭喜实现愿望，减30分可爱值；恭喜任务失败，加10分可爱值。”
满30减10，不愧是前辈。周泽楷撇撇嘴，暂时放弃找叶修做任务了。
下一个谁呢？张新杰pass，两位女生pass，方锐算了，肖时钦，唐昊和孙翔简直连体婴儿，一见到周泽楷都跑得可快了，还有……
“周队，”王杰希打断了他的思考。
周泽楷这才发现走廊上就他和王杰希两人，而对方就倚靠在墙上神色奇异地看着他。
“前辈？”
“你要和我比身高吗？”
“哎？？？”
“你要和我比身高吗？”王杰希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要。”虽然不解，但周泽楷表示有这么好的事儿当然要答应了。
周泽楷走近站直了的王杰希，两个人像小学生一样友好地面对面比划了一下头顶。
“一样高。”周泽楷说道，后退几步看向王杰希的头顶。
王杰希不在乎地嗯了一声，还是站在原地不动。
咦？？问号跳了跳，然后消失了，现在王杰希的头顶什么都没有。
不愧是前辈。周泽楷向王杰希投来敬佩的眼神。
王杰希揉揉额角，想说什么的样子，但最后只是说道：“挺晚了，一起去吃饭吧。”
他们好几个人一起出门觅食。傍晚的天空透着非常澄澈的亮红色，柔和的夕阳余晖和苏黎世湖的湖光照亮着他们的桌子和丰盛的食物。不知道是谁又点了芝士火锅，葡萄酒气逸了出来，融化了一天的疲惫。周泽楷鬼使神差地，又叉起一块面包沾着火锅咬了一口，又咬了一口。在惬意舒适的晚餐和聊天中，他默默地吃了快一盘的面包。
周泽楷感到头很沉，一个男人扶着他走着，他感到路有点晃有点黑。
“有这么好吃吗？”那个人轻叹着问道。
声音仿佛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好久才被周泽楷接收到了信号，他诚实回道：“不好吃。”
“对啊。”对方说完又沉默了，他们继续走着。
周泽楷模糊地想起还有什么事没做，他喃喃道：“你的，愿望是什么？”
“呵呵呵……”一阵低沉的笑声从男人胸膛传到了周泽楷身上。
他说：“实现你的愿望。”
月光拉长了两人的影子。周泽楷侧头看向扶着自己的人，想看清他的脸。在朦胧中，周泽楷觉得自己看见了前几天在晨光中的那张不清晰的脸。他努力地想着，这是谁呢？
“恭喜实现愿望，……”
周泽楷没有听清，放任倦意醉意裹住了自己的意识，跌入了一个给了他很强的安全感的怀抱中。
PS: 写着写着就cp向了，是谁应该很明显了，又一对西伯利亚冷cp，顶锅盖泪奔逃走～
《轮回盛夏事件簿》
·自由心证
·私设多
·抽血梗来自 @汐宫核桃仁
1.
当孙翔接到轮回经理电话的时候，他的情绪几乎是镇定的。
嘉世挂盘出售，就算是荣耀史上最传奇的帐号，一叶之秋也只能在在被标价甩卖的行列。如同奢侈品商店一年一度的打折一般，原价为二十五万元的西装打了八折，现在只要二十万元。但就是这二十万元，也只能让一干人等隔着玻璃橱窗，摸着干瘪的钱包心中进行着天人的决斗。
但这时，来了一个名为轮回的土豪。
轮回看了看橱窗里的西装，给了售货员一个微笑。
“请问，这套西服加上这条领带，一共二十八万可以吗？”
橱窗里的领带打了一个喷嚏。...
·自由心证
·私设多
·抽血梗来自 @汐宫核桃仁
1.
当孙翔接到轮回经理电话的时候，他的情绪几乎是镇定的。
嘉世挂盘出售，就算是荣耀史上最传奇的帐号，一叶之秋也只能在在被标价甩卖的行列。如同奢侈品商店一年一度的打折一般，原价为二十五万元的西装打了八折，现在只要二十万元。但就是这二十万元，也只能让一干人等隔着玻璃橱窗，摸着干瘪的钱包心中进行着天人的决斗。
但这时，来了一个名为轮回的土豪。
轮回看了看橱窗里的西装，给了售货员一个微笑。
“请问，这套西服加上这条领带，一共二十八万可以吗？”
橱窗里的领带打了一个喷嚏。
“靠，老子就这么被买走了啊。”
孙翔挂掉电话，抬头看向天空。
H市盛夏的太阳几乎晃瞎了他的眼。
2.
孙翔按照规定的时间去了轮回报道。
转会进行得很早，早到轮回所有外地队员都没法从家里赶回来。
在欢迎会上，队长周泽楷发表了致辞。因为江波涛回了老家，所以这事儿只能他自己来。
不过致辞比孙翔想象得要好得多。
正在孙翔思考着新队长的语言功能貌似比传闻中要好上很多的时候，本地兼已婚人士的方明华领着他去各个部门打了招呼，带他去训练室给他安排了新的电脑。孙翔放下外设，看着他旁边的杂乱桌子皱了皱眉。
“这是谁的地方？”
方明华看了看，笑道：“小周的。”
孙翔顿时感到脑中的某个世界崩塌掉了。
3.
轮回的宿舍也是两人一间。
孙翔提着行李进了房间，房间里没有人。
方明华跟没跟他说是和谁住在一起，欢迎活动刚结束，提早步入婚姻坟墓的男人就几乎脚踩风火轮一样消失在了孙翔的视线中。
当然，走之前还是很够意思地送孙翔到了宿舍楼。
房间显然给他留好了位置，孙翔打开行李箱，开始归置自己的衣服和东西，他的东西不多，所以很快就收拾好了。
同其他队伍一样，轮回的宿舍也不配备电脑。而孙翔的亲妈在孙翔临走之前抢走了他唯一的笔电，所以此时的孙翔只能躺在2.2米的大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手机。
房间里另一张床也是相同的款式，2.2米。
这让孙翔有种不好的预感。
4.
“吱呀——”
门开了。
孙翔将手机向右移了一点点，以保证自己可以看到将要出现的面孔。
万幸，来的不是自己想的那个人。
“哟，孙翔！欢迎欢迎。”
吕泊远笑着开门进来。
与两年前不同，孙翔已经能算是个相当有眼色的青年。所以他从床上站了起来，以他自认为相当亲切友好的方式和吕泊远热络了一番。
不过吕泊远比他预估的热情得多。
“你吃饭了吗？”
“还没。”
“江说等人都回来再正式请你吃饭，所以今天你只能跟我一起解决了。”
“嗯，行。”
5.
两个男人自然要吃凉皮配烤肠。
吕泊远和附近小摊混得都相当熟，烤肠卖别人三块钱一根卖他只要五块钱两根。孙翔虽然有控制饮食的习惯，不过是刚来轮回的第一天，偶尔放纵一下也可以接受。
况且，他觉得自己还挺喜欢这个新队友。
“喂，吕泊远。”
“嗯？”
“轮回就你、周泽楷和方明华是本地人？”
“什么周泽楷、方明华，”吕泊远给了孙翔一拳，“以后要叫队长和方哥，懂了没？”
“哦，”孙翔说：“那就你、队长和方哥是本地人？”
“是啊。”
“可为什么他俩回家了，但你还在宿舍？”
“因为我爹妈去度蜜月了。”
6.
接下来的十五分钟里，吕泊远向孙翔详细地讲述了自己爹妈狠心扔下自己的心路历程。
孙翔时不时地点头。
两个正式开始熟悉还不到24小时的男人，通过吐槽自己的父母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当晚，吕泊远接到了江波涛的电话。
“情况怎么样？”江波涛问。
“相当好。”吕泊远答。
电话是当着孙翔面打的，但他总觉得哪里不对。
吕泊远的脸上浮现出来的，似乎是名为‘计划通’的诡异笑意。
7.
孙翔曾经以为自己可能融入不到轮回的团体里，事实证明他错了。
俗语云，人生四大铁：一起同过窗，一起扛过枪，一起嫖过娼，一起分过赃。
但在轮回，只要有两大铁就够了。
分别是被周泽楷吊打得泪流满面，和被江波涛训斥得满心流血。
坊间传言的江波涛，是个温润如玉、和善耐心的谦谦君子。
但实际上，轮回的天蝎座副队是个不折不扣的狂暴恶魔。
巴尔、墨菲斯托、迪亚波罗。
8.
“直接冲进人堆拉开了配合阵形，你想什么呢？”
“……”
“这个配合，我上午讲的你都忘了？”
“没有……”
“我的话你就当是耳旁风吗？”
“不会再犯了……”
孙翔承认他这辈子没这么怂过。
只因为严肃认真的江波涛简直严厉得吓人。
他在越云的时候是战队运气爆棚才找到的天才，全队以他为核心，战术也围绕着他展开。队伍里资历最长选手的在联盟不过是个虾米般的小角色，自然没什么教育他的资格。等到了嘉世，全队有的当他是未来之星，有的只当他是赶走叶修的一枚棋子。除了对韩文清和叶修的几场惨败，直到肖时钦到来之前，从没有人指出过他的错误。
就算是肖时钦，也只是很温和地对他旁敲侧击，让他不知不觉地改变自己的想法。
每次被江波涛管教得泪流满面的时候，孙翔总是很想念肖时钦。
这让雷霆的队长经常莫名地打喷嚏。
9.
吕泊远和江波涛提过这事儿。
“对我有意见？”江波涛一点都不惊讶。
“意见没有，不过他现在可害怕你了。”吕泊远说。
“应该的。”江波涛的心情倒是不错。
“肖时钦的方式貌似蛮温和的。”
“他的那套我不是不懂，”江波涛写好最后一个字，合起了战术笔记，“我只是没有他那么多的耐心。”
说完，江波涛让吕泊远喊来了孙翔。
“这是轮回一年来的战术笔记，”江波涛把四本厚厚的笔记本递给孙翔，“里面有一些电竞周刊的剪报，所以看着厚一些。”
这尼玛根本不是厚一些的事情好吗？！
但孙翔看了看江波涛，咽了一口口水，到底还是没敢把腹诽的话说出去。
“和小周加练完之后要看这些笔记，仔细着点，要能够快速融入队伍体系。”
“哦。”
“每天都要反思自己的不足，我可以不去看，但你一定要记下来，认真分析，知道吗？”
“哦。”
江波涛对孙翔貌似敷衍的反应明显有些不满意了。
“你到底有没有听进去，”说完，江波涛用左手掌给了孙翔的臀部重重一击，“回去全部看完，明天早上就开始演练！”
“嗷——”孙翔惨叫一声。
“不愧是健身的，”江波涛甩了甩手，“肉紧到打得手都痛。”
孙翔只得悄悄地仰望45度角，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流下。
而且他绝对听到了周泽楷的笑声。
10.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
孙翔终于发现除了他引以为豪的操作之外，荣耀对于他而言还有很多东西需要理解，比如团队配合，比如阅读形势，比如抓住节奏。
轮回也终于发现，这块未经琢磨的璞玉何止是块璞玉。
简直就是个还粘着泥巴的石头。
吕泊远跟他感叹道：“你这是怎么拿到最佳新人的啊。”
孙翔说：“就那么拿到了啊。”
吕泊远再次感叹：“还没遇到新人墙。”
孙翔说：“他们都没把精力放在对付我上嘛，而且我又很强。”
吕泊远最后感叹天才的优秀，同时也感受到了一丝紧迫。
入队不到一个月，孙翔已经是全队在面对周泽楷时表现最好的一个了。
虽然还是被虐。
11.
江波涛非常尽职尽责地陪孙翔分析比赛。
“看好一枪穿云的走位，注意这里，在笑歌自若受到攻击的同时就要转火救援，轮回不同于蓝雨，没有卖治疗的战术。”
躺枪的喻文州在千里之外打了一个喷嚏。
“依靠个人能力对付夜雨声烦，还不到拼命的时候，只要让他尝不到甜头就可以了。接下来注意节奏的切换，一枪穿云放弃对灵魂语者的攻击，转为压制索克萨尔。轮回没有固定的节奏点，但你在场上要时刻注意一枪穿云的行动。作为攻坚手，你的反应必须要比我下达指挥的速度还要快。”
“明白。”
“新赛季准备尝试的战术是你和小周的COMBO配合，要能在足够短的时间内给对手造成大量伤害。决赛里霸图对轮回产生了很大的威胁，所以要你来补缺。你必须在最短的时间内和小周建立足够的默契，步调一致才能成为最强的配合。”
“可是副队，我不懂队长啊。”
“多练就懂了。”
“但副队你不是懂吗？”
“那又怎么样。”
“眼神交流，能教我吗？”
“自学成才，丰衣足食。”
“那副队，”孙翔说：“你到时候指挥得稍微快点不就行了。”
江波涛表情复杂地看了孙翔一眼，说道：“场上形势瞬息万变，加上我个人的单挑能力并不是很出众，所以大多数时候没空管你。”
孙翔听罢大喜道：“那我是不是可以自由发挥？”
“发挥一次扣一半工资。”江波涛淡淡地说道。
12．
加练完后，孙翔在群里和小伙伴们吐槽副队长。
袁柏清听完后道：“他就是那样啊，你不知道吗？”
孙翔问：“你知道？”
袁柏清说：“我当然知道，许斌和他可熟了。”
刘小别说：“你是不是应该叫副队。”
袁柏清说：“那好，副队和他可熟了。”
唐昊不在线，邹远说他和于锋还没谈过有关六期的情况，所以知道的也不是很多。
不过妇女之友李华总是能拿到第一手线报。
“难对付着呢，”李华说：“孙翔，方锐可喜欢开你们队长玩笑了，这你知道吧？”
孙翔说：“不知道。”
“那你现在知道了，”李华又说：“周队从来不反抗，为这江波涛和方锐已经明枪暗箭多少次了。”
“你们副队还真负责啊，二翔。”袁柏清感叹。
“天蝎座之间的战争吧。”刘小别补充。
“也可能是他觉得，他的人——只能让他欺负吧。”联想到自身，孙翔不寒而栗道。
13.
事实上江波涛从没对周泽楷发过脾气。
一方面是因为周泽楷是个温吞性子，脾气还好，你冲他发火他也没什么自觉；再者枪王大大无论是训练还是比赛，表现得都完美无敌无懈可击，这么一个没缝的蛋，就算是叫蜜蜂来都没法子叮。
而江波涛对周泽楷的爱护也是有目共睹的。
虽然是周泽楷的后辈，但一口一个‘小周’那么叫着，二人之间又是靠眼神就能明白对方意思的默契，再加上微博上足够能称为‘亲密’的互动，简直是让轮回的男粉和女粉都乐于作梗的混乱关系。
在轮回宣布孙翔加盟的那天，作为队长，周泽楷转发了官方的微博，并且发表了长达68个字的发言表示欢迎。作为副队长，江波涛自然转发了队长的微博，只是略带忧伤地抱怨了一句。
“小周的粉丝比我多这么多，难道你们都只爱他不爱我吗？”
周泽楷也非常自然地转发了江波涛的微博。
“截止到明天，在江波涛的粉丝里抽奖，送我的签名照。”
14.
微博上又是一阵被闪瞎眼的哀嚎。
轮回的其他人倒是都习惯了，他们的队长和副队也就在微博上表现得露骨一些，至于现实生活里，能进行眼神交流的两人并不太需要言语交流。
不过眼神交流间还真出过岔子。
轮回在每个赛季开始之前都会给员工进行体检，正选队员们自然也不例外。
而体检，就要验血。
江波涛算很了解周泽楷，不过因为前几次体检他都没参加的缘故，他还真不知道周泽楷怕打针这事儿。
抽血的时候，周泽楷看了江波涛一眼。
江波涛见状，会意道：“大夫劳驾您快一些，他等着要去查下一项。”
大夫道：“好嘞。”
而后在周泽楷身后排队的孙翔差点被自家队长捏断了左胳膊骨头。
15.
单挑被虐也是增进感情的一种方式。
周泽楷经常要和孙翔加练到晚上十点，有天孙翔忽然想去找周泽楷讨论打法，可双人宿舍里只有江波涛的身影。
“副队，”孙翔问道：“队长呢？”
“回家了啊。”
“哈？”
“你不知道吗，”江波涛说：“他很少住宿舍的。”
孙翔看了一眼周泽楷的床，连凉席都没有。
“这么晚还回家，不嫌麻烦啊。”
“他当初就是因为离家近，所以才选的轮回嘛。”江波涛翻过一页电竞周刊，淡定地说道。
16.
后来这么折腾了几次，周泽楷也意识到了麻烦，于是在宿舍留了凉席，如果训练过了10点就不回家。
都是二十啷当岁的年纪，训练得太晚自然要叫外卖。
吕泊远叫了六斤小龙虾，小馆子做得很快，十几分钟就送了上来。摆盘收拾桌子是江波涛的事，于是孙翔被打发去叫周泽楷。
孙翔拉开阳台的纱窗门，盛夏S市的夜晚稍带闷热，论清爽完全不能和开了空调的室内比。所以他也弄不明白为什么队长会到这里来。
周泽楷抱臂站在阳台上，月光下的侧脸无懈可击。孙翔自认为是个帅哥，但眉眼间还是逊了对方一筹。对于周泽楷联盟第一帅的称号，他是心服口服的。
“队长，小龙虾来了。”
“知道了。”
诶，怎么好像有个火星。
随后孙翔看到了让他心中某个世界彻底崩塌的一幕。
周泽楷非常自然地抬起右手，火星迅速地闪耀起来，接着他放下右手，在烟灰缸里掐灭了烟。
没错，烟。
周泽楷居然抽烟。
联盟第一帅哥、荣耀第一人、无数少女梦中情人的枪王大大周泽楷，居然也会抽烟。
17.
孙翔张着下巴回到了训练室。
“你怎么了？”江波涛问。
“看到我抽烟了。”周泽楷答。
“啊对，他是还不知道。”吕泊远补充道：“估计是被队长帅晕了吧。”
周泽楷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小周会抽烟，但不常抽，大概一个月一盒吧，”江波涛说：“这可是轮回的秘密，你别对外说啊。”
孙翔恐惧于江波涛的淫威，只得点了点头。
“不过孙翔你倒是烟酒不沾啊，挺让我们意外的。”江波涛说。
“嗯。”周泽楷附和。
“何止啊，他洗完澡还会擦浴室呢。”吕泊远补充。
公认的乖孩子其实没那么乖，公认的坏孩子其实没那么坏。
孙翔不由得泪流满面。
18.
周泽楷这个人其实很不错，孙翔想。
本身职业选手的训练时间就很长，周泽楷还牺牲着自己的休息时间陪孙翔练习、复盘。孙翔虽然表面上不表现什么，但他内心其实很感激。
所以他自动自觉地承担了给周泽楷拎绿豆汤的工作。
每天吃完早饭，他都会拿着特地给周泽楷灌好的保温瓶，一路拎到训练室去。
而后每次都会对周泽楷杂乱的桌子皱起眉头。
“队长，”孙翔说道：“你能不能收拾一下。”
周泽楷看看自己的桌子，说到：“不乱啊。”
孙翔又看了看桌子上唯一幸免于难的键盘和鼠标加鼠标垫。
“要不我帮你收拾吧。”
“嗯，好。”
从此之后，轮回队长周泽楷，就有了一个御用的收拾桌子的人。
19.
孙翔不太善于表达感谢这种感情。
对七期也是，虽然他的兄弟们在他人生最难的时候仍义无反顾地站在他身后，可是他连句谢谢都没说过。
作为一个大男人，这种肉麻的话实在是说不出口。
但孙翔在进入轮回之后，也受到了轮回光环的影响。
那就是平常心，加上不说只做。
于是孙翔用APP记录了他兄弟们的生日，并且提前准备好了礼物。
于是孙翔多准备了很多他健身用的能量棒，用来在队友喊饿的时候给他们一根。
于是杜明和吴启归队的时候，对这个风传不好相处其实意外好相处的新队友表示出了极大的惊讶。
外界担忧的队伍融合问题，就在孙翔左手搂着江波涛右手搂着周泽楷的一幕下化为泡影。
20.
周泽楷和孙翔的配合简直像发生了化学反应一样。
在能两人组队的情况下花式吊打不带方明华的正选之后，江波涛终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特训目的达成。”他笑着说道。
去年的总冠军在新赛季都要面对新队伍的挑战，这是联盟的规矩。轮回自然也知道，他们在第一轮会面对从挑战赛脱颖而出的兴欣。
把孙翔狠狠打趴在地上的兴欣。
孙翔很想雪耻，非常想。
江波涛倒不是想给他浇冷水，不过还是劝他打消了报仇的想法。
“兴欣根本没在联盟的高压下打过，咱们应该会赢得很顺利。”
毕竟就算是叶修，也足足有两年没参加过联盟的顶尖赛事。
“所以一场一场来，不激动，也决不掉以轻心。”
如果是两年前的孙翔，他多半会对此嗤之以鼻。
但他现在只是点点头，收敛了自己过于嘈杂的心绪。
21．
在新赛季开始的前一天，孙翔接到一个电话。
不来自于他的家人，也不来自于他的损友。
“前辈，”对方说：“我留在嘉世了。”
打来电话的，是那个邱非。
从来没有后辈给孙翔主动打过电话，所以他现在有点小高兴。
“你怎么想的，脑子进水了啊。”
刚说完孙翔就后悔了。
可是自己装的象，就算是含着泪也要装完。
“去微草辅助魔道不如自己当核心。”
邱非的回答让孙翔哈哈大笑。
“好小子，有种。”孙翔说：“你当队长，那副队长呢？”
“闻理。”
虽然当了两年挂名队长没管过什么实事，但孙翔对训练营也是稍微有那么一点了解。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因为闻理这小子在嘉世的训练营太过出名。
非主流的单手神枪还能牢牢占据训练营位置的家伙，可以说是有个性，可以说是不识时务。
但绝不可以小觑。
“厉害啊，”孙翔笑道：“是不是第十一赛季就要挑战轮回了？”
“想要获得冠军的话，轮回是必须战胜的强敌。”
“我靠，很自信啊。”孙翔说：“不过我喜欢。”
“那就不打扰前辈训练了。”
“诶小子，你给小事情打电话了吗？”
“还没。”
“等会儿给他打一个，他也挺关心你的。”
“嗯，好。”
“那再见了。”
22.
孙翔挂了电话才发现屋子里进来了两个人。
周泽楷笑着看孙翔，不说话。
“小周觉得你成长得很快，”江波涛说：“我也是。”
孙翔不满：“我靠，你俩是有多低估我。”
“也对，偏低的智商不影响人际关系。”
“卧槽副队！”孙翔拍案而起，“你从哪儿听来的？”
这是七期群内嘲笑孙翔的经典名言。
“许斌。”周泽楷开口道。
孙翔无奈地说：“队长你不要给你的队员补刀。”
周泽楷还是只是笑，不说话。
“话说回来，嘉世现在的阵容是什么？”
“战法和神枪。”孙翔答道。
“强敌啊。”江波涛说。
“嗯。”周泽楷肯定。
孙翔看着眼前这两位，一个是联盟最顶尖的选手，一个是联盟最被低估的人。就是这两个已经有两枚冠军戒指的家伙，会询问一个刚刚衰败俱乐部的状况，并且毫无做作之意地将他们列为强敌。
他突然觉得很高兴。
他觉得自己终于真正意义上加入了一支队伍，没人想利用他。他犯了错会有人指出，他做了蠢事会有人批评。可能他还会遇到挫折，比如在单人赛或擂台赛上很丢脸地失败，比如在团队赛里没有完成既定的战术任务，又比如因为他个人水平所限而拿不到这个赛季的冠军，但他平生第一次觉得路还长着，很多事情不好早下定论。
他很庆幸能在轮回度过夏天。
-FIN
【轮回中心】第五年的收纳战争
我已经是一个存不住稿子的我了
不知道自己写了点什么，全是私设。
说是轮回中心，其实戏份最多的还是小明和小周，吴老师抢戏不算（？？）
cp自由心证（总觉得我最没资格说这句话
1
杜明第一次踏进轮回战队的休息室时，曾经有过那么三秒钟想转身就跑。
经理还在热情的为这几位即将加入队伍、成为大换血后的轮回主要战斗力的年轻人介绍休息室的种种优秀配置；坐北朝南，采光好，有空调有饮水机，今年新购置了冰箱微波炉方便大家使用……但杜明几乎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靠窗的一个座位吸引了：
人类的桌子怎么可以这么乱的？
左边一打笔记本，第一个起往下数三个全是摊开的，上面两根水性笔摇摇欲坠...
我已经是一个存不住稿子的我了
不知道自己写了点什么，全是私设。
说是轮回中心，其实戏份最多的还是小明和小周，吴老师抢戏不算（？？）
cp自由心证（总觉得我最没资格说这句话
1
杜明第一次踏进轮回战队的休息室时，曾经有过那么三秒钟想转身就跑。
经理还在热情的为这几位即将加入队伍、成为大换血后的轮回主要战斗力的年轻人介绍休息室的种种优秀配置；坐北朝南，采光好，有空调有饮水机，今年新购置了冰箱微波炉方便大家使用……但杜明几乎一句话都没听进去，他的全部注意力都被靠窗的一个座位吸引了：
人类的桌子怎么可以这么乱的？
左边一打笔记本，第一个起往下数三个全是摊开的，上面两根水性笔摇摇欲坠；中间一台笔记本电脑，键盘上一左一右扔着两个便签盒，左边的蓝色右边的粉色；再右边一打A4纸，中间夹着个鼠标，像是看了一半临时离开，暂时拿鼠标当镇纸用。墙上贴了至少七张粉蓝相间的便签（而且没有成行成列，都是找到个空就随便贴的），潦草的写着日程安排和备忘。
字迹有点熟，杜明在经理的bgm里绞尽脑汁的思索自己在什么地方见过这笔字。终于在看到最下面一条新贴上去的周末安排时恍然大悟，原来眼熟的是这个“周”的写法啊！
然后他细思恐极，这个充满混乱邪恶气息的桌子该不会是男神的吧？
有时候杜明觉得自己可能有什么奇怪的立flag天分。比如现在，他刚刚还在想这个位置会不会是周泽楷的，下一秒周泽楷就出现在了休息室门口，手上还有点水，大约是刚从洗手间回来。年轻的轮回小队长被挤在休息室里的这么多人吓了一跳，下意识的往外退一步，看了眼门牌号，确认是休息室之后，才又走近两步。
经理看到他来了，笑的更加灿烂，隔着半个房间跟他打招呼：“小周回来啦？这几位都是今年加入轮回的新队友，今天正好带着他们参观一下俱乐部。不过你们应该都认识了……需不需要再介绍一下？”
周泽楷摇了摇头，有点害羞的笑了一下，就当是打过招呼。大家都知道他们未来的队长不善言辞又容易害羞，因此也没有强行要求他来说点什么，反正正式的迎新总会有的——然后杜明眼睁睁的看着面容尚带一丝青涩的枪王步履轻快的走到被他判定为混乱邪恶的桌子旁边，轻车熟路的从笔记本屏幕背后拎出一包抽纸，拽出纸巾擦掉了手上的水滴。
……
真的是你啊！
男神的形象在杜明心里出现了持续三秒钟的崩塌。
似乎是他的注视太深邃、太热烈了，原本背对着他们的周泽楷好像感受到了这份深沉的关注，回过头看了他们一眼。那双黑亮水润的桃花眼和杜明对视了短暂的两秒钟之后，周泽楷眨眨眼睛，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体靠在桌子上，试图挡住那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
没有用的男神！我全看到了啊男神！
杜明往他身后放飞自我混乱邪恶的桌面上看了两眼，又转回视线看年轻英俊、眉眼秀丽、身姿挺拔的轮回队长。今天不是正式工作日，周泽楷没穿队服，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格子衬衫，袖口挽起来露出半截白皙手臂，干净又利落；胸口带着胸牌和子弹项链，帅的简直像是在发光。
杜明深吸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了三遍轮回大法好入教保平安，终于压下心里强烈的违和感。
算了，以后看到桌面心里纠结的话，就想想队长的脸吧。
半年之后，杜明还是败给了周泽楷自由散漫的桌面。
“实在看不下去就想想队长的脸”这种唯心主义又自暴自弃的解决方法终究还是治标不治本，强迫症占据上风，他终于对周泽楷提出了他来到轮回之后的第一个请求。
“队长，以后周末大扫除的时候，我帮你整理下桌面吧。”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周泽楷正在浅粉色的便签纸上奋笔疾书，照着手机上的消息抄他接下来三天的行程安排。抄完后他把便签一撕，随手按在左手边墙壁上；动作行云流水，贴便签的手指纤细优美，拍下来放在微博大概又会引起迷妹疯狂舔屏。然而杜明顺着他指尖望去，看到这张新的便签以十分随意的角度倾斜，并严重偏离便签群时，他一下子就冷静了下来。
周泽楷抬头看他，露出一点疑惑不解的神情：“怎么了？”
“队长你不觉得——”杜明努力的寻找着合适的词语，委婉表达自己的意图：“你桌子上东西有点多吗？”
周泽楷呃了一声，飞快的扫了一眼，乖乖的摇了摇头：“没有呀。”
卖萌也没有用，杜明同志心意已决，立志在今天解决这个让他从眼睛到心灵都饱受摧残的问题：“队长你看，这里还是上个星期的日程表……完成之后就可以撕下来了，不然在墙上也是浪费地方。”
周泽楷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转过身去把没用的便签都撕了下来，扔进垃圾桶。
杜明眼看着墙壁干净了一大块，备受鼓励，继续说：“其实这些也可以放进抽屉里……”
周泽楷似乎觉得他说的有道理，当机立断拉开抽屉，然后在杜明目瞪口呆的注视下，抓起充电器便签本扔进去，又扫了下桌面，三支笔骨碌碌的依次滚进抽屉内部，停在一堆杂物上面，不动了。
“好了。”
做完这些事情，周泽楷顺手推上抽屉，十分不好意思的对着杜明笑了笑，一副事情全都解决了的样子。
到底哪里好了啊！！！只是把混乱源从桌面塞进抽屉了而已啊！
杜明简直快要崩溃，对周泽楷抽屉内部惊鸿一瞥使他几乎想要使出秘技·天舞宝轮将它彻底封印起来。他相当虚弱的重复到：“以后我帮你收拾吧……真的。”
周泽楷完全没有意识到有什么问题，反而被严肃正经的队友吓得有点不知所措，半天过去才问道：“为什么呀……”
杜明使出杀手锏开始自黑：“不瞒你说，我是处女座的。”
射手座的周泽楷脸上渐渐浮现起恍然大悟的神色，随即道：“那多不好意思呀……”
不用不好意思，主要是为了拯救我自己。
杜明冷酷的想。
得到正主同意，杜明三下五除二处理完了周泽楷的桌面。望着所有东西都被分门别类安排好的桌面，他心中油然而生一种无法形容的满足和欣慰——当然周末回家的时候他看到小学二年级的小侄子的语文作业，突然意识到那就是他小学时期在作文里曾无数次写下来糊弄老师、却直到二十多岁才第一次有所感受的那一句话——胸前的红领巾更加鲜艳了。
然而视线扫过一圈，杜明又开始觉得全身难受了。最让人头疼的那一块主要矛盾已经解决，其他次要矛盾便成为了主要矛盾。
——反正都帮队长收拾了，也不差其他人的。
这也算是他第一次仔细观察队友们的桌面。新来的江副队在桌面上整齐的码了一排小说——虽然在一排东野圭吾中出现一本阿加莎十分碍眼，但江副队婉拒了把它们按作者整理好的建议，这也使得他在杜明心中的形象变得愈发神秘起来。方明华摆了一张他和他女朋友的合照，听说今年十月打算结婚，惹得一群单身狗唏嘘不已。吕泊远……
“为什么休息室会有初音未来的手办？”
杜明瞠目结舌，觉得自己的队友们都愈发的深不可测了。
吕泊远用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爱怜眼神看着他的miku，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用一种非常梦幻的语气说道：“其实我一共买了三个，一个用来收藏，一个放在家里，还有一个就放在休息室了。”
“所以说为什么不放在寝室……”杜明觉得自己已经不想吐槽了。
“这个你得问吴老师。”吕泊远摊开手，甩锅给吴启：“本来我是放在寝室的嘛，但吴老师说在寝室里摆手办不像话，被训练营后辈看到影响不好，不利于我队的精神文明建设和宣传工作。就拿到休息室来了。”
休息室倒是不用担心后辈的问题，但是……
“放在休息室会比在寝室像话吗？难道不会被经理看到？”
杜明觉得他们俩可能不是深不可测，而是脑子有点问题。
脑子有点问题的吴启抱着快递走进来，把桌面上的饼干盒和没拆开薯片推到一边，熟练的开始拆快递包装，从里面拿出一包泡椒凤爪，一包鸭脖，一包鸭舌，一大包红油金针菇。
杜明觉得胃有点痛。
吴启抱着鸭脖的包装袋在休息室绕了一圈，给每个队友都发了一小包。然后他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拆开一包：“小明你这什么表情？”
杜明直勾勾的盯着他的桌面。一小片红色的辣椒碎片，随着他拉开包装的动作，掉在了雪白的桌面上。
杜明生无可恋：“……”
吴启被他看得丧失了食欲，干脆也用那种生无可恋的眼神看着他：“……”
他们两个沉默对视了一会，杜明转过头，语气沉重的和周泽楷说：“队长，我们还是排个值日表吧。”
2
某年双十一的时候，杜明团购了一批桌面整理架，当圣诞礼物送给了他的队友们。
那天刚好轮到大扫除，发完之后他觉得自己的人生都会因为这些29.9包邮的小木板变得光明起来，坐在座位上自我陶醉了好一会，才正式参加进众人清理桌面的行列。
周泽楷不在，被经理叫走了。反正队长的收拾就是把看起来乱的地方塞进抽屉，杜明决定趁这个机会好好帮他再整理一下。
在周泽楷桌面上整理了几分钟，他突然怪叫一声，扒开三本随意堆在一起的笔记本和一沓广告台本，从下面翻出个长度大约五厘米的东西来：“这是什么？”
正在清理卫生的队友们纷纷抬起头看了一眼，离他最近的吴启说：“钥匙扣啊，小明你大惊小怪的。”
“我知道这是钥匙扣！”杜明说，“可上面印的是夜雨声烦。”
有八卦可听，一群人跑得比谁都快，围拢在杜明周围，仔细端详他手里的亚克力挂件。那个圆乎乎的Q版剑圣平躺在杜明手心里，睁着一双金色的大眼睛，视线犀利的望向轮回的天花板。
“全新。”方明华说。
“未拆。”
“原价30软。”
“不包邮同城可面交。”杜明情不自禁的接口，然后突然意识到有什么不对，怒道：“比起关心咸鱼官周价，你们关注的重点不应该是为什么这个挂件会出现在队长桌子上吗？”
话一出口，全训练室都安静下来，队友们目不转睛的盯着他看。杜明被他们盯得全身发毛，心想我是不是撞破了他们都知道就我不知道的不得了的秘密现在要被队友杀人灭口了，下一秒他们可靠的江副队走过来，无限同情的拍了拍他的肩膀。
“年轻人，有梦想是好事。”
杜明被江波涛的老干部口吻震惊了：“副队我没记错你跟我是同期生吧？”
“就算你想说我是要成为剑圣的男人也没关系，不是什么羞耻的事情，你看人家刘小别，都在全明星直接当着全联盟讲出来了。”
这么羞耻的台词你居然非常顺畅的说了出来不愧是副队？
方明华总结：“所以买了夜雨声烦的钥匙扣也不丢人，没必要甩锅小周啦。”
“我不是我没有？？“
杜明巨冤：“真的是在队长的桌子上发现的，我骗你们做什么。就算是我的，队长一回来不就被揭穿了吗？”
大家都被他说服了。
“那你觉得为什么队长桌子上会有这个？”吴启说。
吕泊远深沉的答道：“队长暗恋黄少，黄少暗恋队长，黄少挑衅队长，黄少和队长吵架了队长准备掰周边泄愤。你选一个吧？”
杜明很震惊：“这是什么恶俗的同人情节发展？”
吴启也很震惊：“可以啊吕老师，平时没少看同人吧。”
吕泊远很谦虚的摆摆手：“没有没有，真没看。什么荣耀only，轮回中心存粮站，企鹅饲养中心，堕落的后花园*。都不存在的。”
背后有人挺好奇的问：“后花园？”
“就是荣耀论坛的rps区，版块全名叫堕落的后花园。”吕老师说，“有邀请码才能进，是个新世界的大门。nili楷皇，腥风血雨，世界中心。和他有关的cp能占据半壁江……”
江波涛拼命给他使眼色，他才想起来回头看一眼。占据rps区半壁江山的男人在他背后，超级无辜的歪着头盯着他们看，严格来说，是盯着杜明手上的钥匙扣看。
杜明激灵一下跳起来，把钥匙扣放进周泽楷手里：“不好意思啊队长！刚刚帮你收拾东西的时候从笔记本下面翻出来了……不是故意乱动的。”
他一边说一边偷偷观察队长的表情。但周泽楷神色如常，并没有任何秘密被揭露之后的尴尬或害羞，非常自然的接过钥匙扣随手放在桌子上，翻开笔记本打开浏览器。
“队长，这个真的是你的……？你什么时候买的……”
周泽楷“嗯？”了一声，回过头，迷茫的眨了眨眼睛。他似乎也想不起来自己到底什么时候收了夜雨声烦的挂件，和它大眼瞪小眼对视了半天。久到杜明几乎也要怀疑这挂件真的是他自己买的，在什么超能力作用下飞到队长的笔记本下藏起来之时，周泽楷忽然哦了一声，眼睛亮了。
然后他拉开左手边的抽屉，在里面摸索了一会，拿出一个同款的一枪穿云给他们看。
“队长你居然还对收！”杜明惊恐的说。
周泽楷有点尴尬：“不是……”
他低下头又在抽屉里翻了一会，掏出一个王不留行，摆到夜雨声烦左边。
真相来的总是如此突然。在大家深深震惊之时，他又翻出最后的一叶之秋和大漠孤烟放在一起，细长的手指点了点桌面上五个一串排开的Q版钥匙扣，有点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解释道：“上次拍完宣传，主办送的。一套，每个人都有。”
杜明悄悄松了口气，没有上演情深深雨蒙蒙情感大戏，真是太好了。
3
吴启在同期群里发了两张整洁如新的轮回休息室的照片，然后发表自己的感想：“认识小明这么久，直到今天我才突然意识到，为什么他常年被洁癖和整理癖困扰，被队长脱敏治疗整整两年也根本没用，每周都要手动给全队收拾桌子却仍然乐在其中。”
“——因为他是来自处女座的黄金圣斗士啊！”
刚好是晚饭的时间，没人搭理他。过了大约十分钟，许斌好心的回复了一句：“哦。”
直到晚间训练结束，群里才逐渐热闹起来。被点名吐槽的杜明回复最快，一脸莫名其妙的说：“和这个有关系吗？”
柳非加入战局：“小明我怀疑你是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年轻人，你没有经历过全网大规模黑处女座和五仁月饼的时代吗？”
杜明：“我知道啊，就贴标签嘛。不过星座这种事还是你们女生关注的更多吧。”
吴启：“？？？？？”
吴启：“那我呢？”
吕泊远从潜水的人里冒了个头：“你属于戏精。”
没有同期爱的众人纷纷捶地大笑.jpg，吴启不甘心，强行挽尊：“就算是贴标签，有些标签贴的也挺对啊。除了小明令人发指的整理癖，为什么明华哥第一个结婚了你群都是单身狗？为什么微草王队除了苏粉女友粉还有一群争着叫爸爸的女儿粉？因为巨蟹顾家啊，非哥你说是不是！”
非哥说：“本来我想揍你来着，看在你侧面夸我们队长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杜明不信，他说：“那你看队长除了职业和射手座有一毛钱像吗？”
“有啊。”吴启秒答，“队长的桌子还不够放荡不羁放飞自我吗？”
杜明无言以对，只好翻出表情包里深藏的喻文州鼓掌.jpg以示敬意。
柳非：“看到蓝雨，我就很想艾特一个人。”
她还没有开始艾特，于锋就恰到好处的出来冒了个泡。
于锋：？
杜明感到很欣慰：“第二个处女来了，吴老师你问问他对蓝雨的桌面收纳有什么感想？”
于锋显然受到了惊吓：“啊？？？？？”
吴启：“小明你打字记得打全，你把锋哥吓到了……”
吴启：“其实是想问问你，你会因为看着队友的桌面太乱就心里难受吗？”
于锋沉默了几分钟，然后给他们发过来三张照片。
于锋：所有东西都放在伸手可及地方的郑轩式混乱善良桌面.jpg
于锋：没有人知道今天按什么顺序排资料的喻文州式混乱中立桌面.jpg
于锋：等离子光速拳和剑刃风暴轮流轰击过的黄少天式混乱邪恶桌面.jpg
“其实我想知道，说好的反义词呢？”杜明刷了几个表情把黄少天的桌面给刷上去，不然他要窒息了：“说好的枪王剑圣命盘不和八字相反从里到外没一个一样的地方呢？为什么他们的桌面乱的这么如出一辙，就不能桌面也和黄少相反一下？”
于锋说：“我也想知道。”
最后于锋惆怅的说，收纳箱都替他们团购了，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我以为只有小明会替队友团购桌面收纳用品……”吴启很震惊的说。
吕泊远：“我也……”
江波涛：“其实我也是……”
杜明十分感慨的跑到轮回内部群里发表感慨：“我觉得如果有一天锋哥从蓝雨走了，十有八九是被队友的桌面气走的。”
吴启说，我觉得是时候使出你们被封印已久的大招了，上吧天舞宝轮！
他们在自家群里聊天的时候，柳非在六期群里连发三张王杰希已经看穿一切.jpg。
柳非：“我打算把刚刚的聊天记录发给刘小别看，同是剑系处女座，他自己看着办吧！”
后来于锋真的离开了蓝雨，但没有人去问他是不是被队友们的桌面给气的。
杜明又很感慨，他看了看周泽楷乱七八糟的桌子，和吴启的两包话梅，说：“要是我走了，以后谁给你们收拾桌子啊。”
“flag不要乱立啊小明！”吴启说，顺手递给他一包拆开的话梅：“来吃颗话梅冷静冷静。”
4
第十赛季的时候，第二个不拘小节的射手座加入了轮回。
休息室基本已经满了，只有周泽楷背后的位置是空的。孙翔理所当然的被安排在那个靠墙的角落里。
孙翔像个高中生一样把装的满满当当的书包放在桌面上，坐下来准备收拾东西，然后他一抬头，被墙上贴的值日表吓了一跳：“这是什么？？？”
他没来得及控制自己音量，全休息室的人都朝着他看过来。孙翔被这一屋子的前辈后辈盯得有点尴尬，脸憋得通红，犹豫了半天才加上一句：“周……泽楷前辈？”
杜明在旁边一口水喷出来，一批人笑趴在桌子上，连理应最稳重的方明华都忍俊不禁：“已经很久没听到过这么叫小周的人了。”
周泽楷没笑。他在翻一打A4纸找资料，被点名还有点惊讶，从纸堆里抬起头看了一眼：“值日表。”
江波涛从电脑屏幕上露出半张脸，笑的还有些呼吸不匀：“大家年纪都差不多，不用这么客气啦，前辈什么的太生分了，是吧，周泽楷前辈？”
休息室里又爆发出一阵大笑，这次连周泽楷本人都笑了起来。
孙翔觉得超级委屈。嘉世解散之前他和肖时钦偷偷跑出去吃了一顿散伙饭，肖时钦喝了两杯啤酒，操着一口武汉腔，口齿不清的说小孙啊我跟你讲到了轮回可别这么楞了，会说话一点，多读读空气。天知道他用了多大的努力才能对着周泽楷那张脸叫前辈——他印象里的“前辈”只有板着一张一本正经脸的邱非，和嘉世对面那家网吧里怯生生的小男生会叫，而且他们称呼的对象都是同一个人。
他有点烦躁的抓了抓头发：“那你们平时都叫队长吗？”
江波涛：“其实是周神？”
方明华：“楷皇。”
吕泊远：“爱豆周。”
于念：“神枪爸爸。”
吴启：“欧洲人的细作。”
杜明：“自由如风的射手座。”
就算是孙翔，也能听出后面超过四个字的称呼都是在逗他开心了。新队友这么努力，他决定试着对他们友善的笑一笑。但当他开始从书包里往外拿水杯的时候，又忍不住啊的大叫了一声。
“这又是什么？”
他指着桌面上的立牌说。
“立牌啊，小孙你大惊小怪的。”杜明说，说出来的时候竟然有一种天道好轮回式的快感。
“小孙”愣了一下，呆呆的说：“一叶之秋的立牌？为什么会在这里？”
“送你。”周泽楷插话道。
孙翔心情复杂的盯着立牌看，然后吕泊远在遥远的房间另一头感慨：“翔啊，你就拿着吧。队长一片好心，这个立牌，全国限量五套，绝版，给我一套海景房我都不换。”
孙翔不知道是先吐槽自己的称呼在几分钟内从“小孙”变成了“翔啊”比较好，还是先吐槽你们不也是很普通的叫着队长吗比较好。最后由于一低头正好对上一叶之秋的眼睛，他情不自禁的脱口而出：“……这套立牌不是上个月才出的吗？现在还在荣耀官网上挂着，也不是限量更没有绝版啊……”
“天真。”吕老师谆谆教诲，“你把它翻过来看看底座上的签名。”
孙翔茫然的把立牌翻过来，底座上用红色的马克笔写着龙飞凤舞的四个字：一叶之秋。
然后他更茫然了。
“但就算是有叶秋……叶修的签名，也不至于这么……”
话还没说完他就觉得有些不对了。他见过叶修的签名，字迹看起来不像。
周泽楷说：“是王队写的。”
“？？？？？”
孙翔面前没有镜子，但他觉得自己脸上写满问号的样子可能非常蠢；因为很快江波涛就开口给他进行了一波详细的说明：“上个月小周他们去宣传活动的时候官方给送的，然后黄少说难得大家都在不如交换一下签名，将来没零花了还能倒卖个高价。所以底座上的签名都不是本人写的啦，斗神这个是王队签的，叶神去给韩队写了，小周自己的是——”
“……你的值日表。”周泽楷突然对着孙翔开口，打断了江波涛的解说：“在于念后面，每人一周。”
孙翔还在等江波涛把后半句说完，就突然被队长砸了一脸的值日表，下意识的问：“轮回没有清洁阿姨给整理吗？”
问完这句话他有点后悔，肖时钦愁眉苦脸的样子出现在他眼前。他控制不住的开始反思，问题是不是太突兀了？语气会不会太冲了？新队友们会不会觉得他四体不勤五谷不分？
他还在胡思乱想神游天外，去接了杯水回来的吴启主动跳出来给他解答疑问：“阿姨只负责拖地擦窗户啦。不过你放心值日也没什么特别需要做的，桌面会有小明帮你收拾。下面柜子里应该有个桌面置物架，你可以把它拼上……”
“原来我在你心里只是负责整理桌面的吗？”杜明在另一边遥遥吐槽。
“没有没有，你在我心里地位可高了。”吴启赶忙说，“虽然不如队长，但肯定要比吕老师的miku高。”
“你还不如不要说？？？？”
直到晚饭的时候，孙翔才突然想起一个问题，转过头问在旁边闷头把香菜往外挑的周泽楷：“队长，你的立牌上到底是谁给你签名的啊？”
周泽楷抬起头，对着他露出一个纯洁无辜的笑容：“你猜。”
5
直到从比赛席中走出来，回到俱乐部的大巴上，杜明还是对“我们输了”这件事有着一种不真实的感受。
吴启给每个人都发了一包牛肉干，但队友们似乎都仍然很丧，车里安静的可怕。副队在打电话，队长安安静静的坐在座位上；低着头，一只手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攥着项链发呆，长长的睫毛在眼底留下一小片阴影。
吴启在另一边拼命给杜明使眼色让他说点什么，可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话，这不是个适合说话的场合。
“再不说点什么，我看队长都要哭出来了。”吴启在自己脸上比划了一下，小声说。
杜明看着周泽楷。虽然完全没有看出一丝一毫“队长都要哭了”的意思，但他鬼使神差的开口说：“队长你饭卡放歪了……”
“抱歉……”
周泽楷有点惊讶的抬起头来，内疚的笑了一下，低头把他的饭卡从卡套里抽出来，又小心翼翼的将它放回去。他试了好几次，调整着它的位置，努力让它平整的保持在正中间。
杜明也很想笑，但他笑不出来，鼻子也酸酸的。
为什么要道歉呢？
明明已经做的够好了。
晚上大家聚在一起吃了顿饭，夏休期便要正式开始了。
杜明偷偷的回到休息室，用钥匙打开门。
休息室里空空荡荡的，没有人。以周泽楷为首的S市人已经准备回家了，剩下的家远一点，也都买了这两天的票，回了寝室开始收拾东西。
他走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桌面被擦的干干净净，笔记本、打印出来的资料分门别类码好，长尾夹上贴着便签，按着战队顺序一字排开，连长尾夹的颜色都是特意挑选出来和战队色系相配的；从嘉世和兴欣的红色到虚空的紫，像一条彩虹。
他右边坐的是吴启，桌面上看起来规规矩矩，但杜明闭着眼睛都能想象到吴启抽屉里藏着的各种各样小零食，以及两盒常备的胃药。方明华的女朋友已经升级成方太太，江波涛看过的书换了一波又一波，最近开始看岛田庄司，昨天晚上还给他们卖了一次安利。
靠窗的位置是周泽楷，上个星期才替他收拾好的桌面又忠实的验证了热力学第二定律。两个摊开的笔记本摆在一起，上面戳着一枪穿云的立牌，接替鼠标位置用来压书。被吐槽了两年的五圣钥匙扣堆成一堆集体躺在显示器后面，旁边是扇形散开的一打文件：这个他还有印象，是宣传部送来的广告策划案，因为实在很好笑，周泽楷前两天还拿过来给他们一起吐槽过。
他在黑暗里呆呆的坐着，忽然啪一声，温暖的光线充满了房间，有人打开了电灯开关。
杜明手忙脚乱的抹了把脸掩盖住自己的失态，朝着门口看去；本应该准备回家的周泽楷站在门边，一只手还放在开关上。
“队长？”
“有东西忘拿啦……”周泽楷不好意思的摸了摸鼻尖，尴尬的笑笑：“回来取。”
“哦……”杜明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沉默的看着周泽楷快步走到座位旁边，开始翻抽屉找他忘带的东西。最后他还是没忍住，问：“那个，要我帮你一起找吗？”
周泽楷抬起头来，手里还拎着几个轮回的钥匙扣；高高兴兴的笑了：“好呀！”
杜明吸了吸鼻子，也跟着笑了起来。
算了，还是再帮他们收拾两年桌子吧。
6
夏休期的时候江波涛往群里发了一小段视频，是电竞周刊的记者采访国家队时，问及周泽楷的相关剪辑。
杜明看着视频里周泽楷对着镜头羞涩的笑，突然感动的热泪盈眶，跑到群里发了几个企鹅式暴风哭泣。
“你们看队长！！！！！！！！！”
队友们都被他这种行为惊呆了：“不是吧你，不就一个半月没见到队长，至于感动到痛哭流涕吗！”
杜明又发了两个鹅式大哭.jpg。
“不是啊，你们看，队长终于记得把饭卡戴正了！！！！”
————————————
吕老师提到的那几个地方都是脑补的ry位面同人站的名字……有微博和论坛（？？）堕落的后花园是原作里的一个jjc图的名字，但是蜜汁适合做里区的版名就这样做了！
最早是有天聊天时说到楷楷是个射手座，虽然看起来乖乖的但说不定有个放飞的内心。又想起队里还有个处女座小明，就一直想搞个关于桌面的故事
不萌也没有文笔，全是xjb写
【全职高手】【黄周】凑个热闹（1~5）
换个地方存文。
这边好像没法匿名啊_(:з」∠)_那就不匿了
更新等二十号我搞完开题。
Chapter 1
“不可能。”黄少天摇头。
他搭在键盘上的左手灵巧地跳动了几下，大屏幕上蓝衣银铠的剑客手腕转动，潇洒地舞了个剑花，还剑入鞘。黄少天推了下电脑桌，转过椅子，“你们也看到了，不是我不让，这么大的空隙都能被拿下，我就不用在联盟混了。”
烟雨的姐妹花坐在他对面，神情很不好看。站在姐妹俩身后的年轻人是联盟派来的工作人员，擦了把汗硬着头皮顶上：“可是黄少，人家编剧就是这么写的……”
荣耀开服十几年，还能一年比一年热火，和游戏公司变着法做宣传分不开。今年...
换个地方存文。
这边好像没法匿名啊_(:з」∠)_那就不匿了
更新等二十号我搞完开题。
Chapter 1
“不可能。”黄少天摇头。
他搭在键盘上的左手灵巧地跳动了几下，大屏幕上蓝衣银铠的剑客手腕转动，潇洒地舞了个剑花，还剑入鞘。黄少天推了下电脑桌，转过椅子，“你们也看到了，不是我不让，这么大的空隙都能被拿下，我就不用在联盟混了。”
烟雨的姐妹花坐在他对面，神情很不好看。站在姐妹俩身后的年轻人是联盟派来的工作人员，擦了把汗硬着头皮顶上：“可是黄少，人家编剧就是这么写的……”
荣耀开服十几年，还能一年比一年热火，和游戏公司变着法做宣传分不开。今年游戏公司大手笔，和某位影视剧名导合作，砸了大笔银子下去，要拍一部以荣耀网游为背景的电视剧，男女主皆是当红的一线明星，整个剧组群星闪烁，又特邀金牌编剧执笔，才刚放出消息就已在网络上掀起处处腥风血雨。
本来这件事和职业联盟关系不大。电视剧虽然是以荣耀为背景，但故事主要发生在网游里，几乎不涉及职业联赛。然而网游背景免不了PK争斗单挑群架，编剧设定的男女主角都是竞技场排行榜上有名的游戏高手，打架当然要打得好看才行。可是让炙手可热的当红明星抽出空闲去研究PK技术显然不现实，而看惯了职业联赛级别的精彩厮杀，如果电视剧中的PK场面只是普通网游水准的话，观众们也不会买账，所以随便找几个网游里的高手当代打是绝对行不通的。
游戏公司最多提供些账号卡，调整调整数据，美化美化画面，再给重要人物设计几套拉风养眼的新装备，在这方面委实帮不上什么忙，思来想去最后还是找上了冯宪君。冯主席倒很乐意伸出援手，只是提了点小要求。一番交涉后拍摄方同意增加少量职业联赛相关情节，当下冯主席乐呵呵地召集各战队队长和经理，按拍摄方给出的职业点齐了一堆大神去当代打。
战队对此也是乐见其成。左右是夏休期，耽误不了比赛，自家队员去当代打既增加了影视剧宣传的噱头，又能给战队扬名，双赢的好事，何乐而不为。
而对某些战队来说好处远不止此，与游戏发展同时，职业联赛也在不断迈向商业化，这回更是一举跃上荧屏，倘若自家队员能趁机在这部必然大火的电视剧中客串个角色，个人与战队的人气都会得到大幅度的提升。事实上不待冯主席下令，早在电视剧筹拍期间，就已经有几支心思活络的战队联系过拍摄方——譬如烟雨。
舒家姐妹离了电脑桌，并排坐在长沙发上，两张肖似的面孔露出一模一样的薄怒神情。和单纯来当代打的黄少天不同，烟雨战队为她们在这部剧中争取到了出镜的机会，本色出演一对在游戏中与男主巧遇并令其颇吃了点苦头的双胞胎姐妹。这两个角色剧情不多却很讨巧，舒可欣与舒可怡自己也满意，谁想第一天到剧组，正经男主角还没见到，就先在黄少天这里碰了钉子。
剧本上是男主在一线峡谷抢BOSS，于一众公会激战中飘然一剑击杀BOSS，拾取掉落后离去，却于半路被黄雀在后的神枪手姐妹伏击，困在峡谷角落里无法脱身。舒家姐妹演出十分卖力，丝毫未因只是排练并非正式拍摄而放松，四把枪没有片刻停止过攻击，子弹交织有如天罗地网，孰料黄少天借地形东躲西藏，看似狼狈，却趁姐妹俩不防备时悄悄拉近了和舒可欣的距离，骤然剑客挥剑跃起，半空中一记格挡，硬生生削落了飞来的子弹，紧接着剑去如流星，一招放翻了舒可欣，也不追击，三段斩开路扬长而去。
“编剧哪位啊我找他聊聊，”黄少天说，“这不科学，一线峡谷这种地势，你要派术士来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凭两个神枪手就想拦住我？再说我已经手下留情了好不好，刚才我那招剑落长空要是改成仙人指路，烟雨的小姑娘就直接被吹飞效果送下去了。”
舒可欣咬牙：“我们是按剧本来的，谁想得到……”舒可怡拉了她一把，舒可欣恨恨地瞪了黄少天一眼，把后面的话咽下去了。
“不行啊不行，你们可是职业选手，不管什么时候都要保持警惕随时准备战斗明白吗，作秀也要认真懂不懂？”黄少天竖起手指摇了摇，“怎么回事云秀都没好好教你们吗？这么不小心可是会吃亏的。而且我也说了，这里地形不行，靠你们两个神枪手再怎么也留不住我的。”
舒可欣生气了：“我只不过是一时不慎！刚才你用升龙斩的时候，如果我有提防肯定会开乱射，再开双重控制继续接乱射，可怡趁机放巴雷特狙击，你还走得掉吗？”
黄少天反倒笑了起来，“太天真了。”他眉梢微微一挑，带出来点不屑，“舒可怡蓄力放狙击，单凭你一个神枪手的乱射，想阻拦我？你问问周泽楷做不做得到。”
舒可欣柳眉倒竖，还要说话，一旁的工作人员见势不妙，连忙拦下来：“哎哎哎舒小姐也辛苦了，先喝杯水。黄少……哎，黄少，剧本确实就是这么要求的，这里男主角要被两个神枪手拦住，在峡谷里躲了一个下午都没能逃掉，然后另一个神枪手也就是女主角路过救了他，两个人才认识……”
“……什么？！”黄少天拍案而起，“这太不科学了！”
剧组请来的编剧虽然在影视圈内声名赫赫，但没怎么接触过网游，自然不会一招一式认认真真地把什么地方用什么技能全写出来，相关剧情都是给个大概走向，任由代打的职业选手们自由发挥。黄少天来时路上听随行的工作人员提到过剧本写得粗略，干脆没看，听人讲了两句提纲就披挂上阵了。游戏公司贴心地把男主角要使用的账号卡除面貌与装备外形外都调成了夜雨声烦的数据，起初的乱战之中抢BOSS又正是他强项，打起来得心应手，这会儿听人讲戏才感到了强烈的不适。
“不行不行，小李对吧，让我见见导演和编剧呗我要跟他们谈谈人生，既然要拍电视剧就要好好拍是不是？BUG太多观众也不爱看还影响我们职业选手的声誉，”黄少天坐回电脑前，调出刚才的录像文件，“你看，我确实是已经手下留情了，顾虑着战斗时间太短回头不好剪片子才留了这么久，不然早在这时候就已经可以走人了。”他控制着进度条，滔滔不绝地进行了十五分钟以剑客脱身为主题的讲座，直到敲门声响起来才暂时停下，工作人员如蒙大赦：“我去看看！可能是导演他们出外景回来了，要不就是别的几位代打也到了。”
年轻人几乎是飞奔过去拉开了门，然后愣了一下，赶紧让路：“大……大神请进！”
叶修叼着根没点燃的烟，一脸萎靡不振地走进来，瞥见黄少天挑了挑眉毛：“哟，你这路远的来得倒早，怎么，文州没过来？”
剧组拍摄地点就在H市，叶修既是地头蛇又是大前辈，会过来一点也不意外。黄少天先嘲笑了他那根没点着的烟，才回答：“队长家里有事，小卢要补课，都不来了。郑轩和宋晓说过几天来，我这不是剧组催得急么就先过来看看，你们……”他顿了一下，叶修身后三个人跟进来，苏沐橙是理所应当，另两个分别是楚云秀和周泽楷。
这个组合有点诡异，黄少天摸了摸下巴，问：“都是来当代打的？联盟可真大手笔，我觉得我们再来场全明星赛也差不多了，拍什么电视剧。”
“哥是技术指导，跟你们可不一样，”叶修懒洋洋地冲他扬了扬手里剧本，找了张椅子瘫进去，“后面那是来拯救你的。”
“哟，”黄少天眉梢一扬，再看过去时声音里多了点笑意，“那，哪位是我的女主角？”
Chapter 2
晚上由兴欣战队做东，给几位远道而来的职业选手接风洗尘。陈果虽然也算是见识过大场面了，但跟大神们同桌吃饭却还是头一遭，不禁有些忐忑。兴欣战队并未全员到齐，除了叶修和苏沐橙留守H市外基本都回家去了，黄少天得知魏琛不在很是失望，干脆拿了手机出去打电话。
大部分职业选手都要晚几天才能到，房间里原本人就不多，他一走整个气氛都冷了下来。舒家姐妹碍着队长在席不好发作，一句话也不说，只是埋头吃菜。陈果是战战兢兢不敢说，叶修是烟瘾犯了又碍着姑娘们不能抽没有力气说，周泽楷……本来也没人指望他说话。
黄少天打完电话回来见一桌人都在埋头苦吃，立刻抗议起来：“怎么着怎么着，我一走你们就抓紧时间开吃，太过分了啊叶修，兴欣这么苦吗多一个人的饭都吃不起。”
这个人的废话量基本可以抵得上在座其余所有人的总和，而且一开口就停不下来：“说起来上回去你们那边刷副本，连夜宵都没有，还要我自己掏网费！大晚上的两个小时十块钱，太黑了。”
“怎可能！”陈果立刻忘记了心里那点小忐忑，“我们网吧黄金时段才四块钱一小时，办会员卡还买一百送一百，更别说夜里有包夜优惠！两小时十块钱是谁报的价！”
“……”
老板娘气势汹汹，震得在座所有人都说不出话。还是黄少天最快反应过来，当即拍了桌子：“叶修你要不要脸！要不要脸！要不要脸！”
“别闹，”叶修淡定地伸出筷子，戳了戳面前那盘菠菜，露出一副嫌弃的神色，“谁点这么多素菜……少天别拍桌子，盘子都被你震歪了。有八卦，听不听？”
“什么八卦？”黄少天给自己夹了一筷子肉，“先听了再考虑原不原谅你。”
叶修懒散地指指苏沐橙，苏沐橙先瞪了他一眼，放下筷子，捧起茶杯，悠悠然道：“其实……剧组那边挺早就找上我和秀秀了，不过不是拍戏。这回请的编剧……哎呀你们可能不知道，不过我和秀秀都挺喜欢他的。”
楚云秀给她抄了块蛋酥，接口道：“这位剧情属于还凑合的类型，但感情戏一直写得挺好，上次那部《姑苏台》，最后男主告白那段我都看哭了。”她连着报了几个电视剧的名字，苏沐橙大有感触地点头，陈果和舒家姐妹也叽叽喳喳地加入了讨论。几个女生聊了好一会儿男主爱女主女主爱男配之类的故事，黄少天终于忍不下去了：“喂喂喂，别跑题了你们，八卦呢？”
苏沐橙意犹未尽地停止了讨论，继续八卦：“其实就是编剧大人还挺严谨的，他先写了剧本的大概框架出来，但是具体到网游部分，包括主角职业什么的，都留了待定。当时他通过游戏公司联系联盟这边，想找个职业选手当顾问，我和秀秀当然就义不容辞地接下来啦。”
楚云秀瞥了她一眼，微微一笑，开始爆料：“你们知道么，其实编剧最初的设定里，男主才是神枪手，女主是枪炮师。”
黄少天差点又要拍桌子，“凭什么啊！”
“他去游戏公司，电梯里挂的海报就是一枪穿云和沐雨橙风，”楚云秀看了看周泽楷，后者突然听到自己的ID，愣了一下，抬起了头，神色颇为迷茫，楚云秀有点想笑，“你知道，小周和沐沐的海报手办一直都是卖得最好的，荣耀第一帅哥和荣耀第一美女嘛，第一的名头总是最能唬人的。”
叶修不屑地哼了一声。
黄少天还是不服气：“不行，男女主一个神枪手一个枪炮师，哪能这么便宜枪手系的。”
“哪不能了？”陈果不高兴。要是她做主的话，女主不但要设成枪炮师，最好还是苏沐橙亲自上阵去演。
“枪手系怎么了？”舒可欣和舒可怡本来就不高兴，逮到机会就要发作。
苏沐橙笑吟吟地看了黄少天一眼。
周泽楷默默地看了黄少天一眼。
楚云秀摆了摆手：“我无所谓啊。”苏沐橙夹了只虾放到她的碟子里。
叶修把新上来的铁板牛柳转到自己面前，边往盘里抄边说：“肤浅。”
黄少天默默地数了一下，屋里八个人，五个半枪手系，剩下一个半是枪手系的亲友，势单力薄的黄少天败下阵来：“好吧……你说你说，你继续说。”
“后来就是考虑到主角都是枪手系不公平嘛，肯定很多别的职业跳出来抗议，”苏沐橙惋惜地摇了摇头，“当时游戏公司给了最新统计数据，现在游戏里玩家最多的还是剑客和神枪手，编剧大人很严谨的，看了数据后就准备把女主从枪炮师修改成剑客。”
“那怎么行，”黄少天又抗议，这回语气带着点得意，“男主必须帅气啊，这点我们剑客先天有优势。”
苏沐橙神色有点微妙：“确实也有这个原因啦……不过不是决定性因素。诶，黄少，你还没看过剧本吧？”
“没，”黄少天答得干脆，“我下午两点才到，一进剧组就被塞了账号卡拉过去排练，就听人讲了两句开头。”
“唔，这样啊……”苏沐橙歪着头想了想，“那我们刚才说的电视剧你也都没看过？”
“你到底想说什么？”黄少天疑惑。
苏沐橙看着天花板：“嗯，是这样，这位编剧的女主角，一直都是冷艳系。这回……既然你没看那我直接讲了吧，这回的女主虽然是个女玩家，但玩的是男号，然后因为PK技术特别好从来不划水不撒娇不抢装备什么的就……大家都默认她是男人，男主开始也一直以为她是男人，要到剧情过半才知道她其实是女生。”
“太蠢了，”黄少天摇头，“难道这人打荣耀从来不开语音的吗？”
苏沐橙微妙地停顿了几秒钟，说：“就是这个原因呀……女主的话筒坏掉了，只能听不能说，和别人交流都是打字，而且女主是冷艳系嘛，本来台词也少。”
楚云秀帮她补充：“所以我和沐沐看到剧本时都觉得特别违和……一个沉默的，不说话的，几乎没有文字泡的，剑客。”
舒家姐妹非常给队长面子，立刻笑出了声。陈果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又觉得不太礼貌，连忙扭过头去。连叶修都忍不住笑了，黄少天板起脸摆出恶狠狠的表情瞪了一圈，没瞪完自己就先绷不住了。
他斜睨侧旁，周泽楷微微低着头，唇角也按捺不住地上扬。
“笑什么笑，”黄少天说，冷不丁地探手过去把周泽楷的头发揉乱了，“所以说……哈哈哈哈哈算了算了随便你们吧我也先笑会儿……”
周泽楷狼狈地侧开头，苏沐橙批评黄少天：“不厚道！”从包里摸出把梳子问周泽楷，“小周要不要？”
周泽楷赶紧摇头。苏沐橙也不在意，把梳子塞回去，带着点笑意继续说：“所以……哈哈你们懂的，就OOC了呀。”
“所以我们就跟编剧提议，男女主职业互换一下，”楚云秀说，“他老人家开始还搞不清楚状况……其实我觉得他到最后也没弄明白为什么要换职业，这个事儿实在不太好解释……噗，我们也说不清楚，最后干脆在游戏公司就地拉了一堆人过来搞民主投票，不用说啦大家当然是全票通过，编剧才算同意，把剧本改掉了。”
“改得好！”黄少天鼓掌，“我原本还说找个代打居然请动枪王，太小题大做了吧，这么一看简直是量身订做，不会说话也不打字的神枪手，周泽楷舍你其谁啊。”
周泽楷顿了顿，似乎想说什么，到底还是没开口，低头默默吃菜。
“倒也不是，”楚云秀说，“虽然职业有变动，但最开始说的还是由沐沐继续当女主代打。毕竟女主戏份多，剧组在H市，就近找兴欣的人比较方便。”
一直没什么反应的周泽楷听到这里抬起头，疑惑地看向苏沐橙。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好吗，神枪我又不是不会玩，”苏沐橙不满，“我一直到55级都玩的神枪，枪炮师才是后来换的。再说，”她扯了扯叶修，“打不过我还可以找代练嘛。”
“叶神还真是什么活都敢接。”黄少天感慨。
“少来，这才是我本行，”叶修鄙视他，“哥当代练赚钱养家的时候你还在到处钻巷子找不要身份证的黑网吧呢。”
“后来……”周泽楷说，“为什么换了？”
屋里安静了十秒钟，所有人都把目光投过来，连正准备开战的叶修和黄少天都安静了。周泽楷被看得有点不自在。
“为什么换啊……”苏沐橙哀怨地说，“因为黄少要来啊。”
“关我什么事，”黄少天说，“老冯拉着我们队长的手嚎了好半天，我生怕他老人家哭出个三长两短来，出场费都没敢要。我可没对女主发表过任何意见，女主是干什么的我都不知道。”
“你真不知道假不知道啊，”苏沐橙表示怀疑，“老冯相中的男主代打人选是刘小别。”
“……哈？”黄少天是真不知道，“什么意思？微草那家伙有什么好，比得过我堂堂剑圣？”
“对呀，你堂堂剑圣，区区一个代打要劳您大驾，也太小题大做，”苏沐橙耸了耸肩，“老冯找你就是客气一下，没想着你真会答应。你来的话我那两下子就不够看了嘛，女主打戏很多，叶修要当技术指导没空，最后就把小周找来了，反正S市离得近。”
她忧郁地啜了口茶，“所以说，你到底为什么会同意跑来给人当代打啊？”
“呃？”
黄少天愣了一下，筷底的肉片就被叶修抢走了，他犹豫着要不要发作，叶修嚼着肉片用筷子指指苏沐橙，示意他先回答。苏沐橙看着他，一脸哀伤。
周泽楷也看着他，眼神单纯又无辜。
最后黄少天说：“我无聊啊，来凑个热闹。”
Chapter 3
散席后陈果小心地询问了几位远道而来的职业选手是否定好了住处，并表示兴欣战队的宿舍现在空着大半，还没找到落脚地的话可以去暂住。
苏沐橙搂着楚云秀说：“秀秀当然是和我睡。”
叶修问黄少天：“老魏的床空着，要不要去体验一下你恩师的日常生活，顺带帮他把床单被罩洗一洗，东西收拾收拾？”
“滚滚滚！”黄少天作势要踹他，“叶修你脑子没毛病吧，指望我替你收拾屋子？”
“也对，”叶修考虑了一下，“那你帮我给文州打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来，就说老魏的床空着……”“滚滚滚滚滚！”黄少天真的踹了他一脚，从衣袋里掏出张卡片扬了扬，“联盟早给订好宾馆了，下午小李已经把房卡给我了。行了我回去了，明天见。”
叶修转向下一个：“小周呢？”
“订过了。”周泽楷老老实实地点头。联盟为选手们考虑得周全，宾馆都是一早订下的，选手一到剧组先领房卡。舒家姐妹也是同样的情况，楚云秀本来也有，自己推掉了。
“那行，明天见。”
黄少天拦了辆车，自己坐前排，把三个神枪手丢到后座。宾馆离吃饭的地方不算远，十来分钟就到了。四个人站在楼梯间等电梯，舒可欣舒可怡下午和黄少天起了些芥蒂，不愿意跟他说话，周泽楷这方面是从来不能指望的，黄少天只好自己嘀嘀咕咕。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舒可怡抢先进去按下七楼，然后退到角落里。黄少天关了电梯门，回头问周泽楷：“你住哪层？”
周泽楷取出房卡瞧了瞧，说：“十一。”
“和我一样嘛，”黄少天看着指示灯闪闪烁烁数字变化，“这回来的所有人大概都住这家宾馆了吧，周泽楷你们队其他人怎么没来，就你自己？”
周泽楷想了想，说：“晚几天到。”
“你怎么不跟他们一起，”黄少天笑着问，“女主角戏份特别多必须早到是吗？”
周泽楷窘迫地别开目光。冯宪君找上门来时他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反正只是代打，连用的账号卡都是男号，但黄少天一次两次在女主角三个字上加重音，让他感到很不自在。
周泽楷有点后悔了。
电梯在七楼停了一次，又升到十一楼。门开后黄少天先出去，边走边找房卡：“1111……这谁分配的房间号，欺负我们蓝雨吗！……哦在这边，”他刷卡开门，一边往里走一边甩手关门，头也不回地说，“那我先进去了，明天见。”
门扇被人挡了一下，没能合拢，电子锁发出滴滴滴的报警声，黄少天疑惑地拉开门：“怎么，你还找我有事？不是要对戏吧，排练也等明天，今天累死了。”
“不是，”周泽楷摇头，神色踌躇，“我……”
“我什么我，有事直说啊。”黄少天抱着手臂靠在门边，周泽楷被他一打断更加说不出话，而黄少天从来不放过任何欺负哪怕只是口头欺负周泽楷的机会：“有事就说啊不说我怎么知道你想干什么，话说回来大晚上的能有什么事，培养感情吗感情戏又不归我们拍，还是觉得我特别帅气跑来自荐枕席？”
和黄少天比拼垃圾话没有任何意义，周泽楷理智地放弃了口头说明，直接把手里的房卡递过去。
“干吗？我要你的房卡……”黄少天不解地接过，瞧了一眼就愣住了。
周泽楷十分无辜地望着他。
“这个……”黄少天想了想，“太过分了，联盟今年的收入不是又上涨了多少个百分点么，怎么选手待遇反而越降越低了。”
“真是太过分了，”黄少天爬上QQ抱怨，“我这些年辛辛苦苦为联盟创造了多少经济效益提高了多少收视率，放着大好假期来当义工，联盟连给个单人间都舍不得。”
喻文州安抚地说：“好了好了，人家小周什么身价，不也没说什么。”
江波涛忧心地说：“怎么回事，居然不是单人间？唉……队长和你在一间吗，那，那……黄少你多担待点。”
卢瀚文羡慕地说：“真好，我也想去玩……黄少黄少，回头我跟队长一起去探班好不好？”
王杰希冷淡地说：“想想叶修。”
张佳乐唏嘘地说：“就是，想想叶修那个储物间，联盟待你可谓不薄了。”
叶修淡定地说：“老魏的床还空着，随时欢迎你来。”
黄少天迅速回复他：“滚！”
苏沐橙和楚云秀意味深长地说：“哦……”
门响了一声，周泽楷从浴室出来，头发还在滴水。黄少天回头问他：“下午剧组给过你账号卡了没？”
周泽楷点点头。
黄少天又问：“PK吗？”
两人的行李早就由联盟工作人员送到了房间，周泽楷打开旅行箱，翻出自己的笔记本，刚上线QQ就弹出一大堆消息，询问有之慰问有之。他一条条慢慢回复过去，旁边黄少天等得不耐烦了：“快点快点开游戏，PKPKPKPKPKPKPKPKPKPKPKPKPKPKPKPKPKPKPKPKPK！”
身边人的声音和聊天框里弹出的文字重合在一起，烦的程度要以平方计。周泽楷揉了揉额头，打字回复夜雨声烦：“不去。”
夜雨声烦迅速把屏幕刷满了为什么，群里有看不下去的人出来主持公道：“你们两个有话直接说行吗！坐一块儿还在群里刷屏，考虑一下手机党的心情和流量行不行？”
黄少天说：“我房间都建好了，赶紧上来。”
苏沐橙也急着找周泽楷开游戏，不过另有原因：“小周快进游戏，导演说这回几个主要角色的装备都是游戏公司特地做的，快上来让我们看看新装备效果。”
群里为数不多的几个妹子在苏沐橙和楚云秀的带领下纷纷冒头，鼓动周泽楷上线。周泽楷有点为难，敲了几下键盘又停住，皱着眉斟酌词句。黄少天看他纠结了半天也没打出几个字不由得心焦，干脆替他说了：“装备效果有什么看头，游戏公司直接从一枪穿云那边拷贝过来的数据，平时看一枪穿云还没看够吗？”
“废话，谁要看数据了，”楚云秀发了个鄙视的表情，“小周快点上线，听说游戏公司终于出白风衣了，真的假的？”
是真的。
周泽楷奈不住女选手们轮番轰炸，刷卡登陆了游戏。神枪手头戴白色礼帽，足踏白色长筒靴，身上长风衣一色雪白，只有袖口和衣摆镶了一圈黑，风衣上别着一枚墨蓝的胸针，腰间束了条纯黑腰带，同色枪套里分别插着两把左轮手枪，一作冰蓝一作绯红。周泽楷操纵角色拔出双枪，试了几个技能，神枪手进退潇洒举止有度，风衣衣摆飞扬，惹起围观的女选手们一波尖叫。
“真漂亮……”苏沐橙捂心口，“我也想要一件……”
“不知道等电视剧出来后那边肯不肯把这身衣服放到游戏里，”楚云秀说话声音有点飘，“我都想去练个神枪手小号了。”
同为神枪手的柳非说：“其实胸针也换成黑色的更好，空中陵墓三号BOSS掉的黑曜石之泪就挺合适。”
“是啊，那个比现在的好看，”戴妍琦出言赞同，“而且我总觉得礼帽很碍事，从头到脚都是纯白也容易烦，把礼帽摘了改用发带多好，头发就披下来，白风衣搭配黑长直最棒了。”
“对耶，”楚云秀若有所思，“小周，把帽子摘了，我们看看你这号什么发型。”
周泽楷不明其意，但还是顺从地把礼帽卸下来收进物品栏，神枪手立刻恢复了建号时的初始发型。
女选手们看着一头短发的神枪手，心都碎了。
“算了，前辈你还是把帽子戴上吧……”戴妍琦无精打采地说。
“等等，”苏沐橙说，“小周点我，交易。”
苏沐橙交易过来的是一条发带，枪炮师三十级套装光源套的头部装备，周泽楷对着发带发了会儿呆，苏沐橙一迭声地催他赶紧换上。
在旁边画圈圈的黄少天终于等不下去了：“你们到底要折腾到什么时候，还打不打了打不打了！”
“你放心，”叶修说，“等她们把小周收拾利落了，就该来收拾你了。”
“靠，叶修先来打一场！”黄少天果断邀战。叶修思索片刻，拒绝了：“不太好吧，这边没牧师，把你打死了还得自己复活回城再跑过来，太辛苦了。”
黄少天拔剑砍了过去。
Chapter 4
黄少天和周泽楷到剧组时，叶修正拿着剧本在和一个中年人说话，瞥见他们招了招手：“少天，小周，这边。”
苏沐橙提了个纸袋过来，给两人一人塞了一杯豆浆，顺便替他们介绍：“这位是郑导，我们这边的网游部分基本都归他管，刚刚叶修正和郑导商量今天的两场戏怎么打。”
郑导演客气地点点头算是打招呼，立刻把话题引上了正途：“昨天你们排练的视频我看了，挺好的，打得非常精彩，接下来的两个月咱们一起合作，我对网游不是很懂，主要还靠你们出力了。”
“哪里哪里，”黄少天跟他随意客套了两句，“昨天的视频看过了？那您觉得就按那个来成么？”
“当然不成，”叶修慢悠悠地插话，“抢BOSS那段勉强凑合了，后面的伏击打得也太烂了，神枪手放水严重不说，放水到这地步你居然还花了五分钟才逃掉，行不行啊剑圣？”
“其实我也觉得拖太久了，那不是剧本上写着要打得激烈一点么，”黄少天说，“人小姑娘没放水，别冤枉人家，一线峡谷那地势，两个神枪手留不住我太正常了好吗？”
叶修高深莫测地看了他一眼，抬手一指机房方向，“过来，让我看看两个神枪手怎么就留不住你了。”
“靠！”黄少天想摔键盘，“你不是传说中的技术指导日理万机没空上阵么！”
编剧和导演都对荣耀不熟，但PK情节也不能一味靠代打们临场发挥，是以冯主席特地推荐了四位战术大师筹划相关情节。叶修叼着烟，含糊不清地说：“偶尔打一两场还是可以的。再说下午小肖就到了，能找他的尽量找他。唉，文州真的不来吗？”
“别想了，队长至少一个月内都抽不出空，”黄少天无情地说，“你上也行，另一个怎么办，别忘了设定里两个神枪手是心灵相通的双胞胎，谁能跟你打配合？那边两位哪个过来？”
舒可欣和舒可怡对望一眼，犹豫不决。她们和叶修不熟，技术与意识上的差距不必说，最为难的还是配合，若是敌对还罢了，联手作战的话，对比之下实力差距就更明显了。
“别为难人小姑娘了，云秀生起气可不得了。”叶修意外地宽容，放过了舒家姐妹。他目光在屋里扫了一圈，黄少天警惕地把周泽楷拖到身后：“少来，作弊也不是这么玩的，适可而止啊。”
“瞎紧张什么，当然不能用小周，”叶修开嘲讽，“小周得留着，不然等你被哥打趴下了谁去救你啊。”
黄少天面无表情地要求竞技场见，叶修一脸淡定地继续放嘲讽，直到旁边郑导演咳了一声：“这个，两位，差不多就开始吧。网游部分的戏挺多的，冯主席说你们只有这两个月能来，咱们尽量赶一赶进度，好吧？”
导演发话，两个人不好再闹，黄少天嘀嘀咕咕地开电脑刷卡进游戏，叶修思忖片刻，一招手：“沐橙过来。”
子弹如连片疾雨，射在地面上激起尘土飞扬。两个神枪手一远一近，一左一右，配合得天衣无缝。剑客的身影几乎湮没在飞尘间，几次试图突围都被拦了回去。
“靠靠靠靠叶修你够了！二打一了不起吗！有本事单挑啊！”黄少天喊，剑客就地翻滚躲过连串射击，反手一剑削落背后袭来的子弹。这一手干脆利落，着实漂亮，连叶修都不禁夸了一句，紧接着就摆明了无赖相：“本来就是二打一，看过剧本没啊你。”
黄少天没理会，他之前的垃圾话其实只是随口说说，叶修回答了什么根本没听见，全副心神都放在了游戏里。室内大屏幕上子弹横飞，剑客落在枪林弹雨中，几乎看不清人影，情势岌岌可危，实在容不得黄少天分心。叶修和苏沐橙的最佳搭档不是白拿的，两个人明明用的都不是本职业，而配合依然默契。
屏幕上剑客翻身倒地，贴着地面一路滚开，姿势十分狼狈，但黄少天已经顾不了那么多了。叶修精擅枪系他是知道的，没想到苏沐橙平日里不显山不露水，玩起神枪手来也颇有一套。
“难不成苏妹子你以前还真是玩神枪的，那后来为什么换枪炮师了？”再凶猛的攻势也挡不住黄少天说废话。
烟尘困顿中剑客骤然翻身跃起，周身剑气翻滚逐散尘灰，雪亮剑光硬生生撕裂弹网。不同于夜雨声烦佩剑冰雨的冰蓝幽芒，眼下剑客手中这把剑颜色如雪，一剑挥出直如天光乍破，云霾横分，白日初现。
两名神枪手中，叶修的角色离黄少天更近，但剑客挥剑冲出，却舍近求远，不顾叶修直取苏沐橙。苏沐橙微微一惊，收敛攻势，意欲后退，同时叶修调转枪口飞身而起，看样子竟是打算以飞枪接近黄少天打近身战。
黄少天那一剑却不是逼急了一味乱来。叶修和苏沐橙用的账号是舒可欣舒可怡的，神枪手从来不是烟雨战队的核心，装备研发时自不会有太多照顾。而黄少天手中剑客所有数据皆是直接复制自夜雨声烦，为配合黄少天的习惯，夜雨声烦移动力提升之高在整个联盟里也是数一数二，兼之黄少天先开了剑定天下有BUFF加成，此时剑客移动之速犹胜两个使用飞枪的神枪手。
不待叶修赶到，剑客已抢到了苏沐橙身畔，挥剑抖出一记逆风刺。苏沐橙以滑铲闪过，然而剑光吞吐，乍然暴涨，黄少天这一记逆风刺剑圈足足藏了半个身位，苏沐橙差之毫厘没能躲开，黄少天正要趁势抢上，身后骤然喀嗒一声响，黄少天暗叫不好，剑客前冲伏低，子弹几乎是擦着头顶飞过。
叶修于移动途中抽空放了一记巴雷特狙击以解苏沐橙之围，而他的神枪手只是微微一顿，移动速度几乎没受什么影响——也只是几乎而已，使用巴雷特狙击后的僵直时间不算长，但足够让另一枚子弹击中他。
白色的衣摆在空中划出好看的弧线，第三位神枪手举起冰蓝色的左轮，枪口犹冒出一丝硝烟，昭示着适才击中叶修那记巴雷特狙击正是出自此人之手。
“干得好！这就叫现世报！”
场面如此激烈，打到这种地步还有空往外冒垃圾话的也就只有黄少天了。总算他还记得这是在拍戏，声音可以靠后期配音，画面却不能乱来，于是只口头说说就算，没狂飙文字泡。
旁观的楚云秀直至此刻才呼出一口气。职业选手们来给剧组当代打，多半是抱着凑热闹随便玩玩的心情，可没想到照着剧本按部就班地拍戏也能打成这个样子。适才那场争斗太过激烈，让人提心吊胆，几乎忘了呼吸。
白衣神枪手加入战局后胜负很快逆转。周泽楷远远游走，缠住了叶修，叶修虽然不怕他，但输在手上账号有所不及，虽还能周旋，却分不出手去救援同伴。那厢黄少天对苏沐橙就毫不留情了，贴身近战剑招尽往要害招呼。眼看苏沐橙血线掉过半，叶修在当前频道打了个“撤”字，忽然调转枪口招呼黄少天。这一来叶修虽然硬受了周泽楷一枪，黄少天却为躲伤害而让苏沐橙抢到了脱身的机会。两个神枪手再不恋战，飞枪起落，片刻间已从视野中消失。
脱离了困境的剑客并不立即还剑归鞘，而是就着握剑的姿势向神枪手做了个抱拳的动作，黄少天假模假样地给剑客配音：“承蒙相助感激不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不过还是等下回有机会再说吧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在下先行一步——”
周泽楷没他那么无聊，规规矩矩地按照剧本在聊天框里打字：“客气。”
郑导演看得目眩神迷，喊停的时候还有点晕，竖起大拇指夸几个人了不起。黄少天得意地问这一场是不是就算过了，郑导演正要点头，叶修抢先截住话头：“不行，还差得远。”
“哪里差了哪里差了叶修你够了啊少折腾人！”黄少天率先发作。
苏沐橙也皱眉：“我觉得可以了呀……”
周泽楷没说话，在心里回想了一遍过程，想不到是哪儿出了纰漏，目光里满是疑惑。
“太假了，一看就是打配合，”叶修说，“小周你记住你只是路过，不认识我和沐橙也不认识少天。刚刚你们那种打法，上来就分好工，一个牵制我一个抓紧时间打沐橙，明显是双方都熟得不能再熟了才第一时间就找好了应对方式，怎么看怎么不像路人。”
黄少天郁闷地骂了一句靠，没出声，心下其实也觉得叶修说的有道理。周泽楷惭愧地点了点头，他握住双枪时想到的就只有种种战术战况分析，却忽视了最浅显的一点。
“行了，别围着了，重打吧，”叶修挥挥手，“来，少天再让我揍一顿。”
“靠！”
Chapter 5
黄少天说：“不至于吧？”
“什么至不至于，”被拉来客串NPC的楚云秀在一堆账号卡里挑挑拣拣，最后拿了一张枪炮师，“快点拍完这条去吃午饭了。”
“我听说拍摄方是怕PK场面撑不住才找老冯求代打的啊，”黄少天一边操纵剑客赶路一边说，“怎么连摆摊做交易都得我们来。”
剧本给出的场景突兀地从普通区的一线峡谷跳到了神之领域的堪萨斯城，男主逛交易市场时意外地遇到了正在摆摊的女主。
郑导演好脾气地笑笑：“反正账号卡都在这边，劳烦你们一次性拍完吧，付导那边够忙的了，再让他们那拨没沾过网游的人回来摸索，也太浪费时间不是？”
周泽楷说：“好了。”
“靠靠靠你怎么那么快，”黄少天才刚进城门，一边跑一边念叨，“可刚刚还打架呢这会儿就来买东西了，跳得也太快了吧。”
“中间有别的戏啊，三次元的，付导那边带着拍，”楚云秀催促，“我也好了，你倒是快点，说实话这场比上场还凶险，当心被群众海洋淹没。”
神之领域目前共有32座主城，堪萨斯城算是比较热闹的，职业选手们若是用自己的大号上线，除非有什么特殊情况，否则万万不敢去这种地方。眼下电视剧的拍摄才开了个头，主要人物使用的ID都还没泄露出去，所以黄少天他们换身普通装备就能到处跑。但到正经拍摄的时候角色必须换回剧中使用的装备，而这些装备无一不是游戏公司为剧组精心设计的，拉风，帅气，怎么吸人眼球怎么来，扔到公会战人堆里也能一眼被认出来。
“所以务必速战速决。”叶修说。
“知道知道。”黄少天按楚云秀发来的坐标找过去，交易区街道两旁熙熙攘攘坐满了摆摊的玩家，黄少天花了不少功夫才把那个小枪炮师找出来。
周泽楷的神枪手就在枪炮师隔壁，灰风衣，圆礼帽，乍见时黄少天心漏跳了一拍，差点以为他把一枪穿云开上来了。
郑导演说：“可以开始了。”
摆摊的神枪手立刻换回了那件无比惹眼的白色长风衣。剑客也变了一身装束，蓝衣银铠，腰间长剑色如霜雪，慢悠悠踱过去跟小枪炮师搭讪，然后镜头回转，彷佛是不经意回头间惊鸿一瞥，望见了一旁静坐的神枪手。
剧情是男主闲来无事逛交易市场，无意间碰见了女主，想起上次被人家救了欠了人情，遂上前搭话，女主却没有任何反应，男主以为她是在挂机摆摊，随手点开商品列表，讶异地发现女主挂出的是一整套狂剑士装备。
男主十分好奇，看了看价格还算公道，心想女主可能是缺钱，于是决定全买下来，就当是报答先前的救命之恩，孰料他刚选中物品栏第一格的戒指点了确认，女主突然收摊站起，一翻手拔出了双枪。
“这情节太蠢了，”看剧本的时候黄少天不客气地批评，“主城是安全区，拔枪有什么用。”
叶·教科书·修想了想，说：“大概你这个号比较懒，声望没刷够，堪萨斯城要求的声望挺高的吧，刷不够就不是安全区。”
郑导演说：“……这里是为了表现女主矛盾的心情，她挂出了全套装备想要挥别过去，但是在它们被别人夺走时还是下意识地表现出了抗拒，那一刻她的心灵完全为过往所占据，没有余隙去考虑安全区之类的小事。”
“我觉得男主太吃亏了，”黄少天随口吐槽，“东西挂着不就是卖的么，什么夺走，人家花了钱的吧，女主也真是，莫名其妙。”
但是当白衣的神枪手将枪口指向他时黄少天却真的觉得有点不是滋味。剑客和神枪手僵持了片刻后神枪手缓缓垂下手臂，将左轮手枪插回枪套。
信息栏里跳出一行字：
“抱歉。”
神枪手从剑客身边走过，没入了堪萨斯城滚滚人流之中。
……那是理想中的结果，很可惜没有出现。剑客和神枪手对峙的时候周围就已经有好奇的群众进行围观，四下里充满了“这哪来的SB不知道安全区不能PK吗”“卧槽白风衣”“哇那个剑客的剑好炫啊哪儿掉的”“这身装备没见过啊瞧着挺拉风”“不是哪家俱乐部在测试银装吧”“这俩人在干啥”之类的窃窃私语，等到剧情过完神枪手要走，剑客还留在原地，两人身畔立刻各围上一大圈人准备搭讪。
“失策……真该叫公会先来清个场。”安全区不能PK，意味着就算你技术通神也不可能杀开一条血路冲出去，黄少天转身装作要走，闪进人堆的同时迅速换掉了全身装备，一路摸到个墙角下线了。他拔下账号卡，往椅子里一瘫，感慨不已：“难怪这种情节也要找代打，不然一不小心指不定装备就没了。哎郑导，这段能过了么？”
实话说这段剧情没什么技术含量，随便找个普通玩家一样能摆摊收摊，重点全在镜头切换渲染等方面，那就是导演摄影和未来的后期工作人员们的活了。得到肯定答复后黄少天扶着转椅椅背直起身：“午饭午饭！”
精神集中了一上午，他委实累得够呛。郑导演和善地笑了笑，叫工作人员带职业选手们去吃饭。这场没戏份的几个人一早就收拾好了只等这一句话，当下迅速溜出了机房。
周泽楷直至此时才摆脱掉了堪萨斯城中的热情群众们，关掉游戏站起身。黄少天和他一起往外走，忽然想起来：“喂，你的礼帽呢，刚才怎么没见戴？”
昨晚周泽楷被女选手们催着上线时神枪手头戴白色礼帽，今天进入游戏时打扮却又有所不同。黄少天一早就注意到了对方装备的变化，但正经进行拍摄的时候太紧张顾不上问，这会儿想起来就顺便八卦一下。
周泽楷说：“换了。”
“好好的为什么要换？”黄少天好奇。
周泽楷面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似乎有点纠结：“嗯……苏前辈说，不好。”
走在前面的苏沐橙回头：“嗯？怎么了？”
黄少天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被他叫惯了妹子的苏沐橙就是周泽楷口中的前辈，他强忍着笑拍了拍周泽楷的肩膀：“不错啊小周，很懂礼貌嘛，怎么不见你叫我前辈啊？”
周泽楷眨了眨眼睛，没说话。苏沐橙退了一步跟他们并排走，问：“你们在说什么呢？”
“在说女主角的装备啊，”黄少天说，“昨天不还是礼帽么，我看今天好像换了？”
“是呀，”苏沐橙得意地说，“昨晚我们把所有逛街装都搬出来试了一遍，我连夜跟游戏方讲的，数据还是一样，外形换成秋霜霓带了，好不好看？”
“秋……”黄少天卡壳了，“什么玩意儿？”
他努力回忆了一下，没戴礼帽的神枪手长发垂落，好像系了根发带，但具体样式不太记得了。苏沐橙跟他比划：“白色的，头发是这样绑起来……”
周泽楷很难得地主动说了长句：“吟唱+2，攻速+1。”
“噢！”黄少天立刻想起来了，“楼中楼三号BOSS掉的是吧，那不是术士的七十级散装么，可惜了，除了吟唱和攻速什么属性都没，又只是紫装。”
周泽楷点头：“嗯。”
“话说回来，你一个神枪手为什么要换术士装备？”黄少天满心疑惑。
这个问题过于艰深，周泽楷答不上来，只好向旁人求助：“苏前辈……”
苏沐橙寂寞地说：“算啦，说了你们也不懂，我找秀秀去。”
说完就小跑几步追楚云秀去了，把黄少天和周泽楷撇在后头。黄少天耸耸肩，他对少女情怀不怎么感冒，转头继续问周泽楷：“你怎么管苏妹子叫苏前辈啊，听着多生分，要不是人在眼前我都反应不过来。”
周泽楷说：“礼貌。”
“啧啧啧，”黄少天摇头，“那怎么跟你黄前辈就不讲礼貌了？快，也叫声前辈给我听听，叫了前辈晚上带你去吃好的。”
周泽楷迟疑了一下，黄少天侧着头看他，眼睛里带着笑。
——TBC——
【翔周】小幸运 01
应该是个进度很慢很慢的长篇流水账，之前那篇肉的高中前传
01
虽然已经入了秋，但天还是有些热的，每年都是这样，夏天五个月，冬天五个月，春秋平分掉剩下的两个月，冷暖交替十分魔幻。
刘小别气喘吁吁跑进实验楼里，二楼和三楼之间的休息平台摆了个小圆桌，是他们每天中午开会的地方。说开会有些严肃了，其实就是他们几个扎堆吃午饭的地方。
他刚爬上一层，就听见头顶上说话的声音了。
孙翔的声音听起来很暴躁：“45个选择题，他就给我发了43个答案，我抄到最后才发现少了两个！”
唐昊幸灾乐祸：“我都是先抄到纸上再慢慢涂答题卡的，谁像你似的。”
刘小别走过来，把校服外套脱了铺在桌子上，手里...
应该是个进度很慢很慢的长篇流水账，之前那篇肉的高中前传
01
虽然已经入了秋，但天还是有些热的，每年都是这样，夏天五个月，冬天五个月，春秋平分掉剩下的两个月，冷暖交替十分魔幻。
刘小别气喘吁吁跑进实验楼里，二楼和三楼之间的休息平台摆了个小圆桌，是他们每天中午开会的地方。说开会有些严肃了，其实就是他们几个扎堆吃午饭的地方。
他刚爬上一层，就听见头顶上说话的声音了。
孙翔的声音听起来很暴躁：“45个选择题，他就给我发了43个答案，我抄到最后才发现少了两个！”
唐昊幸灾乐祸：“我都是先抄到纸上再慢慢涂答题卡的，谁像你似的。”
刘小别走过来，把校服外套脱了铺在桌子上，手里拎了一路的酸辣粉和炒面已经撒了些汤出来，他气喘吁吁没什么好气儿：“你们两个倒是清闲，明天你们去拿饭啊？”
唐昊说：“别别别，你跑得快嘛。”
三个人拖着凳子围着桌子坐下，孙翔皱着眉暴力拆着外卖的塑料袋。
刘小别拿着唐昊的平板给自己扇风：“邹远呢？”
“恩……被孙翔吓得没敢来。”唐昊看看孙翔，“就上午英语选择题的事儿。”
刘小别：“又不是只有你一个人收到43个，你不会从最后一个倒着往回推吗？”
“我要是能推回去我还要邹远干嘛？”孙翔把四双筷子摔在桌子上，“吃饭。”
刘小别和唐昊笑成一团。
吃了两分钟，孙翔又戳戳唐昊：“哎你把邹远叫来，我有那么小心眼吗？赶紧让他来吃饭。”
他们四个初中是一个学校的，现在恰好都在一个高中，虽然不同班但是也是可以一起玩耍的。好吧其实邹远并不太想跟他们玩耍，他是被唐昊硬拉过来的。初中不是什么正经初中，孙翔没养成热爱学习的好习惯，四个人里只有一个邹远是靠谱的，一场考试全抱着邹远一个人的大腿，邹远又挺乖，天知道他扛着多大的压力……才决心帮孙翔他们作弊，这被抓到了是要背处分的。
期中考试之后正好是双休日，孙翔和唐昊缩在网吧里打了两天游戏。孙翔跟家里说是出去找唐昊上自习了，唐昊跟家里说是找孙翔打篮球去了。两人相遇在网吧，开开心心点上烟。一般网吧小分队是有刘小别的，不过刘小别是体特生，周末经常被抓去训练。
唐昊看着孙翔：“你怎么穿着校服啊，生怕没人抓？”
孙翔指指键盘和桌子：“这么脏的地儿，我干嘛糟蹋别的衣服。”
唐昊笑了一声：“一个学期都还没过去，你就已经被全校点名三次了，这往后还有三年呢，你最好还是小心点。”
周一升旗仪式之后总会有校长或者政教处主任的长篇大论，每次都要点名批评几个人再点名表扬几个人。孙翔唐昊都站在班后排，虽然两人之间隔了一个班，但这并不妨碍两个人的交流。
主席台上校长说了：“最近又有个别同学去网吧，去跟别校的学生打架，我就不一一点名了，啊。”
唐昊笑出声，朝着孙翔的方向探头探脑：“第四次了啊，小心你班主任叫你家长。”
孙翔撇嘴：“那我也要把你供出来再死。”
唐昊不笑了，瞪了他一眼。
校长又说：“我们学校的风评就是你们这些学生搞坏的！啊！你要真想出去闹事，那就不要穿校服！不要说是我们学校的学生！”
孙翔和唐昊一起笑出声。
唐昊声音太大，被校长一眼看见：“高一7班唐昊！你还笑！说的就是你！”
唐昊戛然而止，立刻站成一颗笔直的松树。
孙翔的早饭都要笑出来了。
早操一散，孙翔就被班主任叫去了办公室，意外地没怎么训他，反而格外好脾气地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起来，孙翔装作认真听的样子，想了想最近也没什么活动吧，哦，大概秋季运动会快到了，不然刘小别最近两个周也不会这么忙。
刚想到这，班主任就转移了话题：“孙翔同学，下个周就是运动会了，我知道你还是很有班级荣誉感的对吧，每个同学有每个同学擅长的地方，学习方面呢我也不是很逼迫你，我听说你运动方面还是很在行的……”
孙翔一边听一边点头，十分钟后拿着张运动会的报名表格出了办公室的门。
迎面正好一个抱着作业的学生推门进来，孙翔差点撞到他，硬生生错了个身才避开。孙翔皱起眉刚想说话，那人回头看了他一眼：“对不起。”
孙翔眨眨眼睛，还没看清楚脸，那人已经转过身去，只给孙翔留了微微翘起的发梢和挺直的后背。
毕竟是办公室门口，孙翔没再找事儿，反正不是熟人也不是仇人，大概是个不会有交集的好学生。孙翔走了两步迎面又看见了往办公室方向过来的唐昊，孙翔嘿嘿嘿嘿地笑了起来，伸手拍拍唐昊的肩膀。
唐昊瞪他一眼：“滚。”
下课例行的厕所一根烟，他们几个已经习惯了，接个水上个厕所都要搭伴一起走。
运动会孙翔报了八个项目，刘小别知道了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你这跑完100跑400，跑完400跑1500的，一天下来魂都飞八条出去了，怎么了，你班主任说不报满八个就叫家长啊？”
孙翔把烟头扔进马桶里：“不是，这样她以后不会找我麻烦。”
孙翔又问：“你们体特生跟我们一起吗？”
“当然不啊，我们单独的。”刘小别眯起眼睛笑，“不然还有你们什么事。”
唐昊点头：“孙翔还指望着运动会勾搭妹子呢，怕你们这些专业的来捣乱。”
孙翔嘿嘿嘿嘿笑起来，露出“还是你懂我”的暧昧表情。
唐昊也把烟掐掉，冲了三次水，上课铃正好响起来，三个人前后从厕所里出来，各回各班。
运动会当天的天气是好的，不冷不热，班级列队过主席台的时候总有些班脑洞很大，有唱歌的有跳舞的，还有漂亮女生穿着白裙子上主席台给领导送花的。孙翔他们几个当然不会老老实实坐在班级看台上，早就偷偷扎堆玩起来了。孙翔平板里准备了一天份的电影，结果自己一个也没看成，全贡献给了唐昊。
孙翔项目太多了，赶场一样的满操场跑，孙翔跑1500的时候旁边的女生来问唐昊和邹远：“那个是你们朋友吗？他几班的啊？”
唐昊正跟邹远看电影，头也不抬：“孙翔，九班的。”
妹子回身跟旁边的好闺蜜小声尖叫起来：“他好帅啊啊啊。”两分钟后又转回来：“唐昊唐昊，他还有什么别的项目啊？”
唐昊扯下耳机没好气儿：“你不会自己问他啊！”
“今晚的作业你还想不想抄了。”
唐昊瞪了她一眼，重新戴好耳机：“跳高跳远4×100。”
妹子欢呼了一声继续跟闺蜜发花痴去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孙翔因为运动量太大一口都吃不下去，被刘小别逼着硬塞了点东西。
唐昊赶紧安慰安慰濒死的孙翔同学：“你是不知道今天你收获了多少女生的关注。我们班已经沦陷好几个了。”
孙翔果然精神了一些，撑起身子凑过来：“有好看的吗？”
唐昊：“你自己看呗，我跟你审美不一样。”
刘小别：“要找女同学不要找唐昊他们班的，你找邹远他们班的，起码学霸级别，以后可以帮你作弊那种。”
邹远：“臣附议。”
孙翔一脸得意似乎真的认真思考起来了，半晌，突然又撇撇嘴：“好看的女生都忙着上主席台给领导送花去了。”
邹远噗嗤笑出声：“不要低落嘛，给你送花的妹子总会出现的。”
跳高是孙翔的最后一个项目，孙翔折腾了一天只剩半条命了，本来想着就随便跳跳。孙翔之前练过跳高，如果不是认真练过的，一般是不会跳得过他的。
刚上一米六的高度就迅速刷掉了三分之一的人，没排到号的时候孙翔就坐在旁边垫子上看，馆里围着两圈叽叽喳喳的女生，孙翔心说这肯定都是冲我来的吧，正想着摆个什么pose好，妹子们突然跳着尖叫起来了。
孙翔转头，正看到一个轻巧过杆的影子，背越式，夏季校服的衣摆滑上去露出一截腰。腰看起来很软。
一米七的高度，那人没有沾到横杆分毫，这高度对他来说似乎很是轻松。孙翔站起来，走到比赛区旁边，正看到他翻身坐起来，头发乱乱的，他也在看孙翔，两人视线交汇了一下，孙翔连忙转头，跑到裁判老师那里看了下成绩记录表。
老师刚在表格上打完勾，孙翔默默找到表格上对应的人名：周泽楷。
孙翔抬头又看了他一眼，他依旧在看孙翔，这次的对视时间长了些，孙翔没想着主动移开视线，对方愣了愣，笑了一下，有些尴尬地低下了头。
好像碰到对手了。孙翔的大脑迅速得出这样的结论，但又很快注意起别的东西。
周泽楷的后背习惯性挺得很直，发梢有些翘，这背影有些熟悉，孙翔想了一会，想起那天办公室门口撞见的人大概就是周泽楷。又想到周泽楷长得挺好看的，身材也不错，应该有许多人追。
想到这里，孙翔挑高了眉。
高度抬到近一米八的时候只剩了孙翔和周泽楷两个。周围看热闹的人已经围了四圈，人群中似乎还夹了刘小别和唐昊，大概是听闻孙翔碰了硬茬了所以来看热闹。孙翔没空搭理他们，他几乎所有的目光都堆在周泽楷身上，周泽楷肯定是察觉到了的，孙翔的目光太赤裸，九成关注一成挑衅。
孙翔自己的最高记录是一米八八，一米八三以下只要正常发挥就没什么问题。但他拿不准周泽楷的极限，周泽楷动作也很标准，多半也是练过。但孙翔比周泽楷高一些，这是客观的优势。
周泽楷的头发似乎很软，过杆的时候发梢会飞起来。人看起来挺瘦，但不脱衣服谁知道呢，小腿很细，腰高腿长。孙翔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注意这些，但周泽楷身上的每一条他都要拿来跟自己比一比。
比赛最后终结在一米八一的高度，周泽楷三次试跳失败，孙翔是冠军，唐昊扑过来拍拍孙翔的后背：“哎呀差一点，差一点就叫家长了。”
孙翔没说话，眼睛盯着周泽楷的背影，周泽楷被很多妹子围着，好几个人给他递矿泉水，他一概没有接。
刘小别伸手在孙翔眼前晃了晃：“怎么了妹子们被人家勾跑了不开心了？”
邹远说：“他好像是一班的，嗯成绩挺好的。”
唐昊幸灾乐祸，又拍拍孙翔的背：“没事儿，成绩这种东西嘛，他跟你之间也就差了700来个人。”全年级总共800人。
孙翔回了神，没搭理唐昊的嘲讽，他把校服外套塞到刘小别手里：“你们先走。”
说完追着周泽楷跑没了影，剩下三个人面面相觑。
邹远适时解说：“他叫周泽楷，我们班女生很多喜欢他的。”
唐昊摸着下巴：“孙翔好像对他很感兴趣。”
邹远面无表情：“可是周泽楷爱好学习。”
孙翔冲出场馆的门四处打量了一圈才捕捉到周泽楷，他跑跑跳跳了一整天，追到周泽楷眼前的时候几乎快要跪下了。
周泽楷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扶住孙翔的胳膊。
周泽楷身边还围着几个女生，似乎都跟周泽楷同班，甚至还有个抱着周泽楷的外套不松手的，好几双眼睛盯着孙翔，孙翔看都没看她们，只是上下打量着周泽楷的脸。
“……”周泽楷被看得后背发毛。
孙翔突然问：“你有女朋友吗？”
周泽楷愣住，他一只手还扶在孙翔的胳膊上，万万没想到孙翔憋了半天会问出这么个问题。
周泽楷歪着头，一脸茫然，但又很快反应过来，诚实地摇摇头。孙翔“哦”了一声，然后笑起来，笑得有些暧昧，却又不说话了，又是盯着周泽楷的脸看。
旁边女生看不下去了，揪揪周泽楷的衣摆：“走吧周泽楷。”
孙翔的目光移到她揪着周泽楷衣角的手上，挑眉。
周泽楷笑了一下：“我先回去了。”
“行。”孙翔只要一跟周泽楷对视，立刻又挂起亮晶晶的笑容，“我叫孙翔。”
周泽楷说：“我知道。”
孙翔一个人愣在原地许久，等刘小别拎着他的外套找到他时，他大约已经站在原地五分钟了。
刘小别心有戚戚，围着孙翔转了两圈：“你干嘛去了，找周泽楷打架了？你可别乱来啊。”
但看着孙翔好端端的，全身没有打架的痕迹，表情也还算平和，刘小别松口气：“你到底干嘛了，找周泽楷要签名啊？”
孙翔哼笑一声。他转头，目光炯炯地看着刘小别，说：“我想追他。”
刘小别眨眨眼睛，手里拿着的孙翔的外套啪叽掉在地上。
孙翔并不在意刘小别的反应，自顾自把外套捡起来，搭着刘小别的肩膀往回走。
走了十米开外了，刘小别小声问：“你，刚刚说什么？”
“我想追他。”孙翔重复了一遍。
“追谁？”
“周泽楷。”孙翔似乎中毒了，一说起周泽楷的名字都要笑一下，整个人都亮晶晶的。
刘小别把搭在自己肩膀上的孙翔的胳膊甩开，飞快跑远了，一边跑一边叫：“唐昊！！”
孙翔一个人艰难地爬上看台，一路上被妹子们意味明显的blingbling目光洗礼，但孙翔似乎并没感觉到。
他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唐昊瞪着他：“你疯了吧？”
“我怎么了？”孙翔莫名其妙。
“你追周泽楷？”唐昊都笑了，“你认真的？”
“当然了。”
唐昊摊开双手无声咆哮：“你初中一个学期能谈八个妹子你现在跟我说你要追一个男的？”
“……”
孙翔挑挑眉，没有说话。
tbc
想写个高中生从中二变到不中二（？）的过程
之前听了个男版的小幸运，感觉不会再有比这个版本更好听的小幸运了！
不知道能不能播出来—>地址
【翔周】红日（上）
就那个修文修出来的小幸运番外！
我能写完下吗，能写完吗，能吗，我不知道！！！
bgm红日
孙翔挽着袖子坐在矮凳子上敲核桃，他敲核桃动作太利落了，直白了说就是用力大，搁料理台上作业总担心一不留神把理石板敲碎了或者把拉丝钢板敲出凹陷，所以总是直接扔地板上砸，手机扔在脚边放着歌，孙翔可以一边哼哼一边跟着节奏拍核桃，远远看过去，很大的一只坐着特别矮的凳子，腿蜷着难受，只好直愣愣伸出去，能直接蹬到墙根，画面透出一股子委委屈屈的反差萌。
周泽楷的朋友圈里装满了这种画风的孙翔，其实周泽楷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的朋友圈啥都没有一片空白，想他也不像个会分神经营朋友圈的人，但工...
就那个修文修出来的小幸运番外！
我能写完下吗，能写完吗，能吗，我不知道！！！
bgm红日
孙翔挽着袖子坐在矮凳子上敲核桃，他敲核桃动作太利落了，直白了说就是用力大，搁料理台上作业总担心一不留神把理石板敲碎了或者把拉丝钢板敲出凹陷，所以总是直接扔地板上砸，手机扔在脚边放着歌，孙翔可以一边哼哼一边跟着节奏拍核桃，远远看过去，很大的一只坐着特别矮的凳子，腿蜷着难受，只好直愣愣伸出去，能直接蹬到墙根，画面透出一股子委委屈屈的反差萌。
周泽楷的朋友圈里装满了这种画风的孙翔，其实周泽楷以前不是这样的，他以前的朋友圈啥都没有一片空白，想他也不像个会分神经营朋友圈的人，但工作后两个月，周泽楷突然爱好上了在朋友圈里刷孙翔的照片，别人只当周泽楷性情变了，只有那么几个亲近的知道真相，无非是周泽楷身边一些想约他的人实在太烦，周泽楷烦得慌，又不好直接驳人家面子，只好用这种方式表示一下自己已经有主了。
孙翔知道后特别配合，大义凛然对着周泽楷的手机镜头一挥手：“来，拍，随便拍！秀不死他们算我输！”最后也不知道周泽楷的同事们死没死，反正方锐唐昊他们是被硬生生练成了刀枪不入铜墙铁壁。
孙翔敲了快半袋子核桃的时候周泽楷过来厨房转了一圈，手里拿着小饼干准备投喂孙翔。孙翔听见他脚步声了，周泽楷刚走到门口，孙翔就很自觉地转头摆了个带感的pose等周泽楷拍自己。
周泽楷愣了愣，反应过来后，眼睛都笑弯了：“今天放过他们。”
“哦。”孙翔低头继续敲核桃。
周泽楷蹲到他旁边，把小饼干塞到他嘴里。孙翔垂着眼睛，叼了饼干还不罢休，还想咬周泽楷的手指，周泽楷看他那姿势就知道他的意图，手飞快一抽，孙翔不满地啃到了一团空气。
孙翔“啧”了一声，放下东西就要去收拾周泽楷，手刚伸了一半，脚边的手机突然开始震。
孙翔低头瞅瞅，屏幕上正疯狂地刷新着微信的推送条。
孙翔拿起手机凑近了看看，是唐昊发来的消息，五六条全是“卧槽”，而且还有新的“卧槽”不断进来，手机一声接一声震得停不下来。
孙翔心说唐昊这是受什么刺激了，手机是被猫主子踩了还是怎么。
孙翔根本没多想，滑开推送时完全没搞心理建设，这导致他在看清唐昊那一串“卧槽”后面跟着的那张照片时，惊得直接从矮凳子上跳了起来。
“卧槽！！！！”孙翔骂了一句。
他起得太急，身高又高，一头撞上了碗柜拉开的柜门尖角，当即捂着头顶哼哼唧唧弯下腰。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周泽楷来不及反应，后知后觉伸手扶了孙翔一下，担心地问：“怎么了？”
孙翔满眼震惊，他用力揉着头，低头看了看蹲在自己脚边的周泽楷，难以置信道：“江珊，结婚了。”
毕业后的前两年大家还是能在假期里聚一聚的，但时间再长，关系就慢慢远了，各自有各自的安排，天南海北天涯四方，你有空了我没空，人多的大聚会太难组织，所以很多关系不那么密切的老同学就此再也没有见过面了。
孙翔和江珊也差不多是那个时候没有联系的，但电话存着，好友加着，要想打招呼也很容易，不过生活环境不一样了，共同话题太难找，而且男女生之间本就多一层墙，谁会想要闲着没事就去打扰别人生活呢。
算一算，没见面没联系已经五六年了。
唐昊发的图是江珊早晨发在朋友圈里的照片，是在民政局里拍的，手里端着结婚证，身边的男人挺高挺帅，笑起来时眼中带着八分宠溺。
孙翔震惊过后赶紧跑进朋友圈里给江珊的那张照片点了个赞。
唐昊那边还在刷孙翔的屏。
唐昊：吓死我了，我刚刚突然看到，差点把手机摔了
唐昊：我跟她不熟，之前完全没听到过消息
唐昊：她跟你提过吗？
孙翔给唐昊发语音：“我们也很久没联系了好吗！冷不丁的，他妈吓我一跳。”
江珊这事成了孙翔和唐昊他们周末小聚的绝佳理由。
孙翔和唐昊他们虽然是都在一个城市，但家离得远了，工作日都忙，周末又怠惰，躺在沙发上玩玩游戏就过去了。远离了学生时代的闲散，要是不找个理由，还真是想不起来凑到一起聚一聚。这一年里，他们几个聚会的次数孙翔一只手就能数过来：一次是孙翔抽中了涮羊肉八人餐团购券，他跟周泽楷俩人去吃肯定是浪费，所以把唐昊他们也叫上了；还有一次是邹远从国外回来了，一下飞机就拖了个讨论组主动联系了他们几个出来吃饭；还有两三次孙翔也记不清具体理由了，大概是公司又发多了电影票或者购物卡，反正东西一多出来，就想起兄弟们了。
这次约饭恰好赶上周泽楷出差，孙翔难得孤身一人跑去见唐昊他们。
刘小别揶揄：“我现在可是刀枪不入随便你们秀，狗眼都被闪变异了，本来想让你们见识一下我的修炼成果的，你们怎么不给我这个机会啊。”
孙翔嗤笑一声，毫不客气白了刘小别一眼。
他们约在高中附近，因为当时上学把附近地方全玩遍了，摸透了这地界的套路，都知道哪里有吃的有玩的。老同学约出来，必定还是首选大家都熟悉的地方，会感觉亲切。这家店他们来的次数太多，孙翔都能背下他们每次必点的菜名，菜单都不用翻。
唐昊把四个杯子推到一起倒酒：“周泽楷不在诶，没人替你喝酒了。”
孙翔顿了顿，别扭道：“干嘛啊，想灌我啊。”
“机不可失啊。”邹远把最满的一杯放到孙翔面前。
“啤酒翔哥我还能喝醉？笑话。”孙翔没挣扎，低头喝掉一口啤酒沫沫。
刘小别跟他分享八卦：“江珊跟她男朋友认识了好像才半年，这就结婚了。”
“这么草率？”孙翔惊讶。
刘小别：“还好吧，那些在一起时间长的才不容易结婚。”
孙翔想都没想就反驳：“谁说的，我就……”突然卡了壳。
刘小别笑他：“对对对，要是你和周泽楷真的能结婚，那肯定早去领证了。”
孙翔翻了个白眼闷闷喝酒。
他完全没有想过结婚的事好吗，他觉得这事儿离自己特别遥远，虽然是长大了，但自己跟结婚完全没有关系。最主要的是，他和周泽楷根本不可能法律意义上的结婚，这个仪式感强烈的行为根本就不在孙翔的未来规划里，而且不光内部无动力，外界也没压力，他们早就把家长摆平了，逢年过节连个催的人都没，孙翔就更意识不到了，所以江珊结婚这消息才能带给他这么大的震惊。
孙翔终于真切感觉到自己以及自己身边的一切都是被硬推着向前走的，很多人到了什么样的年龄就要做什么样的事。他们也确确实实进入可以成家的年龄段，顶多再过三五年，他们再搞聚会，一个四人桌可能就要装不下了，说不定都要单开包间，一群人里只有孙翔格格不入，十年前什么样子，十年后还是什么样子，十年前身边站着的是谁，十年后就还是谁。
邹远看他半天不说话，以为他在意这事，赶紧跟他碰碰杯子安慰他：“别想太多啊？你和周泽楷根本不需要婚姻巩固，那都是形式。”
“我知道啊。”孙翔挑眉。他装作不在意，但心里肯定是有些在意的。
有些东西没人提到的时候，从来不会向往也不会想要，但当有一天突然被旁人点醒，那种突如其来的渴望是不讲道理的。他当然知道自己和周泽楷是会永远在一起，感情坚固不需要任何证明，就算世界上没人认识他们，没人为他们的过去现在未来做见证，他们也是不介意的，也仍旧是会相互喜欢的。
孙翔丝毫不怀疑这些，但大脑被刺激到，总要幻想出一些具象的、现实中无法实现的画面才肯罢休，以前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九块钱民政局小红本在这个瞬间突然就成了孙翔心里最重最沉的向往。
孙翔撇撇嘴，闷着喝酒不吭声了。
孙翔一多想点什么，就容易沉默，特别容易被看透。剩下三个人相互瞅瞅，无从下手。
唐昊犹豫道：“不是有句话吗，婚姻是爱情的坟墓。”
刘小别嘴快：“然后没有婚姻的爱情埋都没地儿埋是吗。”
唐昊：“他妈的就你话多！”
幸好孙翔不是个爱钻牛角尖的人，沮丧了没两分钟，两杯酒下去，话题打开之后，立刻沉迷于抖搂唐昊早年的糗事无法自拔。等他们聊完了闹完了已经很晚了，结账出门又一起在门口抽了一会烟，然后就挥挥手各回各家了。
孙翔到家时家里的灯是亮着的，周泽楷躺在沙发上睡觉，但睡得很浅，听到开门动静就醒过来了。孙翔没想到周泽楷已经回来了，傻站在门口没动弹。
孙翔一看就是喝多了，周泽楷跑过来架着他胳膊把人直接扶进卧室里，想转身出去给他倒水，却被一把拽住手腕。
周泽楷叹了一小口气，也不挣扎，顺着孙翔的意思坐到床边。
反正孙翔一喝醉了就不讲道理，跟他逆着来是没意义的，不如事事都顺着他来得省事。
孙翔揪着周泽楷的衣摆，突然说：“我想结婚。”声音有点委屈。
周泽楷被他的语出惊人吓了一跳，后背登时一层汗，跟着上来的是难以理解的愤怒。
他紧盯着孙翔的眼睛看了好一会，才突然明白孙翔的意思。
“……”周泽楷赶紧摸摸心口。
真他妈的是要被孙翔吓死。还以为是江珊的事把孙翔刺激到了，把他埋没了十多年的直男魂又唤醒了呢，要不是看孙翔的表情和眼神都没有破绽，周泽楷就真的以为孙翔是酒后真言，差点把持不住就要一拳头抡孙翔脸上了。
周泽楷用力揉了揉眼睛，好不容易平静下去。
孙翔看他没反应，硬撑着坐起来，一把抱住他，歪头枕着他的肩膀，模模糊糊地说：“我真的想结婚。”
周泽楷只能生涩地安慰：“结婚有什么好的。”
孙翔说：“不知道。”
周泽楷：“……”
孙翔想了想：“我知道了。”
周泽楷等他下文。
孙翔认真地说：“你最好。”
这都什么跟什么啊，周泽楷想抽他两巴掌，但孙翔没给周泽楷这个机会，手一松往后一躺，翻到床另一边去趴着不动了。孙翔哼哼了一会，周泽楷根据他哼出来的声调判断他是想说“我渴”，于是出去给他倒了杯水回来放到桌子上，然后抱着枕头去隔壁卧室睡了一晚上。
第二天醒来孙翔果然不记得昨晚的事儿了，孙翔起得早，等周泽楷揉着眼睛往洗手间走的时候，孙翔已经湿漉漉地洗漱完毕从洗手间里出来， 见周泽楷过来了，他转身又跟在周泽楷身后钻回了洗手间。
“你昨晚怎么去另一个屋睡了？”
“……”周泽楷低头挤牙膏刷牙，腾不出嘴回答孙翔。
周泽楷不说话，孙翔站在他身后，叉着腰胡乱猜：“我抢你被子了？半夜踢你了？还是硬拉着你聊天了？”
周泽楷点点头又摇摇头，孙翔理解不能，想继续问，周泽楷伸手打断他，弯腰吐牙膏沫又漱漱口，解释说：“你会抢我的被子，我会抢回来，然后你会感冒。”
“……”孙翔眨眨眼睛没再吭声。
周泽楷又弯腰洗脸，他没穿上衣，光裸的后背弓出个弧线，孙翔伸手摸了摸，从后背中间顺着脊椎往下摸到腰窝，扯了扯周泽楷的裤子。周泽楷毫无反应，专心洗脸，水龙头开着，水声哗啦啦直响。
孙翔盯着周泽楷的腰吐了吐舌头，又鼓着脸无声哼了一段歌，跟着节奏一边点头一边晃，这么自己跟自己嗨了一会儿，然后两手扶住周泽楷腰的两侧把人固定住。孙翔挪了两步贴上去，不轻不重撞了一下，撞得周泽楷往前蹭了蹭。
周泽楷额头差点怼到水龙头上，没忍住噗的笑出了声。
孙翔这么干撞了他好几下，见他也不反击，觉得没意思，自顾自玩够了猥琐小游戏，转身准备出去找吃的了。
周泽楷的手赶紧往身后一伸揪住了孙翔的衣摆。
“干嘛啊，洗脸还要我陪啊。”孙翔只能把头转回来，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周泽楷推着肩膀给按到洗手间的门上，接着是一个湿漉漉的清新的吻。
孙翔立刻抓住周泽楷两个手的手腕好像是怕他跑了，然后一边亲他一边把他往客厅沙发那边推，周泽楷倒着走了几步，仰头强制取消这个吻，解释说：“我只是想亲一下。”
“那我申请再亲一下。”
孙翔的动作根本没有半点迟疑，他把周泽楷挤到沙发缝里，用膝盖把周泽楷的腿顶开。沙发上空间太小，两人憋屈地亲亲摸摸了一会，兴致刚刚起来，孙翔搂着周泽楷的腰想把他往外拽一拽，没想到一个用力过大，两人直接抱着滚了一圈滚到地板上，还是周泽楷在底下，被孙翔压得差点吐血。
气氛顿时没了，孙翔赶紧撑起身子爬起来，一只手捂着脸，坐在周泽楷的腰上笑了好半天。
“算了，不搞了。”孙翔笑够了，站起身把周泽楷也拉起来。
周泽楷还裸着上半身，转身回卧室去找衣服和裤子，孙翔准备去厨房搞吃的，又想起什么，转头对卧室那边喊：“我下午要去加个班！”
周泽楷正利落地往身上套T恤，听到孙翔这么一句，动作顿了顿，他慢慢把衣服领子往下扯，探出头，再把衣摆拽下去。
“哦。”两分钟后周泽楷收拾好了也钻进厨房里，才回了孙翔这么一个字。
孙翔正哼着歌煎蛋，听声回头看看周泽楷：“怎么了你，下午有事？”
周泽楷立刻无辜地摇头。
孙翔把头转回去，没在意：“明天也放假啊，你要有想去的地方我们明天出去……哦，还是说你想看什么剧？是不是只有今天有票啊。”
孙翔现在总是对周泽楷很细小的情绪把握得很精确，周泽楷随便“嗯”一下，孙翔都能根据这么一个字的音调猜出周泽楷的情绪，真的猜得很准。现在周泽楷要是一直说“没事”，孙翔反而会越来越好奇，所以周泽楷干脆回他：“就是想出去转一下，下周吧。”
果然孙翔没再多问，哼着歌继续做菜。
孙翔吃完中午饭就出门了，周泽楷睡午觉的时候有快递来按门禁，按了好半天才把周泽楷从床上按起来，周泽楷随便套了个衣服去开门，门外快递小哥一边撕单子一边问：“是孙翔吗？”
周泽楷迷糊着点点头，伸了一只手等着快递单和笔准备签字，他还想着等会回去继续睡。
没想到快递小哥把单子递给他之后又说了一句：“快递费18块。”
“……”周泽楷眨眨眼睛，反应了两秒。
哦，合着还是个到付？
周泽楷小小叹了口气，揉揉眼睛转身去沙发上翻钱包，只翻出来一张五块纸币和三个一元硬币，周泽楷皱眉又翻了一遍，确定没有别的现金，周泽楷赶紧回头对等在门口的小哥说：“稍等。”
小哥换了个姿势站着，没吭声。
周泽楷跑进卧室里找孙翔的外套，找了半天没找到，应该是被孙翔穿出去了，周泽楷又去找自己的，只掏出来几张购物单子，一毛钱都没有。周泽楷把衣服随便扔到床上，挠着头站在卧室中央，转着眼睛看了一大圈，实在想不出还有哪里可能会放着这种十块二十块的零钱现金。
周泽楷只好又回到客厅去拿手机，问：“能线上支付吗？”
“可以的。”小哥看出他没现金了，赶忙回了一句。
周泽楷放了心，摁着手机往门口走，走到一半又停下了，事儿全赶在一起的时候那真的是什么脾气都没有，他的手机没电关机很久了。
“……”周泽楷尴尬地摸摸脖子，抬头对着快递小哥笑了笑，把黑屏的手机举给他看。
“……”快递小哥结结实实翻了个白眼。
周泽楷真是要急死了，心里还怼了孙翔一句“闲着没事为什么非要快递费到付”，他打量客厅一圈，突然注意到玄关柜子顶上的放着的小盒子，周泽楷两步走过去拿起它晃了晃，听到了喀拉喀拉的硬币声音。
小哥扯着脖子赶紧说：“哎，这不是有零钱了。”
周泽楷没说话，打开盒子看了一下，里面全是一块钱硬币，粗略估算大概二十几个。
周泽楷拿着它挣扎了几秒，最后还是把盒子扣上：“抱歉，我给手机充个电，五分钟。”
快递小哥很不解了，从没见过这么磨叽的：“那个硬币不够？”
“够。但是不能用。”周泽楷简单解释，他知道快递员没明白自己的意思，他也没打算再继续多说什么，转身直接去翻手机充电器。
可怜快递小哥只好闷闷地说：“那我先去送别的件，半个小时之后我再过来吧。”
周泽楷又回他一句“抱歉”。
周泽楷把门关上，手机插上电，拿着那个硬币盒子坐到沙发里。
他把所有硬币全都倒到桌面上，一个一个排开数了数，一共二十八个，就是他一年一个送给孙翔的那些，周泽楷撑着膝盖看了它们一会，突然心情很好，他把它们按年份排出顺序，想着自己要是从里边抽出十个拿去付快递费，孙翔发现了一定能气得拆了房子顶。
周泽楷跟一堆硬币玩了半天，玩够了又全都收回盒子里，身子一歪躺到沙发上。刚刚找现金那么一闹腾，他也睡不着了，打了两个哈欠就开始枕着胳膊发呆。
从晚饭吃什么想到最近上了什么新电影，想到下个月的公假有几天是不是可以去哪里玩一玩，又想到下周一例会应该说点什么。然后推测了一下孙翔的快递包裹里到底装了什么，他很快得到答案，应该是书，因为孙翔年底有考试，前两天刚报了名。
周泽楷没有目标瞎想了一堆乱七八糟的，最后想到昨晚上孙翔喝多了，抱着自己说：我想结婚。
tbc
[翔周]前男友的一百种死法（2）
这个楷楷有点活泼呢！回忆杀好好好，让我晚上肝一把，虽然我8点还要上课（。
我星期天爆肝一万来字写完了一篇承诺要写完但拖了一年半的文，到今天心里都轻快得飞起来，如释重负，感觉又变成了一只自由的小鸟︿(￣︶￣)︿
@乐樵 写辣！
2.
孙翔大二跨院转系，恰好转到跟周泽楷同班。
孙翔申请转系的原因众说纷纭，但万千传说总归绕不开一个校园传说级别的人，叶修。
孙翔是个能干大事情的人，穿着军训服就跟兼职辅导员的叶修杠上了。叶修是很不想拘束学生的，两人处不好不得不归功于孙翔孜孜不倦的the one，还是不自知的。
凭良心讲，叶修觉...
这个楷楷有点活泼呢！回忆杀好好好，让我晚上肝一把，虽然我8点还要上课（。
我星期天爆肝一万来字写完了一篇承诺要写完但拖了一年半的文，到今天心里都轻快得飞起来，如释重负，感觉又变成了一只自由的小鸟︿(￣︶￣)︿
@乐樵 写辣！
2.
孙翔大二跨院转系，恰好转到跟周泽楷同班。
孙翔申请转系的原因众说纷纭，但万千传说总归绕不开一个校园传说级别的人，叶修。
孙翔是个能干大事情的人，穿着军训服就跟兼职辅导员的叶修杠上了。叶修是很不想拘束学生的，两人处不好不得不归功于孙翔孜孜不倦的the one，还是不自知的。
凭良心讲，叶修觉得孙翔某些专业素养非常不错，但作为一个辅导员，没人喜欢整天给自己整点小麻烦的学生。旁人毕竟不是当事者，两人，或者说孙翔内心诸多不足为外人道，摊在八卦群众眼前的事实是，孙翔大一期末考试的最后一门，是叶修一大早骑着电动车载孙翔过来的。
据坊间传闻，孙翔那天看起来深沉极了，眼神恍惚中带有坚毅，还有匿名路人献上情报，孙翔跟叶修后座上就特别安静乖巧，情报不知真假。
据知内情者透露，期末考倒数第二天，叶修本来是在宿舍剪脚趾甲的，剪到一半，接了一个电话，挂上电话二话不说，拿了钱包、手机和电动车钥匙就跑了。出去的时间是晚间11点刚过，再回到宿舍就是早上8、9点了，回到宿舍便倒头大睡。
不管当天夜里发生了什么谜样的事件，结果是大家都知道的，孙翔转院转系，转到了校园当红炸子鸡级别的话题人物班上。
论样貌人品，周泽楷是一等一的。从小到大，但凡有周泽楷的地方，校草就不能是别人。
爱之者众，恨之者深，周泽楷的黑说，周泽楷是一个除了脸帅没有C的人。这个结论某种意义上，是很有些道理的，至少周泽楷的黑粉看起来十分赞同。就周泽楷的第一C，周泽楷的黑粉曾与周泽楷的好感粉展开过辩论，好感粉认为周泽楷由帅、沉默、害羞三个部分组成，黑粉认为帅是单一成分第一C，其他一切外在气质、内在性格都掩盖在评为五星都是黑的外貌之后。亲妈粉是不屑参加这种讨论的。
到底第一C是个什么东西暂且不管，以上只是为了吹一发周泽楷的脸。
总之凭脸就能制造话题的周泽楷，偏偏还是闻名学校级别学霸，被展望迟早或已取代叶修，成为第一人。迷妹之多，堪称现象级。
孙翔是个能干大事的人。能干大事的人，到哪都能干大事。
能干大事的孙翔，本也是校园著名帅哥一枚，某些榜单打榜能排到第二，虽然周泽楷的迷妹认为一、二名之间有壁。
孙翔的可怕之处不在于很帅还很能搞事情，而在于，孙翔是一个很帅很能搞事情，外表气质看起来理应成绩稀烂，实际上却是另一个被展望能在某些方面取代叶修的学霸。
别问为什么大家被展望的方式，都是取代叶修。
叶修的迷妹迷弟团会唱着歌儿回答你，叶修是唯一仅有的，对，用的曲调就是世界唯一仅有的花。
很帅很能搞事情的学霸孙翔，带着滔天的传闻与猜测，转到与很帅特别帅帅得毁天灭地的学霸周泽楷同班，一时话题无两。
孙翔对周泽楷感情上是不服气的，但由于未知原因，孙翔从某个时刻开始决定低调做人，并学习从理性上，不要觉得天杠地杠老子第一杠，学习成果如下：
周泽楷作为班长在新开学第一次例会上发言，语句简短，断句奇特，语义与套路高度重复且泛善可陈。孙翔来迟了，没位子坐，干脆站在后门那块，等周泽楷发言完毕，孙翔歪嘴一笑，“哼”的一声从嘴边溢出，在安静的环境里，听起来特别明显。
快坐下的周泽楷回头来看了孙翔一眼，没什么表情。孙翔最怕人“淡淡的”，孙翔被周泽楷淡淡地看了一眼，整个人都变得淡淡的，当即翻了个白眼，白眼翻完，周泽楷屁股还没能挨到板凳。
再然后，诸如此类的事件不再细数，总之某天，两人逃课时，碰到了。
孙翔坐电梯到美术学院的顶层，推开窗户翻到天台，没想到有个人已经在上面。孙翔一看是周泽楷。
周泽楷还在抽烟。
孙翔又是扯开单边嘴角哼笑一声：“你抽烟？”
周泽楷摇头，又点头。
孙翔没兴趣搞明白周泽楷到底是抽烟还是不抽烟，只觉得周泽楷人前装好学生，逃课抽烟抓到现场人赃俱获还想否认，没胆量。
孙翔不讲话，周泽楷是不讲话的，孙翔耐性不算好，周泽楷点烟跟上香一样，一根烟在手里夹半天，火星快灭了才拔一口，吸烟的动作还算娴熟，虽然看起来只是从口里过了一道。
孙翔问周泽楷：“你今天第一次来？”
周泽楷说：“常来。”
孙翔皱眉：“以前怎么从来没看到过你。”
周泽楷想，我以前也从来没有看到过你。
孙翔又问：“你也逃课啊，不是乖学生吗，老冯吹得天上有地上无的心肝小宝贝？”
周泽楷说：“午睡，起晚了。”
孙翔想，看来周泽楷为人也不怎么好嘛，午睡没起，都没人喊他一起上课。
两人一起站了十来分钟，之间隔了五六米，没人说话，周泽楷抽烟，孙翔玩手机，各干各的。
周泽楷上完香，按灭火星，捏着烟屁股准备走人，腿还没跨到窗台上，被孙翔叫住了。
孙翔问周泽楷：“还有烟吗 ？”
周泽楷收回腿，从裤子口袋里摸出盒烟，打开来还剩三两根。孙翔抽走一根，跟周泽楷面前摊手：“打火机。”
周泽楷拿出个随处可见的塑料打火机准备递到孙翔手里，孙翔却低下头，半笼着烟，将烟的顶端凑到周泽楷手边来。
周泽楷是无所谓的人，便随势帮孙翔把叼在嘴里的烟点着了。
服务也做到位了，周泽楷再次打算走人。孙翔又喊住他，周泽楷第二次把脚从窗台上拿下来。
孙翔说：“你觉得我是个怎样的人，对我忽然转系怎么看？”
周泽楷想说，我知道你多久，跟你接触过一次，我哪知道你是怎样的人。
孙翔又说：“算了，像你这种需要对外保持清纯不做作人设的，我也不为难你了。你抽烟的事，我会给你保密的。”孙翔晃晃手上的烟，“还有这个，谢了啊。”
周泽楷觉得孙翔实乃欠干的典型，淡淡一笑，几乎看不出来又偏偏能看得出来的那种：“追叶修。”
孙翔不确定自己想的是不是周泽楷说的：“啊？”
周泽楷重复了一遍：“追叶修，转系的原因。”
孙翔一听就炸了：“追你妈！”
周泽楷不明显地皱眉：“我妈不行。”周泽楷表情看起来郑重极了：“追我吧。”然后赶在孙翔哑口无言的几秒里，赶紧翻窗走了。
当天夜里，孙翔来敲周泽楷的门。
周泽楷开门见是孙翔站在门口，问：“有事？”
孙翔说：“出门走走。”周泽楷说：“热。”语毕，准备关门。
孙翔一手撑到门框上，摆了个霸道总裁的姿势防止周泽楷关门。
周泽楷看着孙翔挺无语的，身后的宿舍里舍友们屏息凝神争做专心、负责的吃瓜路态度，更让他无语。
孙翔歪嘴邪魅一笑：“出来走走，不是追你吗，给个机会呗。”
周泽楷身后爆发出一阵意味不明的低沉“哦”声。周泽楷回头看了一眼，其他人都闭上了嘴，就一个本来就没“哦”的，笑吟吟地看着周泽楷。
周泽楷赶紧带上门，走了出来。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步，孙翔说：“我琢磨着你有点意思。”
周泽楷说：“哦，谢谢。”
孙翔和周泽楷收拾齐整了，一起进电梯前，孙翔问：“你知道我第一次死你手上是什么时候吗？”
周泽楷看起来颇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又笑着摇头：“开房还是学校，不记得了。”
孙翔难免很有些不高兴了，即便是前任，男人也不太喜欢自己的对象记不清两人第一次发生关系的场景。而这对于甚至连现场的光线和湿度都仿佛记录在脑子里的另一方来说，尤其不值得高兴。
孙翔觉得周泽楷表现太好，非常不错，第一次做又正是情浓意浓，念想许久，那种爽快的感受，在两人分手后长久的时间里，孙翔感觉欲求不满时，都会有种想要找到周泽楷，把他钉死在床上的冲动。
可无论如何，孙翔现在说的与这些无法描述的东西无关。
孙翔说：“我是说，我第一次撞见你在天台上抽烟，你拿话梗我……”
周泽楷等了一会儿，确定孙翔没有话要说了：“哦，那个。”
后来，分手之前和分手之后，孙翔都反复回忆起过两人的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尤其是周泽楷说“追我吧”这三个字的瞬间，光和风都特别好，周泽楷垂着眼，下颚稍微扬着，这样，光和风仿佛就够好了。
孙翔想说的是：你拿话梗我，当时觉得还好，但奇怪的是，总也忘不掉，忘不掉就越记越深刻，后来我想就是那次了，当初我死在你手上可能就是从那个时刻开始的。
可孙翔不会说的。
看山羊在跳舞
黄少天x周泽楷
短篇ABO……emmm没有外链的AO！
既然下午高举天哥生日的大旗，美滋滋啃了两块蛋糕……
晚上就熬个夜把天哥生贺写了吧2333（虽然还是没赶上）
一篇完，求评，鸭鸭磕头.jpg
看山羊在跳舞
Yirga/安身：
八月头上的热浪几乎卷干净了街上的人。
城区北面，双向单车道的沥青马路给烫出了油，连带着路面上的空气都带着些混沌缥缈的层次感。
只有缺了大德的施工方不知打哪儿骗来了氪命的施工队与傻缺的实习生，生生顶着日搬着砖，大约是这一片好容易等着了拆迁，很难不表现出与漫长等待对等的迫切。
从前城区范围尚窄，统统归结在城门里头时，这里依着轻工业的风头...
黄少天x周泽楷
短篇ABO……emmm没有外链的AO！
既然下午高举天哥生日的大旗，美滋滋啃了两块蛋糕……
晚上就熬个夜把天哥生贺写了吧2333（虽然还是没赶上）
一篇完，求评，鸭鸭磕头.jpg
看山羊在跳舞
Yirga/安身：
八月头上的热浪几乎卷干净了街上的人。
城区北面，双向单车道的沥青马路给烫出了油，连带着路面上的空气都带着些混沌缥缈的层次感。
只有缺了大德的施工方不知打哪儿骗来了氪命的施工队与傻缺的实习生，生生顶着日搬着砖，大约是这一片好容易等着了拆迁，很难不表现出与漫长等待对等的迫切。
从前城区范围尚窄，统统归结在城门里头时，这里依着轻工业的风头，很是建起了一些厂房仓库。后来重新规划城建，工厂给迁去了更远的地方拓荒，余下这些空旷的大平房，便给划成了所谓的艺术街区——那会儿性别运动搞得轰轰烈烈，尽管习惯了一言堂的alpha们打心眼里认定平庸的beta和弱气的omega掀不起任何风浪，却还是迫于舆情里镶嵌着的蛛丝马迹与推波助澜，好歹给圈了块地，任由愤青、文青之类的刺头自由发挥。
到如今，这一片的水已经深得颇有些难以涉足了——从拆个迁都有无数阻力，最后只妥协成沿着马路，拆一半留一半，便可见一斑。
黄少天的咖啡馆便开在留着的那一半里。
临街的一个小铺面，比起左邻右舍要么装上天，要么扯大旗的派头，黄老板这破地儿看着既磕碜又畏缩，怎么看怎么不像那么回事，连马路对过搬砖的施工队都深有同感——起先仗着黄老板是个独自看店的beta，很是有几位浑身是胆的英雄试图进去蹭空调蹭吃喝，大约还有那么一两个，心里嘴上，都觉着黄老板长得也不错。
至于“长得不错”后面还打算接点什么，还没来得及仔细思量，便抱着团瑟瑟发抖地从黄老板的地盘上麻溜地滚了出来，再往后，哪怕黄老板心血来潮，往店门口挂了块油漆现刷的板子，拿狗啃的字爬曰“入内小歇，茶水免费”，也再没有不长眼的家伙理睬过他——对面勤勤恳恳搬着砖的英雄们一传十十传百地坚信那破板子上刷着的是新鲜淋漓的人血——那可是夜雨本人的档口，有什么事情做不出来。
这天，并不怕倒闭的咖啡馆照例在倒闭的边缘疯狂试探，咖啡豆嚣张的焦苦混合着一点轻描淡写的烟草味，烟熏火燎地打门缝里钻了出来。
黄少天支着一条腿，没型没状地坐在高脚凳上，指间夹着根烟，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灰窸窸窣窣地落了一片，他也没在意，只顾着尽快解决台面上越看越暴躁的报表——个中情绪，从钢笔即将原地起飞的旋转速度里可见一斑。
因此当咖啡馆吱呀乱叫的破门给人推开的时候，黄少天一个没留意，手里的钢笔跟着猛地一顿——笔头那点积蓄已久的墨汁便干净利落地飞了出来，在他脸颊到鼻尖染了条直愣愣的墨印子。
黄少天气结，正要拿不长眼的小弟或路人撒顿心知肚明的邪火，却不料还没来得及转过头去，一股相当细微，却又不容忽视的信息素味道抽丝剥茧似的向他奔来。
黄少天看清来人，便熟练地牵扯出来一点轻佻的笑，说出口的话却又相当正经：“出门左转过两个路口有诊所，还是需要我帮你打急救电话？”
十分像一个面对不知所措的发情期omega时，镇定自若清心寡欲的beta。
omega看也不看他，才慢吞吞往里走，不紧不慢，仿佛那点撩人心绪的信息素与他毫无关系——他甚至在经过黄少天那几张颇具气势的金属台面时，好整以暇地为他扶正了嵌在桌子边的一枚齿轮。
直到坐进卡座，给高背的皮面沙发包围着，漂亮又好闻的omega才算是抬起眼睛，聊胜于无地看了黄少天一眼。
黄少天“啧”了一声，只得从吧台上跳下来，拖长了音调十分敷衍地问他：“喝什么？”
“耶加。”omega说。
黄少天靠着吧台上，像是被对方同化了似的言简意赅：“日晒？水洗？”
omega微微蹙起了眉，这回连眼皮子也不抬了，浑身上下透着不耐烦，丢给他俩字：“都好。”
黄少天于是转进吧台里面，才打开磨豆机的盖子，店里唯一的客人便偏过头来教育他：“要手磨的。”
“……周泽楷你不要得寸进尺。”话是这么说的，但整条街上没人敢惹的黄老板忍了又忍，最终还是粗暴地合上了磨豆机的盖子，转头从橱柜里请出来了手摇款，称出了两人份的水洗耶加雪菲豆子——往磨豆机里倒的时候顿了顿，又精确地匀走一半。
他吭哧吭哧磨豆子的时候，周泽楷始终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里，忽略掉空气里愈发浓郁起来的信息素气味，以及黄老板超凡脱俗的蒸汽朋克审美——单看周泽楷本人，倒有点像是大学城里，暑期留校的学生寻了个清清冷冷几乎倒闭的咖啡馆，看资料写论文的场面。
Espresso/重压：
周泽楷第一次走进这间开在废弃仓库里，一派中二气质的咖啡馆时，的确还没毕业。
他对城北这一片的混乱尚且算得上一知半解，当时已然声名在外的黄老板也算得上耳熟能详，唯独圈里圈外都百思不得其解的咖啡馆，对包含了周泽楷在内的所有人而言，都是一头雾水的典型代表。
尤其这破咖啡馆甚至没有名字——很久以后周泽楷有幸在黄老板床上听其本人滔滔不绝了半个小时，好容易讲清楚了店名与由来——而在他最初推开那扇吱呀乱响的铁皮门时，显然是个人都不太能领悟黄少天在门头上挂一面镜子的操作有什么深意。
何况夜雨大佬虽然是个beta，却在道上凶名赫赫，在各路三头六臂的传言里手沾鲜血杀人如麻，迷信一点也没什么不对——周泽楷那会儿背的就是这么一份胡言乱语八竿子打不着的资料，从人设到性别，没一处是能对上的。
当年的夜雨还有一些颇为沉重的偶像包袱——大约是些夜雨的形象、妖刀的气质之类的玩意儿，因此他人在店里的时候，总还是严严整整穿搭妥当的，同几年后的宅T大裤衩相去甚远。
夜雨先是倚靠着他新鲜刷好了漆，仍旧散发着微薄气味的台面，上上下下将周泽楷打量了个遍，跟着满血复活似的从懒骨头似的腔调里蹦跶起来，随手给自己系上一条深色围裙，冲周泽楷展露出一个相当明朗的笑容，问他：“欢迎，这位同学喝点什么？”
周泽楷惊异于“同学”的称呼——夜雨这店开得与大学城相去得有十几里地，而当他一头雾水地在吧台前坐定，面对着一张天书一般的咖啡单时，那种与夜雨本人单独相处应有的紧张感，才慢半拍地将他包围了。
他的视线略过那些全然陌生的咖啡名字，最终停留在了相比之下略显眼熟的“Espresso”上。
夜雨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转了转手里的钢笔，却没转稳，笔帽轻轻磕碰在台面上。
夜雨“啧”了一声，将钢笔收进了衣袋里，换了一把手枪出来，在掌心里相当活络地转了转。
绵密的压迫感就这么轻描淡写地沉淀了下来。
他迎上周泽楷更加惊异的视线，冲着咖啡馆的深处抬了抬下巴，笑容仍然明朗，语调仍然轻快：“Espresso？没问题——去房间里，最里面的门，做好了端给你。”
夜雨说完，转身进了里面，甚至体贴地关上了隔断的门。
周泽楷站起来，脚步在这间陌生又异类的咖啡馆里略顿了顿。
他身后是宽阔的落地窗里穿透进来的垂死挣扎的光线，眼前是渐行渐暗的走廊，犹如站在命途的分界线上。
第二性别的烙印始终伴随着他，一知半解的危机透露出隐秘的恶意——他怀着这样那样的忧虑，又在无处不在的咖啡气味里异常清醒。
那天的傍晚，他在夜雨从未有人造访过的房间里，等来了一杯异常浓郁的Espresso——让他在精疲力竭的性爱之后，等来夜雨去而复返，等来不知来路的针剂。
他在焦虑不安里困倦清醒，等来天明。
夜雨惯于早起，迷迷瞪瞪醒过来，又将他揽在怀里。
他凑在周泽楷耳边轻笑：“我的Espresso很贵，我的抑制剂也很贵，但是我比它们都贵——债台高筑，周警官拿什么来抵？”
周泽楷不免松了一口气，下意识认为是一场虚惊。
不料从此都是柳暗花明。
Yirga/安身：
黄少天磨完豆子，架起手冲壶，依次温好滤纸与器具。
耶加雪啡明媚的柑橘与花香在闷蒸的阶段便依次彰显出来，最后一道水流消失在滤纸底端时，沙发上端正坐着的周泽楷正好放下关了机的手机，朝着香味的源头张望过来。
黄少天往手冲耶加雪啡里扔了几块冰，又拎过一个马克杯，翻出一罐红糖，就着手冲壶里剩下的热水，就地冲开了大半杯红糖水。
接着这个看起来简直脑缺注定倒闭的不靠谱咖啡馆老板端起两个杯子，从吧台里出来，一边把装着红糖水的马克杯怼在周泽楷面前，一边施施然喝了一口他自个儿劳心劳力手磨现冲的耶加雪啡。
周泽楷看了一眼红糖水，又看了一眼黄少天：“……”
黄少天小人得志似的朝他举了举手里的冰咖啡：“身体不好，就喝点红糖水，养生——怎么样周泽楷，是不是比上回的‘多喝热水’有诚意多了。”
周泽楷想了一会儿，还是艰难地吐槽他：“我是发情期到了，不需要喝红糖水。”
黄少天眼都不眨地开始胡说八道：“谁跟你说只有女孩子特殊时期才要喝红糖水的？红糖水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我咖啡店里都用糖浆和黄糖，你知道备着红糖是多么不容易的事情吗，你不要这么一脸嫌弃的样子，考虑过红糖的感受吗——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周泽楷颇为认真地想了想，说：“没有。”
黄少天眯了眯眼，曲起一条腿半跪在沙发上，挡住了周泽楷唯一的出路。
他一边灌了口咖啡，一边低头看周泽楷，“我看是没怎么考虑过——我好像从来没有允许过我的omega发情期到处乱跑……”
话尾的音调被他抿进了周泽楷嘴唇里——先是过分灵活的舌尖不由分说地加深了这个亲吻，再是一枚化去一半的冰块被轻巧地渡了过去，跟着是聊胜于无的咖啡味渐渐氤氲开来，最后才是那点浅尝辄止又愈发明晰的柑橘香，带着对高纬度里透彻阳光的眷恋，不容忽视地盛开在唇齿间。
大概是咖啡的香气太馥郁，亦或是盛夏的阳光热烈如高原，黄少天并不太愿意松开周泽楷。
他总是不愿意松开周泽楷的。
然而咖啡馆作为蓝雨最重要的据点，每个月总有那么几个日子，需要应付一些讨厌的同事，以及并不讨厌的不速之客——显然周泽楷属于后者，而掐着点儿推门进来的郑轩正是前者。
黄少天叹了声气，在郑轩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周队好久不见”里，放开了信息素气味愈发浓郁的周泽楷。
“抑制剂在房间里。”黄少天说。
周泽楷却捉住了他的手腕，进而又从后面抱住了黄少天的腰，甚至在他背后轻轻蹭了蹭。
对面吧台上嵌着的黄铜镜面映出他们的姿势。
“我也在房间里。”周泽楷说。
Affogato/淹没：
周泽楷被夜雨留下整整三天，是他大张旗鼓在店里搞冰滴咖啡那会儿。
并不靠谱的黄老板不知打哪儿听来，有冰滴咖啡的，才好叫精品咖啡馆，偶像包袱十分深重的黄老板于是大手一挥，险些连帮派业务都暂停了，就这么埋头琢磨起了新设备。
周泽楷给他的夺命连环call从烟熏火燎的会议室里挖出来，急匆匆赶来一看，原本开阔的吧台上拔地而起一整排冰滴设备，大开大合的金属支架中，依次嵌着萃取壶、咖啡粉盒和滤网，声势颇为浩大。
前两天才给他们捅了个焦头烂额的走私篓子，连累周泽楷被迫在万众瞩目与旁敲侧击里加班开会的夜雨正端着一派天真无邪的面貌，手里稳稳当当地调匀了滴滤流速，这才看向周泽楷：“来啦——每分钟40滴，接下来就是等16个小时，不着急。”
周泽楷：“……”
周泽楷想，东西都搬回来了，走私船也给拖走了，事情都搞完了你当然不急。
当然他也只是想想。
尽管任何人——当然包括从来被认为毫无价值的omega——都无一例外拥有着来自生命本源的远大理想，但在眼下的境地里，夜雨毕竟是他的倚靠。
他年轻的生命里充满了“像alpha一样优秀”、“破格招录”、“破格晋升”之流的荒诞赞誉它们让他困惑，更让其他人畏惧——直到他们经意或不经意地得知了他背后的力量，警队里唯一的omega也好，左右手无碍的一流枪法也罢，一切又都因为夜雨而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omega总是要在alpha的庇佑下安身立命的。
十六个小时过去，夜雨美滋滋地从床上蹦跶起来，奔向他的冰滴壶，由浅焙往深焙尝过一轮，又蹙着眉把洗漱完毕穿戴整齐的周泽楷赶回了房间，按在床上，一面颇有兴致地扒掉了他的衣服，一面相当丧气地吐槽那一排遭罪的冰滴。
咖啡粉不够细，萃取不够深刻，简直淡出鸟来——周泽楷你得安慰安慰大受打击的我。
埃塞俄比亚的新豆子还在路上，就剩这么点儿了可不能浪费，密封起来扔冰箱酿两天抢救下——周泽楷你可不能这会儿跑路留下来陪我。
周泽楷在文字泡里包裹着的巨大信息量与诡异神逻辑里微微蹙起眉，又在熟稔的温存里重新松懈下来。
床边的手机暗了又亮，短讯与电话接连进来，夜雨便从他衣袋里摸了手铐出来，将他困在床头裸露出的金属架上。
手机屏刺眼的光线最终萧条下去，冷硬金属在皮肉熨帖中变得炙热。
等到一切尘埃落定，夜雨没事人似的，要给他做Affogato，理由是冰滴一个不小心，酿得太浓郁，发酵过了头，只有堆成山的冰淇淋才能拯救它曲折而深刻的一生。
他将话说得意味深长意犹未尽，仿佛弦外之音尽归夜雨，而慢条斯理将咖啡浇灌进冰淇淋碗的只是此间的黄老板。
周泽楷却权当听不懂——他尚且有无数的现实需要面对，雷厉风行的换血，迫在眉睫的质疑，无孔不入的诘问，并没有如高原阳光般予取予求的光阴，去区别水洗与半水洗，一爆浅焙与二爆深焙之间的细微差别。
只有向来自称beta的夜雨，在情欲里鲜明起来的柑橘气味，让他在推门而出的时候留恋起了那杯Affogato里的耶加雪啡——当舌尖从发酵过了头的苦涩与细密地甜腻着的冰淇淋里挣脱出来，那点明艳动人的柑橘果香便又不经意地氤氲开来。
像是汹涌爱意，将他淹没。
Yirga/看山羊在跳舞：
黄少天靠在走廊里抽完了一支烟。
他从前抽很多烟，这几年同万分矫情的咖啡豆打交道，便渐渐停下了对嗅觉与味觉的作践，台面下的生意洗得差不多了，台面上的黄老板倒是洗出了几分专注安宁的气质。
气质毕竟是气质，是一种表象，恐怕难以掩盖他这些年来层叠的过往，那里头的边角与夹缝塞满了见不得光的玩意儿，起先是一片沃土，足以安身立命，而后又成泥沼，一步踏错万劫不复。
他很早就得到了周泽楷，他的“同盟”唯恐这把未来可期的神枪成为alpha阵营里的一根刺。
他也利用过周泽楷，自断一臂，几条走私船，换“同盟”尘埃落定，细算下来不亏反赚，毕竟从泥泞里走出来的第一步，总是沉重而艰难的。
唯一的缺点，大概是在面对自己的omega时，不如从前那么有底气了——黄少天放任自己沉没在一辈子面对手摇磨豆机的噩梦里好一会儿，直到烟蒂上的火星子几乎烫到了手，这才掐了烟，转身推开房间门。
迎面是黑黢黢的枪口。
黄少天似是紧张了起来，一点似曾相识的压迫感将他包围。却又迅速在与周泽楷的对视里松懈下来。
周泽楷看了他一会儿，垂下枪口，跟着毫不留情地拆了从他衣袋里摸出来的枪，零部件随手扔在了床上。
吧台铜镜明晃晃映照着的行径磊落而光明，一如Espresso的邀请与Affogato的挽留。
镜子里盛着一个世界。
周泽楷沉默了很久，颇有些要与冰滴一较高下的意思。
直到黄少天走近了，他才轻描淡写地说：“我休了，一个长假。”
黄少天几乎是惊异地看了他一眼：“你竟然请得出假？”
周泽楷将彼此心知肚明的答案印在他嘴唇上：“标记假。生日快乐。”
想和你从山羊跳舞开始。
去看果核里的所有故事。
Fin.
一些可以不看的沙雕解释：
- 山羊跳舞：咖啡起源，“某埃塞俄比亚牧羊人目睹一群山羊嗑了咖啡果实疯狂蹦迪”的传言。
- 耶加雪菲/Yirga cheffe：埃塞俄比亚的一座小镇，出产同名咖啡豆，原意为“安身立命于这片沃土”。
- Espresso：意式浓缩，但并不精确，大概是“通过压力装置获取丰富油脂”。
- Affogato：“咖啡浇在冰淇淋球上”的操作，用冰滴咖啡浇大概叫Dutch Affogato吧……？
- 蒸汽朋克咖啡馆&镜子：开普敦那个超有名的TRUTH Coffee Shop，而我写不出它百分之一的美貌！给天哥挂了个镜子当店名（有点傻），一是照耀天哥正直的灵魂（别信），二是cue《差分机》，写蒸汽朋克时代伦敦的那句“镜子里，是一座城市”。
- 果核：《哈姆雷特》那句“我虽被困果壳之中，仍自以为无限宇宙之王”化用了一下，毕竟咖啡豆是果核嘛……是不是很有道理（？？？）
喀秋莎
黄少天x周泽楷
仍旧沉浸在葡萄牙夺冠的喜悦中，不知所云（。
上
我有一些话想和你说，穿云。
风城说我应该说一些什么。她说我的废话太多，面对真正该说的事情却变成了一个哑巴。你知道风城的，那个喜欢打扮成男人的小姑娘。她和我说话时总这样评价我，这让我有点受伤。不过介于她一直请我喝酒，让我和她聊聊天，我还是愿意原谅她。
她让我说一些关于你的事情。在这方面，她倒不嫌弃我废话太多。我看她很喜欢你。
你长得好看，女孩儿们都喜欢，我承认这一点。
但我其实没什么话可说，有关于你。
我想了很久，想到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
黄少天x周泽楷
仍旧沉浸在葡萄牙夺冠的喜悦中，不知所云（。
上
我有一些话想和你说，穿云。
风城说我应该说一些什么。她说我的废话太多，面对真正该说的事情却变成了一个哑巴。你知道风城的，那个喜欢打扮成男人的小姑娘。她和我说话时总这样评价我，这让我有点受伤。不过介于她一直请我喝酒，让我和她聊聊天，我还是愿意原谅她。
她让我说一些关于你的事情。在这方面，她倒不嫌弃我废话太多。我看她很喜欢你。
你长得好看，女孩儿们都喜欢，我承认这一点。
但我其实没什么话可说，有关于你。
我想了很久，想到最开始认识你的时候。
最开始的时候，我第一次管你叫穿云的时候，我觉得这有点恶心，有点肉麻，你知道，两个大男人之间，用这样亲昵的方式称呼彼此。不过我们也不能总是冷冰冰地用完整的代号称呼彼此，像两个从莎士比亚的戏剧里跳出来的男演员，一本正经地演一些荒腔走板的故事。你好啊一枪穿云同志。很高兴认识你夜雨声烦同志。相比之下，叫你穿云，好像更容易接受一点。
你接受得也很好，并且礼尚往来，你管我叫夜雨，像对每一个人笑那样对我笑，我知道你那时候并没有预感我们会变成好朋友或者其他什么关系。你这样称呼我，只是因为简单，你热衷于一切可以减少说话的方式。一个实用的极简主义者，有的时候挺讨厌，有的时候又刚刚好。
我们成了搭档，在那之前我不认识你，只偶尔听过一些关于你的事情。在我们被带去同一个房间之前，可以说我们是算得上近乎完全陌生的两个人。然后我们坐在一张桌子的两侧，练成一根笔直的直线，老板给我们指派一个任务。你说好，我也说好。没办法反驳，也没人会有反驳的念头。
我猜这类似于包办婚姻。
作为试炼，第一次合作是一个不算困难的任务。我抢在你前面开口，将自己定性为主导者。你没有反对，称职地待在了后方为我掩护为我指明逃离的路线。你定位跟踪的水平很不错，后来我有这样对你说过。虽然在你的履历表上，你更加强悍的技能是狙击。
你很少对你的搭档表达不满，业务能力又好，这让我觉得你的前搭档们真是走运。我们在北方的时候，有几个冻得人鼻子都要掉了的晚上，我试图问你一些从前的事情和那些走大运的幸运儿，你答不上来，只是望着我笑一笑，试图用这样拙劣的方式转移话题。
那个时刻我就该知道，有一天你也会忘记我，像你忘记那些死去的或者成功逃走的前搭档一样。
可惜我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起码在当时，这样的念头并没有让我不满。我并不介意你的回避。我只是没话找话。我怕冷。寒冷让我们更接近死亡。有时候我会想，如果我们都不说话，也许我们就会这样无声无息地冻死了，像那个卖火柴的小女孩一样。过了很多天，老板发现我们没能按时回去汇报任务，派了人来找我们。他们会在这个逼仄的阴冷的房间里找到硬邦邦的两条人形冰棍。
我和我的前搭档讲过这个设想，索克萨尔，也许你认识他。曾经有很长的时间我讨厌他，没什么特别的理由。也许是为了他拗口的名字，也许是因为他组装一把枪的时间足够我用匕首划开他的喉咙。但他也有很多优点，比如，他很会聊天。在这一点上，你和他的差距有从总部到摩尔曼斯克那么远。
总之，我和你搭档之后，我总觉得我比以前更加擅长说话。我总是说很多，在你不说话的时候，我都想办法把空气填满。所以我也把这个设想告诉了你。
当时我们躲在一间旅馆里。那旅馆非常破旧寒酸，有一个上了年纪的壁炉，墙纸泛黄布满霉斑，浴缸脏到不会有人愿意踩进去。当然我们不是出来找乐子的，所以这还算可以忍受。
我占掉了壁炉前的沙发，尽力把自己烤暖，房间里提供酒，我开了一瓶伏特加，那味道真带劲，我猜和防冻液应该是一个感觉。我剩了半瓶给你，你不介意我用过瓶嘴，小口灌了一些。我看见你的脸上迅速地升起一点红色。你在保养你的枪，你居然还给他们取了名字，我该夸你可爱吗。
我和你说了我的设想，像说一个笑话。你安安静静地听完，同时把一匣子弹推进枪膛中。咔哒一声，清脆，又沉甸甸的。
我看着你，我突然觉得，这有点性感。美人——当然是你，你长得好看，对一个杀手来说，过于好看了——和热兵器，不是什么特别美好的组合，它通常伴随着谎言欺骗和杀意。但那个时候，大概是因为我的脑子被冻僵了，我觉得那看起来很性感。
穿着厚棉衣拿着枪支起一条腿坐在床上的你，很性感。
于是我把两条人形冰棍的念头抛到了海里，我想到了很多种可以让人热起来的办法。
要我说，我们两个会搞起来，这简直是再顺理成章不过的事情。我们花了那么多的时间面对彼此，你总是那样看着我，好像我是你最重要的什么宝贝。在我说些浑话的时候，比如问你我是不是长得很好看，给我一个肯定的回答。
你记得吗？我们在北边遇到过的一个姑娘。那姑娘头发的颜色很浅，眼睛像一对玻璃珠子，梳麻花辫，穿鼓鼓囊囊的外套。我点完咖啡的时候碰到了她，差点把热饮洒在她的身上。她冲我笑，对我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你坐在角落里等我，看着我手舞足蹈地和你形容一个漂亮姑娘。你安安静静地听，在我快要编不下去的时候，突然问我那姑娘叫什么名字。
我想了想，说喀秋莎。
你一下就笑了，这个谎言太容易被揭穿。在来到这个城市的第一天我就告诉过你，我听不懂这里的语言，不了解他们的过去，也不关心他们的未来。我只知道会有一个漂亮的叫做喀秋莎的姑娘。
我向你渲染了一段艳遇，仿佛是想要证明什么。我想告诉你其实我也很有魅力，又或者我只是单纯寻你开心，想看看你在我的胡言乱语下会有什么反应。
你永远不会主动做出什么反应，你需要被触发。我知道这个。你看着我的时候，我就知道这个。
但我为什么要去触发？因为你长得太好看？因为你用枪的样子很性感？我要是把这话说给上头的人听，不知道他们会作何感想。默默对着搭档的屁股打主意的杀手会是什么理想的雇佣兵吗？说不定从此之后我只能做一个光杆司令。
抛开这些杂七杂八的念头，天知道我为什么会想这些，那天晚上我们回到旅馆之后，你唱了首歌。咬字含糊，声音含在嗓子里，断断续续哼了一段。
我洗完了澡，直接钻进了棉被里，听着你若无旁人的歌声。老实讲，挺难听的。但我分辨出来了你在唱什么，你说喀秋莎。
那个时候我看着你，你唱完了，也转过身，我们的视线撞在一起，在这个冰窖一般的房间里。我看着你，你看着我。我还是个毛头小子的时候，被人捅了一刀，身体像是被开了洞，血哗哗地流出来，那个时候我都没有过绝望的念头。我知道自己总能活着离开。很多人说过我的好运多得用不完。
但是你看着我，你唱了首跑调的喀秋莎，然后看着我，就在那个时候，我突然觉得，我完了。
我爱上了你。这多可笑啊。我们才认识多长的时间，你过去是做什么的，你有没有爱过谁或正在爱着谁，你想要被什么样的人爱，这些我都不知道。甚至爱情本身究竟是什么，我也说不上来。
但是我知道自己爱上了你。
我完了。
TBC
答应Naki葡萄牙冠了就填完两个黄周
哨向仍旧在憋……进展缓慢
【黄周日24H/16H】余震
黄周日的活动文
※都市男男 破镜强行重圆
————————————————
01
黄少天下班的时候被喻文州叫住，问他今晚的聚餐去不去。
什么聚餐啊，单位的就别喊我了，谁TM下了班还想看见傻逼同事傻逼领导的。
无辜被归类到傻逼同事分组下的喻文州好脾气地笑了笑，说你记性是怎么了，上星期群里说的同学聚会啊，你那会儿在群里没说话。
黄少天抓了一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问，都多少人啊，有谁去。
喻文州想了想，忽而迟疑起来：“呃……要不你还是别去了。”
“哈？我怎么不能去了？”
“说不定……周泽楷也会去。”
这个名字像一记重锤，黄少天的脑子一瞬真空，随即摆摆手：“拉...
黄周日的活动文
※都市男男 破镜强行重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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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黄少天下班的时候被喻文州叫住，问他今晚的聚餐去不去。
什么聚餐啊，单位的就别喊我了，谁TM下了班还想看见傻逼同事傻逼领导的。
无辜被归类到傻逼同事分组下的喻文州好脾气地笑了笑，说你记性是怎么了，上星期群里说的同学聚会啊，你那会儿在群里没说话。
黄少天抓了一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问，都多少人啊，有谁去。
喻文州想了想，忽而迟疑起来：“呃……要不你还是别去了。”
“哈？我怎么不能去了？”
“说不定……周泽楷也会去。”
这个名字像一记重锤，黄少天的脑子一瞬真空，随即摆摆手：“拉倒吧，这种场合怕是会要他的命，谁去他都不会去的。行吧，我先回家洗个澡躺一会儿，不然一会儿没精力舌战群儒。”
喻文州欲言又止，最后也只是无奈地笑笑，目送他踩棉花般飘着下了楼。有时候他也会觉得自己过度操心，自己又不是黄少天老妈，怎么一个劲儿担心他和旧情人见面会被重创会犯傻。周泽楷大概是黄少天命中的轮回槛，从念书那会儿到现在，来来回回，也没有修出个什么果。
想来劫后余生的人总是比较惜命的，黄少天要是再一股脑撞到南墙去，那就活该他天打雷劈。
黄少天低估了自己立flag的能力。
他坐在昏暗的KTV包厢里和老同学赌骰子喝酒，互相调侃，往对方新的旧的伤口上撒点胡椒面，但又避开真正能刺伤人的地方。这也是他会来凑这个热闹的原因。大学那会儿认识的猪朋狗友一个个刀子嘴豆腐心，可以随时随地插他一刀但绝对不允许外人绊他一下。楚云秀喝得醉醺醺的，蹬掉了走起来能捣碎别人心脏的高跟鞋，歪歪扭扭砸在他身旁的沙发上。一个男生的名字挂在她嘴边，来来回回被骂了好几遍。
黄少天觉得她念叨的那个名字有点耳熟，但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只看见有水迹在她脸上纵横，细长的眼线被晕开了一点点。
他强行把摇摇晃晃的酒瓶子从她手上抢下来，给她盖上了外套，难得发起了呆。周泽楷并没有来，眼前的人影都是熟悉又陌生的面孔，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像极了当年毕业那一晚在天台上的狂欢。
你看，我还是了解他的，说他不会来，他就真的没有来。
黄少天这么想着，兀自靠在沙发上，莫名其妙地笑了一会儿，从郑轩手底下抽走了一瓶酒。郑轩刚想说我还没捂热呢你就冒出来横刀夺爱，可一看黄少天的表情，他就决定把话咽回去，只拍拍他的肩，哥俩相对无言喝闷酒。
他对黄少天的判断比较简单粗暴，不灿烂的黄少就不是正常的黄少，不正常的黄少就是伤心的黄少。
黄少天伤心吗，看不出来，只是垂着眼睛，头发丝儿都透着若有若无的沉闷感。这对他来说真是稀罕事，毕竟他永远都是飞着的飘着的，和他的名字一样，念起来都有阳光的气息在舌尖滚动。
郑轩起身去拿冰块，背后传来门被推开的声音。他回头，想看看是谁来得这么迟，一看清那张脸，情不自禁就“卧槽”了一声。
黄少天也抬起了头。
周泽楷站在门口，半边身子都蒙着走道上的灯光。包厢里的人要么和他寒暄，要么去看黄少天。黄少天耳边嗡嗡响，四周都是碰杯的声音，还有个人在鬼哭狼嚎地唱着歌。他不知道唱的是什么鬼，只反反复复听见“谁又理朦胧夜里天沉地暗”。
周泽楷笑着冲他们摆摆手，也不动，就站在门口，仿佛还不适应光线昏暗的包厢。他扫了一圈七颠八倒的老同学，看见黄少天的时候愣了一下，腼腆地笑起来，眉睫低垂。
那一瞬间黄少天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想起那一年去迎接新生，周泽楷拖着行李箱远远走过来，听到自己的名字就“唔”了一声，抬起头冲他笑。电光石火间他觉得烟花在脑子里炸开，然后什么都听不见了。九月的广州艳阳高照，而周泽楷把整个太阳塞进了他的心里。
原来我还是不了解他的。
他会在我放松警惕之后再出现，叫我猝不及防，不得好死。
02
三更半夜做什么都好，打游戏煲剧刷微博都好，就是别喝酒别提当年勇。
非要这么做也不是不行，只是要清醒，不要在别人家里，否则事后回忆起来，会很想一死了之。
黄少天早上醒来，被硌得浑身酸痛，睁开眼就是王杰希客厅那个大吊灯。他从地毯上爬起来，发现了一地的酒瓶子。王杰希刚刚洗漱完，靠在洗手间门口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没有良心啊王杰希。”他说，“你他妈一张床都不给我。”
“你骂了一晚上的周泽楷，我怕被误伤。”王杰希丢给他一条热毛巾，“洗一下吃早饭，然后给我滚。”
“为什么我会在你这儿……不对啊，喻文州就住我对门他都不带我回去？”
“他被拉去午夜场，临走前让我看着你。你两瓶酒上头，脑子就糊涂了，蹭周泽楷边上去。”王杰希说，“十几号人在呢，他估计是不想你难堪，就和我换了座。”
“我都干了啥。”
王杰希沉默片刻，道：“你会干什么，你心里没数？”
黄少天不说话。
他确实是不知道自己会做什么的，或者说，分手这两年里他早就忘了自己想做什么能做什么。很长一段时间里他都想把自己和周泽楷之间的感情定义为一场旷日持久的见色起意，并且指望人和感情最终都年与时驰意与日去。但初次见面的那场高烧把他彻底烧成了一个傻子，以至于往后的年岁里每见周泽楷一次，他都要烧一次。
从大学至今，恋爱六年，分手又复合，复合又分手，循环往复。他烧来烧去，不见得修炼成精，只有发烧犯傻一如既往。
“对了，周泽楷现在……”王杰希煞有介事地咳嗽一声，“还是单身。”
“……”
“他们都在赌，你们会不会第五次复合。”
“然后迎来第六次分手？”
“不知道。”王杰希耸耸肩，“站在我的角度，我只是没法想象你们各自和别人在一起的画面。你们大学折腾了那么几回，我们院上上下下都觉得，周泽楷就是你的，你就是周泽楷的。分手了也算不得什么，早晚复合。别人想横插一脚都找不到下脚的地儿。”
他顿了顿，本想一鼓作气训黄少天一顿，最终却也只是转身往厨房去，不再言语。
感情上的事，旁人怎么看怎么说都不作数，多说无益。
黄少天入校伊始就是风云人物，爽朗健谈多才多艺，上到院领导下到师弟妹，谁见了他都眉开眼笑的。周泽楷不爱说话不喜欢出风头，但长了一张无可挑剔的脸。提起他无需多言，只一句“我校颜值的天花板”，对方立刻心领神会。
有一年体测，全院男生集中在体育馆跑道上等着跑1000米，王杰希靠在墙边休息，看见黄少天也大汗淋漓地跑完了，周泽楷走到他身边，递给他矿泉水和毛巾。他拧开矿泉水就往自己头上哗啦啦地淋，然后猛地凑向周泽楷。周泽楷像是习以为常也像是早已料到，笑眯眯地往后一躲，揪过毛巾给他擦头发。他们手腕上有同款腕带，一黑一白，在日光下闪闪发亮。
王杰希想，学院要是出词典，“般配”那一栏里一定要把他们俩的名字贴进去做注解。
后来他们闹翻了，没人知道原因，总之那几个月里黄少天都像活在台风中心。周泽楷倒没有什么特别反应，笑起来还是眉眼弯弯万物生长，也还是很多人的朱砂痣与白月光。和黄少天分手之后他再度成为众人眼里的无主肥肉，谁都想咬一口，可谁都咬不着。
然后他就和黄少天复合了。
再分手，又再复合。
每一次都是黄少天提的分手，也是黄少天提的复合。说来周泽楷也不知道怎么的，像没脾气的布娃娃一样，这么多年来来回回都纵着他。其他追求者在他面前是诚惶诚恐等待福音的信众，但他偏偏要走向那个牵起他的手又甩开的黄少天。
王杰希越想越有把这两个人抓起来打一顿的冲动，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只一边给黄少天做面条一边心里感叹什么锅配什么盖。
搁在橱柜上的手机响了一下，他点开一看，是周泽楷的短信，客客气气地问了好，然后问黄少天。
王杰希思考了两秒，回复道：“还好，就是差点把我当成你了，说了一晚上醉话。”
“……”
“你想知道他说了什么吗？”
他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周泽楷的回复。
03
“真的不行？”
周泽楷从文山书海里抬起头，笑了笑，摇摇头。
“好吧，你还真是说不给我机会，就不给我机会。”男人眉眼间有点沮丧的神色，但很快又振作起来，趴到周泽楷办公桌前，“那今晚可以一起吃饭吗？我下周回村里去啦！”
周泽楷对上他满怀期待的眼睛，无奈地叹了口气，笑道：“好。”
大学毕业之后他去了加拿大念书，留学生的圈子就那么大，他也不是一个擅长并喜欢社交的人，过了大半年也就和室友S算得上熟悉。S追求他许久，从蒙特利尔追回广州，他始终没有点头。
其实他也不排斥他，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始终软不下心肠。
有人说恋爱开始于你成功get到对方电流的某一瞬间，说不定在S面前他是个绝缘体，任S交流电直流电甩了个遍，他仍然无动于衷。
S选了一家火锅店，问他喜不喜欢。周泽楷“嗯”了一声，修改完方案就往椅子上一靠，闭上眼睛。其实他对吃什么都无所谓，去村里待过几年的人基本都丧失了味觉，吃一顿快餐都比去唐人街来得实在。
而这顿饭最重要的，还是告别S，也告别一场彼此都知道不会有回应的追求。这么说来S其实还是很可爱的，说要追你，就真的横跨万里，在你身上挥霍数年时光。要离开也痛痛快快的，一顿饭之后就各奔天涯。
火锅店在市中心的步行街上，S开着车，一路放着粤语歌，跟着含含糊糊地哼，摇头晃脑地开进附近一个购物广场的停车场。周泽楷挨了一路的魔音，车一停稳就迫不及待地下了车，迎面就看见喻文州和黄少天。
黄少天没什么反应，只是平静地移开了视线，面无表情。喻文州倒是露出了惯有的妥帖笑容，朝他挥挥手。
他也笑起来，点了点头。S停好车，野马撒欢似的走到他身边，问他火锅店怎么走。。
……你订的店。
我没注意看店址……
周泽楷无语凝噎，凑到他手机前看店名店址，然后环顾四周找广场入口。喻文州看向黄少天，发现黄少天并没有在看周泽楷，只是眼神放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少天？”
“啊。”
“在想什么呢？”
“什么都不想想。”黄少天说，“什么都不敢想。”
“你至少要想一下，我们今晚吃什么。”喻文州说，“吃饱了我才有力气看你伤春悲秋。”
“你和王杰希做个人吧，我这边天灾人祸的，你们不第一时间抢险救灾就算了，还往我头上浇汽油，就怕我不削发明志遁入空门。”黄少天没好气，“告诉你，我黄少天就算再伤心再绝望，临死前也一定会去起点男频写个回忆录叫你们身败名裂的。”
“那你很长一段时间寻不了短见了。”喻文州笑起来，轻描淡写地瞟了瞟渐行渐远的周泽楷，“啊，你记不记得，周泽楷来的时候坐的是哪辆车？”
“没看，你干嘛？”
“我们去做点不太厚道的事，然后你就可以开着我的车，送周泽楷回家了。”
“……”
“不要露出这种表情啦，我只是想让你知道，就算你送周泽楷回家一万次，可能也没什么用。分分合合的人，最后还是得分。你总不能见他一次就发病一次，早点认清现实接受治疗，熬过戒断反应就好了。”
黄少天笑了两声，摆了摆手，大步流星地往广场西侧的日料店走。
怎么可能没有接受治疗，周泽楷去加拿大之后，他就学会了自我清除癌变细胞。和这个名字有关的一切，都被他不分好歹地驱逐出自己的生活。
而他甚至以为自己是痊愈了的。
他还是那个人见人爱的黄少天，在公司也和在学校时没两样，迅速就能得到绝大多数人的喜欢与赏识，永远有人对他趋之若鹜。
有一天楚云秀忽然跟他说，周泽楷回国了。他愣了一下，哈哈大笑说是吗，然后呢。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偶尔也会想周泽楷是不是和别人交往了，是同学还是同事或者别的什么人。哪天街头偶遇，他要不要打个招呼顺便小小地挑个衅，算作尊重自己这个前任的身份。这种场景在他脑海里演练了很多遍，一次比一次清晰具体，像是脱敏治疗。微笑和对话他都熟稔于心，就等周泽楷出现了。
然后周泽楷真的出现了。
这个人推开KTV包厢的门，走道的灯和开学那天的太阳极像，在他眉眼间投下灿烂的光影。他就站在光里腼腆地笑着，像最接近天堂的梦境。
黄少天听见有个小人在他心底神经质般放声大笑，笑他自作聪明，笑他作茧自缚。
原来他以为的痊愈，只不过是周泽楷没有出现在他面前。
04
酒足饭饱之际S要送周泽楷回家，不料刚走出火锅店他就接到了公司的电话，说方案要修改客户无厘头发脾气。他一挂电话就对甲方进行了时长一分钟的道德批判，然后苦着脸跟周泽楷道歉。
都是同行，周泽楷对这种事司空见惯，挥挥手跟他说拜拜，决定自己坐地铁回去。他开着导航沿步行街走了一圈，没看见地铁口，兜兜转转终于打算问路的时候，喻文州就出现了。
理所当然还有一个黄少天。
喻文州说他也不知道地铁口在哪，平时开车上班没怎么留意过。周泽楷点点头，抬头就去物色慈眉善目的好心路人。但喻文州的声音又适时飘过来，笑眯眯地说可以问问少天呀，说不定他知道。
郭德纲身边注定要有个于谦。
周泽楷看向黄少天，但黄少天并没有看他，低着头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喻文州无可奈何，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黄少天这才看向他，说了一句干嘛。
你知道地铁站怎么走吗，小周找不到地铁站呢。
知道啊。
……
喻文州的心在滴血，简直想把自己的车钥匙从这人的裤兜里掏出来。
但他还得把这场处心积虑的偶遇演到最后，只好朝周泽楷笑了笑，说那就好啦，让少天带你去地铁站吧，说给你怕你记不清。
周泽楷还没说话，黄少天就回了一句，我不要。
黄少天你怎么回事！
喻文州正想着要不要当场呕血三升唤醒他的良知，就看见他直接杵到了周泽楷面前。
“地铁口太远，我懒得走。”他说，“我送你回去。”
不是征求意见的语气，理所当然得像是没有考虑到周泽楷会有拒绝他的可能。周泽楷看了他许久，慢慢笑了起来。
“好呀。”
直到自己的车驶出十字路口，喻文州才回过神来。
他在人流如潮涌的街上站了一会儿，摸出手机给王杰希打电话。
“王杰希，我觉得这些年来，我错得很厉害。”
“……你喝酒了？”
“不要打岔，你听我说。”喻文州悠悠吐气，“我目送少天开着我的车载走周泽楷，想到几分钟之前我还为他的不开窍着急上火，不禁产生了一点人生感悟，你要听吗？”
“……您请？”
喻文州清了清嗓子，似愁似怨，无限情深：“黎耀辉，不如我们重新来过。”
“不来。”
电话那头的人清晰沉稳地吐出两个字，干脆地挂掉了电话。
周泽楷的公寓在滨江路，以前黄少天就住这附近，送他回家倒也算轻车熟路。
一路上车里的空气都是寂静的，黄少天很不习惯这个气氛，有他在的地方怎么能有沉闷和无言。逗趣的话几欲脱口而出，他却在后视镜里对上了周泽楷的视线。周泽楷安安静静地看着他，唇边甚至还有笑意。这姿态更接近于凝望一个阔别数年的寻常故人，而非聚散分合纠缠多年的前男友，落落大方到叫黄少天无言以对。
于是满腹浑话都付诸东流。
“你看什么？”
“看你。”
“……看我干什么？”
周泽楷笑起来，黄少天觉得昏暗的车内一瞬亮如白昼，大学时代看了无数遍的老电影再度闪回，恍惚之间只听得这人轻声说了一句“看你什么时候说话”。
他的语调里似乎涌着一股怀念的味道，又像是单纯好奇为什么一个以健谈到话唠著称的人突然变得寡言起来。怎么解读都自有道理，反正周泽楷本人并不会在意也不怎么会回应，叫你不知道是默然应许还是误会一场。
而黄少天总会选择自己最想要的一种解读。
他握紧方向盘开往隧道，神色平静如常，只是把脱口而出的每一个字都说出了咬牙切齿深仇大恨的味道。
“周泽楷，你是不是觉得我还惦记着你？”
没有回答，只有转瞬即逝的轻笑。
“你很得意是不是？”
隧道里澄黄的灯光水一样淌着，周泽楷趴在车窗边，夜风呼呼，吹得他的声音都轻飘飘的。
“是呀。”
05
对周泽楷来说，黄少天是一个讲了数年却始终没有完结的故事，不止一千零一夜。
当年他填志愿，鬼使神差记混了学校的名字，于是被迫从上海千里迢迢来到了广州。一路上都不太高兴，飞机一落地，他就想转身再订一张机票飞回上海复读，一年换四年，不亏。
但R大是广州乃至整个华南地区最好的学校，他老妈很满意，回上海去可能会被打断腿，告诉老太太说是他填错志愿也许连胳膊都保不住。去R大报到的路上他在心里流干了四年的泪，九月的广州依然是盛夏，阳光追着公交一路驶入大学城，一座孤岛近在眼前。
风萧萧兮易水寒，壮士一去兮不复还。
他拖着行李箱，在R大门口找自己学院的报到点，转来转去，犹豫着联系了一下负责迎新的师兄师姐。有个非常阳光非常盛夏非常广州的男声满含笑意地喊他名字，他下意识就抬起头看着对方笑。
对方不知为何愣了好一会儿，一旁的师姐卷着一沓宣传单敲敲他的脑袋，回头对周泽楷说这是黄少天，你XX系的师兄，师弟你以后有事直接找他哦，黄少人很好的，就是话多。
黄少天接过话茬拍着胸脯说自己R大第一暖男，二十四小时为师弟妹排忧解难。自吹自擂了一会儿，他看着周泽楷，说师弟咱们是不是得换一下手机号。
周泽楷茫然地“啊？”了一声，鬼使神差地存下了黄少天的手机号码。
他不喜欢麻烦别人，也知道师姐的话就纯属客气，人总归是不愿意被打扰的。何况这位师兄还是风云人物，迎新有他致词有他表演有他。大概是没时间照顾新师弟的。周泽楷找不到图书馆的时候，看着黄少天的号码发了一会儿呆，然后点开地图导航。
但开学一周之后黄少天忽然给他打电话，问他要不要加社团。
不要。
要不要考虑学生会？
也不要。
那……跟我吃饭了解一下？
黄少天难得有片刻的卡壳和紧张，声音里似乎都能挤出一把汗。周泽楷不知为何笑了好一会儿，直到话筒那边的人又恼又羞地说“喂喂喂你行了啊我第一次约人吃饭经验不足我也知道这个开场白有点勉强不够稳重但我劝你最好给我一点面子我也是有一定虚荣心的”，他才止住笑，慢悠悠地应了一声“好呀”。
说来也是奇怪，心动在这一瞬间来的莫名其妙又轰轰烈烈。也许人总是喜欢被特别对待的，黄少天因为他而流露出不那么黄少天的一面，就是能轻而易举地打动他。
那之后慢慢开始了草率的恋爱。
是真的草率，头脑发热地在一起之后才开始磨合，但方式不太对，想要磨掉对方的棱角反倒被扎个头破血流。黄少天喜欢他，迫切而热烈，仿佛要像阳光覆盖大地那般全面侵蚀到他的生命里。而他喜欢黄少天，一点点地出让着生活的一个个小空隙，从情侣腕带到成双成对的水杯与拖鞋，乐此不疲，却追不上黄少天飞驰的脚步。
两个人走路的步调和方式如此迥异，却仍想要牵着手一起走，哪会有什么好下场。
所以才有了那么多分分合合。
明知分开走更轻松更自在，却仍然想要向对方靠近，循环往复，做着徒劳的尝试。
这样的循环在周泽楷大四那年得到了解脱。
黄少天坐在客厅里抱着笔记本做方案，他从房间里出来，呆呆地看了他好一会儿。十月底的广州终于有了些许秋天的感觉，灿烂的阳光温柔地覆在冷冰冰的地板上，秋风晃着窗外的树枝，枝叶沙沙颤动，让他有一瞬忘了他们还在冷战。
然后他说他要去加拿大念书了。
黄少天敲键盘的手指停顿数秒，哒哒哒的响声复又响起，“嗯”了一声，问了几句去哪个城市哪个学校哪个专业。周泽楷一一应了，一边回答一边想，他问得这么详细，仿佛是要去找我。
黄少天看着他慢慢收拾东西，终于合上了笔记本，安静片刻，忽然说，所以我们又分手了。
这个“又”字也用得可圈可点，周泽楷笑起来，看着他点点头。
这是他第一次，对于“分手”这件事，做出明确的回应。
从前黄少天要分要合，他都只是看着他笑，默不作声，如同纵容着家中最年幼最受宠的孩子。周泽楷偶尔也会想，自己是不是真如黄少天所说并不那么需要他也没有那么爱他，所以对于分分合合都那么云淡风轻，像完全不放在心上。这样的念头一闪而过，他却又笑了起来，觉得自己无聊，爱有时候什么用都没有，但能让一个时常离家出走的孩子永远握着家门的钥匙。
而他终于决定搬家。钥匙要不要收回来，能不能收回来，都没有意义了。
在国外这几年他仍然像在R大时那样受欢迎，无可挑剔的皮相在哪里都是过硬的通行证。S第一次向他告白的时候在健身房，裸着上半身在擦汗，态度随意得像是问他晚饭要不要一起吃。他的目光落在S肩膀的纹身上，怔愣几秒，忽然捂住了自己的肩膀。
那里什么都没有，而黄少天那和着眼泪的凶狠啃咬在几百个日夜后带来了迟到的钝痛。
他搬出公寓的时候黄少天一直很平静，甚至还帮着把书搬上车送回他爸妈家。他站在玄关微笑着把钥匙递给他的时候，这人才猛然爆发，把他按在沙发里，眼泪与亲吻一并坠落，滚烫而凶狠。
他说你为什么还笑得出来，周泽楷你是不是没有心的。这样的质问当然不会得到回应，他根本也没想要什么回应，他只是狠狠咬住周泽楷的肩膀又扼着他的脖子，就算无法一击必杀也要对方和他一起窒息，像受伤的野兽濒死前的报复。
周泽楷闭着眼睛，黄少天的眼泪一点点打在他眼睫上。
为什么还笑得出来。
这个问题谁都有资格问，唯独黄少天没有。
06
喻文州和黄少天是饭搭子。
饭搭子也兼职陪聊机器人，主要是他负责听黄少天负责说，最后再总结一下中心思想给出一点人生指引。不过黄少天大多数时候都不需要什么指引，一个倾诉对象就够了，随便装载一下他无处安放的澎湃心声。
黄少天说今天不想吃食堂，想去北京路新开的日料店尝尝鲜。商业街新开的店多半好吃不到哪里去，喻文州不太想动，他在友情和口腹之欲之间权衡片刻，抓住了路过的王杰希。
“……又干嘛？”
“北京路新开的日料店，少天请客。”
王杰希怀疑他的动机：“你不去？”
“如果你想我去的话。”
很好，王杰希脸一板，迈开腿就往黄少天办公室去了。
黄少天见来人是他，倒也没怎么惊讶，王杰希和喻文州对他来说最大的区别是一个喜欢明面上怼他一个喜欢在心里怼他。王杰希怼他的时候毫不犹豫见血封喉，喻文州则是糖里裹刀。他安慰人的话乍听之下暖心暖肺，洗完澡躺下一回想，才发现被捅穿了五脏六腑。
黄少天要是会写歌，一定要为他俩激情创作一曲《我的两个狗逼朋友》。
他走在前面去取车，王杰希难得放慢脚步，在他身后走了一会儿，忽然说你是不是要出家。
“大哥你看我这头发，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的，我出哪门子家。”
“你气场不对。”
“我什么气场，两米八的气场吗？”
眼看他不太想进行这个话题，王杰希也不强人所难，干脆就不提了。他还是个屁孩的时候玩过一个武侠RPG，可以结交道侣一起行走江湖，说白了就是能网恋，网恋失败即为死道侣。RPG这个类型最大的问题是代入感太强，定力不够的人多半不能自拔，隔着屏幕就要为那头的网恋对象牵肠挂肚伤筋动骨。那会儿他们流行一个笑话，说判断一个玩家强不强，首先看他是不是拥有死过十个道侣的眼神。
而黄少天现在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强者气息。
而能让他反反复复不断变强的，普天之下也就周泽楷一个人了。
王杰希及时遏止了自己越跑越偏的神游，只默不作声地跟在黄少天身后。黄少天低着头走了一路，忽然顿住，转头盯着他。
“王杰希。”
“嗯？”
“我上次送周泽楷回去，他问我，还想复合吗。”
“……我应该说什么，恭喜吗？”
黄少天垂下眼睛，比阳光还灿烂的头发似乎都黯淡了一点：“我觉得我好惨啊。”
“为什么？”
“我以为栽过的跟头够我记一辈子了，人总不能一次次往同一堵南墙上撞不是？”黄少天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但他问我想不想的时候……我发现我还是想。”
“那就答应他。”
“答应什么答应，他不过是问我想不想复合，又不是要不要复合，说不定就是看我这样有意思，顺手撩一下，跟撩路边的阿猫阿狗没区别。”
“听起来有点人渣。”
“拉倒吧，我可以说他人渣，你不行，你知道个屁。”黄少天像是烦躁了起来，在兜里摸了半天，也没找出什么东西，抬起头就问王杰希有没有带烟。王杰希还没回话，他就又摆摆手，自言自语说不抽了不抽了那小人渣闻着烟味就跟我对着干。
王杰希挑挑眉，心下有几分不明所以的动容。
大学时他和黄少天是室友，黄大爷的感情有个什么风吹草动，他和喻文州就不可避免地要遭殃，陪聊陪喝陪发泄，友情都在烟头和啤酒罐里堆出来。醉醺醺地在天台骂周泽楷的黄少天他见过，周泽楷飞加拿大时坐在车里一动不动跟死了没两样的黄少天他也见过。周泽楷这三个字被他翻来覆去骂了几百个日夜，可喻文州让他卖掉和周泽楷一起住的小公寓换个新环境重新做人的时候，他却不愿意了，动一下周泽楷遗留的小物件都要红着眼睛跟人拼命。
你说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酒过三巡，黄少天开始了他惯有的饭后活动——辱骂餐厅大厨。
新开的日料店装修好气氛好有逼格，但作为一个食堂是不及格的。生冷的料理一下肚，王杰希觉得自己整个人都不太好，夹了几筷子就不动了，准备回家将就一下老坛酸菜或者鲜虾鱼板。黄少天自己吃两个人的份儿，念叨了一通权当消食，准备结账的时候看见了喻文州和周泽楷。
喻文州的秘书跟在他们身后，一个西装革履头发油亮的人走在前面，不住回头跟喻文州说着什么。一行人甫一落座，周泽楷就抬起头，目光穿山越海，看着黄少天笑。
又来了。
黄少天也不知道这一瞬间应该摆什么表情给什么反应，那种被锁定被捕获无处可逃的心情铺天盖地而来。周泽楷就像在旷野上悠悠猎食的豹，他是腿上有伤的羚羊，那个人并没有在追逐他，但他知道自己在劫难逃。
说不定他这些年恨天恨地，最恨的其实是这个挣扎不能的自己。
那个西装大哥看起来是周泽楷的上司，和喻文州聊了一会儿就告辞了，临走前拍拍周泽楷的肩膀，一脸的意味深长。周泽楷没什么反应，只是在那人走出餐厅的瞬间就松弛了，像紧绷的海绵忽然吸饱水，松松软软的，往宽大的椅子里毫无形象地一倒。喻文州也松了口气，招手点了几个菜，一边笑眯眯地和周泽楷聊天，一边左右张望，像在找什么。
黄少天拿起手机戳开微信。
“我在你背后，什么情况。”
“我手上不是有个没着落的项目么，你前任的公司找上门来了，有点谜。周泽楷的上司觉得美貌是美貌者的通行证，似乎指望他能直接搞定我拿下项目。我看起来很gay么？”
黄少天啧了一声，回复道：“你gay王杰希去，不要搞他。”
“不搞就没得生意做啦。”
“你打算给他们？”
“周泽楷的业务能力摆在那儿，对接的人要是他就可以谈。”喻文州慢悠悠回复，“我只是觉得有点被低估了，估计他也不太爽。业务能力能搞定的事偏偏要动用美貌，造成了对资源的极大浪费。”
黄少天没回，握着手机，看向周泽楷。
餐厅里橘黄色的暖光倾泻下来，让这个本就蒙主宠爱的人镀上了一层柔和的滤镜，好看得不太真切。他看了一会儿，觉得他们之间隔着云山雾海。
“那位上司这德性，有一有二必有三，周泽楷要么踢走他要么自己走，以后谈项目未必都能遇上我这么坐怀不乱的。我想，干脆把他挖来我们公司算了，你有心理障碍么？”
“你就是要我死啊。”
喻文州的肩膀微微抖了几下，回头看他，脸上的笑意明晃晃的。
“王杰希啊。”黄少天忽然喊了一声。
“干什么？”
“和喻文州比，你还算是个好人了。以前我老和他挤兑你，真是对不住。”
“……他又干嘛了？”
“没干嘛。”黄少天说，“趁我病要我命而已。”
他拎起桌上没开瓶的酒，走到喻文州那一桌。周泽楷安静地躺在椅子里，看着他停在自己眼前。喻文州的秘书揣摩气氛的能力不比喻文州差多少，眼见boss不轻不重地推开酒杯，他就顺应观众的期待上洗手间去了。
黄少天没出声，只看着周泽楷，像是在比谁更沉得住气。
傻逼才会和周泽楷比谁先说话。喻文州神色平静地动着他的筷子。周泽楷在椅子里歪够了，慢吞吞地坐直，抬起眼睛看看黄少天，又看看他手上酒液摇晃的酒瓶。
“是要请我喝酒，”他微微弯起眼睛，“还是要爆我头呢？”
边吃饭边竖起耳朵的喻文州一口天妇罗噎在喉咙里，猛地拍起了胸口。
07
故地重游不是什么好习惯。
周泽楷出国之后，他就在公司附近租了房子说是方便全身心投入工作，大概有几分塞翁失马的意思，总之很少再回他们同居的公寓去，只让阿姨定期上门搞搞卫生。喻文州是那种手头上每一分资源都要极尽可能利用好的人，就建议说要么放租出去要么卖掉换个更好的房子，放着发霉不是路数。
一个完全陌生的人在他的浴室里，像他亲周泽楷那样把自己的情人压在玻璃门上。这场景光是想象一下，就能让黄少天当场发疯。
哪怕爱巢已经变成坟墓，那墓志铭上也仍然要有他的名字和回忆。
而今周泽楷走在他前面，夜风飒飒路灯昏黄，他们一步步往公寓楼走。从早开到晚的粥粉面店还大喇喇地敞着门，炉上滚着艇仔粥。从前他们早饭和宵夜都在这里吃，周泽楷英俊到让人过目不忘，黄少天也灿烂得像狮子一样，老板娘对他们总是热情些，舀多两勺粥结账抹个零都是常事。
“哎，老了。”周泽楷冷不丁道。
这话突如其来，黄少天难得恍惚了一会儿，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老板娘还是那个唇红齿白的老板娘，靠在门口和客人说笑，眼尾纹路爬出浅浅的沟。周泽楷第一次来的时候觉得她眉眼很像《纵横四海》里的钟楚红，呆呆地看了好久，然后黄少天瞪着眼睛，往肠粉里下了一碟子醋。
老板娘已经不怎么像钟楚红了，而黄少天也没了往肠粉里加醋的机会。他甚至不再爱吃肠粉，牛肉或者蛋拉都不吃。
周泽楷停了下来，回头看着黄少天，抿着唇。
黄少天不太想说话，但本能跑在意愿的前头：“想吃啊？”
周泽楷看了他一眼，转身就往老板娘跑，说猪杂汤粉不要葱，猪脚面加辣。老板娘应了一声，回头招呼人开锅。她眯着眼看了周泽楷好久，用生疏的普通话试探着问：“小周啊？”
“嗯！”周泽楷笑起来。
老板娘显然很高兴，拉着他说了好久，末了意犹未尽地问天仔呢，我以为你们一块出国去了。
名字后面加个仔是粤语地区对男孩子的叫法，带着点儿亲昵又俏皮的意味，也有像朋友仔后生仔这样的叫法。
天仔的意思就是小天，当年黄少天专业和老板娘插科打诨，气得老板娘跳脚的下一秒又把人给逗笑。老板娘说我儿子要是像你，我不如生块叉烧。黄少天说别做梦啦，就算是叉烧，我也是全西关最英俊的叉烧。
周泽楷回头看了黄少天一眼，老板娘顺着看过来，笑意更深了，招手喊道，天仔啊。
这一声恍如隔世，黄少天愣了片刻，扯起一个大大的笑，喊了一句老板娘。周泽楷说要去买奶茶，也没问他要不要。店里惨白的灯亮得刺眼，汤锅的热汽蒸起来闷闷的，黄少天和老板娘打了个招呼，在店门外支起一张桌子。路灯洒在他身上，半明半暗。
天仔啊。
做咩啊？
你好似唔喺好开心喔？
见到你喔，点可能唔开心，睇到靓女眼都开啦！
老板娘大笑起来，和他念叨起他们离开这里后店里的生意、有趣的客人之类的。她不知道这两人之间具体是什么关系又发生了什么，只当这俩好兄弟发展事业搬到了别处去，而今恰好路过，于是吃个面叙叙旧。
她从前不是这样爱说话的人，也许是浮沉多年上了岁数，偶遇故人便开了话匣子。老板娘絮叨半日，看着周泽楷捧着两杯奶茶越走越近，就“哎”了一声，拍拍黄少天的肩膀，横生感叹。
“看你们还这么好，就好啦！”
周泽楷怔了怔，握紧手上的奶茶，微微笑起来，轻轻“嗯”了一声。
黄少天猛地抬头。
这人弯着的眉眼叫人心动且心软，一如既往，慢条斯理地把一杯奶茶放到他眼前，说薄荷奶茶大杯去冰。
“几年了啊，天仔你还是爱喝这个。”
老板娘端着两碗热气腾腾的汤面上来，随口调侃了一句，又去招呼其他客人。黄少天耳边嗡嗡响，周遭粤语东北话还有别的什么方言混在一起，各种腔调或笑或骂。而周泽楷眼睫低垂，幽深的眼睛里涌着漫无边际的微光，又小声地说了一遍，薄荷奶茶，大杯去冰。
黄少天什么都听不见了。
周泽楷近在咫尺，路灯的光覆在他身上，漆黑的影子像窄窄的一条河，要把他全部的爱恨都吞没。
他还是喜欢喝去冰的薄荷奶茶，他爱的也仍然是这个人。
而这个人甚至比他自己更清楚。
汤面热气腾腾，冉冉飘散的水雾聊胜于无，勉强遮住了他同样水汽弥漫的眼睛。黄少天低下头，筷子搅散了碗里的辣椒油，香气滚烫且热辣。他想起很久以前和周泽楷躺在被窝里看各种各样的科幻电影，曾经相信外星人会入侵地球，2012是世界末日，吃火锅的人太多导致广州入冬失败。那时候周泽楷总是半信半疑的，最后被一句“你男朋友肯定不会错”打败，糊里糊涂地和他一起迷信。
而他现在只想相信废墟上会开出花。
在吃完这碗面之前，他要说服周泽楷和他一起信。
08
周泽楷想，假如他的一生中只会遇到两个傻逼，那其中一个毫无疑问是甲方，剩下那个宝贵的名额，就勉为其难颁发给黄少天好了。
喻文州手上的项目不负众望地谈成了，这几天他都要带着团队来这边开会。黄少天隔着玻璃看他们在会议室里头脑风暴唇枪舌剑，以一种完全不怕扣工资的姿态观看了全程。周泽楷心下好笑，散会之后慢悠悠地走在人群最后，脑子里过了几个开场白。而黄少天箭一样冲过来说虽然我很想今晚和你吃饭但我有点急事我得先去跟王杰希吃一顿晚点儿我接你吃宵夜薄荷奶茶大杯去冰。
周泽楷：……
他有点气，又有点想笑。黄少天有没有比过去进步了一点他不知道，但他自己大概是没有任何长进的，还有越活越回去的趋势。
你看，这人还是这么横冲直撞又跳又莽的，而他仍旧一边哭笑不得，一边春山崩倒。
黄少天全然不知周泽楷在想什么，只是飞快地下了楼，走到王杰希办公室想约他下班吃饭，快活得像一头小狮子。
他打算把老公寓卖掉，再骗周泽楷一起去看房。涉及到这种分分钟几百万上下的操作，他自己是不行的，周泽楷更不行。只能请王杰希出山，给他指条明路，看看天上会不会掉“笋盘”。
不过没得掉也无所谓，反正周泽楷本人就是一栋全景阳台带泳池的花园洋房，还是依山傍水的那种。虽然房产证上还没有他黄少天的名字，但希望的虹光横贯天际，只要他往前奔跑，就能握住那束光。
这样说好像是有点盲目乐观的感觉……
黄少天甩了甩头，一切的黏腻与沉重都抛诸脑后。王杰希还在加班，他就靠在外边墙上喝他们部门的焦糖可可，还毫不脸红地要求无限续杯。路过的小姑娘都逗他说黄少你又来找我们部长麻烦啦，他笑嘻嘻地回道你们部长可不是我对手。
“咦！”
背后忽而一阵小小的骚动，黄少天回头一看，周泽楷不知什么时候下了楼，低着头，有点窘迫地从目不转睛盯着他看的女孩子之间穿过，如一只不为任何花所动的蝴蝶，艰难地飞越花海，停在了他眼前。
“我不管。”黄少天听见他的花园洋房小声说，“你跟我去吃饭，马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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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点本来不是我，突发状况铁着头上
太赶，强行结局了，对不起（土下座）
【王周】忆我旧星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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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第七赛季的全明星周末如期而至，南方的一月份又湿又冷，绵绵冷雨从元旦开始就没有停过。
周泽楷在酒店门口看雨。他出门的时候是个难得的大晴天，于是心存侥幸懒得带伞。孰料做完采访之后就下起雨来，雨势还不小。杂志方说要送他回去，他左思右想，还是谢绝了，准备等经理派人来接。
其实他比较想自己跑回去，反正战队所在的酒店离这儿不到一公里，完全没必要麻烦别人。但今天要给杂志拍照，他穿得单薄，在这种低温冷雨里跑一趟，搞不好就要感冒。
“啊，这不是神枪——”方士谦那时时刻刻都带着盛夏气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急刹车般顿了一下，又拐了个弯儿，“周队长，干嘛呢？”
周泽楷回头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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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
第七赛季的全明星周末如期而至，南方的一月份又湿又冷，绵绵冷雨从元旦开始就没有停过。
周泽楷在酒店门口看雨。他出门的时候是个难得的大晴天，于是心存侥幸懒得带伞。孰料做完采访之后就下起雨来，雨势还不小。杂志方说要送他回去，他左思右想，还是谢绝了，准备等经理派人来接。
其实他比较想自己跑回去，反正战队所在的酒店离这儿不到一公里，完全没必要麻烦别人。但今天要给杂志拍照，他穿得单薄，在这种低温冷雨里跑一趟，搞不好就要感冒。
“啊，这不是神枪——”方士谦那时时刻刻都带着盛夏气息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急刹车般顿了一下，又拐了个弯儿，“周队长，干嘛呢？”
周泽楷回头看，微草一行人从酒店出来，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他不由自主地往旁边退了退，冲他们点点头。
“你也是来吃涮肉的？我跟你说这家酒店的涮肉厉害了！不过你也过分了啊，怎么一个人来吃独食呢？”方士谦走过来，瞅瞅他的脸色，“呃”了一声，“看你这脸色……你被战队丢在这里啦？”
周泽楷立刻摆手，冷不防对上王杰希的灼灼目光，连忙低下头，“采访，没带伞。”
“反正大家都在一家酒店，不如你坐我们的车回去？多一个人还是坐得下的。”
微草的车就停在眼前，王杰希拉开车门，看了周泽楷一眼，让自家队员赶紧上车。
周泽楷摇摇头。
“不要见外，你跟他们不熟，跟我熟啊！”方士谦凑过去，贼头贼脑的，倒显得俏皮，“没位置你可以坐我腿上。我不介意的，下次打我手下留情就好！”
周泽楷扭过头不看他。
“再不上车你就留下看门吧。”王杰希朝方士谦说。
方士谦屈服于黑恶势力，匆匆忙忙跟他说了句拜拜，一溜烟上了车。天色阴沉沉的，王杰希回头看了看低着头的周泽楷，阖上车门。
酒店门口只剩周泽楷一个人。他松了口气，靠在墙边发呆，又叹了口气。
无由来的情绪低落，像挨了一下突如其来的闷棍。雨势仍然没有收的意思，雨声淋漓如旧，水花溅湿他的袖口。挟雨而来的风似乎比方才还要冷，他裹紧单薄的长风衣，忍不住抖了抖。
还是给经理打电话吧，再不回去，他们也得着急了。周泽楷决定向这天气投降。
“周泽楷。”
王杰希撑着伞走过来，手上还拎着一件外套。也许是走得太急，他半边裤腿都是湿的。
周泽楷呆住：“不是回去了？”
“回去了不能再来？”王杰希说，“还是你喜欢在这儿吃风？”
他把外套塞到周泽楷手上，让他穿上。
“好歹尊重一下冬天。不穿秋裤，起码穿个毛衣吧？”
周泽楷抱着他的外套，有点心虚，连忙把手机塞回裤兜里。王杰希眼尖，瞧着他这不太自然的慌乱，说，“给你们经理打电话了？什么时候来接你？”
“……只是看时间。”
王杰希看了他一会儿，没再说话。说来奇怪，他一来，雨势就小了不少。
“回去吧？”
周泽楷点点头，犹豫片刻，穿上了他的外套。
一把伞要遮住两个大男人还是有点困难，周泽楷有心问王杰希为什么不多带把伞。但他直觉王杰希此时心情并没有特别好，就老老实实一声不吭，默默走路。
没走一会儿雨又下大了。
周泽楷半边肩膀被淋湿，王杰希忽然拽着他的手腕，把他拉到路边屋檐下。
“等一会儿，雨太大了。”
周泽楷点点头，小心翼翼地站在另一边，屋檐就那么堪堪遮头的一片，依然有雨水淅淅沥沥地打在他肩上。王杰希立刻皱着眉把他拽到自己身边，好气又好笑，“我是能吃了你么，站那么远干什么？”
他摸了摸他那半边淋了雨的肩膀，满手湿意，外套多半都湿透了。
“你把这件脱下来，我身上这件给你。”
周泽楷捂着衣服，“不要。”
“你不怕冻死？”王杰希哭笑不得。他穿得严实，脱了外套也不冷。周泽楷就不一样了，里面就一衬衫，外面只罩了一件聊胜于无的风衣，看着都冷。
周泽楷不说话。
“好吧，你好歹把这湿了的脱下来，不然就真着凉了。”
周泽楷“哦”了一声，依言把外套脱下来挂在手上。王杰希忽然撑开伞，面对面站到了他跟前。
屋檐下的温度骤然上升，无孔不入的湿冷寒风被挡去大半。他低着头，只能看到王杰希的大衣扣子，却感觉自己站在了风和日丽的世界中心。
周泽楷眉眼低垂，安静地看着自己的脚尖。
雨气凉如水，丝丝缕缕地弥漫在他鼻尖。他一动不动地靠着身后的墙，而王杰希近在咫尺。他抱着衣服的手臂抵着他的肋骨，体温穿透皮肤，无可阻挡又清晰无比地抵达他心底。
电光石火间他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自己喜欢着这个人。
从方才莫名的低落，到他出现时的惊喜茫然，再到如今惶惑的安静，一路上心情起起落落低沉高昂，都被这个人牵动着。
周泽楷不知道这种情绪从何时何地开始蔓延，此时此刻也只能任它在脑海中信马由缰。恍惚间他想起自己曾经也是个根正苗红热爱科学的少先队员，去年冬天却趴在栏杆上看着手掌发呆，相信这个人说他会看手相，也相信自己确实婚姻线深刻均等又清晰，会有一个很好的伴侣，一起老去。
原来只是因为我喜欢他啊。
周泽楷摊开手掌，看着自己的掌纹。
“在想什么？”
“手相。”素白掌心一晃。
“又想找我看相？”
“你看过了。”
“我记得，是你的婚姻线。”王杰希想了想，“你当时还问我不准怎么办。怎么，现在信了？”
周泽楷低着头笑，也不回话。路边的小水洼里积水盈盈，雨水激起水花，珠子一样往外蹦。雨声和着隐隐的闷雷，逐渐低了下去。风还夹着冰凉的水气，却似乎没有那么冷了。
“要走吗？”王杰希问。
周泽楷点点头，沿着人行道跟在他身边。王杰希撑着伞看向他，发现他一直在笑，眼角眉梢都是雨水般透明的喜悦。
“笑什么？”
“雨停了，”周泽楷说，“开心。”
王杰希挑高了眉看着他，“不信。”
换了平时，他一定会接受这个理由。因为周泽楷一看就是很容易为寻常小事满足高兴的人，就像当初发现他转变打法，第一反应却是问他开不开心一样，天真而直率。但他眼下的快乐像是偶然得知了一个巨大秘密，无需也不愿分享与人，“全世界只有我知道”的满足感。
“你送我，”周泽楷吸吸鼻子，冰凉的水气在鼻息间绕了一圈，“也开心。”
“不说谢谢？”
“不说。”
周泽楷把外套叠成一个四四方方的豆腐块，塞到他手上，一溜烟跑开。酒店大门就在对面，他动如脱兔，转眼没了影。
有机会真得问问自己在这人眼里到底是个什么形象了，能吃人还是怎么的。王杰希哭笑不得，抱着手上的外套小方往酒店走，没走两步手机就震了震。
来自周泽楷的短信。
“谢谢。”
王杰希看着屏幕，静默几秒，忽而笑了起来。
微草迎来战队史上的第二座冠军奖杯。
王杰希和方士谦在队长休息室里，和外面的人声鼎沸隔绝起来。
“决定了？”王杰希看着方士谦。
方士谦点点头，神采飞扬，“决定了。”
“以后准备干什么？”
“另谋生路结婚生子啊，还能干什么！”方士谦一拍大腿，又把这嬉皮笑脸收起来，正襟危坐，“我第一件事，肯定是去找队长。我流血流汗这么多年，他不夸我，不行。”
他这一瞬间似乎又变成了第二赛季出道时，站在林杰身边那个闹腾的少年。明明是个治疗，方士谦场下却是一个活泼到近乎躁动的个性，刚出道那会儿还对着胡说八道的记者竖中指。可只要林杰无奈地拍拍他的肩膀，露出灿烂的笑容，他的眉目就会柔和下来。那硬得跟刺猬一样的头发都一起软了，又乖又机灵，活脱脱一个别人家的孩子。
就因为接手王不留行和队长的位置，王杰希当年没少被方士谦甩脸色。林杰决定把一切都交给他时，方士谦脸上的抗拒、悲伤、不舍乃至恐慌，至今想起来，他都觉得感慨，又有几分好笑。
林杰对方士谦意味着什么，他比谁都清楚。
那也是全联盟，唯一一个，可以让他称一声队长的人。
他看着方士谦，半晌没说话，上前一步，有点别扭地给了他一个拥抱。方士谦大笑起来，跳起来像个树袋熊一样挂在他身上。王杰希一个趔趄，险些栽倒在地。
“差不多得了。”王杰希没好气地踹开他，“快滚。”
方士谦站在他跟前，直视着他的眼睛。
“我要走了，”他罕有的一脸认真，“都交给你了。”
王杰希静默片刻，点了点头。
方士谦扬眉轻笑，飞快地抱他一下，跑出去和外面一无所知的队友庆祝刚刚赢得的胜利。他听得到选手通道和场馆中经久不息的沸腾之音，这是他职业生涯里最好最动听的赞歌。
哪怕在后辈张新杰备受赞誉的今天，他也仍然是荣耀联盟当之无愧的治疗之神。六年间他随着微草走过低谷高峰，毁谤与激赏如影随形从未止歇。如今一切都无需回头，他和他的队友再度登顶加冕，他的退役也将会被定格在最光芒万丈的一瞬。再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摧毁他的荣耀与光环。
“小周在想什么？”江波涛凑过来，给他舀了一勺豆腐花。吕泊远坐他身边，一边“哇副队偏心”一边眼疾手快地从他碗里舀走一大勺。
周泽楷抬起头冲他笑，给他看手机屏幕。
微草夺冠那一瞬间微博就沦陷了，铺天盖地都是微草粉丝狂喜不能自已的宣泄。他看完这场总决赛，又围观了一下微博上或痛哭流涕或欢天喜地的粉丝，不觉也受到了感染。
“真好啊，”江波涛感叹道，“这就是竞技体育的魅力吧！”
周泽楷拍了拍他的肩膀。
从贺武挖来江波涛，一开始只是想分担周泽楷在指挥上的压力，尽量弥合队员之间的配合缝隙。可江波涛给他们带来的惊喜，远远超过了他们所期待的。
这赛季，轮回进入了四强。
下赛季，会飞到多高的地方呢？
周泽楷低着头，看着甜品碗若有所思。
闹市区的夜空被灯火映得发亮，几乎看不到半点星星。他们吃得有点撑，在回酒店的路上慢慢晃悠，权当消食。接近零点的北京夏夜风凉如水，周泽楷走在最前头，身上还挂着一个饱到走不动的吴启。
裤兜里的手机震了震。
周泽楷一看，居然是那个熟悉又久违了的可乐头像给他弹消息。
王杰希如今常用的QQ号是对应账号卡的，没有加过周泽楷。这个他用了很多年、不知该称为小号还是大号的QQ一直没有换头像，也没有改名字，“King”这个ID就这么大喇喇地用到了今天。
王杰希给他发了两张图。一张是树下马路边，路灯下的地面覆着漆黑的树影。另一张是几听啤酒，空罐子歪在他的球鞋边上。
在哪？
我家楼下。
周泽楷让他发一个定位过来。他不太确定王杰希是不是想见他，但他想见王杰希。而此时此刻的王杰希好像有点不对劲。
他转头跟队友告别。江波涛有点惊讶，这都凌晨了队长要去哪儿？
“见个朋友，很快。”
他让江波涛回去跟经理说一声免得他担心。江波涛应了下来，想了想又问，去见谁呢，方不方便给个联系方式。到时候要是有事耽搁了，太晚没回来的话也好找人。
周泽楷坦然道：“王杰希。”
王杰希坐在自家楼下，灌了几听啤酒后脑子就有点懵，甚至都不记得自己刚刚给周泽楷发了什么。他看见周泽楷的瞬间还有点吃惊，问你怎么来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周泽楷看了他几秒，确定这个人离彻底喝醉只有一听啤酒的距离。
他坐在他身边，把空的罐子都捡起来丢垃圾箱，又把剩下几罐啤酒推到自己手边，让他够不着。
王杰希有点不高兴，说你干嘛。
周泽楷看着他，不请我喝的话叫我来干嘛。
王杰希费劲地动了动脑筋，觉得他说得颇有道理。这人酒量奇差，周泽楷就在他身边，他却晃晃悠悠的，死活没看清眼前有几个周泽楷。周泽楷伸手扶着他，让他老老实实坐稳。
“我很开心。”王杰希说。
周泽楷点头。夺冠，还是职业生涯第二个冠军，谁都开心。
“我也有点难过。”
“为什么？”
王杰希顿了顿，说，“方士谦退役了。”
他手中那半罐啤酒晃半天，周泽楷伸手要拿，他却攥得极紧，又喝了一大口。周泽楷安静地看了他一会儿，终于放弃他手中的漏网之酒。王杰希已经不太能坐稳了，半边身子靠在他身上。
也许是午夜风凉，周泽楷也不觉得热。
方士谦退役了。
情理之中，但多多少少还是有点意外的。
他印象中的方士谦看着有点桀骜不驯，却是出人意料的潇洒随和。王杰希曾经说他其实头贼铁，不肯转弯的时候随时把人气死。能做出这样的决定，想必早已深思熟虑过，没有转圜的余地，也不容他人置喙。
说起来，他十六岁的时候就见识过这两人之间的口嫌体正直了。明明看上去互相嫌弃，却偏偏秤不离砣。那会儿王杰希偶尔还会被方士谦拎着上网游四处溜达，闲着没事就调戏一下普通玩家，或者去刷把材料。微草上下哪有人敢这样明目张胆浪费王杰希的时间，但方士谦就是立志要做王杰希生命里的方大爷。
眼前的王杰希，头发丝儿都透着一股低落。
周泽楷拍了拍他的后背。他不善言辞，想安慰也有心无力。而他又是个一杯倒，陪王杰希喝酒都是奢望，何况这人自己也不怎么能喝。
幸好王杰希也并不需要安慰。
这个赛季刚开始方士谦就跟他提过这件事，训练营里也有他亲自带起来的徒弟，能不能赶上他不好说，但至少在转会窗之前能让微草平稳过渡。方士谦这个打算他一直都知道，只是今天提起林杰，让他想起了当年在休息室里等着新赛季发布会的自己。
那时方士谦一进来就给他甩脸色，他不明白哪里得罪了这位前辈，也不乐意开口问。两个人就这么在休息室里互不理睬，直到当时的微草队长林杰推门进来。
林杰把王不留行和队长的位置交给他，那份对他，对微草，对荣耀的无限期许，也都压在了刚满十八岁的他身上。
一晃眼，五年过去了。
他不知道自己这个微草队长做得怎么样，现在也还不是追问足够好与否的时候。无论谁离开，无论他们什么时候离开，他都仍然会扛着微草，势无可阻地往前飞。
因为这是他的荣耀。
王杰希仰头，喝完剩下的酒，回头盯着周泽楷看了半晌，伸手去抱他。
周泽楷浑身僵硬，背都绷直了，随着王杰希在他肩上愈发平稳悠长的呼吸，又逐渐放松下来。他揉揉王杰希的头发，踌躇半晌，小心翼翼地抱住这个人，长舒一口气。
这也许会是他们一生中最亲密的时刻。
王杰希一无所知地被他抱着，他仔细探听他的呼吸，慎之又慎地释放那些隐秘的欢喜。午夜的街道行人稀稀落落的，他们坐在树影下，被安稳地笼罩在一片黑色的阴影里，难以被察觉，也难以被惊动。他仰头看向夜色沉沉的天空，仍然半点星光也无。他却觉得这是一个无风自凉的星夜，有流星坠落在肩上，也有火焰灼烧在心底，几乎要烫出汹涌的眼泪。
周泽楷不由得抱得更紧了些，小心地靠在他肩上，轻吸一口气，满足到有点心酸。
眼前的小区一栋栋楼几乎都熄了灯，唯有保安处灯火通明。王杰希已经昏睡了过去，他不忍心叫醒他，只好四下摸索，在他衣兜里找到手机。
没设密码，周泽楷松了口气，点开通讯录，找到他家人的号码，发了条短信。王杰希爸妈闻讯，很快就下了楼，一看王杰希整个人挂在一个眉清目秀一脸窘迫的男生身上，都吓了一跳。
“哎哟，这孩子！”母亲嗅到儿子身上微微的酒气，情不自禁拧了他一把。王杰希闷哼一声，没有醒过来的意思。
王杰希他爸一边扶起儿子，一边打量周泽楷。儿子的队友他都认得，这男孩儿却面生。他正想开口问，端详许久的王妈妈冷不丁开口，还带着点儿欣喜，“你是轮回的周队长？”
周泽楷手足无措，也不知道王杰希妈妈从哪里知道的他，只好抿着嘴点点头。
“我就知道！我看过你和那个小苏姑娘拍的广告！”王杰希妈妈说，“上次路过王府井，我看到你俩的纸板还合了个影儿，旁边姑娘都以为我魔怔了。”
周泽楷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脸，小声地跟他们说再见。王杰希老妈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
“半夜了都，你要上哪去？”阿姨铿锵有力，“地铁早就停了，这会儿也不好叫车。你们是来看比赛的吧？明儿啥时候回去，先在这儿住一晚？王杰希喝成这样还麻烦你送他回来，等他醒了我收拾他。”
周泽楷连忙摆手，道了谢，说不方便。
“这有啥不方便的？”王妈妈上下看他两眼，“你和王杰希个儿差不多，穿他两件睡衣也算不得什么。”
周泽楷更慌张了，无奈他这遣词造句完全招架不住中气十足的王杰希老妈，何况还有个捧哏一流的王爸在一旁帮腔。他只好应允下来，给经理和江波涛打了个电话，低着头，跟着这一家三口上了楼。
进电梯的时候王爸把王杰希的头磕了一下，王妈妈眉头一扬，王爸脖子一缩，眼看是一顿暴风骤雨。王杰希迷迷糊糊地伸手，嘟囔着摸了摸自己磕红的额头，又睡了过去。王妈妈连忙憋笑，拧拧王爸。
“瞧你这傻儿子。”
“这不是随你嘛。”
王爸挨了重重一拧，小声地“哎哟”起来。
周泽楷站在一旁，看看他们，又看看昏睡中的王杰希，无声地笑了起来。
07
王杰希迷迷糊糊中摸到一个毛茸茸的东西，还带着温度。
他一下就吓醒了，猛地坐起来，窗外深蓝的天空微微透着光。他费力地辨认着，发现周泽楷趴在他床边，抱了一个枕头，安安静静地睡着。自己刚刚应该是不小心摸到了他的头。
怎么回事？？
他挠挠头，开始仔细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而后神情复杂地看向周泽楷。
“……我又不会吃人。”
他微微叹口气，小心翼翼地下了床，想把周泽楷搬上去。
昨晚他昏昏沉沉的，倒也没有完全睡死。他爸下楼拖着他走的时候，他就知道老妈也把周泽楷带回了家。老房子没有多余的客房，周泽楷坚持要睡沙发，他妈死活不肯，哪有让客人睡客厅的道理。周泽楷只好妥协，睡到了他的房间。
屋里这么一张躺俩胖子都绰绰有余的床，但周泽楷偏偏不肯躺。
要在不惊动他的情况下把人扛上床，也未免难于上青天。王杰希站在他背后，左转转右转转，认命般直接把他连拖带抱，小心地放在床上，差点闪了腰。周泽楷居然没醒，只是翻了个身，鼻息间透出小小的“唔嗯”声，仍在睡梦中。
王杰希松了口气，给他盖好被子，小心地躺在另一边，看着天花板。他睡眠不怎么样，半夜醒了就再也睡不着了，昨儿多亏那几罐啤酒，还睡得挺沉。只可惜没有喝断片，他现在想起来都有点臊。
王杰希偏过头，看向枕边的周泽楷。看着没几两肉的脸颊压在枕头上，竟也挤出了小孩儿般鼓鼓的胖脸蛋。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想摸摸他的脸，手指一碰到周泽楷有如羽绒的睫毛，却像惊醒似的，迅速收回手。
疯了。
收回手的一瞬，脑海里响起的居然不是自责或懊恼，而是一个魔鬼般滴满诱惑的声线：没有人看到，周泽楷本人也不会知道，你只是想摸摸脸，怕什么。
幸好他是王杰希。
他只是安静地看着熟睡的周泽楷，手搁在被子底下，所有的冲动与不合时宜一并烟消云散。在周泽楷面前分心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哪怕眼前的面孔并不如平日顾盼神飞，只这被子里露出的小半张睡脸，他也觉得自己可以看到天亮，看着这张脸一点一点被窗外的光照亮，最后再睁开惺忪睡眼。
逐渐明亮起来的晨光里，王杰希头一次发现，自己也是个可以心软得一塌糊涂的人。
夏休过后，新赛季就紧锣密鼓地开始了。
队伍成绩越亮眼，周泽楷的身价也越水涨船高。这赛季一开始他就续了全部广告合约，要谈的项目还有一摞。从第五赛季的八强到上赛季的四强，眼下轮回夺冠呼声极高，精明的合作商就纷纷上门，想提早谈妥合约。等到轮回夺了冠再谈，那周泽楷的身价、轮回战队的冠名赞助费用可就不能同日而语了。
今天要拍摄新赛季的宣传海报，和苏沐橙一起。
苏沐橙是联盟史上第一位成功打造的明星型选手，本身有一定实力，外形极其亮眼，出道以来就一直是嘉世的摇钱树。哪怕在嘉世日渐式微的今天，苏沐橙在玩家群体中仍然拥有极高人气，也仍然是联盟商业价值第一的选手。不过，如果轮回战队能在这赛季成功夺冠，这个第一恐怕就要易主了。
“小周来啦！”
苏沐橙朝周泽楷挥挥手。气温高企，她递给周泽楷一瓶冰镇可乐。周泽楷接过饮料，腼腆地看着她笑，坐在她旁边。
他们合作多次，鉴于周泽楷的个性，交流不多，但脸熟也是熟。联合代言的品牌非常喜欢打“金童玉女”牌，高明与否不好说，但一直在用说明确有受众。偶尔苏沐橙看看海报上的自己和周泽楷，也真觉得只看脸他们是挺配的。
工作人员还在搭场地，苏沐橙掏出平板看电视剧打发时间，片头广告居然就是上赛季他们做的零食广告。她把平板横到周泽楷面前，笑嘻嘻地让他看——为了撩动少女心，他在里面有几句极其羞耻的台词。
周泽楷立刻扭开脸，耳根红红的，看天看地看风景，死活不看苏沐橙的平板。
调戏害羞后辈的目的达成，苏沐橙笑了好一会儿，收回平板，窝在沙发里看剧。过了一会儿，她坐起来左顾右盼，发现嘉世和轮回跟来的助理都没在附近，就飞快地从包包里掏出几袋小零食，悄咪咪地塞了些到周泽楷那边，严谨肃穆如地下党交换情报。周泽楷抬头，两人目光一碰，心领神会。
他们俩商活多，饮食上被看得很严，身材管理被纳入大明星管理条例第一号。但他们俩到现在也不觉得自己是大明星。都是游戏肥宅，有人摇摇薯条蜜汁手扒鸡电脑面前熬一宿，有人水煮蛋蔬菜沙拉11点熄灯。神仙看了都想下凡。
“下个活动好像是深圳。”苏沐橙偷吃起来像小仓鼠，“深圳有吃的吧？”
“不知道。”周泽楷挠挠头。
“有得吃我喊你哦！”
“好！”
半决赛中微草对上了轮回，蓝雨对上了烟雨。
后一队还好，打得中规中矩平静无波，双方都是老牌队伍，蓝雨的实力更胜一筹，率先挺进总决赛也是意料之中。而微草VS轮回却火花四射。一个是去年的冠军队，一个是今年的夺冠大热门，双方队长还都一出道就接手核心出任队长，把曾经籍籍无名的战队带到如今的地位。所有电竞媒体都恨不得把这两队煽动到聚众斗殴，能看到他们互放狠话都想开香槟。
这显然只能是一种奢望。王杰希出道多年，大大小小的采访从来滴水不漏；周泽楷就更不用想了，他根本连水花都不给你，回话就那么几个字，你能拿他怎么办。
两个人连赛前握手都是相视一笑，半分较劲儿的火苗都抓不到。
记者们苦于无处下手的时候，轮回却主客场连下两城，强势淘汰微草，最终挺进总决赛。团队赛中轮回那毁誉参半的“一人战队”之势展现得淋漓尽致，周泽楷毫无瑕疵的个人发挥引领轮回，大军压境般击溃了微草。
一场双方队伍对胜利的角逐，在老道的电竞记者笔下，成了王杰希与周泽楷之间两种战术风格的对决。
王杰希当年为求与团队融合，放弃了自己标志性的魔术师打法，整合出一个更紧凑的微草。而轮回却是彻头彻尾的以周泽楷为主导，从战术到配合上，都极力要求队员向周泽楷靠拢，让他拥有最好最大的发挥空间，打出致命杀招。
这种个人英雄主义对团队至上主义的淘汰，实在是无与伦比的噱头。一时间各类媒体的相关报道都血雨腥风，也把周泽楷的人气再度推向一个顶峰。
“周队现在是什么心情呢？”
微草与轮回的第二轮比赛结束，记者堵得水泄不通，把轮回全队团团围住。
“嗯……”周泽楷沉思半晌，看向提问的记者，“还好啊！”
“还好？只是这样而已吗？”记者显然不信，后起之秀力克老牌劲旅，直接淘汰了去年的冠军队，怎么可能只是还好而已？
周泽楷想了想，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别的想法了，就又“嗯”了一声。
记者：“……”
轮回队员集体低下头，以免被记者拍到憋笑的画面。
采访潦草结束，周泽楷和队友从选手通道撤离场馆。微草一行人恰好还没走。王杰希双手抱胸站在墙边，脸上没什么多余的表情。队员们围在他身边，看起来像是在回顾方才的比赛。
王杰希似有感应，抬起头看向他这边，愣了一下，随即轻笑，“恭喜。”
周泽楷看着他，细微的喜悦慢慢浮上眼底。
两队点头告别，再无余话。
次日晚上周泽楷弹了弹王杰希的可乐之王，给他发了一张经理最近抱来俱乐部养的小猫的照片。
他不知道王杰希什么时候会上这个搁置已久的号，一般人没什么事也不会挂着两个QQ。能给这个号发消息，他就根本不指望王杰希回复。
如果王杰希忘了这个号就更好了，他可以每天都对着头像永远是灰色的聊天对象随意发些什么。可以是一张轮回楼下猫窝的照片，也可以是一点比赛的感悟，还可以是一句简简单单的“晚安，睡了”。
不需要回应，也无人知晓。
他抱着手机躺在床上，那一罐可乐亮了起来，“你新养的猫？”
“俱乐部的。”
“可爱。”王杰希回复，“眼睛有点像你。”
周泽楷坐起来，看了看镜中的自己，又看了看猫。
看上去完全不像，又好像是有点像。
他还在神游，王杰希又弹他，“你怎么每次都在这个号找我？”
因为我根本不想你回复。
……而且你的王不留行根本没加我。
他一说，王杰希无语半天，“我不加你，你不会加我？”
“……”
他说得太有道理，周泽楷无言以对。
“算了，不加也无所谓。反正你总能找到我的。”
总能找到我的。
周泽楷愣了一下，突然紧紧握住手机。
这一瞬间的欢喜和难过像潮水一样，四面八方浩浩荡荡地把他包围。
明知王杰希大概就是随口这么一说，他却还是高兴得不得了，一点渺茫的希望像星火一样，缓缓升腾在漆黑的夜空。他怀揣着这一点无声无息的期许站在原地，既希望王杰希什么时候能稍微察觉一点点，又祈祷他永远都不会发现，永远一无所知。
他在反复的欢喜与难过之间，几乎要分裂开来。
王杰希看他没回复，也不奇怪，很多时候就是他说一段周泽楷回一句的。他想了想，问周泽楷想说什么，是不是跟昨晚的比赛有关。
周泽楷深吸一口气，慢慢回复，“怕又有人喝醉，坐街上哭。”
王杰希怔愣几秒，随即反应过来，周泽楷居然还会说垃圾话。
虽然是这种攻击力近乎零的垃圾话。
老对手黄少天的垃圾话他领教过，再往前追溯，叶秋的垃圾话也一流。这两人在他生命里简直是流水的对手铁打的人肉沙包，走过路过都想捶两下。而周泽楷这一句基本属于猫咪伸出的爪子，也不晓得能不能抓出几条血痕。
“放心。”王杰希说，“要是每输一次都跑去喝酒，我早就在第六赛季总决赛那天喝进医院了。”
“是怕你难过。”
王杰希到底什么样他不能说一清二楚，但也绝对肯定这人不会因为输了比赛就跑去买醉。昨天那场一锤定音的比赛结束后，各种报道满天飞，对轮回明褒暗贬的不少，对微草乃至多年前王杰希改变打法口诛笔伐的更多。总有人信誓旦旦地说只要魔术师重出江湖，这两场比赛的局面绝对会逆转。
你们以为轮回是什么啊，你们又以为王杰希在干什么啊。
他不怕任何流言蜚语，流言蜚语就只能是流言蜚语，成不了真也上不得台面。他知道自己和队友可以走多远，现在的每一步都不会是轮回的极限。最好的回敬永远是荣耀加身，说不通的道理就应该换成迎头痛击。
但他无法忍受王杰希一切的努力都被否定。
他记得十六岁那年来邀请他的王杰希；也记得第四赛季如龙磨爪去鳞般把自己一寸寸骨血打碎熔入微草的王杰希；记得去年微草夺冠之夜，王杰希被啤酒放倒，跟他说方士谦要退役，跟他说林杰肯定还在看着他和微草，跟他说自己还会一直走下去，直到哪天再也走不动。
他这么骄傲的一个人，你们怎么会知道。
周泽楷拉起被子盖住头，片刻之后又踢开被子。王杰希回了他长长几段话。
不知是和他心有灵犀，还是也看了最近铺天盖地的报道，王杰希字里行间语气平静。他早就用两个冠军证明过自己当初的决定，根本不需要向任何人解释，也不需要向什么人交待。主攻是他，指挥是他，如果重现魔术师有用，那还需要其他人来提醒他吗？
无论“一人战队”产生的最初到底是嘲讽还是嫉妒，周泽楷的实力和表现都配得起这四个字，仅此而已。比赛就是比赛，数据就是数据，高下立判胜负分明，比相当一部分人要来得坦荡明了且磊落。
周泽楷还在仔细读着他这小论文，王杰希坐在电脑前，看着自己长长的对话框，慌张与震惊突如其来。相似的问题也不是没人提过，他素来都是爱谁谁的，不会向谁解释也懒得解释。可当周泽楷跟他说“怕你难过”，他却忽然有了一股倾诉欲。
想让他知道自己根本不在乎，想让他清楚自己真实的看法，想让他……安心。
最后一个念头掠过脑海，王杰希一惊，打翻了一杯水。水杯泡了键盘就畏罪潜逃，滚了几圈，哐啷一声碎在地上。
动静有点大，隔壁宿舍的邓复升听见，走出来敲敲他的门，问他怎么了。
“没事儿，吓了一跳，不小心打翻杯子了。”王杰希回道，“你还没睡？”
邓复升在门外转了一圈，附近没有别的队员，就放心地靠在门上，对着他的队长兼同期好友抒发襟怀，“老王，这么多年了，头一回见你这么一惊一乍的。”
“你不睡觉就等着埋汰我呢？”
邓复升笑了一会儿，“怎么听着你有点儿紧张啊，偷偷在屋里和对象聊天呢？对象要结婚还是要分手，怎么就水淹键盘了？”
他刚刚和杨聪聊天，两个人话题围绕王杰希侃了好久，一时没收住，这话纯属调侃。奈何王杰希这会儿心里七上八下惊疑不定的，一听他这话，眉头还猛地跳了跳。
他转头看向屏幕，周泽楷已经回复了。
“那就好。”
“放心了。”
“睡了，晚安。”
头像暗了下去。
王杰希拉开椅子，手脚僵硬地坐下，看着聊天窗口发了好一会儿呆。
“复升。”他忽然说。
“哎！”邓复升居然还在门外，“咋了？”
“我今年几岁来着？”
邓复升一愣，不知道他怎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老老实实给他算，“你7月生日嘛，过生日就满23了。”
“哦。”王杰希应了一声，再没说话。
怎么了这是？今儿个老王怕是上错机油了。
邓复升一头雾水，看他不再有动静，就一溜烟跑回屋里，继续跟杨聪臭贫。王杰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在椅子上，看着天花板。
23岁，初恋，对方是个男孩子。
听上去就很像一段旷世奇缘的开始。
王杰希面无表情地想。
08
周泽楷从选手通道离开场馆，天河体育中心星夜绚烂。他站在场馆外，仰头看着这个城市的夜色。珠江畔的广州塔耸立在辽阔的夜幕里，灯火绚丽仿佛永不熄灭。
荣耀职业联盟迎来了史上首次提前结束的总决赛，轮回战队成为第五支总冠军队伍。
在广州这片陌生的土地加冕为王，掌声与欢呼自然算不得热烈。可蓝雨主场的沉默，也像无声的颂歌。
周泽楷回头想看看队友，被吴启和杜明一左一右扑上来糊住了。吕泊远转了一圈发现挤不下，回头就把江波涛抱了个结结实实。江波涛被勒得喘不过气，颤颤巍巍地伸出手，企图拽住方明华的衣角。
方明华笑嘻嘻地远离这个漩涡中心，挪到开阔的地方，举起手机对着广州塔咔嚓一下，发给他远在上海的妻子。杜明扒着周泽楷的脖子，顿了顿，说，“我们是冠军……我们是冠军！”
切切实实的喜气，还加了一点湿漉漉的哽咽。
是的，他们是冠军。
吴启拍拍杜明的肩膀。周泽楷垂眸，看着他毛茸茸的脑袋，也拍了拍他的肩膀。他的不善言辞在这种时刻总是会被放到最大，天生就少了一张舌头能拧出花的嘴，要鼓舞人心或是煽情催泪，都实在为难他。
幸好他站在这里，就已经足够了。
像海上的航标，灯塔所在即是启明星，驱散夜航途中的迷雾和阴云。
周泽楷站在一边，看吴启哄小孩儿似的哄杜明，看江波涛生无可恋地被吕泊远勒着脖子往脸上啵唧，笑得眼睛眯起来。方明华走过来，对他说了声谢谢。
声音微微发颤。
周泽楷呆呆地看着他。方明华没再说什么，只是张开双臂，给了他一个熊抱。
他其实是个很内敛的人，周泽楷也是。哪怕他们是相伴最久的队友，也很少会像其他人一样上来就勾肩搭背。顶了天也就是拉两把椅子坐一起，周泽楷笑眯眯地听他说他的妻子他那海滨小城的老家还有战队食堂最近的菜色。偶尔他会问小周你有没有喜欢的人啊，周泽楷笑弯了眼睛说不告诉你。两个人傻兮兮地笑成一团。
但他现在就是很想抱一抱周泽楷，告诉自己也告诉对方，那年夏天那个看起来相当冒进的决定到底有多正确。他一直都害怕自己当时多多少少都掺了点冲动的决定害了张益玮也害了俱乐部，还把周泽楷过早地锁进沉重的镣铐里。是功是过，他没有把握。
而周泽楷把压在他肩上的期望，一点一点，全部变成了实景，淋漓尽致地展现在他们面前。
除了谢谢，他竟不知要再说什么了。
轮回夺冠之后，周泽楷从民间到官方都成为了无可置疑的联盟领军人物，几乎就是一个传奇，让联盟的造星运动获得空前成功。第五赛季前的轮回有多惨，周泽楷的出现就有多可歌可泣。轮回所有的美梦，都是从拥有周泽楷开始的。
而今这个美梦做到了顶点，周泽楷荣耀加身，梦的边缘都随之镶上了金边。
用美梦这个词也不太妥当，因为轮回如今拥有的都是实打实一步步得来的。但这一切实在太过梦幻，梦幻得就像一本男频网文。周泽楷是诞生在小破船上的天才男主角，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把一艘破船翻修成了豪华巨轮。
这个夏天轮回忙得人仰马翻，周泽楷尤甚，各类商业活动应接不暇，还有联盟那边的推广宣传活动。他个人条件太突出，第八赛季这个新鲜热辣的冠军又给他盖上了金光闪闪的实力认证，于是顺理成章或说众望所归，一跃成为联盟和各大赞助商眼中最好的摇钱树。无论是联盟还是轮回，都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明星效应的好处。
王杰希接了个电话，对面半天不说话。
他很耐心，也不出声，记忆里这是周泽楷第一次给他打电话。要么有什么事情十万火急，要么就是周泽楷单纯想找他，进行灵魂的交流无声的唠嗑。
“王杰希。”电话那头的声音有气无力。
“这是怎么了？搬了一天砖似的。”
“明明是半个月。”
“冯主席对你真是寄予厚望……怎么着，这是想让我帮你搬点儿？”
电话那头沉默片刻，“在北京。”
“北京欢迎你。”王杰希说，想了想补上一句，“我也欢迎你。”
“……”周泽楷又沉默了一会儿，直接挂掉电话。
“……生气了？”
王杰希对着手机目瞪口呆，转眼就发现这破小孩在微信上弹了弹他，给他共享了实时位置。这场景眼熟。好像他曾经也干过类似的，还是在喝昏了头的状态下，最后被周泽楷送回了家……
王杰希及时终止回忆，拿钱包换鞋一气呵成行云流水，回头跟母亲说要出门。
“这么热的天你上哪儿去？”他妈一双火眼金睛，“看你这样子，对象啊？”
八字还没一撇呢，承您贵言了。
“去见一个朋友。”
“谁，我认得不？”
“周泽楷。”他说完就要走。老妈一个箭步上前，拉住他的手，目光灼灼，“小周队长在北京啊，那你带他回家吃个饭？”
王杰希不接茬。没爽快答应那就是不愿意，当妈的撇撇嘴，倒也没再说什么。她回头从抽屉里抽出一个海报筒，递到他手里，热切又小声地说，“那什么，你见到他，给我要个亲笔签名！”
……原来周泽楷的粉丝上至八十下至十八涵盖男女乃至跨性别人群真不是轮回瞎吹的。王杰希有一瞬间从老妈脸上看到了他爸年轻时都未必见识过的、少女般的娇羞。
他拆开海报筒，发现是第八赛季全明星系列海报，海报上是当时压轴出场的周泽楷。集万千光辉于一身而他却神情腼腆，仿佛背后那个闪着钻石光芒的舞台不是属于他的所在。
王杰希静静看了一会儿，把海报塞回给老妈。
“您先好好收着。说不定，以后不用看海报也能见着他了。”
周泽楷缩在被窝里，被迟到的羞耻感慢慢凌迟着。
难得一个不用搬砖的下午，他一觉睡醒，在床上滚了滚，突然就很想见王杰希。本来他想问王杰希在哪里，有没有空，要不要见面。他已经全副武装准备好，随时能出门。
但电话一接通，话到了嘴边，他才发现完全说不出口。
用朋友的身份去看，这不是什么大问题，随随便便就能开口。可惜他对自己的定位是另有所图的暗恋者，于是每一句话自己读起来都显得别有用心。而王杰希太能打岔，他一开口，周泽楷就忘了要怎么圆下去，实在圆不下去了，就挂电话。挂完忽然脑子一热，给他发了定位。
羞耻感这种东西，如果不能一开始就来，那我希望它永远都不要来！周泽楷带着在他全身上下秋游了一圈才抵达他脑子的羞耻感，把自己严严实实地藏进被窝里。
而楼下的王杰希，有点急。
北京的路况从没有这么好过，好到仿佛他正前去向心上人求婚，全世界都给他让路似的。他到了周泽楷下榻的酒店，电话打过去没人接。
以他对周泽楷的了解，足以断定这人十有八九是发完定位才后知后觉地害羞和神游。如果手机还是静音模式，就基本没法发现有一个北京单身纯情男孩正通过电波热切等待着一个灵魂的交流。
王杰希一边在七月的高温下热得飙汗，一边还觉得这样的周泽楷真是可爱。
啊救命。
“王队？”江波涛从酒店大堂出来，疑惑地和门口的王杰希打了个招呼，“来找队长？”
“你这是要出去？”
“是啊，经理在谈合作，我有事要去找他。”江波涛一边笑一边带他上电梯，忽然想起第七赛季总决赛那天周泽楷说要去见王杰希，最后还在他家留宿的事。
关系应该不错。他想了想，把公关部发来的邮件，挑了几张截图给王杰希看。
王杰希本来还有点奇怪，一看截图上那大写加粗的“周泽楷苏沐橙恋情”之类的标题，心里一沉，看向江波涛。
江波涛苦笑，“中午公关部给我发了这个。一个匿名论坛上发的队长和苏姐在一起互动的图，已经有人转到微博上去了，估计我们晚上就得发个声明。”
王杰希沉默片刻，“澄清？”
“我们还没去问队长……如果这是误会还好，公关部那边文案都写好了。”江波涛顿了顿，说，“就怕是真的。”
王杰希不说话。
“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和队长说这件事……听说王队和队长关系不错，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江波涛一脸为难，犹豫道，“如果确实是真的，希望你能和我一起说服队长，先否认关系，把这件事压下去。按我们和嘉世现在的状况，两家选手谈恋爱……对之前和现在谈的合作都是不小的打击。”
他叹了口气，也不指望王杰希能答应他。假如真如他所想，王杰希和队长是很好的朋友，那也绝对是先站在队长那边的。他们家队长一直兢兢业业任劳任怨，作为队友和朋友，周泽楷交了女朋友他当然替他高兴。可作为副队，他又不得不为战队的利益考虑。联盟一心要打造电竞明星扩大自身影响力，可明星效应的负面影响却要周泽楷和他的战队去承担。
王杰希看了他一眼，“你不用想太多，我觉得不是。”
“可是照片……公关部已经确定不是合成的了，看上去也很亲密……”
我还和周泽楷睡过一张床，当时要是光着膀子拍个照，你们不得跳起来了。王杰希心底的惶急波纹般一圈圈扩散，但仍然不动声色，“你信他好了。”
他不再说话，江波涛点头，也不再多问。出了电梯，江波涛就走到周泽楷房间前轻轻敲门，“小周？在休息吗？”
周泽楷裹着被子，粽子似的，一下子跳下床，噔噔噔跑来开门，看江波涛是不是给他带了冰镇豆腐花。
拉开门就对上了一双熟悉的大小眼。
“……”
他立刻关门，回头把被子丢回床上，呼噜了一把自己那乱翘毛的头发。
周泽楷深呼吸，重新开门。
“……你们在笑！”
“我没有！”王杰希和江波涛异口同声。但江波涛控制表情的能力显然赶不上王杰希，他一脸高冷地憋了会儿，最后还是大笑起来，“小周你……队长你……”
周泽楷想把他的副队拖进房里包上被子暴打一顿。
“好了好了，我还要去见经理。”江波涛眼看要填满周泽楷的羞耻槽，连忙打岔，“王队说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没接，我就带他上来找你。”
他看了看王杰希，又往电梯方向去了。
空气寂静下来，王杰希在沙发上摆弄手机，表情不太好。周泽楷给他倒了杯水，坐在床上看着他发呆。
“……你，你交女朋友了？”
周泽楷一愣，完全不知道为什么开场白是这样一句话，立刻使劲儿摇头。死里逃生般的神色从王杰希脸上一闪而过，他把手机递给他看。
微博的实时热搜是他和苏沐橙的绯闻，点进去就被上次拍海报的场照刷了屏。苏沐橙悄悄给他塞零食的，他看着苏沐橙笑的，苏沐橙给他递平板他扭头红了脸的，每一个角度每一张照片，全部成了他们热恋的证据。
太阳穴突突的疼，他抬头看着王杰希，“不是……没有！”
“我知道。”王杰希坐到他身边，“但是你的副队很担心你。这些照片确实比较亲密，他刚刚就是接到公关部通知，去找你们经理商量这件事的。看这些评论，你也知道这件事最好的处理方式是什么。但他以为你们真在一起了，担心处理不好影响你的情绪，就不敢直接跟你说。”
周泽楷立刻就要给江波涛打电话，点到通讯录才想起这不是自己的手机。
真是慌到糊涂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慌张，没影儿的事，却要公关部费力气澄清，还连累了苏沐橙。他在乱糟糟的床上摸了半天，也找不到手机在哪儿。
“就拿我手机打也没事。”王杰希在身后说。
他走到落地窗边，瞟了一眼外面的风景，又看向周泽楷。
周泽楷实在紧张得有点出奇，完全不像他。明明就不是真的，那还有什么好紧张的呢？战队官方的澄清声明一出，再加上当事人的简单回应，不管别人信不信，明面上就算是救了火。可他看上去还是很在意这件假新闻，在意到手忙脚乱的地步。
目光又转向了窗外的风景，纷杂的想法弹幕一样在脑子里刷屏，王杰希忽然想到一种可能性。
一种他不愿意相信的可能性。
周泽楷打完电话，刚把手机递到王杰希手里，就被他抓住了手。
“你手有点凉。”王杰希看着他，也没放开手。
周泽楷低下头，心里有点忐忑。
王杰希不说话，片刻之后就放开了他的手。这里隔音不算特别好，窗外高唱的蝉鸣和房里冷气机窸窸窣窣的声音交叠，给屋里的气氛加热又降温。周泽楷在这种沉默里一直低垂着眼睛，安静到近乎认命，等待着一场审判。
“有些问题，我很想问。”王杰希终于开口，“我不知道能不能问。”
“……问。”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周泽楷沉默了一会儿，“是。”
猜测被证实，但王杰希完全高兴不起来。
“你怕对方误会这件事，”他垂着眼睛，每一个字都像锤子一样砸在他心上，“所以这么紧张？”
周泽楷“嗯”了一声。
他已经完全不能在王杰希面前隐藏下去了。这个人正一步一步往他心底逼近，把他的秘密从暗无天日的深潭里捞出来暴晒。
“那个人……你们交往了？”
周泽楷摇摇头，“只是我暗恋。”
王杰希没想到会是这个答案。
周泽楷毫无疑问会得到全世界的宠爱。他赐予这个世界无数个激动人心的瞬间，而爱意，仰慕，崇拜，都是他理应拥有的回报。这一切应是唾手可得的，只要他愿意伸出手。
可他竟然在暗处偷偷地恋慕着一个人。
“那……”王杰希罕见地语塞起来，“我……我认识那个人吗？”
周泽楷看了他好一会儿，点点头。
王杰希沉默良久。
他像踩在宇宙飞船上，在星际间漫无目的地游荡了一圈，找不到起点也找不到终点，惶惑地看着擦肩而过的星云，却不知道应该在哪一颗星球降落。
他抱着破釜沉舟鱼死网破一了百了等等伤心到乱七八糟的心情，问，“谁？”
周泽楷抿着嘴，摇了摇头。
“为什么？”王杰希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轻松随意一点，笑了笑，“难道你还怕我多事到去和那人说吗？”
“不是。”周泽楷秒答。他抬头看着王杰希，眼睛亮得像盈着一汪水，小心翼翼地敛起了所有难过的痕迹。
“告诉了你，”他深吸一口气，看着王杰希笑，坦然又平静，“就变成明恋了。”
王杰希克制住所有涌上来的失落和伤心，不由自主地站直身子。窗外的行道树在狂风中摇摇欲坠，枝桠把热烈的日光切割成一地摇晃的碎金。周泽楷最后一句话不断在他脑海里回响，像古钟沉重的回音，一下下撞击着他的神经。
不对，等等！
他猛地回过头，像一个准备好挨打却忽而被奖励糖果的孩子，呆呆地看着周泽楷。
周泽楷慢慢走到他面前，眉睫低垂，沉默地握住他的手。
对方手心的触感自手掌蜿蜒而上，电流一样灼烧着他的皮肤。这双手似乎微微颤抖着，皮肤下的温度却淌着和本人如出一辙的沉默与柔韧，无声无息地笼罩了他。
他一动不动，如坠梦中。
“王杰希。”
周泽楷抬起湿润的眼睛，视线交融的瞬间立刻扭开头，却又努力转回来，目光直直撞入他眼底。他似乎用尽了全身的力量，幽邃的眼瞳中燃起热烈的光焰。
“我喜欢你。”
无尽而嘹亮的蝉鸣里，王杰希那一向很灵光的脑袋突然当机了。
09
“上飞机了？”
“在等。”
“孙翔在你旁边？”
“不在。”周泽楷笑起来，“干嘛？”
“下了飞机到集训中心，先别进去。往左边溜，我在车上等你。”
周泽楷疑惑起来，“去哪儿？”
“马上就知道了。”王杰希说，“现在不能告诉你，不然你没法安心坐飞机。”
……你这样我已经没法坐飞机了。
周泽楷无语，回头看了看一直在玩手机的孙翔，起身走到角落。
“要做队友了！”他的声音里浸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我们俩的职业相性其实不怎么样，想搭档估计悬。”
“……”
这人怎么一点都不浪漫。周泽楷不高兴，“要听好听的。”
“王不留行和一枪穿云搭不搭有什么要紧？”王杰希说，“我们俩搭就好了。”
明知对方看不到，周泽楷还是不自觉低下头，浅浅的红自耳根爬上他的腮颊。
这是第十赛季的尾声，决赛失利的烟尘犹在眼前漫着失落的光影，他们却已然迎来一个更高的竞技舞台，要奔赴更远的未来。
周泽楷挂了电话，悄悄走到孙翔身后，看他到底为什么一直在屏幕上戳戳戳。只见孙翔在七期的小群里飞快敲着字，表示一定要在世邀赛上锤爆其他国家的选手，把第十赛季憋的一口气都发泄出来。
他难得有这么慷慨激昂的时候，连带同样入选国家队的唐昊也被感染。周泽楷看得有趣，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他刚剃的板寸，手心被扎得痒痒的。
孙翔一激灵，捧着手机就蹦起来，“吓我干嘛！”
周泽楷只是看着他笑。
第九赛季的总决赛，他们险胜霸图，也暴露了队伍配置中至今都没能很好弥补的缺陷。神枪手并不是一个适合担当正面主攻手的职业，同为枪系选手的枪炮师苏沐橙、弹药专家张佳乐等，都是策应和辅助的一把好手。轮回的战术一直以来都是围绕周泽楷的一枪穿云进行的，对手也从来都紧盯着一枪穿云。那轮磨人的决赛一结束，俱乐部上上下下都意识到，他们极其需要一个正面主攻手来分压，减轻周泽楷所受到的钳制。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孙翔来到了轮回。
他是第七赛季出道的天才选手，自王杰希之后第二个没有新人墙的新秀。这份才华太过耀眼，被内部矛盾重重的嘉世从母队越云挖了过去，却也没能挽回嘉世的颓势。
他来轮回报到那天，经理领着全队人去欢迎。周泽楷站在最前方，发现这个一向风评不好的大男生有点紧张，傻不愣登地站着，低着头任他打量，染过的头发比盛夏的烈日还刺眼。
江波涛不动声色地碰碰周泽楷，示意他这个队长是时候表示表示了。
周泽楷点点头。孙翔如今也是他们轮回儿童乐园的一份子了，经理昨晚就说要让孙翔感受到家的温暖，他和江波涛必须以身作则。
而家的第一要义就是不惮于直白地指出家人的缺点。
“孙翔。”
被点名的孙翔选手抬起头，硬着头皮跟这位据说有多沉默就有多凶残的新队长对视。
“头发有点……”周泽楷斟酌了半天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辣眼睛。”
轮回大楼前一片死寂。
“你可以说我人不好，”孙翔的表情龟裂了，“但你不可以说我的头发不好看！”
“颜色刺眼！”周泽楷连忙补充，一脸真诚，“要保护视力。”
“……”孙翔看着他的眼睛，陷入沉思，“你说得好像有点道理。”
他第二天就去找了据说是全上海最牛逼的时尚顾问Andy老师，重新设计了一个发型，还染了一个新发色。吴启和吕泊远看着都有点心动，纷纷加入了染发队伍，力图让轮回成为全联盟最时尚的彩虹战队。
而第十赛季的轮回没能取得第三冠，与三连冠王朝的梦想失之交臂。
孙翔这个腥风血雨的体质，一时间又成了众矢之的。前队友和嘉世之间的龃龉，一叶之秋的换主，连带嘉世最后挂牌出售，一股脑算到了他的头上。现在轮回没能完成连冠，他也被说成灾星，有激进的轮回粉丝甚至跑到官网官博底下留言，要求和孙翔解约。论坛上总有极尽恶毒之能事的帖子，恨不得言语化成最锋利的毒箭，把孙翔打下万丈深渊。
对这一切，孙翔毫无反应，只是默不作声地又去找了Andy老师，剃了个干净利落的板寸。
“翔哥你这是要遁入空门啊！”吕泊远拿了一支笔，在他脑袋上“笃笃笃”敲起来，假装敲木鱼，“这一次不能陪你剃光头了，姑且就让我们带发修行吧！”
孙翔终于被他念叨得崩溃了，一巴掌大力地拍在他屁股上，“滚！”
周泽楷混在其他人中间，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俩你追我打。
这一年来对孙翔到底有多少了解，他说不好。但是看着他的某些瞬间，周泽楷会想起第五赛季被困在新人墙、一整个夏天都在暗自发狠的自己。旁人的风言风语完全动摇不了他，唯一要战胜的，只有那个还不够强大的自己。
孙翔应该也是这样的心情吧。
孙翔被他看得心底毛毛的，忍不住往后缩，“你干什么？我卖艺不卖身的！”
“……”周泽楷抬腿给了他一下。
“你说这次国家队会选谁当队长？要是你上，能不能分我和唐昊一个宿舍？”
“不会是我。”周泽楷说。国家队的入选名单里队长众多，而且这回的一队之长不同寻常，免不了要和很多人打交道。他一个没嘴的葫芦，肯定不会被选上。
“我想也是。”孙翔挠挠头，“那是王杰希？”
周泽楷没说话，只是在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无声地笑了起来。
“是他就不太好办了……”孙翔苦恼。
“怎么？”
“你不觉得他很严肃吗！刘小别在他面前可老实了，说话都不敢大点儿声！”
“还好。”
“还好什么还好，问什么你都还好。”孙翔嘟囔，“算了，就这样吧！哪天你被绑架了，就说点儿谁谁谁的坏话，我们一听就知道情况不对了。”
周泽楷大笑，揉了揉他那扎手的脑袋瓜。
抵达集训中心已是傍晚时分，周泽楷下车拎出行李箱，看着前面在等他的孙翔，有点发愁。
“快点啊，我看很多人都来了，那是不是小事情啊！唐昊也来了！”孙翔踮起脚，不住往集训中心的大堂那边看，“我还以为只有咱们提前一天到呢！”
周泽楷拖着行李箱上前，拿手指戳戳他，满脸都写着拜托。
“干什么？”孙翔狐疑地看着他。两个人对视了一会儿，他忽而恍然大悟。
“早就想问你了！”他压低声音凑到他耳边，“我看你之前老收到北京来的快递，生日还有人送大蛋糕过来。你老实跟我说，是不是交了北京女朋友？”
周泽楷的脸迅速飞红，低着头不说话。
“她对你可真好。下次她要是去上海，私下给我们都见见呗！”孙翔感叹，“你这样谈恋爱不容易，可是这姑娘这么好，你坦白说，经理一定会体谅你的！”
不，他一定会飞来北京，把那人打死的。
周泽楷腹诽着，刚想说点儿什么，孙翔就伸手过来，拉走了他的行李箱。
“你是要去见她吧？那就快去，我先转一圈，看看环境怎么样。”
周泽楷目送他拖着两个大行李箱远去的背影，羞愧得无以复加。
孙翔！我答应你！要是王杰希当队长！我一定拼尽全力让他把你和唐昊分一间！
周泽楷下定决心，一溜烟往集训中心旁边跑。他的“北京女朋友”坐在车上，满眼笑意地看着他越走越近，探身给他开车门。
“可算到了，能赶上晚饭。”王杰希给他擦擦额上的细汗，一盒冰镇甜牛奶塞他手心里。
“去哪儿？”周泽楷拿吸管戳开封口。
“我家。”王杰希说，“见我爸妈。”
一口牛奶霎时梗在喉咙里，周泽楷瞪大眼睛，抓着他的手臂。
“决定进国家队之后我就跟他们说了，好悬没被打断腿。”王杰希笑起来，拍拍他的背免得真被一口奶噎着，“之前去上海看你爸妈，你爸气得想抡死我再抡死你，现在不也好了？”
“那是认命。”周泽楷紧紧抓着他的手，“你……没事？”
“一块肉都没少，看来我确实是亲生的。”王杰希笑着安慰他，“别怕，我妈一直很喜欢你。我爸么，退学去微草之后他就不爱管我了。”
“我不怕。”周泽楷看着他的眼睛，“可你——”
“我真的没问题。他们比我们想的要开明多了，虽然可能也只是认命。”王杰希抱住他，在他温热的肩窝上蹭了蹭，“他们一定也会很喜欢你的。”
“老王！”
“哎！”王杰希老爸从厨房探出头来。
“你鼓捣什么呢？”
“我做饭呢，这不是儿子和他对象要上门来了吗？”
“我木鱼呢？”
“我哪儿知道啊！”
王杰希老妈念叨了两句，翻来翻去也找不出自己的木鱼，只好摸出床头的佛珠，绕着屋子转了一圈，叹了叹气，闭上眼，一颗颗捻着珠子念起了佛。
王杰希老爸端着一碟糖醋鱼出来，看她这样子，乐了，“你要出家啊？”
“你懂什么，这叫心有猛虎细盘佛珠！”
“你昨天不是说想开了？”他爸挠挠头，“现在还想把孩子生吞活剥了不成？”
“谁说我要折腾他们俩了？王杰希不是我生的我要逼他上吊啊！”王杰希老妈啐他，神色复杂，“倒是你怎么接受得这么快？那天你手上的棍儿碗口粗，我以为你要打断他的腿来着。”
“这不是下不了手吗？”王杰希老爸说，“当年他一声不吭退学去打游戏，我说要打死他，他还不是活蹦乱跳到今天？这说明什么？说明我闲着没事就该去遛鸟，别跟这臭小子过不去，吃饱了撑的跟他犟。”
王杰希老妈沉默良久，泄了气，又忽而想起了什么似的，揪住他衣角。
“赶紧的，我们家房本儿银行卡存折什么的都拿出来我瞅瞅。”
王杰希老爸懵了，“你要干啥？”
“我不给他们脸色看，谁知道别人会不会给他们脸色看。”她把佛珠搁回床头，“听说现在这风气还不行，保不齐他们会被人说闲话。谁说他们闲话，我就上银行换一麻袋钢镚儿砸他个脑震荡！”
他爸肃然起敬：“好，不愧是能生出王杰希的女人！”
“饭做好了没在这叨叨的，饿着王杰希不要紧，饿着我儿媳妇就仔细你的皮！”
从电梯里出来，刚要掏出钥匙开门的王杰希：“……”
他转身看着低头闷笑的周泽楷，“我说什么来着？”
王杰希推开门，和周泽楷走进来，放下手上的大包小包，坦然地站在玄关处看着闻声抬头的二老。
“我回来了。”王杰希说。他回头看了看紧张得要冒汗的周泽楷，不自觉笑起来，又扭头看向自家爹娘，“爸，妈，这是我对象，周泽楷。”
周泽楷抬起头，脸红得像发烧，声音很低却又很清晰，“叔叔阿姨好。”
女人的目光落在他们紧紧牵着的手上，脸色凛然，一声不吭。王杰希很平静，默不作声地把周泽楷的手握得更紧，任爹妈打量，岿然不动。
他爸用手肘轻轻撞了撞他妈。
他妈凝神聚气，走过去拉着周泽楷的手，一脸严肃，“这孩子叫谁呢？什么叔叔阿姨啊，叫爸妈不行吗？”
周泽楷给孙翔打了个电话，说明天一早再回去。
孙翔在电话那头心领神会地嘿嘿傻笑，以一种“我懂我懂我都懂”的语调应了下来。周泽楷被他这几乎可以算作歪打正着的反应挤兑得脸红红的，挂了电话就丢开手机，瘫在王杰希的床上，滚了滚，不动了。
这是他第二次躺在这张床上。
上一次还是第七赛季总决赛那天，他送喝茫了的王杰希回家，被王妈妈留下来做客。王杰希早就睡得天昏地暗，他站在床边发了很久呆，愣是不想睡床。
可第二天他却是在床上醒来的。王杰希抱着枕头坐在床的另一边，清晨八九点的阳光披了一肩一背，微笑着道了声早。
历历在目，恍如昨日。
王杰希推开浴室的门，一身湿湿热热的水气，映入眼帘的便是周泽楷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发呆的模样。他凑过去，一张脸猛地横在周泽楷眼前。
“吓人。”周泽楷笑起来，双手糊住他的脸。王杰希的头发湿漉漉的，水珠沿着一绺绺发丝慢慢往下滴，在他脸上碎成花，划出一道道泪痕似的水迹。
王杰希握住他的手腕，低下头去亲他。
一点一点，细细密密的，像顽童往书上盖小红花。
“这是我的。”他冷不丁说。
周泽楷呆住了。王杰希又亲他眼睛几下，睫毛戳得他痒痒的。
“这也是我的。”
“……”
王杰希拉过他的手，从手心亲到手腕，“这全是我的。”
周泽楷翻身坐起来，掐着他没几两肉的脸颊，蹂躏了好一会儿才笑眯眯地松手，扒着他的脖颈钻进怀里，像团成一团的小松鼠。
“这是我的。”
他往王杰希被掐得红红一片的脸上亲了一口。王杰希用鼻子蹭蹭他，抱着人安安静静坐了一会儿，忽然想起一件困扰他很久的事。
“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来我家？”
周泽楷点点头。
“你为什么趴在床边睡？”
周泽楷一愣，恍然大悟，瞪大眼睛看着王杰希，“你抱的？”
“……难道你一直以为是睡迷糊了自己爬上来的吗？”
我还真是这样以为的！为此暗自羞愧不安了好久的周泽楷一下子把他按在床上，眉毛倒竖，凶凶的，“为什么抱上来！”
“那你为什么不肯上来？”
周泽楷一噎，眼尾微微泛着点红，一丝丝蔓延到耳根。
“我简直怀疑我喜欢的周泽楷是两个人，有时候天不怕地不怕，有时候又想得太多怕这怕那。”王杰希坐起来，笑着叹口气，抱住他，“有什么好怕的，全世界都会喜欢你的。”
“不要。”周泽楷说。
“嗯？”
“不用全世界……但希望你会喜欢我。”
他抬起的眼睛湿漉漉的，像是永远水波潋滟的湖泊。王杰希看着他，慢慢地移着手指，顺着眼眉轻轻抚摸他眼睛的轮廓，“我给你讲个故事。”
周泽楷的下巴顶在他手臂上，好奇地看着他。
“一个18岁的臭小子，和朋友去见一个小男生。小男生问了他一道作业题，关于一个该死的做圆周运动的动点P。那小子很紧张，因为他上学的时候不怎么用功，念个高中念得兵荒马乱的，没毕业就去打游戏。那天他的朋友穿了一件宽到兜风的T恤，他借着这个掩护，悄悄摸出了手机百度，比杀人放火还慌，生怕被谁看了去。很久之后他还在回想，光明正大百度也没什么，人家也一定能理解。但他还是不愿意，你知道为什么吗？”
周泽楷抓着他的手臂，摇了摇头。
“小男生的眼睛，非常好看。他话很少，但眼睛似乎会说话。18岁的人，屁都不懂，但就是有一点不太必要的虚荣。一个动点P都解不出来，人家一定会对他很失望的。”王杰希看着他，“你可能不知道自己那时候看着我是什么样的眼神，虽然你大概是无心的。可我还是很虚荣，一点都不想让你失望。”
“直到现在，也是这样。”
“我自以为是地从你的角度给自己套了个人设，还暗自发誓无论如何都不能崩人设。不要说动点P，高数都难不住我。你想我是超人我就是超人，你想我是变形金刚我就是变形金刚。”王杰希说，“想来想去都是你的错。谁叫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眼睛都是发光的。”
“每次看到你的眼睛，我都觉得，我就应该无所不能。”
坦诚过去的心情实在不是什么容易的事，可他在周泽楷面前总是合不上话匣子，一不留神，从小到大稀里糊涂的事儿都要一股脑倒出来了。他大笑起来，挠挠头，脸上是难得一见的赧然。
但他的恋人总是要比他更羞赧一点的。
周泽楷抬手捂住自己的眼睛，目光悄悄从指缝间溜出去，看着王杰希。王杰希只是看着他笑，他就觉得脸上的热度又添了一点，不知道会红成什么样。
“欲盖弥彰。”
王杰希凑过去，隔着手指亲他的眉眼，看他还不肯放开手，只好哭笑不得地搂住他，“你与其捂眼睛，还不如团进被子里。”
“为什么？”指缝间露出的眼睛大了点儿。
“你眼睛想说的，现在全身上下都替你说了。”
一张脸又严严实实地捂上了，“说了什么？”
“你喜欢我啊。”
—————END———————
一点多余的叨逼：
写到楷取代张队的时候写过一个更激烈的版本，就是抹黑（不）张队顺带给一批老队员泼脏水，凸显楷初出茅庐时的四面楚歌，乱侃一波老轮回的故事。当时觉得这样写的话，解释后面第六赛季队员大换血就比较顺理成章。最后想了想，哎，还是换成了现在这个温和的版本。
怎么讲……就是我比较理想主义（。我一厢情愿地希望楷遇到的人或事，都是温和的，没有刀锋没有毒液，只会柔软地促使他继续向上生长。他这一生都不会感受到什么叫世界的恶意，一直一直像小太阳一样发光发亮，有所爱有所期待，这样过一辈子，就好啦。
……好像太真情实感了我有点不好意思
如果不是篇幅限制我想继续表达我对我们老王的爱意
平安顺遂，生日快乐。
【王周】忆我旧星辰（上）
大量私设大量瞎掰大量梦话，一切只是为了搞cp
题目抄的孟郊长诗《感怀》里的“中夜登高楼，忆我旧星辰”
不小心写长了，超出5W字发不成单篇，所以拆成上下
我滴楷生日快乐！又长一岁啦！
—————————————
01
也许每一个少年心里都想过要拯救宇宙。
周泽楷骑着车，一边看着红绿灯一边脑子里跑马。眼前车水马龙人潮汹涌，人人都在屏息静待红绿灯下达指令。这种时候很可能会从天而降一头远古凶兽，在马路上黑压压的人群里猎食。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里自己一身无风自扬的风衣，手持双枪闪电般登场，礼帽遮住眉眼，枪管喷出致命的火舌，瞬间制服肆虐的凶兽。在人们的惊叹声里他踩着长风消失，一转眼又是骑着车...
大量私设大量瞎掰大量梦话，一切只是为了搞cp
题目抄的孟郊长诗《感怀》里的“中夜登高楼，忆我旧星辰”
不小心写长了，超出5W字发不成单篇，所以拆成上下
我滴楷生日快乐！又长一岁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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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也许每一个少年心里都想过要拯救宇宙。
周泽楷骑着车，一边看着红绿灯一边脑子里跑马。眼前车水马龙人潮汹涌，人人都在屏息静待红绿灯下达指令。这种时候很可能会从天而降一头远古凶兽，在马路上黑压压的人群里猎食。此起彼伏的惨叫声里自己一身无风自扬的风衣，手持双枪闪电般登场，礼帽遮住眉眼，枪管喷出致命的火舌，瞬间制服肆虐的凶兽。在人们的惊叹声里他踩着长风消失，一转眼又是骑着车的高中生。全世界都在歌颂他，可全世界都不知道他是谁。
比怪盗基德和雷大锤都酷。
他脑子里满是各种火花四射的爆破场面，脸上却半分没显，仍是安静到有几分无辜的面容。路过的阿姨提着菜篮子站在他身边等红绿灯，情不自禁多看了他几眼，心想这孩子长得真上相。
“周泽楷！”他的同桌一个急刹车，穿过放学下班高峰期的人流钻到他身边，神神秘秘地看着他，低声道，“你要是不急着回家，我们去一个地方怎么样？”
“拒绝黄赌毒。”三好学生周泽楷干脆利落地说。
“去你的，我也想奢侈腐败啊，架不住我一穷二白！”
“网吧也不。”
同桌扭捏了一会儿，底气不足道，“不是网吧啦，就一个游戏的试玩推广，你去不去？离你家很近的！玩个十分钟我们就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他一边说一边把鲜艳的传单塞周泽楷手心里，两只眼睛水汪汪的，可怜巴巴。周泽楷有点动摇，低头一看，这游戏的画面和建模似乎还可以。他思忖半晌，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
同桌高兴，乐得不顾自己变声期的公鸭嗓，过了马路就放声高歌。周泽楷假装没注意到路人奇异的目光，微微低着头，沿着夕阳坠落的轨迹跟在他身后，慢悠悠地骑着他的捷安特。
那个游戏的推广活动现场离周泽楷家确实近，近到他有点怕被出门溜达的爸妈抓包。所幸现场试玩的人很多，他钻进人潮里，被他同桌领着，七拐八拐的，转到试玩区的角落里。这儿人少，带着工作证的女孩子笑着问他们多大了，未成年的话是要被防沉迷系统制裁的。
他同桌正要扯皮，忽而一眼瞥见工作人员身后的小电视上的播放画面，立刻抓着周泽楷，兴奋道，“周泽楷你快看！王杰希啊！是王杰希啊！”
周泽楷满头问号：“谁？”
“王杰希啊！今年新出道的职业选手！”同桌手舞足蹈，“微草的队长！我偶像！”
他直勾勾地盯着电视屏幕，傻乐了半天，才扭头跟周泽楷科普。
天才选手，甫一出道便接手了队长和主力的位置，首秀打爆了成名已久的大神。
周泽楷对这些没有概念，只附和般点点头，安静地坐在机器前试玩。类似的游戏他也玩过不少，用得最顺手的当属远程物理系。他选定神枪手，工作人员递来一张账号卡。划卡的一瞬间，屏幕忽然暗了下去，荣耀二字像阳光一样在眼前洇开，一笔一画浓墨重彩，飞溅满屏碎金。
随着游戏动画缓缓飞梭，他心下微动。
会是一个奇幻世界吧。
周泽楷想。
他回到家就开电脑挂机下载荣耀客户端，心里盘算着还得买张账号卡和一个登录器。这时候QQ闪动了一下，点开一看是他在另一款游戏里认识的一个朋友。
这个朋友消失很久了。
早前他和同学组队玩游戏，打竞技场还缺一个输出，就在世界喊了野人组队，几盘打下来发现打得不错，就互加QQ约定以后一起开黑上分。这个头像是一罐可口可乐，QQ名字叫King的人，就是一个被他同学一边夸得要死一边喷得飞起的野人输出。
无他，世界上所有的奶妈，面对一个惯性上天入地的输出都只想咆哮。何况这个输出的走位之奇特操作之骚气，简直匪夷所思。
周泽楷也是。
他作为另一个输出，远程分分钟玩成近战，想到什么就去做，近身肉搏也不虚，所作所为都是为了清空对手的血条。奶妈拼了老命追在他们屁股后头，在血花飞溅的特效里努力行使救死扶伤的责任，却硬生生是一口奶都没加上。
可就算是一口奶都没蹭到，他们的竞技场也是一路高歌猛进，组队以来未尝一败。
这大概就是造化钟神秀吧。
他那可怜巴巴的奶妈同学，给他俩送上了一个大写的服字。
但后来他们的队友可乐之王就凭空消失了，他同学甚至猜测这个人是不是可乐厂太子爷，游戏人间之后被逮回家继承了庞大家业。
可乐之王是周泽楷自己对这个人的称呼，即便那个可口可乐头像和那个QQ名字在一众的“伱卟硐硪de殇”里面显得尤为清新脱俗，他也能凭直觉断定他中二。
当然这也可能是同类之间特有的敏锐，一种“原来你也在这里”的不足为外人所道的默契。
可乐之王发了一个问号。周泽楷想了想，回了一个句号。
那边沉默了片刻，说，“我不玩那个游戏了。”
“呃，”周泽楷回道，“好。”
他觉得有点遗憾，但对方也只是他的一个网友，他没有必要也没有立场多问什么。
周泽楷正要下线，对方又忽然问了一句。
“你玩过荣耀吗？”
那不是今天才玩过的游戏吗？难道他去玩了这个所以弃了旧坑？
“试玩了。”
“你觉得怎么样？”
“在下载。”
他看了看自己的话，觉得可能有点不好懂，正要解释。对方却已经回了过来，“哦？在下载？在家下载吗？那就是觉得不错？”
周泽楷有点惊讶，也有点欣喜，打了一个“嗯”。
“打算玩什么职业？”
“神枪。”
“你对远程暴力输出真是矢志不渝。”
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几句，对方说忙，准备下线了。周泽楷犹豫了一下，问他以后会不会一起玩荣耀。
“应该没机会。”对方回复，“我现在……算是工作了，比较忙。”
他说了一句“下了，晚安”，头像就灰了下去。
工作了吗？可是他好像也大不了我几岁啊？
可乐之王的形象一秒钟从可乐厂太子爷跌落到遭逢不幸年少持家的坚韧少年模样，周泽楷叹了口气，隐约有点惆怅。
他存了一周的零花钱，瞒着老爸老妈，买了账号卡和登录器。荣耀这个游戏发展了个把年头，已经有模有样。眼下是大力宣传的推广时期，对于入坑的萌新就更是配备了相当详尽的指导。周泽楷一边翻阅论坛的新手攻略，一边正式开始自己的奇妙冒险。
一整个周日下午，他窝在空调房里，却手心出汗，眼花缭乱。回过神来已是黄昏，隔壁家的阿姨风风火火炒着菜，爸妈却还没有回家。
他又登录了游戏，准备去排副本。刚开的新区极其火爆，世界频道频繁发布着组队下本的信息。他点了几个，都被拒绝，这才发现自己已经三十级了，现在这一身装备实在有点不入眼。周泽楷想了想，操纵着游戏角色，去了野外地图无尽之森。
这是他目前最喜欢的一个地图，仰头是高耸入云的密林，阳光从繁茂枝叶中一点点泄下来。他坐在高高的树枝上，做任务或者采集生活材料的人在他眼前来来往往。有玩家做任务被红名怪追着围殴的时候，他就躲在树上放冷枪。他们脱困之后在地图频道打字说哪位大佬救了我，他不出声，只看着屏幕笑。
不会被注意，安安静静的，很喜欢。
估摸着爸妈要回来了，他准备下线，游戏界面却忽然弹出一个切磋邀请。
低头一看，树下站着两个人，一个魔道学者一个牧师。牧师头上挂着一个文字泡：“神枪姐姐你好啊！”
嗯他玩的是女神枪。
周泽楷在弹出的切磋邀请上点了确定。
三十级神枪对三十级魔道，可魔道却是一身橙装。
方士谦一边嘀咕这个神枪姐姐莫不是自信过头一边操纵牧师爬上树观战。枪系职业最大的优势当然是可观的输出距离，这个神枪姐姐对此显然心里有数，也知道拼伤害不可能拼得过一身橙装的魔道，所以她采取的战术只能是尽量拉开距离卡视角以规避伤害。王杰希的魔道走位太飘，神枪姐姐的走位因而更飘，他只听得满场啪啦啪啦的枪声，绚丽的光效铺了满屏，完全看不清他们的血条。
方士谦瞥了一眼时间，发现神枪姐姐居然在王杰希手上坚持了1分24秒才倒下。
“不得了啊小队长！”方士谦扭头，摘下耳机，“你怕是开了天眼吧？路上捡一个神枪姐姐打一把居然还是个好手！”
他转头要去添加好友，却发现神枪姐姐已经下线了。王杰希瞥了他一眼，不说话，抓着手机上QQ。
他被方士谦拎着去新区，也弄不清这人到底想干什么，一路上百无聊赖，却在无尽之森里遇见了一个熟悉的ID。
那个人玩什么都喜欢远程暴力职业，说不定连ID都懒得换。
抱着这样的心思，他点了那个神枪切磋，打了二十秒他就对这人的身份确认无疑。这种一边规避伤害一边潜心干扰反击的打法，不说有多高明，能够做得如此纯熟的，王杰希只想起了自己曾经的竞技场队友。
周泽楷输了一场切磋，有点郁闷，不过也没怎么放心上，给妈妈打完电话之后就看见杳无音讯的可乐之王给他弹了一条信息。
“无尽之森的神枪，是你？”
周泽楷愣了一下：“魔道？？”
“嗯，是我。”
想想那个一身橙装的魔道学者，又想想自己可怜巴巴的神枪手，周泽楷一时间有点气闷。
“不公平！！！”他简直想刷一排感叹号。
王杰希情不自禁笑了出来，又很快收住。
“你玩得很好。”他斟酌了一下，“想过要走职业吗？”
周泽楷有点茫然：“职业？”
“就是进入电竞这一行。”王杰希说，“我觉得你很有天分，应该也很喜欢荣耀，可以考虑一下。”
周泽楷看了看自己的账号卡，又看了看书桌上那一沓试卷，回了一个“哦”。
一个书包里满是作业的少年是没有资格谈青春和梦想的。他坐回书桌前，老老实实地翻出英语卷子做。老爸老妈推开门，就看见他趴在桌前奋笔疾书。周妈妈走过来趴在他眼前，一张芙蓉如面柳如眉的脸满是笑意，“我们楷楷今天这么努力啊？”
是作业太多。
周泽楷写着写着忽而抬头，认真地看着妈妈，“不念书，可以吗？”
周妈妈一时错愕，哈哈大笑，揉揉他的头发，“不念书你想去干嘛？开飞机吗？”
周泽楷红着脸，不说话。
周妈妈笑了一会儿，慢慢地摸着儿子的头，眉眼弯弯的，“妈妈说过，你不喜欢说话就不用多说。但是，如果真的有什么想要的，一定要跟爸爸妈妈说。妈妈还没有练成读心术哦！”
周泽楷看着他的母亲，不自觉握紧了笔杆。
“想……想去做喜欢的事。”
“所以是什么呢？”
是啊，是什么呢？周泽楷不由得发怔。
他只是被可乐之王那番突如其来的话震了震，莫名其妙生出了一个念头，不太想像所有普普通通的孩子一样，按部就班念书高考上大学找工作结婚生子，然后日复一日机械运作般直到老死。
可这又算什么呢，大概所有十几岁的小孩子都这么想过吧？只知道不想要什么，却说不清到底想要什么。
周泽楷低下头，默不作声地继续写起卷子。周妈妈也没有再问下去，看他写了一会儿作业，就走进厨房，拍拍周爸爸的肩膀，冲他眨眼。
“我觉得我们楷楷长大了。”
“你不会是看了什么育儿心得吧？”周爸爸专心致志洗着碗，“又买了什么哈佛女孩耶鲁男孩系列吗？”
“老周，我觉得你应该离开我的小厨房！”
周泽楷痛下决心，要给自己的神枪姐姐换一身装备。
为此他刷了一周的副本，总算零零碎碎凑齐了一身不算磕碜的装备，看起来还挺唬人。
“哇哦，神枪姐姐！”
他在集市上闲逛买材料，收到了上次那个和魔道学者一起的牧师申请添加好友的消息。他没多想，点了同意。
“神枪姐姐，”牧师神神秘秘道，“你对电竞有兴趣吗？”
又是这个问题。周泽楷微微皱眉，兀自思索的时候对方发了一大串话过来。
“我们微草有神枪手的位置！账号卡都是打造好的！就缺你这种犀利的小姐姐来驾驭它！你要是有兴趣，我马上去和训练营那边说一声，你来填个表报名试训就行！哦，对了，你哪里人啊？”
周泽楷看完，心里忽而有了一个他几乎能立刻断定的猜测。
“微草？”
“是啊，北京的微草战队，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
“魔道是队长？”
“是啊，你还知道啊？”
周泽楷笑起来，跟他说了再见，匆匆下线。
他点开QQ，可乐之王的头像是灰的。那天他同桌兴高采烈地指着小电视上的人说那是他的偶像，微草队长王杰希。他没怎么留意，奈何记性太好，一想起来都是同桌那兴奋到接近暴哭的声音。
他戳开对话框，飞快敲字。
“王杰希。”
对方几乎是秒回：“这么快知道了。”
王杰希想了想又说：“肯定是方士谦卖我。”
“方士谦？”
“我队友，那个治疗。”
“他说，”周泽楷犹豫道，“微草要神枪小姐姐。”
“……”王杰希无语了，“他还不知道你是男生？”
“嗯。”
“那就别告诉他。”王杰希话锋一转，又问，“所以你打算走电竞吗？”
“没想好。”
周泽楷的确没想好，他很喜欢玩游戏，也很喜欢荣耀，对电竞这个新兴的陌生领域也确实有几分向往，但究竟要不要走职业道路，就又是另一回事了。他一个人决定不了。
王杰希沉默了一会儿，岔开话题。
“还在玩以前那个游戏吗？”
“没时间呀，”周泽楷说，“荣耀好玩。”
“你有天分，也有兴趣。”王杰希到底是没忍住，要一个十八岁的毛头小子死憋还是有点难，“所以我觉得你可以好好考虑一下，是一直做个休闲玩家，还是把它当成未来的一部分去对待。”
周泽楷呆呆地看着屏幕。
把它当成……未来的一部分吗？
他蹬掉鞋子，把手机丢在桌上，往后一倒，躺在床上看着空荡荡的天花板。
周泽楷第十七次操纵着他的神枪，进入竞技场。
周妈妈拉了一把椅子，饶有兴致地趴在儿子身边，看儿子啪啦啪啦地敲着键盘。她不懂游戏，也看不懂那些技能，在光影绚烂的屏幕中她只看见儿子操纵着自己的角色一次次屹立到最后。他眼中不易察觉的欣喜也愈发浓烈，像一团小小的火焰，燃烧在幽深的瞳孔里。
“喜欢吗？”她问。
周泽楷点点头。
“很高兴？”
周泽楷转过头，有点疑惑，却还是点点头，对妈妈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周妈妈轻轻地合起了手掌。
她觉得自己并不是一个很聪明的妈妈，有时候也不太懂儿子的沉默。但是对于眼前这个游戏，儿子从偷偷摸摸玩变成在她面前光明正大玩的那一刻，她就想，好像是应该做点什么了。
“那就这样决定吧！”她笑眯眯地凑到儿子跟前，“你知道轮回俱乐部吗？”
周泽楷点点头，那是他们本地的荣耀战队俱乐部，离家极近，他每天上学放学都会路过。
“我上次看到他们沿街发传单，说这周末会开放训练营参观。我们去看看，合适的话填张表报个名。我们楷楷这么厉害，一定会被留下的，你觉得呢？”
周泽楷瞪大了眼睛。
他的嘴唇颤了颤，似乎要说什么，最后却一声不吭，低着头抓紧妈妈的手。周妈妈笑眯眯的，伸手去捏儿子愈发俊秀的脸，却摸到了温热的眼泪。
“哎呀！这是怎么了！”周妈妈慌了手脚，连忙给他擦眼泪。
周泽楷按住她的手，抬起头，眼睛红红的。
“妈妈，你开心吗？”
周妈妈愣了愣，随即伸手抱住了她这难得掉眼泪的儿子。
“妈妈为什么不开心？”周妈妈轻轻抚着他的背，“我儿子要去做他喜欢做的事了，我超开心。”
她顿了顿，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语气一转，幽怨凄切，让周泽楷的心又吊了起来。
“只是可惜了呀，我儿子不是去开飞机。妈妈培养最帅机长的梦想破灭了，有点难过。”她秀丽的脸上满是遗憾，下一秒就精神抖擞起来，“不行，等你爸回来，我要去捶你老爸。”
周泽楷：“……”
爸爸对不起。
02
轮回俱乐部，放在联盟现在注册的十几支队伍里，都绝对是一个中庸得不能再中庸的队伍。从来不会挣扎于保级赛的泥潭里，可也看不到进入季后赛的希望。
而这又是一个很神奇的队伍。
今年是它成立的第三个年头，也是它在静安这片用寸土寸金都不足以形容的地段占着一栋小楼的第三个年头。无法进入季后赛意味着战队的账面绝对好看不到哪里去，然而轮回的大门还是在这里敞开，一步都没有退。
周泽楷从训练室出来，揉着自己酸软的脖子，抬头看着在高楼大厦间难得被留存下来的一角蓝天，进入了放空状态。
短短一个上午，他把轮回所有的训练营成员全部斩于马下，不论是像他一样今年才进入的新秀，还是在训练营里待了有些时日的苗子。轮回经理惊得一口茶都没喝，拉着他到角落里开始问话。
玩了多久？
快两个月。
我还以为你玩了一年了呢，很熟练嘛。
还好。
刚刚那两局，你好像反应比之前慢了一点？
呃，地图，新的。
新的？还没见过是么？
嗯。
那你怎么判断出来对手的方位呢？那个是视角盲点啊。
周泽楷似乎被难住了，抿着唇，思索半日，说，直觉。
轮回经理打量他很久，抓起手机，一路狂奔到走廊尽头，给轮回老板打电话。
等待电话接通的间隙，他回头看着那个少年。
那是一个挺拔如芝兰玉树的少年，趴在栏杆上看着天空，有着这一行罕见的俊秀眉眼，也有着这一行相当渴慕的过人天分。
真是太好了，这大概就是轮回的运气吧。
周泽楷并不知道走廊尽头的经理一直盯着他看。他在栏杆上趴了一会儿，活动活动脖颈，就打算走回家。轮回楼下的公告栏贴着现役队员们的照片，还有一张小小的赛程表，他凑过去看，轮回本周将于主场迎战微草战队。
是微草呀。周泽楷想起曾对自己发出邀请的王杰希和那个一直喊他“神枪姐姐”的方士谦，一时有点慨叹。
如果微草也在上海就好了呀，北京实在是太远了。
周泽楷十六年来从没离开过上海半步，哪怕是被戏称为上海后花园的苏州也不曾踏足。懒怠动，也恋家，目前为止最大的爱好是一边玩荣耀一边听爸妈在客厅里斗嘴，吃狗粮吃到昏厥。
他慢悠悠回到家，拿起手机看时间却发现王杰希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
“马上要去上海比赛。”
“你上次说你是上海人？”
“方便的话，可以见一面么？”
这最后一句有点眼熟，周泽楷一瞬间想起那几个曾经趁他值日往他书包里塞情书的女孩子，脸红了红，又立刻甩甩头。他呆呆地想了一会儿，走到客厅往老妈身边一坐，支支吾吾地说有人约我。
在敷面膜的妈妈一下子坐直了，眼睛闪闪发亮，拉着儿子的手，“是怎么样的女孩子？可爱吗？”
哇天底下居然有这样的妈妈！我才十六岁！
周泽楷脸红得滴血，扭过头说，是男生。
周妈妈失望，响亮地“噫”了一声，躺回沙发上说，“你和同学去玩不用跟妈妈说的，别太晚回家就行。”
“不是同学，”周泽楷犹豫道，“网友。”
“网友！”周妈妈又来了兴致，好奇地看着儿子，“我们楷还有网友了哦！”
“……”总觉得被妈妈小看了是怎么回事。
“你可以保护自己吗？”
周泽楷点点头。
“爸爸妈妈的电话可以倒背吗？”
周泽楷点点头。
“那个朋友，你确定信得过吗？”
周泽楷想了想，点点头。
“那就好，快去快回。他愿意的话带回家吃饭也行。”周妈妈伸手拧拧儿子的腮帮子，笑眯眯的，“哎呀，隔壁小明妈妈这个星期都抓到儿子给女孩子写情书了。人家出去玩，见的是女孩子，你出去玩，去见男孩子。妈妈以后在小区还有地位吗？”
妈妈，请你不要卖儿求荣，在这种小区八卦电台里争取地位好吗？
周泽楷的脑袋都要冒烟了，就是不抬头看老妈，“就见男孩子！”
“噫，见男孩子就见男孩子嘛，你脸红什么？”
“不要噫！”
“就噫。”
古人云大风起于青萍之末，周妈妈也没想到，她那一声“噫”，竟然一噫就噫了那么多年。
比赛是在晚上，结束的时候已经近十点。王杰希说他们第二天一早就要坐飞机回北京，周泽楷只好下了晚自习之后背着书包，前往约定地点的KFC等他。他毕竟还是个苦逼的高中生，肩负着为中华之崛起而读书的重任。众目睽睽之下，他一边承受着旁边情侣的耳鬓厮磨，一边拿出模拟卷来做。
我只有十六岁啊，为什么要我承受这些！
周泽楷想暴打王杰希。
王杰希到的时候突然想起自己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自禁看了看身边的方士谦。
“看我干嘛？”方士谦很兴奋，目光像机关枪一样扫射着KFC里的人，“神枪姐姐呢神枪姐姐呢！一定是个大长腿美少女吧！”
王杰希瞥他一眼，不动声色，摸出手机，问周泽楷在哪里，穿的什么衣服。周泽楷冷酷地看着门边那两个人，心里一点波动都没有，甚至想喊他们来一起写试卷。
他举起课本，朝他们晃了晃。
“小，小姐姐呢？”方士谦看到那个少年，立刻抓住往前走的王杰希，“王杰希！我的神枪姐姐呢！”
“喏，你的神枪姐姐。”王杰希指着周泽楷，“如假包换。”
“女装大佬？！”
“不许人家玩妖号？”
“我！”方士谦痛苦地捂住胸口，悲痛欲绝，“我痴心错付！”
王杰希毫不留情，直接拽着他，坐到了周泽楷面前。周泽楷微微有点紧张，左看看右看看，凝视他们足足一分钟，掏出一本崭新的作业本，递到他们面前。
“签名，谢谢。”
王杰希：“……”
他低头，唰唰唰签上大名。方士谦接过来，幽怨的小眼神盯着周泽楷，签下了三个游丝般虚浮无力的大字。
周泽楷被这眼神激得抖了抖：“怎，怎么了？”
“失恋。”王杰希面无表情，“他失去了他的神枪姐姐。”
方士谦应声捂住胸口，周泽楷有点羞愧，低下了头。
“走吧，我想和你打一场。”王杰希摸出两张账号卡，拍拍周泽楷，“这一次，绝对公平。”
这附近就有一家不错的网咖，他拽起方士谦要走，却被周泽楷拉住了衣袖。
“怎么？”
周泽楷抿抿嘴，手上的笔转了一圈，“作业还有一道题。”
“……什么题？”
“可爱的动点P。”
“……”
三个平均学历大概是高二的人千辛万苦地解决了做圆周运动的动点P，王杰希才发现周泽楷在网吧不能开卡。
“你没十八？”
周泽楷左手竖起一根手指，右手比了个6，茫然又无辜。
前不久刚刚年满十八岁的王杰希无语凝噎，抓着方士谦就开了两台机，然后让方士谦趴在一边睡觉。
“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你没有！你只想着你自己！”方士谦翻白眼，却老老实实坐到了另一张椅子上。周泽楷接过那张崭新的神枪手账号卡，刷卡登录。
“你选一张图。”王杰希说。
“都行。”
“都行？”方士谦拉着椅子坐到他们中间，对周泽楷说，“神枪姐姐诶，不是，那什么，神枪弟弟诶！选图很重要的啊，你是后辈，他才让你选。你还不赶快选一张你最熟的揍他丫的。”
周泽楷抿嘴，摇摇头，又点点头，“一样的。”
“一样的？最新的两张雷鸣废墟和地下迷宫你都练过了？”方士谦惊讶。
“练过。”周泽楷说，“很多次。”
王杰希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让系统随机分配地图。英姿飒爽的女神枪和古灵精怪的女魔道分别刷新在迷雾森林的西南角和东北角，一动不动。林间枝叶似乎感觉到了山雨欲来的气息，微微颤抖着，等待恶战的到来。
输了。
虽然输给王杰希是情理之中也是意料之中，但连输三场，怎么样都不能说是愉快的体验。周泽楷不说话，看了看时间，默默地背起书包。
王杰希偏过头，看着他，眼里微微有点笑意。
“作业写完了吗？”
周泽楷点点头。
“呃，那我们送你回家？”
周泽楷一惊，连忙摇头，挥挥手说再见。方士谦和王杰希对视一眼，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
接近十一点，上海仍然流光溢彩。周泽楷低着头，一路回想自己方才的操作。
在轮回训练营报了名的那天起，他就想过自己要走的将会是什么样的路。他要击败的，不再是竞技场里不怎么会考虑技能CD也不大会考虑走位的普通玩家。以后的对手，是王杰希这样的怪物。
这种飞天遁地，匪夷所思的怪物。
不止是他，还有那个从未露面封神已久的叶秋，以刚猛风格著称的韩文清，近年来以百花式打法异军突起技惊四座的孙哲平张佳乐……这一系列光辉闪耀的名字，都是他以后真正要面对的对手。
而现在的自己，大概要走一段很长的路，才足以和他们势均力敌。
这一瞬间他又想起自己那超级英雄的梦想。
他还是很喜欢风衣礼帽，还是很喜欢在满目疮痍里从天而降，还是很喜欢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但超级英雄之所以为超级英雄，不仅仅是因为登场足够华丽生来就拯救万民。他对超级英雄念念不忘，也清楚地知道没有任何足够有分量的东西是轻而易举能得到的。
周泽楷长舒一口气，不经意回头，冷不丁就被身后两双若有所思的眼睛吓了一跳。
他挠挠头：“一直跟着吗？”
“……原来你现在才发现我们跟着吗？”方士谦无语。
“呃，有事？”
方士谦看了王杰希一眼，王杰希沉默两秒，走到他面前。
周泽楷比他矮了一点，微微仰起头，疑惑地看着他。
“虽然这个场合不太合适，”王杰希斟酌了一会儿，看着周泽楷的眼睛，“不过，我还是想以微草队长的身份，邀请你加入微草训练营。”
他才十六岁，在训练营里磨练两年后出道，不知会是如何的不可限量。
王杰希顿了顿，又说，“其他的，我没法做决定。但我可以保证，你通过试训出道之后，我会尽全力说服俱乐部，为你争取一个首发位置。”
方士谦补充道：“我也会。”
周泽楷呆住了。
一个首发阵容的承诺是多么大的诱惑。饶是他这种只有一只脚踏进荣耀联盟的新人，也知道这是什么样的承诺。多少人出道之后就在预备队里浮浮沉沉，在冷板凳上看不到出路。
而王杰希说，要给他首发队员的位置。
他现在看联盟里的任何人都是小同志仰望革命老前辈的姿态，看王杰希就更有几分仰慕之意。不仅是因为他曾经和他是一个战壕里的战友，还因为王杰希在荣耀联盟里，是个有传说的男人。
传说他甫一出道就暴打了皇风战队的大神前辈。
传说他是微草现在这暴力风格的缔造者，连他身边的方士谦，都是这个暴力团伙的鲜活证明：一个好就好，不好就用胸夹爆你头的治疗。
传说他的脑子里住着外星人，不走寻常路，骑着扫把轻而易举地飞过新秀墙。或者说他本人就是一堵墙，让其他战队在他面前撞得头破血流。
而这个大不了他多少岁的传说，站在他面前，对他发出了邀请。
周泽楷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王杰希和方士谦都愣住了。
王杰希难得有点挫败感，纠结了一会儿，问他为什么。周泽楷抬头看着他，觉得他这个样子，有点像武侠小说里中了一掌还要一边吐血一边问这是什么招数竟如此厉害的侠客。
“北京太远。”周泽楷老老实实说。
“……”
“去轮回了。”周泽楷抬起头看着他笑，明亮的眼睛里多多少少有点遗憾，但完全没有后悔的意思。他抓着书包的双肩带，眼睛弯弯的，翘着柔软的弧度，“赛场见。”
轮回？不就是今天常规赛的对手吗？
王杰希愣了愣，但很快反应过来。
周泽楷的笑容让他想起睡眼惺忪的猫，可他知道已经没有机会了。
他莫名其妙地在这个人身上找到了自己模糊的影子，只不过他是从里到外基本上都能称一句油盐不进，甚至也固执，俗称倔驴。而周泽楷看起来柔软又温和，伸手去碰，却是棉花裹石头一般。
周泽楷抿着嘴，看看他又看看方士谦，低声说我要回家了。
“等等。”王杰希说。
周泽楷疑惑地回头，王杰希看了他一会儿，笑了起来。
“我没记错的话，”他说，“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叫什么。”
“……”
“难道我也叫你神枪姐姐？”
周泽楷的脸瞬间飞红，声音又小语速又快，说，“周泽楷。”
“啊？就可爱？”方士谦瞪大眼睛，“你一个男生叫可爱？还有人姓就的？”
“……”
周泽楷面无表情，一字一顿，“周，泽，楷。”
方士谦点头，感叹道，“小朋友你普通话不行啊，说话怎么还吃字儿呢？你祖籍北京哪儿的呀？”
“把杀人动机说成山东鸡的人，似乎没立场说这话吧？”王杰希说。
方士谦决定闭嘴。
“不早了，我们也得回酒店了。”王杰希说，“真的不需要我们送你回家？”
虽然他也就十八岁，但对方还是个十六岁的未成年，责任感油然而生。
周泽楷摆手，看着他们俩，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脸，小声地说了句再见，就一溜烟往前跑，七拐八拐的，逐渐隐没在人行道的香樟树影里。
方士谦撞撞王杰希：“别这样啦！你这个表情，搞得跟告白被拒一样！”
王杰希瞥他一眼。
“队长走之前让我好好看着你的。”方士谦胆大包天，趁机摸摸他的头，“你早恋的话，我怎么跟他交待？”
王杰希听了前半句，一瞬间有点恍惚；听了后半句，一瞬间想磨刀。
“是个好苗子。”方士谦看着周泽楷跑了的那条路，若有所思，“我说句实话，你别恼。他去轮回，说不定还真比来我们这好得多。”
王杰希默然。
“今天和轮回打了一下，你也看到了，这个队就跟他们队徽一样，完全是以神枪手为核心的。这个小孩才十六是吧，离他能出道还得两年。我敢说，不用两年，他的神枪绝对要比张益玮强不止一点半点。”方士谦说，“他一长起来，老张怕是要掂量掂量了。周泽楷要想拿走核心的位置，他是绝对保不住的。”
而这个核心位置，微草是给不了的。
方士谦看了看王杰希，没说出来。
他和张益玮同期出道，彼此关系说不上特别好，但也不差，算是知根知底。张益玮倒也确实是个扎实的神枪手，很难出什么大错，却也从没有任何让人惊艳的表现。
而电竞与绝大多数的体育项目一样，天赋为王。
何况周泽楷，身披老天爷慷慨赐予的天分，还一点都不敢懈怠。
明明只是个训练营新人，却早已把目前联盟释出的全部竞技场地图都练了个遍。方士谦回想方才他和自家小队长的对战，那种仿佛闭着眼都能在地图上任意游走的熟练度，就禁不住有点头皮发麻。
一个努力得完全对得起他天分的人，你说这种人是有多可怕。
又有多可敬。
方士谦陷入沉思，觉得自己应该追上去，把周泽楷打晕套麻袋带回北京算了。
“饿了。”沉默许久的王杰希忽然说。
？？？？
我在为微草的未来殚精竭虑甚至打算铤而走险的时候，你居然说你饿了？？？
方士谦正想痛斥这个人，王杰希又说，“你觉不觉得他长得挺好吃的？好像还有点婴儿肥，笑起来的脸鼓鼓的，像灌汤包。”
方士谦：“……”
他想立刻给林杰打电话。
队长啊！你看看这个人！你所托非人啊！
“走了，回去吃点儿夜宵。”王杰希看了他一眼，沿着人行道晚风的轨迹走，队服被风吹得鼓了起来，“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多想无益。做对手也好，打起来不会无聊。”
你看开的速度也太快了吧？方士谦无力吐槽，“这么说，我要不是你队友，你就要逮着我可劲儿怼了？”
“打奶有什么意思。”
“王杰希你大爷的！等着被放生吧你！”
王杰希微微弯起唇角，慢慢往前走。只余方士谦悲愤的呼喊声，一点点弥散在上海的夜风里。
03
不知是联盟的大力推广终于有成效，还是各大战队对选手的培养终于到了收获的时候，第四赛季涌现的新秀之多，水平之高，远远超越了前三个赛季。
大概任何一件事，都需要一个积累的过程。
而轮回的积累，还远远不够。
今年轮回的发挥依然非常稳定，稳到不需要害怕保级的问题，也稳到看不到季后赛的门在哪儿。周泽楷坐在椅子上抱着腿，默默看完了嘉世对百花的比赛。
前三个赛季连夺三冠的嘉世王朝这一赛季出师不利，但在叶秋的把控下，似乎还没有什么特别大的问题，直播时解说只说嘉世需要进行一些小调整。
真的只是一些小调整吗？周泽楷把视频进度条往回倒，他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直觉。
嘉世要出问题了。
他甚至觉得，一整场比赛下来，除了叶秋以及那个今年新加入嘉世的枪炮师，其他人的发挥似乎随意过头，牧师到了最后几分钟干脆站桩读条。如果不是叶秋在赛场上有着绝对的统治力，以及他这些年积累的威压在一定程度上影响着对手的发挥，这一场常规赛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现在叶秋还有统治力，那以后呢？
一场比赛，怎么能只依靠一两个人的发挥呢？
周泽楷无端有点难过。这些是离他很遥远的事，但还是免不了触目惊心。
他在轮回的训练营呆了一年，已经不怎么和其他学员对战了，毕竟没什么人愿意当移动木桩，给另一个人练手用。队长张益玮也很久没来指导他了，偶尔来一次，看他的目光都会比之前更复杂一点。
他要走电竞的事，也不知道妈妈是怎么说服爸爸的，总之爸爸最后泄了气，只说要把高中念完，以后就随他去，开心就好。
周泽楷叹了口气，晃晃脑袋，想要把这些乱糟糟的思绪都甩出去。他上了自己那女神枪的号，打算溜达溜达。王杰希那个魔道居然在线，方士谦的牧师也在。两个人秤不离砣，不知道又在鼓捣些什么。
几秒之后王杰希弹了弹他。
“打一场？”
“好。”
今天这人喝了一箱养乐多吗？周泽楷打完第八场，艰难地移动手指，拒绝了王杰希第九场邀请，在聊天框里敲道，“停，累。”
他很久很久没有这么全力以赴酣畅淋漓过了，但与此同时消耗也很大，累得只想瘫在床上，地震来了都不动。
那边沉默了一会儿。
“抱歉，有段时间没这么打过了，一时没收住。”
周泽楷愣了一下，想起自己前几天研究微草的比赛录像时感到惊异的一点。
王杰希的打法，变了。
他对魔术师的打法当然不甚了了，但好歹也算被暴揍过。王杰希的打法又极具个人特色，一旦发生转变，那几乎是人人都能看出来的。
他极通透。眼下细想王杰希这寥寥数语，再加上比赛录像上那毫无疑问的打法转变，他就把来龙去脉都猜了个七七八八。
荣耀作为一个寻常游戏时，当然可以是一个人的游戏。
可当它是一场又一场的比赛时，就再也不是一个人的事了。
周泽楷想想自己刚刚还在琢磨的叶秋，沉思半晌，小心翼翼，“开心吗？”
王杰希等了半天，没想到他会问这么一个问题。暖意和笑意一起涌上心头，最后却只是叹了口气。这样天真的问法，这样天真的心性，也就只有他这个还没完全进入竞技领域的人能拥有了。
“没什么。”王杰希回复道，“一个队长该做什么，我早就知道了。”
周泽楷正不知道要怎么回，聊天框里又弹出一句话。
“我心甘情愿。”
他呆住了。
他对超级英雄最沉迷的时候，大概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有一天还真的梦到了一个奥丁似的人物，只不过梦里的版本是一个身披黄金圣衣的女神，问他愿不愿意做天选之子，为了拯救物价飞涨的静安区挺身而出成为超级英雄。
他没想明白物价飞涨和超级英雄有什么关系，但成为超级英雄是一定要的。
于是他说我愿意。
成为超级英雄是要付出很大代价的，比如你可能没办法交朋友，也不能让爸爸妈妈知道。有时候你为了救人，也许会让身边的人误解你，你还愿意吗？
他沉默了好一会儿。女神不说话，伸手摸摸他的头。
他抬起头说，我心甘情愿。
然后他就被妈妈挠醒了，妈妈敲敲他的脑袋瓜子，说今天期中考，做完卷子记得检查。他揉着眼睛，回想着方才的梦境，不自觉地红了脸。
但是却把这个梦牢牢地记到了今天。
王杰希这句话谜一样地串了戏，但他又莫名其妙地觉得无比契合剧情。
周泽楷看了屏幕许久，慢慢地笑起来，甩甩键盘，向王杰希发出对战邀请。
“不是说累了？”王杰希没反应过来，“你去休息吧，我看看方士谦在干什么，也该下线了。”
“最后一盘。”周泽楷抬眼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打完吃饭。”
轮回这赛季出了一个牧师选手，叫方明华。
他们训练营里几乎都是输出职业，玩治疗的寥寥无几。治疗职业对一支队伍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前任牧师是因为队伍的需要而中途转职的，意料之中的平庸。俱乐部也许是意识到了什么，方明华出道才半年，经理就带着他来训练营，说是让他在希望的田野上逛逛，看看能不能找出什么名堂。
方明华在训练基地各处转了一圈，回来就看见经理站在一个眉目俊秀的少年身边，笑眯眯地说着什么。少年满脸窘迫，低着头看脚尖，一声不吭。
“小方，来来来。”经理招招手，“给你介绍一下我们小周，很好的神枪。”
他说着说着就凑到方明华耳边：“以后一枪穿云，就是他接手了。”
“啊？”方明华有点茫然，不由得多看了周泽楷两眼。他知道张队的实力在老选手里并不出挑，但到底也是当打之年，为什么这么早就选定了接班人呢？
经理看出他的疑惑，拍拍他的肩膀，“当然不是现在嘛，小周才几岁，就多训练几年，多积累经验，有备无患。等张队退役了，就平稳过渡，挺好的不是？”
原来如此。
方明华点点头，看向周泽楷。周泽楷也正好奇地看着他。两人视线一碰，周泽楷连忙低下头，耳根有点红。
还是个很腼腆的男生，明明玩的是神枪这种进攻性极强的职业。
方明华乐了，脸上半分不显，拍拍周泽楷的肩膀，又把刚刚他看了一圈觉得还不错的几个小孩叫过来，说模拟一下打团队赛。经理巴不得这样，连忙搬来椅子，坐在一边看他们操作。
可方明华越打神色越凝重。
一局终了，他用的牧师号被清空血条倒了下去，周泽楷那边是纯输出队，也就只剩下他的神枪手和一个柔道。柔道已经残血，而神枪手的血条还有半管。
他回想着刚刚一直被打断吟唱还被迫滚来滚去躲伤害的自己，心下一凛。
经理也有点紧张，看他表情不对，还以为他是输给了后辈心底不爽，正要说几句好话。方明华却拉着他走出训练营，先一步开口，“那个小周，今年多大了？”
“啊？哦，他上个月刚过生日，满十七了。”
“在训练营多久了？”
“一年多。”经理说，“高中生嘛，每周学校俱乐部来回跑，辛苦他了。”
方明华点点头，和经理闲聊了几句，让他先走，自己还想转转。
他站在外面，来来回回踱步。周泽楷一无所知，坐在电脑前，一丝不苟地做着常规训练。
连下几天冷雨的上海迎来了一个难得的晴天，太阳从层云背后羞答答地探了出来。方明华抬起头，温暖的光如雨水一般泼洒下来，淋了他一头一脸。
轮回这赛季依然没有进入季后赛，常规赛一结束，队员们早早地放起了假。
轮回上下似乎都对这种境况习以为常了，完全没有不适应的地方。今天结束本赛季的最后一场常规赛，几个队员嘻嘻哈哈的，坐在张益玮身边，问他打算去哪儿玩。张益玮笑着说，哪能去玩，他妈给他安排了几场相亲，跑都跑不了。
方明华一声不吭。
是这样的，没什么不妥。
但又不应该是这样的。
他很清楚自己并不是个特别出色的治疗，有同期的张新杰珠玉在前，他就越发相形见绌。
但他也的的确确是一个合格的治疗。
做一个合格的治疗并不容易，因为他首先要了解队伍里的每一个人。
这样的了解未必是什么好事，他在轮回呆得越久，就会越痛恨这种了解。他不相信一个战队可以就这样走下去，也不愿意在这样一个战队浑浑噩噩混下去。他能离开吗？他能去哪儿呢？谁不知道要往上走，可台阶呢？
有梦可做是好事，他愿意为任何一点可能拼尽全力。但如果这是一场始终没有可能的白日梦，自己又该怎么办呢。方明华深吸一口气，潦草地打了个招呼，往训练营那边去。训练营里灯火通明，他问负责人周泽楷在哪里，被告知他刚刚出去了。
方明华有点失落，绕着训练营前的花坛转了几圈。张益玮和周泽楷两个人在他脑海里转来转去，压得他决定出去跑一圈透透气。
轮回附近基本都是写字楼和各类机构，再往前一点是稀稀落落几个居民区。到底还是半个死宅，跑了一会儿就气喘吁吁的，他环顾四周，走到附近的711买饮料。
他看见了周泽楷。
周泽楷坐在前方那个小区的树荫底下，偶有锻炼的人三三两两走过。方明华看着他左右两边的人，有点茫然。
他左边，是拿着一罐可乐在喝的，他们今天的对手，微草队长王杰希。
而他的右边，是另一个也许在整个职业生涯他都望尘莫及的治疗选手，微草的方士谦。
方明华在训练营认识周泽楷之后就时常抽空去看他，还不能说特别熟络，但也算了解周泽楷大概是什么性子。在熟人面前比较随意也比较活泼，只不过人一多，他就会很不自在，露出随时要落跑的模样。
王杰希和方士谦一左一右，坐在他身边，而方士谦还手舞足蹈，不知道在说什么。周泽楷看着他笑，手里抱着一瓶百事可乐。
方明华仔细听了一会儿，还是没听清，只模糊听到了“神枪姐姐”“套麻袋”之类的词。王杰希不怎么说话，只有周泽楷回头看他或者说点什么的时候，才露出淡淡的笑意，说上两句。
微草这两位坐了一会儿，方士谦看看手机，似乎是觉得时间不早了，拍拍周泽楷，走到王杰希身边勾着他的脖子就要走。王杰希一脸嫌弃，长腿一伸就把这人踹开，朝周泽楷挥了挥手。
等他们走远，方明华才上前，跟周泽楷打招呼。
周泽楷看到他还挺高兴。这位治疗前辈自从被经理介绍过来，就会时常过来指导他一下，教他怎么配合治疗进行走位，让他在探索更多打法的时候省了很多力气。
方明华没忍住，还是问了他和微草两位当家选手是怎么认识的。
周泽楷“呃”了一声，冥思苦想。他和那两位的相识说来也不是很复杂，四舍五入就是一个网友面基的故事，但这种稍显草率的缘由说出来总感觉不太靠谱。他想了半天，也不会撒谎，只好避重就轻，说是在荣耀里认识的，他们觉得他操作不错，曾经邀请他加入微草。
方明华眉头一跳，瞪大了眼睛。
曾经的微草比轮回强不了多少，轮回是摸不到季后赛的门，微草往往是季后赛一轮游。自从王杰希出道，微草的战绩就大有起色，更别说他最近打法突变，收起了变幻莫测的魔术师风格。微草的团队协作进步之大，有目共睹。
这个赛季微草势如破竹，今天还大比分击败了轮回。倘若这样一个潜力无限的队伍要挖走周泽楷，那轮回能拿什么留下他呢？
方明华的心不断往下沉。
周泽楷瞧他脸色不好，有点担心，问，“不舒服？”
“没事没事，宅男嘛，跑了会儿步，得歇会儿。”方明华回过神，“我要到训练营一趟，一起来？”
周泽楷点点头，跟在他身后。方明华笑了笑，回头问，“他们邀请你的时候，有说给你什么待遇吗？”
周泽楷冥思苦想，努力回忆，“呃，出道，首发。”
方明华那不断往下沉的心，终于在这一刻沉到了谷底。
出道即首发，对新人来讲是个什么样的条件，他非常清楚。
在天才辈出的四期选手里，他的资质并不算突出，尤其是同期里还有个同为治疗的最佳新人张新杰。若不是出身轮回，若不是轮回在治疗上一向短板，或许他根本就没法以新人的姿态，进入首发阵容。对微草来说，他们有相当优秀的治疗和相当优秀的主攻手，王杰希打法转变之后队内也没有任何明显短板。现在他们要许诺新人一个主力队员的位置，只能是因为非常看重他的资质和潜力。
“怎么了？”周泽楷疑惑地看着他。
“没什么，我只是突然做了一个决定。”
周泽楷更茫然了，但也没问，只是困惑地看着他。
方明华笑起来，看着这个少年已然要超过他的个头，“你很快就知道了。”
直到站在老板面前，经理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是不是正确的。
方明华火急火燎地跑来跟他说了一通。他听来听去，什么浪费天才选手的电竞生命，说得不明白听得也不是很懂。但他非常确定，绝对不能让周泽楷被挖走。
更换核心选手这种事，事关重大，他自己做不了主，只好拉着方明华来见老板。老板坐在他们面前，饶有兴致地看着方明华。
“等一下，小周？”老板看向经理，“就是你之前给我打电话说只玩了两个月就不得了的小孩？”
经理连忙点头。
“你说，你确定他现在比张队强？”老板又看向方明华。
“强得多。”方明华字字铿锵。
“只不过，益玮也是个不错的选手，经验丰富，小周……”老板沉思着，方明华说的他也明白，队伍未来的核心被惦记，他固然有点如坐针毡，但贸然踢掉经验丰富又值当打之年的老队员，去换上一个新人……他想了想，这样一笔风险投资好像还是太悬。
“经验这种东西，小周早一天接手一枪穿云，就能早一日开始得到。”方明华直视着老板，“没有任何一个天才愿意在板凳上等一个平庸的前辈交出他需要的东西，也没有任何一个天才的天分和时间应该被浪费！我们要他等，可是微草愿意让他出道就当主力！这个赛季的成绩您也是知道的，我们要拿什么去和微草竞争呢？当然要给出微草给不了的东西，比如核心，比如一枪穿云……”
方明华深吸一口气，迎着老板审视的目光，语气笃定，“比如，队长！”
办公室里鸦雀无声。
经理吓了一跳，来的路上他们明明商量好，就算让小周下个赛季就出道，也暂时保留张队的位置，打一个赛季的双枪过渡一下，等小周长起来再接手一枪穿云。没想到这小子突然改口，直接把张队的路都堵死了。
核心，一枪穿云，队长，他可能什么都留不住了。
老板看了看经理，直接说出了他的疑问，也就是双枪过渡的问题。
方明华沉默片刻。
他今天站在这里，已经没有了退路。不管是为了轮回为了周泽楷还是为了自己，他都必须尽最大的努力，说服眼前这个轮回决策人。
“我是一个治疗。”他平静地说，“治疗的天职，就是了解队伍中的每一个人。虽然我不够出色，但我敢断定，我们队，不存在双枪过渡的可能。”
老板挑眉。
“姑且不说首发阵容里双神枪对治疗而言有多大压力，也不说神枪本身是一个更适合打策应的职业，多出一个神枪会挤压其他输出位置，更不说两个同职业在团队中达到完美配合需要怎么样的默契和判断。单论成本，除了一枪穿云，难道我们还要另外打造一个银武账号给小周用吗？这意味着什么，问问技术部就知道了。如果我们不能提供一个等同于一枪穿云的账号，那又怎么说服小周退而求其次，用一般的账号卡呢？他明明比任何人都适合一枪穿云！”
“所以，你的意思是，让张队走人，”老板说，“队长和一枪都给小周，是吗？”
方明华沉默了。如今他的每一句话，对张益玮来说都异常残忍。他对这位队长没有任何私人上的不满，他也知道张益玮已经尽己所能。但是，但是……
但他们是一支战队，要不顾一切，要全力厮杀。
沉默没有持续太久，他缓缓抬起眼，“是，他值得最好的。”
老板轻轻鼓起了掌。
“太大胆啦，年轻人。”老板笑道，看向经理，“给张益玮打电话，叫他回来一趟。”
他转向方明华，“你去找小周，让他们俩在我面前打几场。他用训练营的账号，张队就用一枪。如果能赢，那么，你今天说的，我都给他。但如果赢不了，要走人的，可就是你了。”
他看着方明华，企图从这个出道没多久的年轻队员脸上找到一丝愕然甚至是畏缩。可方明华只是微微皱了皱眉，“让小周用普通账号去击败银武账号？这是不是不太公平？为什么不让他们用同等的账号？”
老板笑起来，摆摆手，“如果他不能强到那个程度，就没法打动我。队长和一枪是那么好拿的吗？这些年来我一直往俱乐部投钱，可不是为了做慈善的。”
方明华转身就往训练营跑。
经理给张益玮打完电话，站在一边，神情复杂。
“你刚刚说的……”经理犹豫道，“都是真的？”
“如果那个小周确实有那么强，我就没有理由留着张益玮。”老板施施然，“我已经说啦，我是真的很喜欢荣耀，但我也真的不是来做慈善的。长线投资能提早回本儿的话，谁不愿意呢？”
“可万一……小周发挥失常……”
老板挑挑眉：“发挥失常？所以你也觉得正常情况下，张益玮赢不了？”
经理点头。他从周泽楷进训练营那天起就一直在留意，这个孩子到底有多少实力，他是能看到的。
退一万步说，他就算不知道，也会相信王杰希。
王杰希是什么人？
是让联盟设立最佳新人奖并一举拿下的人。
是自立新秀墙让其他战队撞得头破血流的人。
能让王杰希和方士谦两个人亲自出马，他实在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质疑他们的眼光。想了一会儿，他神色愁苦，“如果不行……你真让小方走啊？”
“什么？我有说过吗？”
“你有，还一脸反派表情。”
“哎呀，说个笑话，活跃一下气氛多好。”老板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苍翠的行道树，“就凭他今天敢站在我面前这么说，我都不会让他走人的嘛！”
经理：“……做反派有瘾是吗？”
“什么反派，我是资本家诶！资本家面目狰狞怎么了！”
周泽楷走进训练室的时候吓了一跳。
经理指着身边的人一一给他介绍，这是老板，这是技术部部长，副部长，还有某某部门某某人。张益玮从屏幕后方探出头看了他一眼，没太多表情。
周泽楷抿着嘴，一声不吭，无意识地往方明华那边站。
方明华拍拍他，安慰道，“小周你不要紧张，就当是平时训练，和张队打几场。没什么大不了的。”
周泽楷看着他，又看看身边那些一脸凝重或兴致勃勃的人，点点头。
他和王杰希交手都岿然不动，又怎么会因为要和张益玮打几把就紧张。只不过这么多人盯着他，他着实有点不自在，眼睛都不知道要往哪里看。
方明华看向经理，经理会意，拉着大部队就往后退了几步。周泽楷介意的其实不是他们离他多近，而是他们打量的眼光。但一刷卡登录游戏，他就放松了，仿佛自动竖起了隔离外界的屏障。
老板压低声音，在经理耳边道，“我看到了回本的希望。”
“干什么你？”经理全神贯注地看着他俩，大气儿不敢出，手心都在冒汗。
“今年嘉世不是有个女枪炮叫苏沐橙来着？”老板微带笑意，“和百花那位枪系比起来，苏沐橙的技术差了些。可人气之高，一出道就盖过多少老选手。”
“你的意思是？”
“我看小周超过她，是板上钉钉的事儿。”老板的目光从周泽楷的脸下移到他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着的手，最后定格在光焰纷飞的电脑屏幕上。
第一局，周泽楷以微弱的优势，顶着血皮险胜。
张益玮什么也没说，只握紧了鼠标，默默开始第二局。
周泽楷从训练室出来，有点茫然地看着灰蒙蒙的天空。灰色的云团在翻滚变幻，树枝在狂风中摇晃，是大雨将倾的模样。
直到现在他都不是很清楚发生了什么。
方明华跑来训练营，气喘吁吁地让他去和张益玮打几场。他没多想，和队长切磋也是训练营里常有的事，虽然张益玮已经不怎么愿意和他对战了。这位治疗选手握着他的手腕，一路往训练大楼跑。他太用力，周泽楷的手腕被握得生疼，恍惚间以为自己奔赴的不是寻常的切磋，而是一个命运的赌局。
而方明华把全部家当，都押在了他身上。
他和张益玮打了四局，两局他选图两局张益玮选图，他全胜。
每一次都比上一次赢得漂亮一些。
张益玮的打法是有套路的，一旦熟悉他的输出循环和走位，就能做出准确的预判，所以他打到最后一局，几乎都抢在张益玮前面，打断他的技能，切断他的撤退路线。
打完之后经理就带着方明华和其他人走了，偌大的训练室剩下他和张益玮，还有一脸笑意的老板。老板拍拍他的肩膀，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和张益玮勾肩搭背，往办公室走。
他在空荡荡的训练室发了好一会儿呆。马上又是周末，下周学校要模拟考试，得回家临时抱一下佛脚，不让卷面分数太难看。周泽楷飞快地跑下楼，被拐角处的张益玮吓了一跳。
张益玮也有点惊讶，他坐在阶前喝着饮料，谁料碰到了这小子。
“队长。”周泽楷小声说。
张益玮笑了笑，朝他招招手。
周泽楷犹豫了一下，坐到他身边。
“喜欢轮回吗？”
周泽楷点点头。
“喜欢一枪穿云吗？”张益玮脸上的笑意稍稍扩大了一点，拍拍他的肩膀。
周泽楷惊讶地看了他一会儿，末了又点点头。
他怎么会不喜欢一枪穿云。那是全联盟所有神枪账号里，最好的一个。
张益玮沉默了，低着头，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他的情绪显然不太好，周泽楷也不出声，只安安静静地坐在他身边。
张益玮从贴身的口袋里，摸出一枪穿云，握紧了它。
这是从他第二赛季出道那天开始，就属于他的卡。
这也是他即将失去的卡，哪怕他仅仅拥有了不到三个年头。
他曾经以为一枪穿云会一直陪着他，直到应该把它交给另一个人。
可他没想到，这一天竟然来得这么快。
方才老板跟他说得很清楚，一枪穿云已经不再适合留在他手上。至于去留问题，他可以另寻别处，也可以留在俱乐部。只是核心的位置，已经不会是他的了。如果还想留在首发阵容里，那就需要转职，轮回不存在两个神枪手。
在竞技体育的领域里，一切都如此直白，残酷又简单。
而俱乐部也给了他足够的面子，足够的选择时间和余地。
虽然他根本没有别的选择。
“拿着，”张益玮笑起来，把一枪穿云拍到周泽楷的手心里。他希望自己的笑容不会太难看，“下个赛季，就用它出道吧！”
周泽楷一下子站了起来，手足无措。
“刚刚我们的切磋，其实是在决定一枪穿云的归属。”张益玮说，“你也很清楚，我已经不再适合用他了。”
周泽楷不说话，方才的无措慢慢消失，只抬着黑白分明的眸子，认真地看着他。
“你还会是新的队长。”张益玮拍拍他的肩膀，“怎么样，有信心吗？你要接的，是一枪穿云和队长的担子。”
周泽楷沉默着，也不动。张益玮愣了一下，心想这些东西对于一个十七岁的孩子来说可能还是有点沉重，便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眼睛，想说些鼓励的话。
可他的眼中看不到半分迟疑与退却，只有丝丝缕缕的忧色，雨点一样浮沉在眼底。
张益玮心下了然。
说来也好笑。坦白讲，之前他对这个天赋出众的孩子还有着隐约的戒备和提防。走到这一刻他绝不能说心里毫无芥蒂。可是看着周泽楷，他却又无从愤恨，甚至不敢看向他的眼睛，生怕看清那映在其中的无能的自己。
张益玮长舒一口气，笑道，“不用担心我以后的去路，你只要回答我，有没有信心就可以了。”
周泽楷用力点头：“有的。”
张益玮握了握他的手，也隔着他的手指骨节最后一次握住一枪穿云，转身就走。
“队长！”
张益玮回头，只见周泽楷嘴唇动了动，似乎要说点儿什么。
“你没做错什么。”张益玮说，“你只需要越来越强，并且把这份强大一直保持下去就好了。”
他摆摆手，往宿舍的方向慢慢走去。周泽楷眼看他消失在楼梯拐角，低下头，看着手心上的一枪穿云，呆呆地出神。
沉默许久，他对着太阳拿起一枪穿云，光滑的卡片在阳光底下反射着绚丽虹光。
“你好。”他看着一枪穿云笑了笑，然后转头看着早就空无一人的楼梯口。
“再见。”
周泽楷轻声道，这一瞬间耳边的风似乎在呜咽。
04
王杰希觉得周泽楷不太好。
晚上完成复盘他就回了宿舍，洗完澡出来发现周泽楷给他弹了消息。什么都没有，就一串省略号。他想了想，回了个问号。
周泽楷躺在床上，看着手机发了一会儿呆。
“喜欢做队长吗？”
这是怎么了？王杰希一头雾水，“无所谓喜不喜欢，做了就要做到最好。”
周泽楷回了一个“哦”，钻进被窝里。软乎乎的被子蒙着他的头，他想就这样睡过去，明天起来说不定又是一个活蹦乱跳的自己。
虽然他一直就不怎么算活蹦乱跳。
王杰希一看，得，这还不是一般的不太好。
在他眼里周泽楷这个人比较好懂，高兴就是高兴，字里行间都透着高兴；不高兴就是不高兴，连省略号都写满沮丧。方士谦曾经目瞪口呆地说也就你觉得神枪弟弟好懂，他不说话你都能给人编出心理活动，这么会扯淡你怎么不去做客服。
王杰希觉得方士谦无法交流。
他们是非常默契的队友，属于防风看一眼王不留行的扫把尾气就知道这王八蛋要往哪里跑的心有灵犀，但生活里他俩真的是一个像夏天一个像冬天。方士谦往他的咸豆花里加糖，他就想掏出霹雳棒棒锤照这混球脑袋上使劲抡。
他拿着手机，想了半晌，也不知道要说点儿什么，没由来的有点焦躁。方士谦房间的热水器坏了，象征性地敲敲他的门就大摇大摆走进来，一看他这疑似为情所困的模样，乐了。
“你干什么呢？”方士谦一屁股凑过来，“和谁聊天？”
“朋友。”
“女朋友？”
王杰希懒得理他，翻了个白眼，继续看着手机冥思苦想。
“王杰希你能不能行了？”方士谦啧啧道，“你瞅瞅你这一脸的七情六欲，我劝你情海无边回头是岸，放下女朋友立地成佛。”
“你说话怎么一股蓝雨味儿？你是不是通敌叛国了？”
“你大爷的，天天对着你我都快要吐了，一天到晚明里暗里拿我开涮给我加训，我哪来的美国时间通敌叛国！”
“你也知道你天天对着我啊，”王杰希瞥他一眼，“我要是交了女朋友，那也只能是你吧？”
“王杰希你恶心心。”
“洗完澡麻溜儿走人，你一进来我就觉得PM2.5又重了。”
方士谦“嘁”了一声，走一半又折回来，不死心地问，“真不是女朋友？”
王杰希心累，白眼都不翻了，直接把屏幕给他看。
“哟呵！神枪弟弟！”方士谦琢磨了一会儿，“这是怎么了？他看起来不大对劲儿。”
“我也这么说，可我又不知道他为啥这么低落，安慰都不知道怎么下手。”
方士谦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拉倒吧，就你还安慰人。你王杰希什么时候老实过？”他回忆起苦难生涯，“林队还在的时候，你好歹还给我留两分薄面。现在呢！嘴跟刀子似的，你还想安慰人。别把人小孩气死算不错了。”
王杰希沉默片刻：“真的很毒？”
“你自己品品，”方士谦痛心疾首，“有什么人说自家队友污染空气的！”
“那你就是污染空气。”
“你还说！”方士谦眼睛一瞪，“你刚刚还骂我是和尚！”
“我明明说的蓝雨。”
“一黑黑俩，无差别aoe，你还挺得意你！”方士谦一边嘟囔一边往浴室走，“爷就是那玫瑰你就是那刺儿。”
王杰希抓起枕头，精准地砸向他的后脑勺。
周泽楷那边没有再弹出消息，他就把手机撂在一边，躺在床上，闭着眼睛做手操。
周泽楷那个人，戳一棍子都不出一声，绝不会无缘无故和他说话，更遑论问他什么。眼下这莫名其妙的情绪低落，多半是遇到了什么和“队长”沾边的事儿，心情一时难以平复。
轮回算是微草的老对手，虽说他从不轻视任何一个对手，但要说像对待嘉世百花一样去对待轮回，那也太虚伪。轮回的实力摆在那儿，就是个中下游队伍。一枪穿云固然是联盟目前最好的神枪账号，但在张益玮手上，那并没有比一般账号多出多少威慑力。
难道轮回……终于决定舍掉张益玮了？
方士谦美滋滋的，带着一身湿热水汽出来，看见王杰希躺在床上，正想过去逗他两下。王杰希却猛地睁开眼坐起身，倒把他吓了一跳。
“你什么毛病！”方士谦拍拍小心脏，“就没有个高能预警吗？！”
“我觉得，”王杰希看着他，“轮回下赛季要有个新队长了，说不定一枪穿云也要换人。”
方士谦嗤之以鼻：“老张才打了多久啊，这才第四赛季，三个年头！虽然轮回的战绩是不怎么好看，但你要换血，也得有个靠谱的在吧？神枪弟弟是不错，可他才几岁？你见过哪个战队把没打几年的队长换了，直接让新人接手核心账号和队长位置的？我就——”
他忽然不说话了，王杰希没什么表情，只挑了挑眉，安静地看着他。
“没话说了？”
方士谦噎了一下：“他不能是第二个你吧？”
“他当然不会是第二个我。”王杰希说，“他是他自己。”
方士谦瞅了他半天，难得有点小心翼翼，“你这一脸复杂……”
“作为朋友，我替他高兴。以他的资质，确实没必要等张益玮退役再接手。”王杰希顿了顿，说，“作为微草队长，我不知道要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一个全新的一枪穿云。”
“是啊，那可是个小怪物啊！”方士谦一脸沧桑，“就他那位移控制一套接一套的打法，简直就是我们奶妈以及广大读条职业的噩梦。”
王杰希又躺了下去，闭目养神，“我见怪物多可爱，料怪物见我应如是。”
“王杰希你恶心心。”
“滚。”
霸图战队粉碎了嘉世战队的四冠梦，成为联盟史上第二支冠军队。
关于嘉世的流言蜚语漫天飞舞，周泽楷一边把自己的小柜子搬进轮回的队长宿舍，一边听方明华念论坛上的帖子标题。
“太惨了太惨了。”方明华目瞪口呆，“嘉世只是这次没拿冠军而已，在论坛上就被黑成了这样。你看看，居然还有人说拿不了冠军的嘉世不值得粉？这是被惯成了什么样啊！”
周泽楷歪着脑袋想了一会儿，拍拍方明华的肩膀。
“本来我还觉得嘉世这赛季确实有点问题，现在一看他们某些粉丝……”方明华退出论坛，一脸感慨，“一看这些粉丝就忍不住同情嘉世。这哪是粉嘉世啊，分明只是想粉宇宙第一强队吧？没拿到冠军就没用了就脱粉了，拜托他们赶紧走吧！以后也别说是哪队死忠，直接说自己是冠军队粉就好了，简单直白还坦荡。”
周泽楷被逗乐了，拉来一把椅子坐在他面前听他说话。方明华又说了一会儿自己对嘉世这赛季发挥的看法，末了拍拍周泽楷，“小周马上要出道啦，紧张吗？”
周泽楷露出一个腼腆的笑脸，点了点头。
他本来以为出道只是走个流程，在联盟那边注册登记完就没了，顶多是新赛季第一场比赛时顺道介绍一下。谁知经理噔噔噔跑来，拉着他就去拍了一堆照片，说是要造势，先提前跟相熟的媒体透点风，然后还有出道发布会。
当初没说做队长有这么多事啊！
周泽楷整颗心都是懵的，又架不住经理的软磨硬泡，只好硬着头皮上。夏天的热浪一叠接一叠往他房间里扑。他连忙关上门开空调。方明华接了个电话就挥手说拜拜，女朋友放暑假来看他了，他得去机场接人。
电子竞技居然还有女朋友。
周泽楷微笑着目送他走入六月底烧烤摊炭火一般的阳光里，默默祝愿他被烤化在浦东机场。
经理下午安排了个小访谈，是轮回相熟的媒体人，让他去随便说两句，喝完茶回来就行。周泽楷在床上苦恼地滚来滚去，忽然想起王杰希。微草这赛季进了四强，明眼人都看出这不会是这个野心勃勃一往无前的战队的极限，也不知道王杰希开始夏休没。
他摸出手机，上QQ去弹王杰希。
“！”
“？”
“放假了？”
“快了，我还在俱乐部。”王杰希慢悠悠地敲着字，“怎么了？”
这一问就把周泽楷内心的咆哮山洪给引出来了。他气势汹汹地用起了排比句，控诉王杰希当初没告诉他做队长还要这样那样拍照访谈出道发布会。王杰希难得看他这样，情绪如开闸泄洪，像个蹦蹦跳跳的小老虎，情不自禁笑起来。
“一队之长，在发布会上正儿八经介绍一下是在所难免的。”他回复说，“至于其他的我还真没经验，毕竟我的长相和你和嘉世的苏沐橙都不是一个量级的，没有开发价值。”
“？？？”
“你看一下苏沐橙，就知道为什么轮回给你安排这些东西了。”
“你没有？”
“当然没有，我长得比较剑走偏锋。”
虽然也吸引了一些比较清奇的颜粉。王杰希面无表情地想。
周泽楷抱着手机傻乐半天。他印象里的王杰希一直端方高冷，以前见过寥寥数次，都是在微草比赛之后的夜晚。他对人的长相也不太敏感，还有点脸盲，这一想他还真想不起来王杰希到底拥有怎样的一张脸。
他悄咪咪地百度了一下，居然搜到了王杰希出道那会儿《荣耀日报》的专题报道封面，一张半身照占了四分之三的版面，表情堪称睥睨众生桀骜不羁。照片下方还配着巨大的标题：“魔术师”横空出世，微草新队长一战成名。
你别说，其实还挺帅的。周泽楷想了想，把这张图发了过去。
王杰希眼前一黑，极其不想承认这个人是自己。
这张照片是他不愿意回顾的黑历史，年少无知日天日地的证据。拍摄的时候摄影师说希望他更有侵略性一点，要拍出孤傲的狼性。他一听，什么狼性，他就是孤狼本狼，然后顶着一张“我谁也没等谁也不会来”的脸，上了日报封面。
假如这世上的期刊照片能推出付费的阅后即焚功能，他便是倾家荡产也要让这封面从此消失。而周泽楷居然说帅，还打了感叹号，比他那些口味清奇的颜粉还真情实感。
这孩子瞅着好齐整模样，怎么年纪轻轻就瞎了。
王杰希心里奔跑过一万头嗷嗷叫的土狼，艰难回复道，“谢谢。”
想了想，又说，“你最近接了采访？有拍照吗？”
抱着要死一起死的心态，他企图在周泽楷身上挖点儿黑历史，然后大家默契地再不把那旧日风雨重新提起。周泽楷怎知世态炎凉人心不古，大大咧咧地把最近拍的照片返片一股脑发了过去。
“……”
照片上的周泽楷，站着的坐着的，笑着的不笑的，看镜头的不看镜头的，彩色的黑白的，每一张都是艺术品。别人家的好摄影能化腐朽为神奇，而遇上周泽楷的好摄影，就是让神奇更神奇。
要不一枪穿云改名叫神奇宝贝吧……
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滑来滑去，王杰希鬼使神差地保存了一张周泽楷的黑白侧脸照。
他无端有点心虚。
05
伴随着狂风暴雨般的赞誉而来的，是高墙。
周泽楷坐在训练大楼前的台阶上嗦可乐，夏休期的俱乐部只有后勤技术部的骨干还在加班加点，为轮回之崛起而头秃。方明华每周末都会来看他。两个人绕着俱乐部走一圈，谁也不说话，然后在训练室里一蹲就是一下午。
轮回这赛季进了八强，也止步于八强。
对俱乐部而言，这已经是史无前例的突破，经理想起来都觉得那天带着方明华去见老板的自己简直是孤胆英雄。庆功宴上他去找他们真正的英雄想说点什么，只见他们的小英雄站在窗边出神，看着外面车来车往。
他没放在心上，因为周泽楷就是这么个性子，随时随地抓住机会就放空自己，这也是他放松的一种方式。没想到夏休期一来，周泽楷就在俱乐部扎了根，连家都不怎么回。周爸周妈来看了一次，什么也没说，只是轻轻地抱了抱自己的儿子。
不知从何时起，儿子已经比他们俩都要高了。
周泽楷坐了一会儿，觉得实在太热，就挪了挪，坐到阴凉的大堂里。晌午的阳光猛烈如虎，树都烤得无精打采的，只有不知藏在哪根枝桠上的蝉，孜孜不倦引吭高歌，絮聒得要命。
他看着天空发呆。
也许是他的出现太过惊艳，随之而来的新秀墙在某种意义上也令人拍案叫绝。各大战队对这位一出道便接手了一枪穿云的小队长给予了绝对的重视，也精准地抓到了轮回的命门——他们的配合和沟通。
比起传达作战意图，周泽楷更擅长的是看到什么就自己上，无论是救援或是进攻，更何况传达信息的同时可能还会错过转瞬即逝的机会。他的队友们，像方明华这样，是受限于个人操作和治疗这一职业的特性，看到了突破机会却无可奈何。而更多的，是连看都看不出来，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被动地对抗着一切进攻。要他们去寻找机会，几如登天。
前几个赛季的战绩不理想，也并非张益玮的错，而是他们从一开始就只能打到那个程度，怨不得任何人。在这种境况下，周泽楷还是拖着轮回这艘漏洞百出的船，进入了季后赛。
要苦中作乐的话，这高耸入云的新秀墙，确实是对他这位最佳新人最恰如其分的褒奖了。周泽楷苦笑，把手中的可乐喝完，瞄准垃圾桶，丢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转身回训练室。
“周泽楷！”
他惊讶地回过头，看见了汗流浃背的王杰希。
“呃，”他一时语塞，“怎么来了呀？”
“商业活动。刚好在上海，顺便来看看你。”这样的烈日下王杰希竟然连伞都不撑，“我猜你这个夏天肯定要跟萝卜一样种在俱乐部了，果然。”
周泽楷更惊讶了，“为什么？”
“我也有过这样的夏天，还不止一个。”
微草这赛季斩获冠军，战队的商业价值一下子水涨船高，各类活动接踵而来。商家青睐的从来都是第一名，没什么人会记得第二名是谁。王杰希上午在人广打完一场表演赛，突然就想来看看周泽楷。
周泽楷抿着唇，低下头不说话。王杰希安静地等了一会儿，看他还是没反应，只好哭笑不得地说，“你确定要在这种气温里发呆吗？”
脸霎时飞红，周泽楷左右张望，想带他去附近的甜品店。门卫大哥不认识王杰希，看见他们小周队长身后跟着一个差不多大的男孩子，便笑问，“小周队长要出去啦？和朋友去玩？”
周泽楷飞快地看了王杰希一眼，点点头。
救命的冷气和加冰的气泡水让王杰希缓了过来。
上海的夏天热得一言难尽，离开冷气他都不知道要怎么面对这个残酷的世界。他窝在宽大的沙发里，方士谦给他打电话，问他在哪儿，怎么开溜也不带他亲爱的治疗。
“我在参禅，你要来吗？”
方士谦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只见王杰希的表情越来越微妙，似乎随时都会挂电话。周泽楷趴在桌上，下巴抵着冰凉的大理石桌子，咬着吸管嗦果汁，好奇地看着他。
“看我干嘛？”王杰希挂了电话。
“怎么参禅？”
“你一句话都不说，我对着你除了思考人生，还能干什么？”王杰希说，“可不就是逼着我成佛。”
他看着周泽楷，犹豫几秒，“新人墙，很难受？”
他没有对付新人墙的经验，也不知道处处受制的感受，但他看过轮回的比赛录像。进入季后赛之后的轮回堪称四面楚歌，一枪穿云被对手盯死围追堵截，偏偏队友无法施予援手。周泽楷纵是手眼通天，在这种针对性极强的重重围困下也难以施展。
轮回所有的对手都知道，能让他们头疼的，只有周泽楷一人而已。
周泽楷摇摇头，“不够强。”
倘若他再强一点就好了，就能兼顾队友。队友弥补不了的，由他去堵上。
“不对。”王杰希忽而说。
周泽楷疑惑地抬起眼睛。
“比赛不是一个人的。如果你的队友实在没法给予你需要的援助，跟不上你的节奏也没法配合你的思路，你一个人，再强都没用。”王杰希斟酌着，看着他的眼睛，“当初能把你换上来，轮回的老板想必也有足够的魄力和眼力。也许你最需要的，是一批新队友。”
他还想说点什么，但最终闭上了嘴。
这种事以他的身份说，着实不太合适。他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冲动，非要说这么一番不合时宜的话。轮回队伍有什么问题又如何调整，并不是他这个微草队长应该插话的。
原来他也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沉稳。
周泽楷眼睛低垂，看着透明的饮料杯，不知道在想什么。王杰希有些心焦，也实在有些尴尬，语速慢下来，“……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觉得你和我当初的问题有点儿像，但也完全不一样。如果你——”
“我知道。”
周泽楷拍了拍他的手，抬头朝他笑，眉目都溢着朝阳般的灿烂。他脸颊微微泛红，似乎是有点不好意思，“是朋友！”
他说完就立刻低下头，全心全意喝面前的饮料，一声不吭。
王杰希也微微笑了笑。
是啊，他们的确是朋友，在他们还没进入荣耀的时候，就已经是了。
“但要更强。”周泽楷说。
他和王杰希当初面临的境况不一样。微草当初出现问题，主因确实是王杰希本人的打法实在过于奇异，既是对手的噩梦，也是队友的迷宫。为了弥合团队配合上的缺口，最直接最有效的途径，当然是王杰希做出改变，把自己磨进整个团队里。
轮回的问题是，队友能力上有短板，而他也还远远达不到自己的目标。他希望自己真的是块万能砖，哪里需要就能往哪儿搬，堵上轮回所有可能存在的漏洞。这是他对自己的期许，与别人、与团队都没关系，只是他的追求。
王杰希需要收，而他需要放。
“倔驴。”王杰希伸手，撸猫似的，揉揉他的脑袋。发丝柔软光润，手感奇佳。周泽楷安静地趴着，天时地利人和，该出手时就出手，不摸一把有点亏。
“你以前说，”周泽楷坐起来，清清嗓子，模仿他的语气，“一个队长该做什么，我早就知道了。”
王杰希怔愣半晌，哭笑不得。
“我没打算劝你。”他叹了口气，“只希望你别加训到中暑，晕在训练室，我可救不了你。”
周泽楷不说话，只看着他笑。阳光透过临街的玻璃窗，他半张脸染上温暖的光晕，眼睛却比腮颊边的光还亮。
王杰希忽而心里一动。
他在这双赏心悦目的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心情。
那是数年前，林杰把微草和王不留行交到他手里时，他珍藏至今的心情。
今年怎么这么冷？
方明华去休息室接了一壶水回来，二十米不到的距离，冻得他缩头缩脑的。其他队员都趁着休息去外面溜达感受冬天，只有他这样的老胳膊老腿和周泽楷这种注重养生的年轻人，才缩在训练室里，跟鹌鹑一样。
咳，虽然他今年也才二十多岁，但到底是结了婚的人，看谁都像毛孩子。
“小周在干什么？”
周泽楷回头，手机给他看。
这是一场轮回对战蓝雨的比赛录像。蓝雨的当家选手，双核组合喻文州与黄少天，蛰伏两年之后终于呈现了极具破坏力的爆发态势，一路披荆斩棘，在积分榜上死死咬着上届冠军微草战队。昔日霸主嘉世战队日薄西山，颓败之势遮都遮不住。论坛上年年都在嘲讽他们气数已尽，苏沐橙的粉丝天天在她微博底下嚎哭，生怕自己的女神和嘉世一起沉船。
方明华看了看他截取出来的比赛片段，思索片刻，“你是觉得，指挥和主攻解绑，是一种新思路？”
周泽楷点点头，想了想，又摇摇头。
目前来讲，轮回的指挥和主攻手都是他自己，并不算为难。只不过轮回目前存在的最大问题，还是在战术的沟通上。指挥不难，如何让队友迅速且精准地解读他的意图，就很难。
这个赛季一开始，他身边的队友，除了方明华，其他选手就全部替换成了训练营里的新人。老板以破釜沉舟的魄力和壮士断腕的勇气，组起了一支全新的队伍。
轮回不再是一艘隐患重重、需要周泽楷拖着走的破船。
但这仍然不够。
周泽楷不需要什么指挥和主攻解绑，只是和蓝雨数场对战下来，从喻文州和黄少天的无缝配合里，他忽然发现，自己需要的，是一管黏合剂。
一管能够准确解读他意图，并且迅速传达给其他人，把他和整个团队紧密联结在一起的黏合剂。
周泽楷叹口气，要找一个这样的人谈何容易。何况他历来是不爱往人堆钻的性子，除了同期和队友，也就只能和王杰希称得上熟。新战队新选手如雨后春笋，要怎么找出那一管至关重要的黏合剂呢？
某种意义上，方明华的的确确是他的灵魂之友。他浮沉在茫茫人海中，方明华突然就撑来了一艘小船。
方明华也摸出自己的手机，调了几段视频让他看。那是新战队贺武的比赛片段，周泽楷捧着手机，认认真真地看。方明华站在他身边，观察他的表情。
“这个魔剑士。”周泽楷指着屏幕上的游戏角色。
“你也看出来了？在这么一个新战队，有这样的战术意识，还有这种平稳的指挥心态，不容易。”方明华道，“我觉得，我们可以趁冬转把这个魔剑挖过来。你要是也同意，我们就一起去找经理。”
“可以？”
“哎，挖微草霸图挖不动，对贺武的话，我相信我们轮回还是有吸引力的。”方明华拍拍他，拉着他就往经理办公室走，一探头又被冻了个龇牙咧嘴的。他连忙回身拿外套，一回头就看见周泽楷半张笑脸藏在围巾里。
“嘲笑你的治疗是要被放生的！”方明华批评。
“要养生。”周泽楷递给他一个保温瓶。
方明华以为这孩子走上了在热奶茶里放枸杞的邪路，打开一看，却只是一壶干干净净的白开水。他无语凝噎，抬起头。周泽楷笑眯眯的，义正词严地说，“多喝热水。”
是，也没错，要多喝热水。
他打开壶盖喝了一口，“噗”一下又全喷出来，感觉舌头都被烫掉了一层皮。
周泽楷笑弯了腰，拍着他的肩膀，给他递纸巾。
方明华捂着嘴巴，含糊不清道，“出门要看黄历，古人诚不欺我。”
周泽楷收起笑容，认真地盯着他看了半晌，看得他直发毛。
“怎，怎么了？”
“印堂发黑！”周泽楷严肃道，“破财挡灾。”
“嚯，你还会看相了？”
“跟人学的。”
“谁？”
“秘密！”
“世道变啦！孩子长大了，有私房钱也瞒着我，交朋友也瞒着我。你可曾记得当年训练营里艰难养育你的奶爸我啊！”
周泽楷大笑起来，伸手挠他痒痒，又迅速跑开，欺负入冬以来就贴膘的方明华追不上他。经理办公室在走廊尽头，他跑得快，凛冽的冷风直往领口灌，一不小心甩手幅度太大，手磕在墙边，疼得一激灵。
他停下来，趴在栏杆上，张开手掌。
套着手套的手掌什么也看不出来，虽然他本来也没想看什么。
王杰希曾经一本正经地给他看手相，手指沿着他的掌纹轻轻划过，表情肃穆。他说他的婚姻线深刻等长又清晰，和未来伴侣一定感情很好，白头偕老。他那会儿半信半疑的，问要是不准怎么办。王杰希难得在赛场之外泄露出闪闪亮的好胜基因，说不可能不准，不准你来找我，我还你一个携手白头的另一半。那人表情太过笃定，严肃又正经，仿佛是执教多年却被质疑教学水平的老教授。他忍不住信了，心底多少有些雀跃，偷偷摸摸开心了一个月。
轮回大楼的走廊很长，方明华还在走廊那头慢慢地跑过来。上海已经很冷了，楼下的常绿树褪去绿意横流的翠色，取而代之的是深郁的苍绿。他在风里呆呆地站了一会儿，如一棵挺拔的乔木，耳边掠过呼呼的风声。
周泽楷隔着软绵绵的手套，若有所思地摸着自己的手心。
他忽然有点想念王杰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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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翔周】春光乍泄（一发完结）
*鹤生日快乐！
*不算BGM的文名来源：张国荣《春光乍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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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奔、浪流，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
周泽楷推开房门时，听到的正是这熟悉的旋律，叶丽仪清亮而大气的声音从电视音响中低低流泻出来，屏幕里是周润发的特写，二十五、六岁，风华正茂的年纪。沙发上，孙翔裹着一床被子看得投入，完全没听到门口的声响。
“咳。”
见恋人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
*鹤生日快乐！
*不算BGM的文名来源：张国荣《春光乍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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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奔、浪流，万里涛涛江水永不休……”
周泽楷推开房门时，听到的正是这熟悉的旋律，叶丽仪清亮而大气的声音从电视音响中低低流泻出来，屏幕里是周润发的特写，二十五、六岁，风华正茂的年纪。沙发上，孙翔裹着一床被子看得投入，完全没听到门口的声响。
“咳。”
见恋人丝毫没有回头的意思，周泽楷清了清嗓子，谁知孙翔仍是没注意到，只留给周泽楷一个专心致志的后脑勺。见他这样，周泽楷又是无奈、又觉得好笑，换上棉布拖鞋以后放轻了脚步走到他身后，猛然将手贴在他露在棉被外的脖子两侧。
随着他的动作，孙翔整个人都是一哆嗦，然而虽然猝不及防，却终究没被吓到，而是顺势把手覆了上来，握着周泽楷的手转过头。
“手冷死了……怎么没开车回来？”
“送去保养，”周泽楷感受着孙翔手掌传来的温度，低声道，“走了一段。”
“哦，那明天我先载你到俱乐部再去上班，正好把东西还给于念。”说着，孙翔松开手轻轻推了周泽楷一把，示意他过来。周泽楷绕过沙发，脱了风衣叠好放在一旁，而后坐在孙翔身边，被他裹进被子一把揽住。
“在我老家有暖气，冬天在屋里可以穿短袖的。”孙翔不满地嘟囔，侧过头把脑袋枕在周泽楷肩上胡乱蹭了两下，是亲昵的意思。
“还没习惯？”周泽楷笑。
“那倒也不是，毕竟这么多年了。”孙翔随口说，而后停顿了一会儿，再开口时，话题已经转到了播放起新一集的电视：“这剧播出都有半个世纪了吧？”
“嗯。”
见周泽楷点头确认，孙翔哦了一声，目光看向屏幕：“那可真够老的。”
“怎么想起看？”周泽楷问道。
“你多久没刷微博了？有咱粉丝圈你，说你像这里面那个叫许……许什么强的，话题都上热门了。”
“许文强。”周泽楷补充，同时心里为孙翔“咱粉丝”的叫法升起了一阵平和而真切的温暖。他一向是不喜欢用语言表达感情的，于是又向孙翔靠了靠，使两人贴得更紧密；而孙翔无疑感受到了他的意思，也没有再说话，只是揽在周泽楷肩侧的手更用力了些。
《上海滩》这部电视剧，从年代上按说应当和周泽楷这一代无缘，可他确实看过，而且还很喜欢——事实上，一枪穿云那身当年火遍荣耀的经典搭配，正是参考了许文强礼帽加风衣的经典形象。
由于相貌和气质的缘故，周泽楷总容易给人一种富有时尚感的印象，而战队和赞助商在宣传中为他打造的形象也总有意无意地强调这一点；但实际上，与流行、新潮等词相比，“怀旧”无疑更加适合周泽楷。
在第十二赛季的时候，大概是因为年纪和收入都到了相应阶段的缘故，轮回队里兴起了一股买房热潮，当时几乎所有人都撺掇商业收入常年位于联盟榜首的周泽楷把房买在陆家嘴或外滩，而周泽楷却在微笑着倾听了一切意见以后，隔天干脆利索地全款买下了一处弄堂里的洋房。
“你这房子选得挺好的，只不过呆在这儿我总觉得小时候的你会跑进来……戴着红领巾、背着皮书包，傻乎乎的鼻涕小鬼。”
孙翔向周泽楷低声说出这话时，轮回全队正在周泽楷的新房子里参观，吴启蹲在地上研究着打蜡地板，杜明则在木质楼梯上跑来跑去、踏出规律的咯吱声；再远处，方明华、江波涛和吕泊远三人围着一台老式留声机，饶有兴趣地讨论着它的工作原理。
那时，孙翔靠在窗框上挑眉看着周泽楷，不知是不是在想象他的童年时期。
室内的光线相对昏暗，透过大扇玻璃窗的阳光便成了追光一样，定定打在孙翔身上，照亮了他英俊张扬的眉眼和空气中浮动的细小尘埃。弄堂远离闹市，环境很幽静，窗外繁茂的梧桐叶摩挲出沙沙声，树荫下有主妇们在聊天，家长里短的吴语由于距离的缘故听不清楚，却依旧透出亲切的意味。
周泽楷看了孙翔好一会儿，直到他开始不耐烦才开口，却也只是无关痛痒的话题。
“苗苗领巾。”他看着孙翔的眼睛，认真地说。
无论后来两人的脑电波变得多么同频，当年的孙翔还没彻底适应周泽楷和人聊天的路数，闻言不由得露出一脸状况外的表情，本来皱起的眉头也松开了，挺茫然地看着周泽楷：“啊？”
“绿领巾，”周泽楷说着在衬衫的领口比划了一下，“苗苗儿童团。”
“哈哈哈，你们这什么乱七八糟的啊！”孙翔这才明白过来，不由得大笑出声，随手拍了拍周泽楷的肩膀，转头向正从楼梯上走下来的杜明喊道：“哎，杜明，周泽楷说你们有个什么苗苗团啊？”
闻言，同是S市人的杜明一愣，随即便露出了怀念的表情，点头笑道：“对啊，我们还有团歌呢！你听我给你唱啊——准备好了吗，时刻准备着，我们都是共产儿童团……”
在杜明跑调却又嘹亮的歌声里，一屋子人都乐了。周泽楷屈起手指在窗沿打着拍子，看着阳光下前仰后合的孙翔，不由得也弯了眼，无声地笑起来。
“你们不像啊，真不知道粉丝怎么想的。”
片尾曲又一次响起时，孙翔忽然说，看看周泽楷又看看电视里的角色，笃定地重复道：“完全不像。”
周泽楷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看着屏幕里周润发的脸：“真年轻啊。”
孙翔点点头，接着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咳了一声：“咱俩处对象的时候我差不多就这么大吧。”
“嗯，二十五。”
“靠，你笑什么笑。”孙翔低声吼周泽楷，脸上有点红，却做了个凶恶的表情，伸手捏起周泽楷一边脸颊上的肉：“别以为我没看出来，从我到轮回你就心思不正。”
“对。”
周泽楷的承认太简洁也太利索，孙翔听得一怔，松开手以后两人之间反倒安静了一阵。
紧闭的窗外隐约传来呼啸的风声，叶丽仪的声音在木质地板和家具间形成一个温暖熨贴的音场，室内回响着她清亮的歌声。
浪奔，浪流，万里滔滔江水永不休。
“写得不准。”
“嗯？”孙翔看向周泽楷，也不知是没明白还是没反应过来。
“黄浦江，”周泽楷靠在孙翔身上，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没有浪。”
事实上，作为一个从小生长在S市的人，周泽楷对于黄浦江反而没有特别的印象，它对于当地居民来说更多像是某种空气、水和阳光一样的东西，永远安安静静地在那里，不需要被想起。
这个城市已经变得太发达，轿车和巴士在四通八达的公路上飞驰，地下由地铁延伸开一片错综的网，将人们送往各处。在这样的情况下，一江水也确实只是一江水，很难引发人们更多的关注。
有时候，看着S市矗立的高楼，周泽楷恍惚间会觉得自己生活在一片钢铁森林。
即使看似毫无根据，然而事实上，这样的即视感并非凭空而起。
周泽楷年轻时，有一段时间很喜欢王家卫的电影，看《重庆森林》时，他刚刚拿下自己职业生涯里的第一个冠军，一队人笑闹到后半夜，乱七八糟地挤在周泽楷的房间睡了。周泽楷被灌了许多酒，意识却愈发奇异地清醒，他靠在沙发上塞着耳机、就着月光在手机上看完了这部电影，窄小屏幕的微光里是警察663安静而忧郁的面容。
当时周泽楷并没有记住这部电影，真正唤起他印象的是之后的一件事。
周泽楷本来就很受欢迎，夺冠以后人气更是爆棚，几乎每天都能收到全国各地粉丝寄来的信件和礼物，其中一些特别有意思的会被相关部门的员工转交给周泽楷。有一次周泽楷拿到一幅半人高的十字绣，绣面上的他是警服扮相，一针一线用心极了。那个粉丝在信里说最近和闺蜜重温了《重庆森林》，对方觉得周泽楷像里面吃着过期凤梨罐头的金城武、而她却觉得周泽楷神似警察663，两人为此差点吵了一架。
周泽楷习惯了看到粉丝在各种各样的来信里倾诉自己的生活，故只是一笑，拿了签名照在背面写上一句“不要吵架”，然后和出道时的一件队服外套一起交给员工回寄；几天后他恰好又在食堂碰到那名员工，对方笑着说周队你这福利放得真是可以、微博上已经炸两天了。周泽楷这才想起来这回事，用手机登陆经常被他忘记的微博一看，果然消息提示吓人，收到队服的姑娘连刷了七八条微博抒发激动，每条的转发都蔚为壮观。
周泽楷跳过一大片哀嚎着羡慕博主人品的转发，却让页面停留在《重庆森林》的电影截图上——画面里，警察663站在街边小店前，总显得盛满了情绪的双眸在昏暗的街灯中明灭。
当时周泽楷看着那张照片，明明其中没有任何高楼大厦的影子、取景地也全无关联，他却莫名联想到了S市。
这座城市，是一座钢筋和水泥浇铸出的密林。
无论是环球金融中心、金茂大厦，还是举国闻名的东方明珠，都不过是这片奇异植被里的树木，被无数道路流淌成的河流环绕，供人们徘徊、栖息。
周泽楷第一次注意到黄浦江的流动原来竟那样平静，是在他退役之后的那个夏天。
那天像是要下雨，天气阴沉沉的，滨江大道上没有什么人，只有不知从何处刮起的晚风，在江面带起些微涟漪。周泽楷站在江边护栏外看着泛着细白水花的江面，心里首先想起的却是念书时学过的“滚滚长江东逝水”一句，随即反应过来那和自己面前的黄浦江一点关系都没有，不禁莞尔，再凝神时，就已经想起了《上海滩》的主题曲。
浪奔、浪流地唱了几十年，其实早已没什么人在意黄浦江是不是真的有浪。
周泽楷手腕上机械表的时针转过六点时，孙翔终于出现在视野里，高瘦结实的身形，手里握着一把俱乐部当做员工福利统一配发的黑色折叠伞，色彩鲜艳的T恤和篮球鞋在阴天里烧出一片火焰般的红。
这些年间，孙翔在有过几次不走心地穿着轮回队服直接跑出俱乐部、结果被粉丝堵得天昏地暗的悲惨经历之后，已经逐渐学得精明，出行时做日常打扮加一顶棒球帽，偶尔戴墨镜，以电子竞技相对小众的圈子来说，基本可以保证不被认出来。
“有什么事不能在俱乐部那边说，非要从静安跑来浦东。”孙翔抱怨着，却依然在周泽楷身边站定，摘下棒球帽拿在手里扇风：“幸亏要下雨了，否则平时来这里一定会被粉丝堵死。”
“我退役了。”周泽楷笑了笑。
“我可没有，”孙翔说，“再说了，就你这烂大街的知名度，退役不退役有区别吗？”
周泽楷没接话，只是看着孙翔，晚风撩起他略微汗湿的额发，露出饱满的额头和锋锐的五官。天色愈发地阴沉，远处外滩的灯火还没有亮起，孙翔侧脸的线条在远处堆叠的灰云映衬下更显得清晰、深刻。看着他的样子，周泽楷忽然意识到距离两人初次见面似乎确实已经过去很久了。
“等你也退役，在一起。”
听了周泽楷这突然出口的话，平时有点什么新闻就能在训练室吼一通的孙翔却没动静。他看着黄浦江的江面，脸上看不出表情，良久，才挺平淡地答道：“成吧。”
又是一阵微风挂过，滨江大道的路灯依次亮起，蜿蜒成光的河流。
周泽楷松开刚才一直紧握成拳的手，嘴角微微扬起，语气却委屈：“不情愿？”
“这是你说的，我没说。”孙翔扭过头来看着周泽楷，见到他的表情后下意识地皱起眉毛，像是要发火，然而最终停顿一会儿，却又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我早就知道，有什么不情愿的。”
S市是一片灰色的森林，而孙翔带来的那抹颜色，是这里为数不多的暖。
在孙翔得知周泽楷把自己出道时的队服寄给了粉丝以后，曾经货真价实地惊讶了好一段时间。孙翔本身不是纠结于过去的性格，很会而且很敢向前看，但即便如此，他也留着自己在越云、嘉世和轮回的队服。在这件事上他不是个例，事实上一般职业选手都是这样的，就算没有执念，也总归是个纪念。
“穿不了啊！”
当时，面对孙翔的疑惑，周泽楷很诚恳地做出了解释。确实是这样，周泽楷属于比较晚发育的类型，第五赛季出道的时候尚且瘦弱，整个人远远看去像是风中拔节的麦秆一样细瘦修长。那时的衣服，周泽楷现在根本连穿都穿不进去，无论是肩宽还是长度都小了好几号，每年战队发下来的新队服摆在一起，倒是颇有和人一起长大的架势。
周泽楷是个怀旧而不守旧的人，况且他这个年代的人本身就是从新与旧、中与西的夹缝中成长起来。对于他来说，S市旧日的弄堂、白鸽、石库门和有轨电车是亲切的，而今天的高楼、咖啡、出租车和临街橱窗也同样是亲切的，这些本来就是同源同流的东西，不管怎样S市始终是这样，每时每刻都在改变，却也因此不会改变。
因此在和孙翔彼此明确心意以后，周泽楷很快就接受了许多孙翔原本认为他会很难接受的东西——孙翔是现代感很强并且审美观相当说得过去的那类年轻人，喜欢色彩、喜欢旅行、喜欢电子产品和一切新鲜事物，睡过了食堂的饭点跑出俱乐部买早餐时，会选择麦当劳的早餐外卖而不是小笼包。
第十一赛季开始之前的夏休期末尾，轮回全队曾经出去K歌。那时候大家都已经从第十赛季折戟总决赛的阴影走出来，寄望着下个赛季的收获，聚会间也都带着一种比平时更高的兴头。
这么多年下来，轮回队内有个神准的规律，就是队员在KTV里的亮眼程度和场上成反比。全队综合排序下来，替补水平普遍优于正选水平、一般选手水平普遍优于全明星选手水平。这其中自然又是以周泽楷的反差为最，赛场上那么张扬霸道的一个人，进了KTV包间立刻变得比平时更闷一百倍，别说唱歌，就连话都不多说一句，全程下来作用就是点歌、鼓掌和偷吃果盘。
这种规律一直持续着，直到孙翔转会到轮回。
孙翔唱歌不怯场，国语粤语英文都能来，而且功底确实好。那天在KTV，他一个人的歌几乎占了歌单的三分之二，大家听他从陈奕迅唱到周杰伦唱到五月天，一面吐槽着麦霸可耻，一面却又都挺喜欢听他唱。
“歇会儿，累了。”唱完一首陈奕迅的《裙下之臣》以后，孙翔抿了抿嘴，拿过桌上的饮料咕嘟嘟喝了几口，而后突然转身递过话筒：“周泽楷，你来一首。”
周泽楷没答话，咽下嘴里的苹果以后呃了一声，犹豫着要不要告诉孙翔那杯饮料自己喝过。
“翔翔，放弃吧。”
“我们试了这么多年，最后还不是连首儿歌都没逼出来？”
“就是说！我唯一一次听队长唱歌，好像就是电竞频道转播咱国家队领奖的时候集体合唱国歌……”
面对众人的抱怨，孙翔一挥手：“告诉你们，那是我没出马。”说着他又看向周泽楷：“你唱什么？我给你点。”
就在所有人都准备好嘲笑孙翔的自打脸的时候，周泽楷站起来，接过了话筒。
“《春光乍泄》，张国荣版。”周泽楷低声说。
“靠，人不可貌相啊，周泽楷原来你这么黄的！”
在众人惊讶至极地看向周泽楷的眼神里，唯有总抓错重点的孙翔兀自不觉，一副发现新大陆的样子，上下打量着周泽楷。看着他的表情，周泽楷就知道他根本就是误会了歌名，但也没解释，只是自己走到点歌台的屏幕前按了几下。
随着乐声流泻、粤语唱腔低低响起，KTV陆离的光线打在每个人身上、脸上，周泽楷单手握着话筒，随意却专注，微微眯起双眼看着孙翔；孙翔看着他，表情从一开始的取笑慢慢变化，最后凝定出复杂的意味，也不知是本就如此，还是糅杂了太多光和影。
你我在等天亮，或在沉默酝酿
以嘴唇揭开讲不了的遐想
你我或者一样，日夜寻觅对象
却朝夕妄想来日方长
意乱情迷极易流逝
难耐这夜春光浪费
难道你可遮掩着身体分享一切
愈是期待愈是美丽
来让这夜春光代替
难道要等青春全枯萎
至得到一切
……
这首老歌唱完以后，轮回众人鼓掌的有之、尖叫的有之、抖着手发微博的亦有之。而在一派群魔乱舞之中，只有平时遇到这种事叫嚷得比谁都欢快的孙翔静静坐着，直直盯着周泽楷，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在发呆。周泽楷也不怵，微微一笑，将话筒交还回去。
那天晚上，周泽楷洗完澡出来，正听到有人敲门。他大概猜到是怎么一回事，但也没有换衣服，只披着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珊瑚绒浴袍打开了宿舍的门。
“周泽楷，我查了那首歌。”
孙翔站在门口，开门见山，声音很低。楼道里的灯泡从他的身后投来光线，他的面容背着光，看不太清楚，唯有一双眼咄咄逼人得炯炯有神，像一叶之秋的却邪矛尖一样锁住周泽楷：“你是同性恋？”
对于正面强攻，周泽楷从来不害怕，甚至可以说这正是他过去几年在轮回所擅长的。因此面对孙翔近乎质问的提问，他只是点了点头，简洁道：“是。”
“那你是不是……那个什么我？”
“哪个什么？”周泽楷身形笔直，迎着孙翔的视线认真地确认道。
“就是，”孙翔顿了顿，无声地吸了一口气，下定决心一样张开嘴，然而效果却不甚理想：“就是……那什么。”
周泽楷以前从来没有遇到过孙翔这样的人，“同性恋”一词轻易就可以出口并且冷静接受，区区一个“喜欢”却能卡壳这么久都说不出来。看着孙翔一脸纠结，周泽楷心里叹了一口气又笑了一声，侧身让开门口，做了个邀请的手势：“你想聊聊？”
“跟你——怎么聊啊？！”孙翔忍无可忍地吼，然而两个字出口后立刻想起两人此时的处境，于是压低了声音，一句话的印量从咆哮到气声，来了个高空蹦极。
“那晚安。”周泽楷毫不迟疑，伸手便要关门。然而他还没碰到门把手，孙翔就猛地向前一步，站在了门和门框之间。
周泽楷看着他，没说话，等他解释。
“我也没说不聊！”孙翔皱眉，烦躁地将额前的头发捋到脑后，低头时视线扫到周泽楷敞开的前襟，不禁整个人都不易察觉地僵了下，但也没移开视线。
在很久以后的后来，两个人一起看了《春光乍泄》的电影，挤在快捷酒店标间的一张单人床上，姿态和影片开头极为微妙地相似，彼此身上都是情事后黏糊糊的汗，可又不愿意分开。
这部三十多年前的老电影周泽楷是不止一次地看过的，然而以他的性格自然没有剧透的恶习，于是孙翔最后看到结局时便特别郁闷，整个人都暴躁得要命。
“这种爱情电影最后不应该都是大团圆吗？！”他用力按下锁屏键以后把手机扔到另一张床上，一把抱住周泽楷，发泄一样啃他的耳朵。
“这样结局也很美。”
“美有什么用，美哪有在一起来得高兴？”孙翔不满地抬起一条腿压住周泽楷，继而翻身压在他身上，“如果我是那个黎……黎什么辉，那人第一次回来我就不会拒绝他——不，不对，我根本就不会让你走。我绝不让你走。”
听了这代词都混乱的话，周泽楷知道孙翔是真的看得难受了。他抱住孙翔，在他锁骨上细细亲吻：“嗯，你是孙翔。”
“是你勾引我的，你要负责到底。”孙翔恶狠狠地小声说。
周泽楷笑了，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喉结：“好。”
孙翔说周泽楷从他加入轮回起便心思不正，这话固然没错，却也说不上准确——其实早在孙翔还在越云时，周泽楷就注意到他了。
那是第七赛季上半年的常规赛，轮回以8比2的大分战胜对手后从选手通道离开。在相遇前，轮回全队对于孙翔这个出道以后以强横无比的姿态迅速打出了名声的选手非常关注，此时一轮比赛过后，更是对他的实力和风格有了直接的感受。
“又是一个新秀年封神的选手啊！”
当时，上半年的比赛还没过半，然而就连一贯稳重的江波涛都已经发出了这样的感叹，可见孙翔的表现有多么精彩——在擂台赛里，首发上阵的江波涛一挑二战胜两位对手，却被守擂位的孙翔迅速打败，而后他又以不到一半的血量打下了吕泊远，直到遇到轮回的守擂大将周泽楷，这才被击败下台。
“有这样的天赋、又选择了狂剑士这个职业……是想转会百花吗？”方明华猜测。
“有可能，”吕泊远一面做着手操一面点头认同，“以他的前景，就算下半年直接出现在哪支豪门战队我都不会吃惊。”
“我倒觉得他很可能留在越云吧？你们想啊，队长当年出道以后不也留在轮回了吗？”杜明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转脸看向周泽楷。
轮回这支昔日中下游战队的崛起，确确实实就是从周泽楷出道开始，对于这一点，队内众人从来不会回避或否认，这要归功于轮回良好的队伍氛围。
“孙翔性格和小周差太远了。”结果杜明的话刚一出口，方明华却是摆手，旁边的江波涛也是笑着摇头：“越云留不住他的。”
“话说回来，队长你当年为什么没去嘉世啊？明明离得这么近。”
对于吴启的提问，这次却是没人接话，大家都看着周泽楷，显然对这个问题都是好奇的。在众人的目光中，周泽楷沉思了一会儿，而后抬起头来，眼神诚恳：“轮回更近啊！”
“……方哥说得没错，这俩人性格差太远了。”
“不过这样也好，要不然我们可就要错过男神了——男神么么哒！”
“靠啊，杜明你怎么总这么恶心？你不是弯的吧！”
吵吵嚷嚷间，一群人接近了出口，正好看到外面越云战队已经在后门空地集合了。那是轮回的主场，客队由轮回俱乐部安排大巴带回宾馆，轮回则直接回俱乐部。那时越云的巴士已经到了，一群人却不上车，而是站在车门等着。
职业选手场上打得一副不共戴天、你死我活的样子，实际上到了赛场外，大家的关系远没有那么针锋相对。这么一照面，两边人各自打了招呼，江波涛看了一眼对方的队伍，笑道：“怎么，在等人吗？”
“啊，对。”越云的队长点头。
“是孙翔吧，打他手机试试看？——对了，我这里有场馆负责人的联系方式，要不我……”
谁知江波涛刚摸出手机，却被越云队长慌忙拦住了。
“没事没事，小江，不用！”
对于一个随手的善意举动来说，他的阻拦似乎有点过于激烈，轮回一队人都有些疑惑。越云队长这时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挠了挠头发，嘴角扯起个笑来，冲江波涛摆手：“那个，翔……孙翔他不太喜欢被人催，我们等一会儿就好。”
“嗯，那我们先走了。”江波涛是非常会察言观色的那种人，见越云队长这样，纵然对情况不甚明了，却也明白他们作为外人不好再问，于是告了别便招呼众人上车。
周泽楷虽然不爱说话，作为队长却很尽职尽责，守在巴士门口看着队友一个个走过去，从正选到替补都清点齐全，这才准备自己登车。
结果他刚抬起脚，就听到身后传来一群人热烈得异乎寻常的招呼声，不禁停了动作转过头去，就看到之前在选手席上远远瞥见的孙翔此刻正从通道走出来，脖子上挂着一副黑红配色的头戴式耳机，长发束在脑后，戴着一顶kenzo棒球帽。
“翔哥！”
听着众人纷纷招呼，周泽楷这才明白越云队长之前那个没说完的“翔……”是什么意思——然而这位队长的年纪，却是比孙翔大上不少。
让队友等了好一会儿，孙翔却没有什么解释的意思，只是挥了一下手，随意道：“走吧。”
停车时，轮回的巴士离场馆近些，而周泽楷站在原地没有动。孙翔带头向越云的大巴走去，却在注意到周泽楷后停住了。
“周泽楷。”孙翔站在周泽楷面前，毫不客气地叫道，帽檐下一双眼睛带着凌厉而挑衅的光芒看过来。
周泽楷回看着他，抿嘴笑了笑。
“下次单人赛，”孙翔说着抬起手来，用拇指回手指了指自己，“我首发等你。”
“嗯。”周泽楷点头。
“总有人拿我和你比，说我们同是新秀年封神，我会让他们知道这比较有多无聊。”孙翔扬着下巴说。
周泽楷没说话，只是再度笑了一下，而后便转过身去，登上了轮回的巴士。
那个冬天的转会窗，出乎媒体和许多选手预料的是，孙翔并没有转会。
下半年轮回对战越云的比赛中，孙翔在单人赛首发上场，击败了轮回的杜明。
“周泽楷，你怕了对不对？”
比赛结束后，周泽楷看着怒气冲冲地大步走到轮回选手席质问的孙翔，好不容易才压下嘴角的笑意，只是摇了摇头：“队伍安排。”
“我说了我会在首发等你！”
“呃，”周泽楷组织了一下语言，最后诚恳地看向孙翔，“我没说啊！”
“哈哈哈，队长这天然嘲讽还是这么犀利啊……”
一旁的杜明本来输了单人赛、心情不怎么好，此刻看孙翔在周泽楷这里吃瘪到说不出话来，不禁大笑起来，顺势就倒在了一旁吴启身上，吴启也随着他的动作往旁边的吕泊远处压去，最后几个人闹着挤成一团。
“幼稚！”
最后，孙翔黑着脸扫了轮回众人一眼，丢下这么一句便回到了越云的坐席。当时，队友们都在笑孙翔这股横冲直撞的劲头，而周泽楷却感到自己从孙翔的那一个瞥里，看出了一些愤怒和郁闷之外的东西。
那个眼神，一直到第十赛季孙翔来到轮回之后，周泽楷才真正明白其中蕴含的是怎样的意味。
有了此前的江波涛作为对比，原本就个性骄傲、不善处理人际关系的孙翔，在转会时就更显得不够周到。
江波涛第六赛季中途自贺武转入，来到S市时给队里的每个同事都带了特产，细致的天性和富有亲和力的性格使他几乎没有经过适应期就飞速地融入了这个团体；而到了孙翔这里，他从第九赛季夏休期开始时便来到轮回，一直到新赛季快开始都还是独来独往的样子。
这种情况的出现实际上是自然而然的，也不是说他刻意排斥谁、或者谁刻意排斥他，只是人与人的熟悉毕竟是一个互动的过程。孙翔从出道以来就是被人捧着的主儿，年轻有为、前途无量，不管是在越云还是嘉世、不管是使用狂剑士还是战斗法师，别人结交、奉承他尚且不及，没积累下什么主动和人打交道的经验，双方的关系自然也就很难迅速熟络起来。
被评为联盟内环境最好的俱乐部，轮回的绿化一直做得很好，俱乐部里有大片大片的树木、灌丛、草坪和花卉，非常美观，只是一到夏天蚊虫多些。
那天在训练室里，周泽楷本来正专心地做着一个射击练习，结果旁边的杜明忽然嗷地叫唤了一声，把他惊得手下一抖，几颗子弹从不断移动的靶子旁呼啸而过。
以周泽楷的水平，做这种基础训练本来追求的就是全中，现在这么一失手，接下来的练习便已经没有了意义。他摘下耳机在心里叹了口气，却也同时对情况非常了然，站起身来看向杜明，熟练地问道：“在哪？”
“那、那边墙角……”杜明脸色发白，伸手指着训练室角落。一群人都抬眼看去，只见一只体积蛮大的黑色虫子正落在墙壁上，缓慢地往天花板攀爬。
“队长加油！”队友们顿时给周泽楷鼓起了劲儿，有拍手的、有递苍蝇拍的、有搬椅子的，都凑在一边看热闹。
见众人这样，孙翔不由得有些状况外，拍了拍身边江波涛的肩膀，问道：“什么情况？”
“哦，这个啊，没什么的。”江波涛笑着跟孙翔解释：“杜明害怕虫子，然后队长他不幸个子最高嘛，所以一直是他去打。”
“嘁，都多大了，怎么还跟小姑娘似的……”孙翔顿时失了兴致，坐回椅子上。
江波涛和孙翔的坐位离得不远，当时周泽楷被几个人围着，却依然听到了这话。他转过头去，恰逢孙翔把视线从他身上收回来。明明只是一秒钟都不到的一次对视，然而周泽楷却异乎寻常地感到了熟悉，随即他立刻想起来这眼神里的情绪他是见过的，就在第七赛季的下半年、孙翔看着轮回的几个人闹成一团时。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周泽楷原本正在挽袖子的动作便停住了。
他拍了拍吴启的手臂示意他让开，而后走到孙翔面前站定。孙翔不解，抬头看着他，然而神情带着点下意识的挑衅——他一直是这样，强硬而狂傲，对别人的接近总有些竖着刺的意味，不管对方是善意亲近还是没安好心，他总要先摆出个攻击的姿态来。
“你来。”那时，周泽楷毫不犹豫地把苍蝇拍塞到孙翔手里，认真地说：“现在轮回最高的是你。”
在周泽楷的动作里，训练室安静了几秒，而后爆发出一阵笑声和吐槽。
“队长你也太狡猾了吧，到底是等这一天多久了啊！”
“不过也没错嘛，现在最高的就是孙翔啊——啧啧啧，一米八五，真不知道是吃什么长的……”
“哈哈哈，翔翔加油啊！打起精神、一波带走！”
“去你的，你才是翔翔！”孙翔隔着半个训练室对吕泊远吼过去，而后转头看着周泽楷，不爽道：“凭什么要我打？”
“你高啊。”周泽楷坦然，然后顿了顿，又向孙翔伸出手：“当然，害怕的话，我来。”
“靠，我又不是杜明！看我的！”孙翔哪里受得了激，猛然站起身来，伸手啪地一下打掉周泽楷的手，在一片“翔翔加油”的助威声中一边回嘴抗议一边卷起队服袖子，气势汹汹地往墙边走去。
同是职业选手，自然知道彼此的手有多金贵，孙翔那一巴掌声响很大，实际上却收着力度，打在周泽楷手上简直一点痛感都没有。周泽楷看着手心有些发愣，事实上他是已经做好了结结实实挨一下的准备、并且判断那样也毫无影响，没想到孙翔在张狂的外表下会有这份细心。
半晌他抬起头来，看向被吴启和方明华在两旁护着、颤巍巍站在椅子上打虫子的孙翔，看着他写满不爽的表情和即便如此都难掩快乐的眼神，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一直被队友捧着、阿谀着的孙翔，其实说穿了不过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他也会享受和志同道合的朋友们嬉笑打闹、他也会希望自己被当做团队的寻常成员而非庙里供着的一尊佛像对待，而轮回自队长周泽楷到默默无闻的小替补，恰好最拥有这种一视同仁的气氛。
舆论总以为得到孙翔的轮回是幸运的，殊不知孙翔转入轮回的幸运，其实也同样。
第十赛季，一枪穿云和一叶之秋的“双一”组合震惊联盟，拿下了该赛季的最佳搭档。
周泽楷去训练室找于念时，他正在指导上个赛季刚从训练营入选战队的姑娘。
这个当初在全明星赛上还被安排为自己陪衬的小伙子，现在已经是在职业圈打拼多年的老将，随着队里曾经最年轻的主力孙翔也宣告退役，于念如今已经成了队里当之无愧的一把手；而这个姑娘，周泽楷也同样不陌生——事实上，无论是作为曾经的战队队长还是如今的俱乐部员工，周泽楷对轮回上下一直是非常熟悉的。
见两人都是一脸专注、显然正讨论到要紧处，周泽楷便也没急着进门，只是安静地站在门口等着。过了一会儿，倒是另一位选手看到了周泽楷，蹭地一下从座位上站起来，带着一脸真挚的憧憬向他大声问好：“啊，枪王好！”
“枪王在那。”
对于这个称呼，周泽楷在轮回的这些年是早就熟悉了，但以他认真的性子断不会把给账号卡的美称与个人荣誉混淆，于是微笑着隔空指了指于念桌上的账号卡。这么一会儿功夫，于念也已经跑来，笑着看周泽楷，挺无辜地一摊手：“小张也没说错，在咱轮回，枪王可不就是你吗？”
深知在这个问题上多说无用，周泽楷最终也只是又摇了摇头，而后轻声问道：“现在方便？”
等到周泽楷和于念并排走出俱乐部大门时，孙翔正靠着车门站着，外套的帽子扣着，拉链也拉到最高，在原地不时跺脚，一副要冻死的样子。
“孙队，怎么不在车里等？”于念是在孙翔接任队长以后才有了比较稳定的出场机会，对他的称呼也就这样延续下来，对于此，三人倒是都不在意。
“我本来以为你们很快会下来的，慢死了。”说着，孙翔到后备箱摸出个箱子递给于念，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谢了啊，挺好用的，空调已经装好了。”
“没事，正好家里有电钻。”于念摆手，接着忽然想起什么，笑着看孙翔和周泽楷：“是谁打的孔啊？”
“他。”
“我，”孙翔顿了顿，瞥了和自己异口同声的周泽楷一眼，“谁叫我高。”
“打坏了两个。”周泽楷说。
“靠，下次你试试？”
见孙翔眉毛掀起、一副恨不得当场和周泽楷比赛打孔的样子，于念连忙忍笑出来打圆场：“这个没有经验的话确实不好用啦，以后再需要的话叫我就好，我免费上门。”
“没下次了。已经安了四台空调，再装下去还不如搬到北方。”
“因为房子很大啊，洋楼可能就是这一点不好吧。”于念笑，当初作为队员，他是到周泽楷家吃过饭的。
“你最近在队里怎么样？”孙翔问道。
于念挠了挠头发，叹了口气，神情稍微低沉了些，却还是打起精神道：“这个赛季，我一定带轮回打进四强……哎，我比前辈们真是差得远了，既不是最佳新人、也没拿过赛季MVP，连全明星都进得很勉强，有时候真觉得自己愧为队长啊。”
闻言，周泽楷神情一动，正要组织语言，一旁的孙翔却拍了拍他的手臂。周泽楷嗯了一声，抿了抿嘴，看着孙翔走到于念眼前低头看着他。
“你觉得我弱吗？”孙翔突然问道。
“啊？”于念被这个问题弄得一愣，而后反应过来，立刻拨浪鼓似地摇头：“怎么可能！孙队你那么强……怎么可能会弱？！”
孙翔嗯了一声，单手搭上于念的肩：“我在越云的时候，没把队伍带进季后赛；我转会嘉世，嘉世出局然后又输了挑战赛；后来我到轮回，当年决赛输给了兴欣；而我和周泽楷——我和队长的那些流言，你们也都听过。”
说着，他看于念露出难过神色、张嘴像是想要说什么，不耐烦地挥手，截住了他的话：“但是，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后来我们拿了冠军，两次，没有人能说什么。”
“前辈……”
“成了成了，别抒情，有那功夫自己加练去，我还要上班呢。”说着，孙翔挺粗鲁地揉了一把于念的头发，在他肩上一推：“回去吧，好好带队，谁说你不配带队你就告诉他——周泽楷你们那方言怎么说来的？”
“关侬啥事体？”周泽楷笑着接过话来，顿了顿，冲于念比了个大拇指：“加油。”
两个人站在俱乐部门口，见于念一步三回头地走远，交换了个眼神，都不禁一乐。
“翔翔，”周泽楷看着孙翔逐渐褪去昔日的张狂、变得愈发成熟起来的脸，又想起两人共同走过的一桩桩往事，忍不住抿嘴笑了，“长大了。”
“别叫那名字，恶心！”孙翔皱了皱脸，毫不留恋地回身上车发动，而后却又摇下车窗来，冲周泽楷喊：“关侬啥事体？”
说罢，引擎一声轰鸣，车子绝尘而去。
周泽楷看着那如同落荒而逃一般的影子，终于忍不住，站在轮回门口大笑出来。
-春光乍泄·完-
ZZK最近一直戴的项链有没有人扒
孙翔X周泽楷
一个很水很无聊的论坛体，和一次聚会配套，格式懒得改了，凑合看看
NO 0
T家钥匙项链，带了小半个赛季了，除了参加活动有赞助的时候都带着，有没有人来八一八
禁人蜜撕逼，禁yxh搬运，挂到实名区的通通吃泡面没有调料包出门掉钱包工作党年底拿不到年终奖学生党期末考试全挂科
NO 1
我有钱了一定买个首楼会放图的楼主
NO 2
别骂了，楼主狗胆包天敢问项链的事情，我看一会儿就被周粉解解暗鲨
NO 3
情势已经严峻到了这种程度？
NO 4
屁话，周泽楷那条项链带了三个月，只知道掐战力约JJC对着...
孙翔X周泽楷
一个很水很无聊的论坛体，和一次聚会配套，格式懒得改了，凑合看看
NO 0
T家钥匙项链，带了小半个赛季了，除了参加活动有赞助的时候都带着，有没有人来八一八
禁人蜜撕逼，禁yxh搬运，挂到实名区的通通吃泡面没有调料包出门掉钱包工作党年底拿不到年终奖学生党期末考试全挂科
NO 1
我有钱了一定买个首楼会放图的楼主
NO 2
别骂了，楼主狗胆包天敢问项链的事情，我看一会儿就被周粉解解暗鲨
NO 3
情势已经严峻到了这种程度？
NO 4
屁话，周泽楷那条项链带了三个月，只知道掐战力约JJC对着积分榜骂街的直男都知道了，话题区专区到处流窜发帖问哪里买同款要送女友，殊不知女友是女友粉，正翻遍全网要看看这是哪个小贱人送的定情信物，查到了立刻被他们吊起来打
lz我劝你立刻删帖自首！
NO 5
发水区都不行？女友粉能不能不要这么横行霸道？
NO 6
懒死lz算了，图来了图来了，去周泽楷同款博偷的
【穿老头衫胯裆裤带大墨镜的莫得感情的杀手周泽楷.jpg】
就这个项链吧，之前已经上过一次热搜了，他去比赛居然继续明晃晃挂脖子上甚至懒得塞衣服里，楷皇迫真狼火
NO 7
为什么不能大大方方带？一条项链而已，从头到尾都是粉丝自己加戏。到时候不带了你们是不是又有话要说？
NO 8
我惊了，先不提项链，周泽楷这穿得是个什么鬼啊？？？我地铁老爷爷震惊看手机
谁跟我吹他衣品好的，这Polo衫他爸都要过了四十五岁才会拿出来穿吧？
NO 9
周泽楷有什么衣品？他穿衣服不从来都是xjb搭，你把粉丝安利他会穿的图片压缩成一个身高170的微胖男子再抠一个丑人的脸贴上去，你就会明白他所谓的会穿只是因为他长那样一张脸，和他的审美没有半毛钱关系
NO 10
别这样，以前好歹是个清爽小帅哥，昧着良心说穿搭水平也是可以上及格线的，最近不知道挨了什么毒打，天天把爸爸的衣柜爷爷的衣柜背在身上，轮回是不是想给他接海澜之家的代言啊？有无廖军出来讲讲
NO 11
guna！！！！！！抱走周周，孩子想穿什么他高兴就好了！你们闲得慌天天给他编故事！
NO 12
他穿什么我都没意见，ls霉霉不要激动，我只想知道项链的前世今生
NO 13
自己买的，女朋友送的，我知道你们想听哪个答案，所以自己买的首先排除
我把zzk的微博翻了一遍，除了打广告还是打广告，要么就是逢年过节意思意思发个祝福，可恨帅哥不爱自拍，就那么几张照片，再把采访杂志都排除，私照可怜巴巴两只手都能数过来，我替周粉解解流眼泪，不过解解们可能想让我滚。反正结论就是zzk不爱带首饰。之前一直挂脖子里那根红绳子应该是玉，粉丝说是家人送的，后来意外掉了，之后一直挂空挡。结果回家过了个年再过了个情人节，不得了，挂了把钥匙。楷皇，你想要打开谁的心，出来和我们聊聊
NO 14
有理有据！
反正我信了，问题只在于是钥匙是谁送的
NO 15
能把周泽楷的微博都翻完我也是很佩服，全是广告，我看了两页就头疼
NO 16
不发广告怎么赚钱，也要恰饭的，理解一下
NO 17
轮回连着好几年营收联盟第一，周泽楷还要天天打广告养家糊口，我就想问问，血汗工厂赚的钱都到哪里去了？
NO 18
发工资不要钱？翻新体育馆不要钱？盖新基地不要钱？
NO 19
别问，问就是全部家底都掏出来买孙翔和一叶之秋了
NO 20
nmd，没翻页你们就敢提翔神，是不是嫌ID被封得不够快？
NO 21
……
我预感到话题会往一个不可控的方向发展，这是我手上最后一个号，我先跑了，你们扒出来项链是谁送的记得首页开个楼喊一声
NO 22
双一粉紧急集合！
NO 23
草，你们是不是有巡视小组啊，怎么一点点风吹草动就冒头？
NO 24
我还记得那是夜半三更杀人放火夜，周粉和翔粉battle比赛输了谁的锅大，一套流程走完又来到了熟悉的议题，双一到底熟不熟。我就说了句都是队友天天见怎么可能不熟，天地良心，我这话有任何问题？早晨醒来解解们把楼掐蹋了，我花三块钱新买的号也死了，双一粉，你们有心吗？
NO 25
严谨一点，是周粉和翔粉没有心，双一解解不背锅
NO 26
你们又开始了，把周粉解解翔粉解解惹毛了对你们有什么好处？
NO 27
卖号的进来打广告，一会儿你就有业务了
NO 28
理性讨论，要是最后扒出来项链是孙翔送周泽楷的，两边人蜜会是什么表情
NO 29
你想要什么表情？都是同事，送个项链有什么问题？
NO 30
卖卖队友情，当做无事发生，转头周粉解解做法翔神明天转会，翔粉解解祈祷楷皇后天退役
而双一解解继续在实名区笑傲江湖：我搞到真的了！
NO 31
孙翔怎么会买T家的项链？你把他倒着抓起来抖三抖，身上能掉下来半件T家的东西我吃键盘以示尊敬
NO 32
首先，孙翔185重庆大汉，我抓不动他……
NO 33
你让唐昊和刘小别一起抓，他俩火速赶往上海
NO 34
我在高铁上，我看见唐昊坐我前面正在吃泡面！你们说我要不要去要个签名？
NO 35
我在候机室看见刘小别了，他说他等会儿飞虹桥！
NO 36
飞个屁，刘小别我抱走了，明天飞苏州打烟雨，带他出场的记得买门票看直播
NO 37
ls也许知道苏州没机场，飞苏州都是先到上海的吗（。）
NO 38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艹
我笑殇了
NO 39
尼玛的……苏州怎么回事啊，天天吵着要当省会，我还以为你们很行，结果机场都没有，当屁个省会啊！
NO40
其实去苏州也可以先飞无锡的……
NO 41
好，我宣布南京不当省会了给无锡当！
NO 42
开始了，内斗省又开始了
也许有人还记得lz冒着生命危险开楼是为了扒ZZK的项链的？
NO 43
死心吧，之前开了几个楼都扒不出东西，最后要么水了要么掐蹋了
考虑到你们前排已经带翔神出场了，我看这楼最后也无法逃脱第二种命运。
NO 44
孙翔在？你想不想知道你队长的项链是谁送的？看见的话给我点赞！
NO 45
孙翔：我送的
NO 46
guna！！！！！！！！！！
NO 47
周粉解解和翔粉解解天天掰头，殊不知蒸煮一个贴身带着对方送的项链一个送了对方贴身带的项链，周粉解解和翔粉解解锁了，钥匙周泽楷挂脖子里了
NO 48
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终究是双一解解的
NO 49
谢谢谢谢，民政局我搬来了，我儿和儿媳立刻给我领证结婚
NO 50
同队这么久还没领证？双一难道走得不是包办婚姻路线一开始就被俱乐部抓去三拜了？
NO 51
LZ开楼不护楼，要么自首要么我去申删
NO 52
我寻思着楼里都在xjb聊天也没黑没掐的，怎么就要删楼了，楼上解解讲讲，是不是我们说出了真相你选择要保护双一的爱情？
NO 53
big胆，楼上说楷皇穿衣服像放飞的已婚中年妇男就这么被你们无视了？
NO 54
那他的确很像……周泽楷本人都不能反驳我……
NO 55
那他真得很像……
NO 56
说到这个就很气！轮回能不能来个人管管啊？我们这种不懂比赛但努力追赛程的粉丝已经很苦了，帅哥能不能有点自觉好好捯饬一下自己！
NO 57
虽然但是
看不懂比赛，霉霉平时都在看什么呢
NO 58
看脸啊（超大声）
NO 59
行……你们看得高兴就行……
NO 60
我服了，还真有纯看脸看不懂游戏的粉丝啊？轮回粉人均搞娱乐圈我信了
NO 61
地图炮引战的举报了啊，lz出来护楼干活
NO 62
好吧，我严谨一点，你们不是人均搞内娱，你们是有相当一部分人纯粹看脸不care战绩。我真的没什么意见，反正你们为了看脸看完全不懂的东西也能追下去，浪费的是自己的时间自己的生命，我能有什么意见？
NO 63
喜欢看帅哥有什么问题？联盟都没说看不懂比赛的不准买票进场，教育氏不要在水楼里逼逼了，话题区专区适合你们，去复盘吧
NO 64
复盘也不耽误看八卦，说明人类的本质不是看帅哥就是看帅哥在和谁搞对象
NO 65
来晚了对不起，周泽楷在和我搞对象，目前不公开是为了不影响事业，退役了就领证，到时候会给大家派喜糖的
NO 66
孙翔是不是你？我看到你了，你上大号说话！
NO 67
这个世界是不是只能有双一粉了？能不能给我们搞其他cp的霉霉们一点活路？我尖叫
NO 68
聊其他cp去专版，水区只有双一望你知
NO 69
还有周粉解解翔粉解解地久天长
NO 70
这句话我已经说厌了
双一可以是假的，但周粉解解和翔粉解解肯定是真的！
NO 71
滚！双一怎么会是假的！
【孙翔周泽楷大红背景宛如结婚证证件照合照.jpg】
NO 72
这原图？？？
NO 73
ls醒醒，这当然是双一解解们P的，原图是轮回赛季初发的全家福，他俩刚好站一块儿而已。背景是他们新修的基地，老敞亮一个门脸，让你们天天问俱乐部赚的钱都去哪里了，修好了赶紧拉着全队拍个照给你们看看，结果还被双一解解把整个背景都糊了，轮回经理看了都想打人
NO 74
双一解解人均P图大师，有这技术干啥不好，搞CP真的可惜了
NO 75
搞CP好就好在真TMD好！
NO 76
搞双一就更好了，每个礼拜固定营业，逢年过节一起录视频给粉丝送祝福，俱乐部按头双人直播，你想看也得看不想看我官微公众号天天发给你看，两个人都是帅比长得还很登对，看帅比延年益寿帅比们内部解决感情问题更是好上加好
双一解解们勤奋产粮写文P图剪视频样样在行，tag每天一刷新几百几千的掉落要啥有啥
除了蒸煮本人真的不熟，双一实在太好了！
NO 77
最后一句话可以不用说，真的
NO 78
双一解解立刻冲进来告诉你，喜欢是放肆爱是克制。不熟是因为真情侣，队友都知道。离开镜头孙翔周泽楷天天doi，俱乐部每天抓着他们做思想工作让他们注意言行不要露出马脚，退役了立刻结婚！
NO 79
是真的！和我的料对上了！
NO 80
双一本人熟不熟我不知道，你们这些自称瓜路的和双一解解倒是真的很熟
NO 81
害，别装了，水区人均双一粉还有谁不知道吗？这楼其实就是双一解解们开的，暗搓搓等着你们锤项链是孙翔送的呢
NO 82
憋说了，我害怕，要是真得锤了我小破区真的承受不住周粉解解和翔粉解解的无能狂怒
NO 83
想多了，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锤，粉丝天天吃饱了撑的找事
除非送礼的人自己出来挂订单截图，否则你指望周泽楷告诉你真相？
NO 84
订单截图也不能锤，这项链又不是什么限量款，官网线下都能买到，我发个订单图说是我送周泽楷的，你信吗？周泽楷信吗？
NO 85
你是孙翔我就信啊
NO 86
尼玛的，我真的疯了，到底为什么嗑双一啊？队友三年没有单独聚过，连张只有两个人的合影都找不出来要靠cpg激情P图，两个人都从上海飞北京参加国家队集训都要前脚后脚错开走，孙翔盖章圈内好友是同期的那几个，周泽楷根本没有姓名。就这样一个除了俱乐部不做人按头营业之外完全零互动的cp，到底是什么支撑你们搞下去的？看比赛就看比赛看帅哥就看帅哥，不要再洗脑催眠他俩是真的了！放过帅哥放过人蜜吧！！！！！
NO 87
……
解解，其实真的不用那么激动，本来就是说着玩的，难道你真的觉得我们觉得他们两个是真的？
NO 88
笑死
不是真的也不会像你们一样天天线下撕逼，纯粉姐姐再恨孙翔和周泽楷也是队友一天24小时除了睡觉上厕所都在一起，路人和cp粉爱搞什么搞什么，你们成天拦着不让搞才是真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知道的说一句纯粉有病，不知道的以为周泽楷孙翔是真情侣你们恼羞成怒防嫂子防姐夫呢
NO 89
楼上先说清楚，谁是嫂子谁是姐夫
（你要是聊这个我可就来劲了）
NO 90
泥塑警告！
NO 91
我别队粉，港真我开始看双一纯粹觉得脸般配，随便蹭蹭产出，再一看两边纯粉姐姐掰头的架势，吼，难道我真的搞到真的了？
NO 92
纯粉撕逼真的好笑
一个队的天天内撕撕战力撕谁是俱乐部台柱子，比赛赢了撕谁是MVP，比赛输了撕谁的锅，撕到后来比赛也不管了，孙翔吃个周泽楷代言的甜筒说孙翔舔狗倒贴，周泽楷穿了双AJ说周泽楷心机婊模仿孙翔穿搭，撕得上了热搜孙翔开直播让粉丝多上游戏少搞些没用的粉丝说肯定周泽楷给俱乐部卖惨了害得孙翔被迫出来营业给队友补锅，周泽楷上杂志说队里关系都很好和孙翔配合很不错粉丝说我宝公关要是挟持你了你就眨眨眼睛妈妈知道你受委屈了
我看孙翔周泽楷迫真苦命小情侣，家里丈母娘婆婆天天吵架闹得鸡飞狗跳，他们还要一边比赛一边发广告一边收拾残局为了上海一套学区房努力，任谁看了都要为小情侣流眼泪
行行好吧！
NO 93
解解说得好！会说话你就多说点！
NO 94
说个屁，吃饱了撑得和纯粉讲道理，上面还嘲笑有的粉丝只会看脸不看比赛，我看你们极端人蜜撕逼时候也没记着蒸煮是电竞运动员
……
TBC
我对不起小孙，计划是昨天发来着，加班忘记了TT TT
【伞周伞】可以很少年
收录在枪系中心本《在我心上用力地开一枪》中。
重刷全职的时候发现这文有个bug，神领是三赛季开放的，所以按理说时间线上伞哥和老叶都不会在神领。懒得改了，凑活看吧。原作向真难写啊。
序章
彼时尚且稚嫩的少年方才经历过人生第一次的升学，在陌生的教室里头显得有些怯懦。刚开学的班会课上语文老师稍嫌文艺地问及什么词可以用来形容少年，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周泽楷靠着窗，脸上还带着点没褪干净的婴儿肥，却足够吸引全班小姑娘或羞涩或直白的目光。他挠了挠腮，眼神从窗外收回来，迷茫而柔软地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收录在枪系中心本《在我心上用力地开一枪》中。
重刷全职的时候发现这文有个bug，神领是三赛季开放的，所以按理说时间线上伞哥和老叶都不会在神领。懒得改了，凑活看吧。原作向真难写啊。
序章
彼时尚且稚嫩的少年方才经历过人生第一次的升学，在陌生的教室里头显得有些怯懦。刚开学的班会课上语文老师稍嫌文艺地问及什么词可以用来形容少年，坐在教室最后一排的周泽楷靠着窗，脸上还带着点没褪干净的婴儿肥，却足够吸引全班小姑娘或羞涩或直白的目光。他挠了挠腮，眼神从窗外收回来，迷茫而柔软地露出一个腼腆的笑。
落进在场的人眼里，周泽楷的名字就足以诠释这个问题。仿佛非得生成这般才不枉来世上走一遭。可在十四岁的少年心里，却有个既定的答案。
在遇到他之后，有了一个确凿的答案。他的名字成为一个再合适不过的adj，他存在的本身，就是少年的代名词——总令人想亲近，想触碰，想追逐。
他和他走不同的路，听不同的歌，遇见不同的人，却注定要在某个交叉点相汇。陪伴他走过一段旅程，成为他人生中的一部分，为彼此的少年加冕，亲手在对方的皇冠上镶嵌宝石，眼角耳际都开出花朵，音容笑貌经久不息。
1.
小时候的周泽楷分外循规蹈矩，总是拼尽全力地想要回应别人全部的期待。好比暑期也不休息的钢琴班，不至于讨厌，但也绝谈不上自愿。妈妈的希冀从四面八方渗透进生活的每个细枝末节，从学校、辅导班的选择，到穿着、谈吐的约束。年少时未能成真的梦总希望能从儿子身上得到实现和补偿。
周爸爸是个传统意义上的父亲。沉默寡言，拥有宽阔的肩膀和父亲应有的威严，把握这个家的总体方向不至于偏离航线。基本同意周妈妈的“人上人”方针并不插手。
祖辈就显得更为心疼一些，奶奶见孙子钢琴班下课满头大汗地奔回家包都来不及放下，蹬蹬蹬的穿着锃亮的小皮鞋跑到客厅来，就摇着大蒲扇转头看他，脸上的褶皱都笑作一团:楷楷回来啦？来，地滋机酿啵侬（电视机让给你）。
他接过遥控器一个劲儿地按，换过好几个频道，都只看了一会儿。奶奶觉得花花绿绿的看不懂，问他在看什么呀，小小的周泽楷眼底星星点点的，语气里沾着焦灼和兴奋，对奶奶说：“游戏比赛。”
过了一会又指着电视机补充道：“有个朋友。”
荣耀联赛初期电视转播率低，他一连看了好几个礼拜，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奶奶问他找到了吗？他撅着嘴，仿佛还有些少年老成的怅然若失：“没有。”
怎么都找不到。
但那个时候的少年并没有被赋予伤春悲秋的空闲。家里管得严，开学了之后便不让他再碰电脑。等到再放寒假，他想上线问问对方，是不是换了账号，或是索性换了职业，究竟是在哪个战队，真名到底叫什么。可秋木苏的头像，却一直都没再亮起过。
那时候他从小道消息知道了职业选手平时碍于身份和训练是不太下网游的，他想大概人家也是很忙的，没空再来搭理他了。他也并没有太多的话想和秋木苏说，不过是想告诉他——我现在已经到了神之领域。你言传身教的押枪，我到现在，还是只学了个形似，可就算是形似，也够在小伙伴里炫耀一番了。
后来邻校也都知道了一中有个神枪玩得挺好的小朋友，找人来挑过两回，都是悻悻而归。也开始有高年级的人专程来约他组队下本，末了夸他小子你挺厉害啊。可每当这个时候，他都会想起秋木苏，他想：你们没见过他，他才厉害呢。
只是都无法言说，他本就是不善言辞的人，偏偏当事人又不肯为他佐证，他空有满腔的热忱，却无人与他分享。可他却毫不怀疑他们始终还会再会。某一天，或许是竞技场里，或许是抢某个野图boss的乱战中，又或许，会是荣耀顶端的联盟。
当时的他还太年轻，要直面生与死还为时过早。他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需要考虑的只是放学后的鱿鱼串，是撒孜然粉，还是刷辣椒酱。
2
二赛季的时候上海本土出了个轮回，倒是有个神枪选手。他的同学推搡着问，欸，是不是你之前说的那个？他回去研究了很久，看了好几场比赛，最后才斩钉截铁地说，不是。秋木苏更厉害。
这时候他的小伙伴们就有些不信了，原本说认识职业选手就够扯淡的了，现在却冒出了一个子虚乌有的人要比现役的职业选手更为强劲，大多数人都认为周泽楷这是中二病发作。觉得秋木苏那压根儿就是他的虚构和臆想，根本不存在。
六月飞雪地被“狼来了”一回，他觉得委屈，可对着灰白的头像更多的是无可奈何。这种感觉很难形容，犹如一把棉絮揉成团塞在胸口。把话挑开了，怕别人觉得他矫情，不说，又一个人闷在心里别扭。在矫情和别扭的互相作战中，周泽楷最终选择了妥协——我知道他的存在，这就够了。
和玩伴的疏远多少有这层原因在，但更主要的，还是因为互相都有了升学的烦恼。一下子繁重起来的课业，让彼此都有些应接不暇。懵懂的男孩子其实也是极为敏感的，容易因为家庭、成绩、青涩萌芽却又被扼杀在摇篮的恋爱而一步走错万劫不复。无论哪家的父母都看得紧，不让他们放学再流连网吧。也就没了一起打荣耀的机会。小枪神渐渐就成了独行侠。
18岁的周泽楷再回头去看，并不会觉得这条来时路有多么的艰辛。时间总会替他证明一切，关于秋木苏的种种揣测在大家都进入神之领域之后，被公会里更为资深的前辈们证实了。这个传说中的神枪是真实存在的，可他后来销声匿迹去了哪儿，没有人知道。有人说如果有机会倒是可以问问一叶，他俩不是搭档吗。又有人插嘴，人家现在是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斗神了，哪里会搭理我们这种凡人。于是周泽楷盯着嘉世板凳上的神枪选手又想，或许联盟并没有自己想象中那么甜，他也许没能当上主力，坐了好久的冷板凳，觉得有损颜面，索性换了小号呢。
他就是这样，一直都活在别人对苏沐秋——那个时候他还不完全清楚地知道他的名字，只能称呼他为秋木苏——的补充和揣测里。一血一肉都来自于旁观者的只言片语，最终充填成人的骨骼，皮肉，和灵魂。
而那个灵魂，曾在五年前的夏天对他说：
——我要去当职业选手了。
——嗯，一般般啦。
——你也可以的。
——哈哈，等你来呀！
——好好好，还跟你PK。
3.
初识其实没有那么平和友善，甚至是带着点不打不相识的火药味的。
周泽楷刚接触荣耀的时候公会都还不成气候，大多都还是朋友间的拉帮结派。他被人拉着去下本，到了副本门口等了一会，却见同一队的队友带着一个满级的神枪。
他和这些人并不熟识，也就是下过两次本的交情，但对方显然不是。头顶着秋木苏ID的神枪一身橙装，声音颇为爽朗柔和，一边说笑一边朝这里走过来。从内容判断多半是线下的朋友。
——一叶今天不在？
——哦，今天轮到他接沐橙放学，一会就来，我们先下吧。
——那今天还是老规矩？
——嗯，强力蛛丝归我，其他拿走。
走近了发现那不是系统脸。不是顶好看，却和声音算得上配套。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眉眼间却又带些不可一世的自负。他停在自己面前：“咦？是不是多了一个人？”
这时带周泽楷过来的那个元素法师就有些尴尬，密他说不好意思水木，现在不缺人了，要不咱们下回再约吧。
水木是他那时候用的ID，各取自名字的半边。安上毫无新意的系统脸，装备平平则是因为等级不够外加零花钱有限。他暗忖或许“云泥之差”适用于此刻，适用于“秋木苏”和“水木”。
周泽楷是动了退让念头的，他本就是无可无不可的。可偏偏对方是个神枪，偏偏他有那么一份自恃，偏偏秋木苏也不再说话，都让他觉得，这里妥协，就等于承认了技不如人。
于是他头上冒出了文字泡：我先。
他听力很好，嫌他不知好歹的啧声也没能逃过他的耳朵。有人提议说：要不跟上次一样，不带治疗吧？反倒是秋木苏笑了：“我又不是一叶，带带他还行，带不了你们全队啊。”那视角分明转向了周泽楷。
他不过是说了句大实话，在周泽楷耳朵里却听出了挑衅的意味。
“PK。”
话音刚落却引来哄堂大笑。一片嘈杂里有人问你知道他是谁吗，有人笑他不知天高地厚，只有面前那个人兴致盎然地围着他走了一圈：少年你不要太猖狂。
双方约是僵持了两分钟，其他人都显得有些不耐烦。突然秋木苏那边又有了动静：
“啊一叶回来了，让他开小号跟你们下吧。反正他下我下都一样。”
“那你呢？”他那边传来模糊陌生的男声，两个人似乎在一块。
“我？我要和小朋友PK。喂，要开修正场吗？”
“沐秋要点脸成吗？回一区来虐菜，出息都被狗吃了吗？狗吐了吗？”
“你管我！啊对了，记得拿蛛丝！”
那边含糊不清地唔了两声，过了几秒又爆出一句来：“靠你给我上外头抽去！沐橙还在屋里呢！”
等人都走干净了他招呼自己：走吧？
苏沐秋算不得话多，可在周泽楷面前绝大多数的人都能称得上聒噪。他自顾自地点评了一番周泽楷的一身装备，话头却被打断在一发僵直弹里。
当然是没有打中。秋木苏却叫起来：喂喂，你这样很没礼貌啊？我还没说开始呢！
哦。周泽楷倒也不知道他PK还有那么多讲究，听了他的话倒也乖乖停了手。眼神往上一瞟心下却难免一惊，秋木苏的PK胜率出奇的高，折算下来几乎要达到98%。便知这是遇到了高玩，底气也不似刚开始那么足了。
那边见他如此老实倒也不忍心：现在退出还来得及哦？我可是百战百胜。
周泽楷嘴上倒还要逞能：“九十八。”
“什么？”苏沐秋没能反应过来。
“胜率。”言下之意是还有人能赢你。
“哦……那个啊，那家伙不算啦。我赢他的次数也差不多啊，扯平吧。”
这时远远地又传来声音，“什么扯平，哥多赢你三次好不好，三次！”
“欸，你很烦唉！下你的本去！”
嬉笑怒骂，听得出关系亲近。周泽楷听着有些羡慕，便问：“朋友？”
“算是吧。”却又怕被对方听见似地换了打字：捡回来的。
PK自然是输了，倒也算是输得心服口服。末了秋木苏也没冷嘲热讽仿佛在他眼里根本稀松平常。反倒丢了个好友邀请过来，说：看你意识不错，加个好友呗？以后下本叫你啊。
他心下窃喜，却又纠结了半天，吐出几个字来：不常上，上课。
“哦。”对方倒也挺体谅他，“那你上了叫我呗。”
周泽楷仔细端详了秋木苏的脸，大致觉得他这话说得还算诚恳，还是大方地点了接受。却又急忙追问：还能PK？
“能啊。”苏沐秋笑嘻嘻。
4.
后来他们在荣耀里相会的次数不少。苏沐秋是吃这行饭的，几乎周泽楷的每次上线他都不缺席。有时候PK，指出他操作上的不足，但更多时候都带他下本。秋木苏没有固定班底，但他看起来和各个公会都很熟络，大家看中他的技术也都愿意让他带队，他就以权谋私地撒泼耍赖说能不能再让我带个小神枪啊，大多数情况下他都能得逞。他们都年轻，脑子和手都转得快，配合打多了总有些套路，秋木苏在荣耀里多少是个人物，双神枪的队伍配置倒也风靡一时。
强者对弱者的感情势必和他对秋木苏是不一样的。他的憧憬，景仰里掺着一份不甘。他猜想对方也并非毫不知情，所以才一次都没有拒绝过自己PK的请求。周泽楷在很多年后明白过来，他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经历过指导赛了。而秋木苏是他荣耀生涯里最初的，也是唯一一个指导者。
“朋友”这个词，从广义上来说是很宽泛的。他虽然跟奶奶说“有个朋友”，但对于关系的界定其实并不十分自信。他的寡言和腼腆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纯天然无添加地保留到了现在。一直都没有什么能交心的朋友，因此对交朋友本身也没有抱有积极的态度。这让他在面对秋木苏的时候总是显得小心翼翼，却又笨拙无措。
嫉妒并非是恋爱的专利，它通用于人类间的任何一种情感。周泽楷满足于他跟着苏沐秋去下本的时候别人跟他打招呼说：“哟水木你也在啊。”这话听起来似乎他和秋木苏一定程度上是关系绑定的搭档。可人偏偏又要在后面跟一句：“今天一叶也不来？”
他不知道在别人眼里他和秋木苏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关系，他不论荣耀内外都习惯了孑然一人，可他清楚地知道对方并非如此。在彼时他还需要抬头仰望的神之领域，有一个他未曾谋面的，战胜过苏沐秋的，被他们称作“一叶”的人。
再多的他也不知道了。那个人不太到一区来，秋木苏也不会刻意提起，只是语音时候偶尔能听见对方慵懒的声音，说的大都是他不太明白的买卖和银武。
他隐隐约约地知道秋木苏到一区来是有目的的，总有一天他或许还会回神之领域去。至于目的是什么，有一天究竟是哪一天，他没问过，也不需要，因为假以时日他也会到达神领，届时他就能毫不逊色地与他并肩，名正言顺地在他身边占有一席之地。
可后来他却后悔当初没有多问一句。
好让他在别人向他伸手要人，问：“今天阿秋没和你一块？”的时候，不至于张口结舌。
秋木苏人间蒸发之后，他回过头去，发现自己对他竟然一无所知。
5
周泽楷收到方明华的橄榄枝，和家里摊牌要去做职业选手的时候，周妈妈哭天抢地地闹了一回。奶奶也弄不明白职业选手是个什么玩意儿，只当孙子是要去当运动员，一边说为国争光是好事儿啊，一边又担心：楷楷的小身板来塞伐来塞啊？
最后还是要一家之主来拿主意。周爸爸蹙着眉单独和他谈了一晚上。问了不下十次“你真的想好了？”在得到了不下十次的肯定答案之后终于松了口。拍着他的肩膀说，“既然决定了就好好干，周家出去的男人可不许走回头路。”
那是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的父亲已经不再年轻。他看上去明明还是一个精明能干的中年人，但面对任性固执的儿子却只能叹着气选择妥协。周泽楷的眉眼像爸爸，眼神里的无奈他看得懂，不知道秋木苏决定去做职业选手的时候是如何兼顾平衡家庭和梦想，有没有伤家人的心。周泽楷垂下眼睑偷偷地想。
于是他暗暗地攥紧了拳头。
“我来了。”
我兑现了我的承诺。
我来找你了。
五赛季出道的小枪王在别人眼里无疑是个如鱼得水的幸运儿。没有经历转型带来的痛苦漫长的磨合期，也没有遭到俱乐部态度暧昧的雪藏，一出道就在赛场上大放异彩，加之形象姣好，代言合约纷至沓来。这让他这么多年来做的心理建设都变成了无用功。六赛季过半身边有了得力的帮手和沟通的桥梁，新秀墙当前被人塞了个巨大的安全气囊，总算平平安安顺顺当当。
他带领着轮回这支后起之秀一往无前，被媒体评价为第一神枪，当被采访对这个称号的感想时，他支支吾吾地辩解：不，不是。
总有世人万千将这解读成他低调的谦虚，只有他明白，这是关于秋木苏的一场自白。
有一种失落总在夜深时分涌上心头。它来势汹汹并不可抗拒，比得不到更心酸，比不甘心更决绝，因为它同时拥有已失去和不可挽回的潜台词。
而他将他弄丢了这么久，在几乎要断念放弃的那一刻，却不期而遇。
6.
从嘉世退役后在研究千机伞各形态如何提高攻速时，偶有一次叶修上了苏沐秋的号进装备编辑器研究些参数，看到一半却弹出一条消息：“PK？”
叶修这边正忙到一半，心想这人是黄少天的粉丝吧怎么逮着人就要PK，刚想回复不是本人，却又一条消息追过来：你答应过的。
叶修停下手上的活，意兴阑珊地关了编辑器，点开ID打量了一番对方。满级的神枪，一身都是顶级橙装，看起来来头不小。这种人他在网游里遇得多了，多是各公会的高玩，也没想答应，却远远地看见方才查看过的角色朝他迎面跑了过来。
这倒是好诚意。却又朦朦地听见说话声：“小周？开着小号？公会里怎么了吗？”
这声音听着挺熟，像江波涛。叶修抬头一看这神枪的公会倒也明白了七八分。突然想起苏沐秋那年和他说起过的挺有意思的小神枪，侧着脑袋和旁边的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那一年他们没能一起下过本。如非特殊需求叶修是不会开着一叶之秋下一区的，主要还是嫌装备穿穿脱脱的麻烦。那时候沐秋就已经在鼓捣自制银武，对材料的需求相对较大，两个人分头行动的时候更多些，他也就没能见识过这个小神枪，倒没想到这么多年后再倒推过去，竟出落成一代枪王。
那动机则更值得推敲。
叶修不知道他们当年的交情多深苏沐秋究竟答应过他什么，也不明白周泽楷为何过了这么久依然惦记着要找秋木苏PK，执拗得如此苛刻。于是他问：“一直在等我？”
那边就答：“嗯。”
他猜想也许那个少年隔三岔五就要登陆一下小号找他兑现诺言，一恍神就坚持了九年。
原来被时间和死亡困住脚步的人这里还有一个。这个账号的空白，曾囚禁过叶修，现在还挟持着一部分的周泽楷。哪怕是事过境迁，彼此都不断负重前行的此时此刻，回过头去却依然有一道跨不过去的坎，一个搁不下的包袱。
“你啊你啊……”
叶修自嘲地笑了笑，也不知道主语究竟指代的是谁。却又明白这一战意义重大不得不应，只得打字过去：开修正场啊。
在那十年的教科书眼里，这或许是一场枪神头衔的争夺战。但周泽楷则没抱那份心思。他没有想从这个传说中的神枪那里得到或是夺走些什么，他追逐秋木苏俨然已成为了一种习惯，他们上次PK的时候他还是个荣耀新人，枪神不过是遥不可及的皇冠；真当他成为了枪神，成了别人口中的荣耀第一人，他却还惦记着他始终有一个无法超越的人。
因此当他每每看到秋木苏暗着的头像前面小小的数字一直都停留在50，都会产生前所未有并不可名状的失望——他怀疑他是否已经放弃荣耀了，那他就失去了超越他的机会，像是一艘小船永远都到达不了靠岸的港口。
当头像重新亮起的时候周泽楷心里那片阴霾终于统统找到了出口，他之前准备好的那些问题全都没有来得及问，也不必问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我想和你一战，我想要赢你。
于是他端起枪——
7.
看着灰白的画面，叶修松了口气般地往后一靠，转头看向一旁眼眶含泪的苏沐橙。问，你说要是沐秋知道我拿他的号输了别人，晚上还不得来压我的床？
小妮子被他逗得破涕为笑：“总归要给他个结果的，这样挺好。”抽了抽鼻子又问，“没放水吧？”
点了烟声音含糊不清：“哪儿能啊，这叫是沐秋的号，哥开战法来还不是分分钟完爆他。”
显示器里年轻的后辈还呆呆地杵在原地，像是有些不知所措。叶修关了窗口拔了卡另一边QQ闪起来。无浪通过手机客户端向您发送了一条消息。
“叶神？”
啧啧。叶修穿起外套准备送苏沐橙回去，临走前瞥见这一条就跟她扯皮：“你看你看，所以说人太聪明也不好，一点意思都没有。”
尾声
江波涛围观完这一场世纪之战，装作若无其事地拍了拍自家队长的肩：“小周，不早了，早点睡。”
周泽楷啪地合上笔记本，露出一个招牌微笑来。
“嗯。”
ID为秋木苏的账号卡里永久尘封着一条私信，落在这个人当下的少年，落在那个人永远的年少，成为无法投递的无效信。
水木：谢谢。
人生路还那么长，少年你且行且轻狂。
【END】
论Z君是如何逆了自己的cp的（完）
叶周，同人巨佬周泽楷的故事，1w4一发完。有私设。不适请点叉。
简介：周泽楷成为荣耀饭圈同人之king并不是因为他同人写得好。相反，他同人写得相当烂。
警告：旁观者视角第一人称，小周的同人之路从叶周—>周叶—>叶周，天雷狗血ooc。
记Z君
突然想写写我的徒弟Z君。
1.
我遇见Z君是在一个秋天，在一款养猪场出的MMORPG的手游里，那时我刚刚在本校本专业保了研，正处于世界上最大的烦恼就是怎么玩的阶段。游戏画面精致，内容良心，唯一的缺陷是骗氪水平太高，对于当时没玩过手游的我来说，这一点实在难以看出。因此，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氪了我手头铺位一年收来的房租，成为射手榜...
叶周，同人巨佬周泽楷的故事，1w4一发完。有私设。不适请点叉。
简介：周泽楷成为荣耀饭圈同人之king并不是因为他同人写得好。相反，他同人写得相当烂。
警告：旁观者视角第一人称，小周的同人之路从叶周—>周叶—>叶周，天雷狗血ooc。
记Z君
突然想写写我的徒弟Z君。
1.
我遇见Z君是在一个秋天，在一款养猪场出的MMORPG的手游里，那时我刚刚在本校本专业保了研，正处于世界上最大的烦恼就是怎么玩的阶段。游戏画面精致，内容良心，唯一的缺陷是骗氪水平太高，对于当时没玩过手游的我来说，这一点实在难以看出。因此，等我反应过来时，我已经氪了我手头铺位一年收来的房租，成为射手榜的第二了，第一那家伙开服第一天就氪了七十万，还有文秘代练，我是冲不过他。
Z君那时是个小白，刚满级不久，一身绿装，慢悠悠靠着两条腿在山路上走，我则在旁边蹲奇遇——这款游戏里有许多任务是随机触发的，不给什么实在的好处，但有几个给称号，我等的那个称号便是“你难道是传说中的锦鲤本鲤吗”。
我从任务地点宅邸里出去，便看到Z君死在地上，新手裙上沾满了血迹，有些可怜。挂着新称号，我蹲完奇遇心情甚好，给她用了一个复活丹。这款游戏死亡惩罚重，复活丹又卖的贵，10元一个，大部分玩家不舍得用。
“怎么躺这儿？有人在这里杀小号？”我说。
Z君呆呆站在那儿，过了一会儿，头上冒出一个文字泡，“没有”。
“那有人跟你有仇，你技不如人，野外约战被打死了？”我继续问。
“……”
她还是没说话，只打了一个省略号。若换到平时，我会不满，但今天我蹲到了连续等了一个月的奇遇，天塌下来可能还是乐呵着的。
“撞到人，不知道为什么，就死了。”Z君说了话。
我一下就明白了。养猪场的游戏有点恶趣味，它里面有些古里古怪的NPC，其中一个自带“被撞反弹必死”buff的人，天天在各地图游荡，收割自动寻路的玩家的性命。
更让我高兴的是，眼前这人居然真是个小白。我这个服运营了三个月，已经像一谭从上到下冻僵的死水，天天都只能见熟面孔。如今遇到了一个连养猪场骚操作都不甚了解的小白，我想抓住这个机会。
我便乐呵着问了句。
“相逢也是有缘，要不要做我的亲传子弟？”
我把她拉进了我的帮派。帮主第一时间来问我了。
“姐，我们好歹是主会，装分不到1w的不让进的，你这拉进来个什么东西？”
“我徒弟，通融通融。”我乐呵着回复。
“帮里人会有意见。”
“那要不我跟她一起去Y帮？”我提议，Y帮是我们敌对帮，我俩长期竞争着本服第一帮的位置。而我是我们帮战力第二的人，帮主自然是舍不得我走的，也不知他跟帮众怎么说，反正Z就这么混进了我帮，并且听了一脑子的“不做金装都是跳跳蛙”“不收全金秘籍就是弟弟”的歪道理。她之前跟我讲她22，我担忧她跟我一样氪上头，便说了好一通这游戏的骗氪招数，让她不要轻易上当。
“知道了。”Z君说。
“那你加我qq，我今天还有点事，明天再教你怎么玩。”我说。
Z君的QQ名居然是一枪穿云。
“你也喜欢周泽楷啊？”
“……”
“不喜欢。”
“那你还叫一枪穿云。”我坏笑，“难道你不是轮回战队的粉丝？你师傅我也是。”
“是……”
我那天确实有点事，有两个房客拖租，催了半天，忙完了就睡了，也没继续上游戏，Z君便在帮众的调教下踏歪了第一步，而我这个做师傅的对此一无所知。
第二天一早，帮主又来敲我QQ了。
“姐啊，我昨天错了，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个宝贝？”
“？”
“你看战力榜。”帮主说。
我便在床上摸出了手机，耐心地登陆，开了榜单。一夜之间我就成了单门派第三，第二是那个秘书代打的老板。
第一是我新收的徒弟。
我翻了总战力榜。
第一还是我徒弟。
我觉得我上游戏的方式可能不太对。这哪是我梦想中的新手小白徒弟，这是个大佬中的巨佬。
而我还不知好歹地收了这名巨佬做徒弟。
这时候巨佬的消息突然从顶端弹了出来，我看到用户名就惊到了，随后发现她问的问题跟手游完全无关。
“师傅，这是什么？”
她转过来的页面是我QQ空间里分享的一篇S太太写的叶周镇圈文（叶周就是叶秋*周泽楷的真人同人），80w字，感情跌宕起伏，肉汁鲜美。我有点尴尬，这个QQ是我网上小号，加的统统不是现实朋友，在空间里自然比较放飞，什么都敢转，什么都敢说。Z君还是第一个私聊问我空间内容的人。
我点开了她递过来的链接。看到了自己当时真情实感的点评：
“……吹爆S太太，这真的就是我心目中的叶秋和周泽楷啊啊啊啊！我宣布他俩已经结婚了！！！哪个敢反对我恁死你，老娘恁死你！！”
一枪穿云在底下点了个赞。
我从这个赞中看出了有别于好奇或震惊的微妙意味。
“你看了吗？”我问她。
“嗯。”Z君说。
“喜欢？”
Z君很久没答话，好一会儿才发来一句：“写得不错。”
我心里的石头放下了一半。
“但叶秋不是这样的。”她又说。
S太太是我女神。
每个混同人圈的人可能都会有那么一个放在心尖尖上的太太。那一个太太在她的迷妹心中是白月光也是朱砂痣，迷妹看文能看到半夜里捂在被子里偷偷哭，开心的时候在床上打滚——S太太对我而言就是这样一个太太。
被Z君这么一说，我心里有几分恼意，嘴下便不客气了几分。
“怎么就不是了？S可是从第一赛季到现在第八赛季场场比赛不落地补过，现在她在论坛写的叶秋分析贴还是最火的，你张嘴就说她写得有问题，你倒说说，哪里有问题？”
我看着Z君那儿的Typing闪烁了很久，但最终发来的只有四个字。
“反正不对。”
“那你写好了。”我说，“我想看看叶秋应该是怎样的。”
她发来了一个省略号。
我便突然想起来她还是我徒弟，虽然我们的师徒情谊到目前而言只延续了一天，但我刚刚话还是可能太重了。师傅要做什么？
师傅应该对徒弟好些。
于是我放柔了心态。
“我刚上线看你装备弄得差不多了。我开论剑，你过来，我教你我们门派的基本操作。”
Z君发了一个笑脸。
然后十分钟后我就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我被她虐了十三把，Z君没有论过剑，她分数还是初始的1000，但我的分数已经上了2400，输一局扣几十分。现在这么输下来，论剑排名从第三一路降到了一百三十三。
“你玩过？”我忍不住问她。
“没，第一天玩。”
“你驴我吧。”
“真的。”
她的说话方式总让人觉得很诚恳，我不由得相信了她。
“那你真是个天才，”我唏嘘地说，“可惜这款手游估计成不了气候，组织不了什么像样的比赛，不然我看好你成为总冠军。”
她沉默了半晌。
我俩又切了一局，这次，我被她满血打死了。走位太骚，骚到我说不出话。说真的，虽然这款游戏属于那种谁氪金狠谁就能一路赢，但我好歹也是金装齐全氪出人民币光环且操作过得去的小佬，按死一个新手巨佬也是经常达成的成就。而跟我同水平的巨佬也不太可能满血把我按死。
但我徒弟做到了，她满血把我打出一个perfect。
我和她同职业，我甚至不能怪策划职业不平衡。
“太简单。”她说，“技能太少。”
这个游戏每个门派有八个技能，对我来说组合方式已经很多了。我想起刚开始背不下技能的自己，还在平板上粘了一个技能条子，上面默写了几种连招方式。
一个人活在世上最不能干的事就是跟别人攀比，会把自己气死的。
“我觉得我做不了你师傅了。”我说。
她发了一个哭泣的表情。
“别这样。”她说。
“那你有什么常识问题不懂，就来问我吧。”我说，“PVP你自己摸索好了，说实话，我觉得你已经摸索到头了。”
“嗯。”Z君说。
2.
两天后Z君给我发了她写的叶周同人的第一章，我翻了翻，故事从第五赛季开始，简介是“周泽楷看见叶秋的第一眼，就觉得他有点怪”。看起来，Z君是想从周泽楷视角写叶秋的故事，不过第一章，她只交代了故事背景，还没写到叶秋。文笔稀烂，标点符号错得一塌糊涂。我看得头疼，不知道该不该跟她讲。
好在她这篇小说的剧情意外地有点意思，尤其是比赛场面写得非常详实，看得出来Z君对荣耀也是下了苦功的。
“你玩荣耀啊。”我问她。
“对。”
“那难怪你说8个技能太少了。荣耀那是……比这个手游难太多了。”我咂舌。
“我发了。”她说。
“啊？”
“那个网站。”
我懵了一会儿，反应了过来。
“哦哦，你说lofter吗？”
“嗯。”
“那确实是咱们搞RPS比较好的地方，微博上被正主看到了不太好。”
“RPS？”
“RPS就是真人男男同人的英文首字母。”我说，“Real Person Slash。”
“哦。”Z君说，过了一会儿又发来一条，“那正主？”
“正主就是，”我思考着措辞，“比如说咱们写叶周，那正主就是叶秋和周泽楷，你总不希望自己私下里写着玩的文章被他们看到吧，不太好。”
Z君没说话，半晌发了一个网址过来。我点开一看，是一个今天新注册的lofter博客，粉丝是可怜的0。我点了关注，那个0跳成了1。
过一会儿，Z君又发消息来了。
“师傅，你写了好多。”
我默默微笑了起来。我在叶周这个圈子里不温不火地呆了几年，也积累了一小批读者。平时这个兴趣里取得的成就不太好跟人炫耀，基本上是为爱发电。但现在我有了一个蠢蠢欲动准备进驻叶周圈的徒弟，我心思就活络了起来。
“你可以随便看看。”我说。
“好。”
我们帮跟Y帮本来是实力相近，互有输赢，但在养猪场这个游戏里，一个氪金大佬能顶十个团。有Z加入，当晚帮战，我们就把Y的人全部堵在复活点埋了一波。
Y帮后来干脆不复活了，直接跟我们聊起天，挖起墙角来。
“Z妹子，你们帮射手大佬已经有X姐了，你跟她下本分不到好装备的，以后做传奇武器，你还得等她先做完了才能做，考不考虑来我们帮，下本装备分配第一顺位就是你。”
传奇武器有一个核心材料要打最难的副本才能出，还不是次次出，如果不黑箱，全靠买，大约要十万才能做下来。
Z还没说话，我脾气已经有点起来了。
“我徒弟我自己照顾，不劳您费心了。”我说。
Z便发了一个笑脸，我猜她是乐得自己不用说话了。也不知道她现实里是个怎样的人，可能是文文静静、带着黑框圆眼镜的姑娘吧。但学生怎么会有这么多钱？一天到第一，这可能都氪上百万甚至更多了。我虽然也是大家叫着的大佬，但说真的，那些花钱如流水、能氪上千万的巨佬跟我这靠房租混日子的人之间还是有一道鸿沟的。我觉得Z就是这种巨佬，她花钱都不货比三家的。
“她是你徒弟啊？”对面期期艾艾地问我。
“如假包换，亲传子弟。”我说。
“老X，你这装分还没自己徒弟高，丢脸不？”
是Y，Y帮的帮主。他有事没事总嘲我，也不知道是不是吃饱了没事做，闲的。
“你比我装分还低，你有脸来说我？”我又好气又好笑。
“你徒弟都是甲区第一了，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我还没来得及回答，半小时的帮战倒计时就结束了。Z君和我们帮其他人一起出现在了刷新点，我有点儿闷闷不乐。Y帮的人说得对，我这个师傅真是名不副实的。钱没有徒弟多，装备没有徒弟好，就连论剑都打不过徒弟。
我叹了口气，脑子里突然冒出了一个想法，关了游戏，便上了lofter，打开Z君的主页，看起了她账号上孤零零的那篇文章。一天下来，热度个位数，在叶周这个相对而言的热圈里就显得尤其可怜。
看了几下，我便忍不住开了一个word文档，把她写的内容复制进去，然后开了编辑模式。标点错，语法错，用词错……改到一半，我忍不住打开了对话框。
“徒弟，你高中语文老师没讲过人名后面要先加冒号再加引号吗？”
Z君的回复到我改完了整篇文章才姗姗来迟。
“辍学了。”
“啊？”
“……”
Z君对话框顶端的Typing又开始闪烁，看得我心焦。
“不想说也没事，”我说，把改好的文档传过去，“你看着，我给你改了点。你常犯的问题我都在底下写出来了，可以参考一下，下次注意。”
发过去后我又觉得有点不好，我这么严格，会不会打击她的创作热情？
不过Z君的回复证明我想多了。
“厉害！”她说，“谢谢师傅。”
她的道谢让我找回了一点心理上的平衡。
“没事，有问题随时找我。”
3.
那时的我还想不到Z君能在同人圈掀起多大的腥风血雨。她在我看来是一个小透明，坚持下去有能力成为一个有人平淡喜欢却无人真切追捧的角色。这种角色同人圈到处都是，我也是这种人。
所以对她刚发文三天就被挂这事，我毫无准备。
事情起因在于她笔下的周泽楷在和叶秋见的第一面，就是在萧山体育馆的嘉世选手室里抽了根烟，借了点火。
没错，是件小事吧，但周泽楷的资料页上是烟酒不沾的。
周泽楷怎么能抽烟？
第二个挂点在于叶秋，众所周知，叶秋这个大神没露过面，Z君对他的描写是“颓废，不修边幅，脸上有熬夜带来的浮肿，乍一眼看上去，并不是非常好看的人”，并且周泽楷围观了叶秋训队员的全程，他“看到了嘉世队员的神情，觉得这样会出问题，因为叶秋太严厉，说话太不客气，甚至带着几分让人不喜的傲慢”。叶秋的性格当时圈内其实是有刻板印象的，这一类刻板印象来自于以S太太为首的人构造出的形象，大体可以概括成喻文州与王杰希的综合体，场上可靠，场下负责的温柔暖男。
Z君的文出去很快便遭到了大批攻讦。被形容成“刷tag时吃到的屎”，评论说这完全是作者臆想出的周泽楷和叶秋，是现实中的底层loser连句子都写不顺还想把男神们也扯下神坛。底下一条一条地刷“删文吧”。
我看到这场单方面的争吵时，Z君已经气定神闲地发布了下一章。
“那些评论，你不在意吗？”我实在没忍住问她。
“不在意。”她说。
“你心态真好。”我说，“但你真的不觉得你写的叶周有点ooc吗？”
就在我思索她究竟知不知道ooc是什么意思的时候，她回复了。
“没有。”她说。
你开心就好，我心想。这五个字出现在我脑海里的时候，意外地不带什么感情色彩——虽然通常情况下这句话暗藏的语用意义是，虽然你做得不对，但你开心就好。我仔细想，觉得写cp文确实也是一件私密的事，而lofter本质上也是一个私人博客，那我最多只能要求Z君删tag，而不能要求她删文。
我便这么提议了。
“考不考虑把叶周的tag删了？可能骚扰你的人会少一点。”
Z君的沉默很长，过了一会儿，发来了一句比起平时而言语气异常强烈的话。
“可我写的就是叶周呀。”
我就想，我徒弟，爱干什么，我罩着吧。
事情便这么平平顺顺地过去了。她更新很稳定，雷打不动地一周两次，每次两千字。在底下冷嘲热讽的人比支持她的人多一倍。她笔下的周泽楷自从第五赛季撞上了名为叶秋的新秀墙后就对他产生了一份别样的情感，不自觉地关注着他。这关注的方式放在文中就是复盘，Z君做了非常多的复盘，有时候一整个章节的名字都是某年某月某日嘉世VS某战队。
说真的，我从来没见过哪篇荣耀RPS里某选手表达爱意的方式是复盘。
Z的文就是这样，总有些微妙的黑点——对于别人而言可能不太值得拿出来挂，但她写的人设太奇怪，人又太高冷，所以黑Z逐渐变成了叶周圈的政治正确，Z也变成了周叶圈幸灾乐祸一起嘲的对家雷文太太。
Z君则不为所动。
我从一开始的忿忿不平，到后来的淡然处之，不能说跟我徒弟“他强任他强，清风拂山岗”的态度无关。
Z君上手游的时间也非常规律。周一到周四晚八点以后可能会上线清日常cd，其他时间连影子都找不到。我问她，她便说工作忙，我跟她说我来给你双开打周末的势力战，她二话不说把账号密码给了我。
但很快我也忙了起来，顾不上给她双开，所以到最后反倒变成她工作日给我双开。学校指派我给一个新来的外教大牛做助教，那人出乎意料地事儿多，天天仗着自己不懂中文派我跑教务处去扯皮，同时我还要跟着我自己的导师做研究，时间实在难以一分钟掰成两瓣儿花。
忙得晕头转向时，荣耀圈出了一件大事。
叶秋在十二月退役了，账号卡由越云战队的孙翔继承。
我看到这个消息时正在楼下教育超市买了一桶水果捞，手机刷到，端的小碗撒了一地，乳白的酸奶到处都是。我当时便想笔名自杀，我的lofter里有那么几十篇文，每篇都是我对叶周那稀里糊涂不知从何起的爱，但我那时更不知道斗神走了我写叶周还有什么意义。每个萌过真人cp的女孩可能都经历过这个——对自己的cp完全绝望，仿佛浸到深海一丝光亮也无的地方，在那里我清楚地知道自己完全就是在痴心幻想，因为我爱的人们连背向而行都不会对彼此告别。
后来我还是没有博客自杀，不然你们就看不到这个lofter了。
我徒弟那一周断更了。她的黑子出乎意料的没有兴高采烈，但说回来，那也不算出人意料。Z的真情黑子很多都是叶粉，她们爱叶秋爱惨了，不会有心情在那一刻去怼Z。
我不混圈，所以我只能把徒弟当作情绪垃圾桶。她是一个很好的垃圾桶，对我说的任何话都听得很仔细。
“我真的很难受。”我说，“像梦醒了，雨停了，我看到我的窗外没有叶子，而我本以为那里有一株枝繁叶茂的树在开花，结果。”
“嗯。”Z说。
她的冷淡在这时是我情绪的绝佳降温剂。
“你为什么写叶周？”我问她。
她迟疑了很久，然后给了我一个意想不到的回答。
“我喜欢的人跟叶秋很像。”
这回答让我有点怔。
如果斗神没退役，我大概要真情实感地骂她的——哪怕她是我的宝贝徒弟。以前的我眼里揉不得沙子，Z这样不纯的动机完全能让我跟Z绝交，但现在，我只是对自己笑了笑。
“你就知道叶秋像谁了啊！”我说，“除了认识他的人谁都不知道吧。”
“嗯。”Z发了一个笑脸。
“写下去吧，”我说，“虽然我以前站你只是因为你是我徒弟，但我现在真不觉得ooc是什么问题了。”
把他们写在一起就是最大的ooc了，我有什么脸去要求别人？
“没有ooc。”她说。
“你还委屈上了。”我笑了起来。
她发了一个无所谓的表情。很欠扁。
我叹了一口气。
“虽然我说过爱叶周一辈子，但也许是时候说再见了。”
研一第一学期结束的时候，我感觉终于能喘过气来了，Y问我要不要一起去全明星，我想了想，答应了。
Z君跟我说过她在上海，所以我跟她说我要来上海走一趟，问她要不要出来吃饭，我请客。
“忙。”她说。
“那全明星你也不去了？”我问。
“……”她说，“你买了哪里的票？”
“A区17排6座和7座，我和Y一起过来。”我说。
“Y？”
“Y就是我们敌对帮帮主呀，你不记得了？他喜欢轮回的，他是周泽楷铁粉，比我铁多了，我只能算轮回路人粉，叶周cp粉，我本家还是嘉世。”我耐心地解释，“你难道不知道？”
“嗯。”
“真不请师傅吃一顿啊？”我扮可怜。
“……忙。”
“那也不勉强你了。”
Y跟我扯了一路，他可半点没有他男神稳重的风采。搭着搭着，我就说到了我徒弟和她的叶周文。
“不知道为何，我越看越习惯这样的人设了。”我说，“虽然一开始还是觉得有点奇怪，她写的很多东西都很，eldritch，”我用了一个难以翻译但感觉很贴合的词，“比如说，周泽楷怎么可以骂脏话，周泽楷怎么可以抽烟，周泽楷怎么可以一下说三十个字。”
Y眼睛越瞪越大。
“楷皇骂脏话？”他说，“他能骂什么脏话啊，骂个省略号吗？”
我笑了起来，想起来以前在微博上看到的周泽楷的梗——周泽楷骂了一声：“……”。当时我笑得打跌，现在想起来也能不由自主地扯起嘴角起来。
“你也觉得奇怪是吧。”我笑了一声，“Z真的老被挂，现在荣耀女性向板块那个挂她的帖子都翻了四十页了。”
“我不奇怪。”Y说，“这世上本就是什么样的人都有的。”
也不知道他说的是Z还是挂Z的人。
全明星第一次用了hologram的方式在我们面前展现，我嗓子都喊哑了。第二天，等周泽楷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他撩了撩飘到眼前的头发。他长得真好，脸的轮廓是一种带着英气的美。主持人让他选号，他折腾起人来使劲皮——我突然想起了Z笔下的周泽楷，骨子里时不时要犯点没人注意的傻，然后还会一个人偷偷乐。
周泽楷现在在偷偷乐吗？
我摇了摇头，真被洗脑了。他用滚轮随机了两个人后，主持人要他选一个号，他照着主持人胸前的名牌说了一个17。我心思瞬间就炸了——我就是17排。
“A区吧。”周泽楷说，“17排7号。”
Y抓住了我的手腕，他使的劲很大，我能感觉到他的熊熊妒火从我俩接触的地方传来。
我脚有一点儿软，已经有工作人员向我走了过来。
“泽楷还要再选一位啊，选哪位好呢。”司仪说。
“6号，旁边的。”周泽楷说。
Y也软了，他手松开了我的手腕，整个人脸色爆红。
“振作一点，”我小声对他说，“别在周泽楷面前丢人好吧。”
说真的，比赛比的是什么，我完全没有印象了，我肯定表现烂到家，因为我完全不会荣耀。我只记得我站在台上看周泽楷——他睫毛真长啊，他眼睛真黑啊，他脸真小啊。大概是这样的吧，我觉得Y不比我好。不过他的关注点可能更多还是在一枪穿云的飞枪上，但话说回来，想想现在的一些男粉的德性，关注点在哪儿，也不好说。
下半场我就给我徒弟拼命发信，大体概括了我这一次上电视的经历。
“……我去，他真人脸比电视上还小。”
“嗯。”Z说。无论我怎么夸周泽楷，她都一副泰然处之的样子，到最后我有点恼了。
“徒弟，你好歹也是我们堂堂叶周写手吧！给点除了嗯之外的反应好不好啊。”
“开除粉籍了。”Z说。
她说的是黑子喷她的话。
我忍不住笑了，往后靠了靠，抬头瞟了一眼，看见我夸了好一会儿的脸出现在了大屏幕上。
“我去周泽楷也太可爱了吧。”我埋头打字。
“？”Z说。
“他现在居然在全明星现场摸鱼诶，然后摄像机抓到他了他还一点意识都没有。”
然后我就见屏幕上的周泽楷猛然一抬头，眼睛睁得很大，看起来像聚光灯下的小鹿——我突然想起一篇文里管他叫“小睫毛精”，真贴切……真漂亮。
我继续在QQ里吹捧周泽楷的脸，直到叶秋用一个龙抬头震惊了全场。
龙鸣在空中回荡，整个场馆诡异地寂静。
我的手机便在这一片寂静里滴滴响了两声。
Z：“是他。”
Z：“我要去找他。”
我没看懂。
“什么意思？”
十分钟后消息姗姗来迟。
“发错了，师傅，别在意。”
我现在还不是很明白她当时的意思，我总觉得她没有发错。
4.
后来Z就被挂到了圈外。
这事连我都没办法骗我自己了，我徒弟干的事真是天秀，陈独秀，蒂花之秀。我在同人圈混迹了十年也没见过这样的操作，被挂到天荒地老活活喷死也是应该——因为她是我徒弟，我想喷死就不必了，我对自己人是心很软的，喷喷长教训倒是可以的。
她在写了6w字叶周长文后，文里的周泽楷终于第一次跟叶秋有了亲密接触。他干了叶秋，就在第八赛季的全明星之后。
Z君没有仔细写内容，但她事后写得暗示意味很强，不容人认错上下。与此同时，她底下打的还是叶周的tag。
发了一小时后，评论刷了上了一千条。
从某种意义上而言，Z君也真是个我圈小粉红了。
我那会儿不敢上lofter，主页基本上全是骂她的荣耀粉丝，周泽楷粉，叶秋粉。现在的小姑娘嘴毒起来那是真的不客气，从祖先骂到生殖器，最后祝您天打雷劈不得好死最好连全尸都不要有。道歉，道歉我们也不接受。
Z君当然不打算道歉。我怀疑她脑子里压根没有这个概念。
不过，她来找我的时候好像也有点被吓到了。
“你是真不知道叶周是什么含义？”我问她。
“我以为就是叶秋和周泽楷在一起的意思。”她说。她很少说这样长的解释性的文字，我心下也有点软。
“你没看过别人的文吗？”我问她，“我觉得总有人给你解释过吧。”
她发了一个摊手无奈的表情。
“放谁家谁也气啊。”我说。
“你也气吗？”她问。
“有点。”我说。
“对不起，师傅。”她说。
我就觉得我这徒弟虽然在手游上是个神级大佬，但在同人圈真的是个24K纯小白，她犯下这种原则上的错误归根究底还是因为我这个师傅不称职。
于是我就花了一个晚上，抛下我的开题报告放在一边不写，给她科普了各条同人圈守则和饭圈守则，想到一条说了一条。
“你换个笔名吧。”我说，“从零开始，重新开始。”
她沉思了一会儿，没正面回答我，反而问我：
“照你说的，我写的其实是周叶？”
于是第二天，她把文下的tag全改成了周叶。
我都无语了。
叶周圈欢天喜地开始挂对家雷文，周叶粉则如丧考妣，问苍天为何要往她们家生这么个奇葩，其他圈的人，荣耀与否，都在看戏。有的人也跟着骂两句吐个槽，有的人一笑而过，当个乐子看。
我不想理她了，真的。
这事儿的传播广到什么程度呢？Y，一个周泽楷男粉，有一天都问我了。
“咱徒弟是不是出事儿啦？”他说，“我听说好像是什么攻受搞反了，写对家雷文。”
我喷了。
“你居然知道什么叫攻受。”然后我意识到了个他的措辞问题，“什么咱徒弟？”
“Z啊。”他理直气壮地说。
“……”
“我之前做了一点调研，现在的小姑娘口味真奇怪。”
“我和Z也在你口中的奇怪口味的小姑娘范畴之中啊！”我说。
“大佬，饶了我。”他发来一个拜三拜的表情。
“势力战洗干净等着。”我说。
势力战还没开始，同人圈的战况倒是白热化了。
原因是我高坐云端的女神S太太下场手撕奇葩了。
这里说的奇葩当然就是Z君，我徒弟。
我分裂了，一边是我放在心尖尖上的女神，另一边是我视若肝肺的宝贝徒弟。我该站谁？想了半天我也没想出来。
S太太撕人的方式清新脱俗，不愧是太太中的太太，她不说她角色ooc有多罪大恶极，也不骂她挂着叶周tag写周叶是多么的造化钟神秀。
她撕Z君不懂荣耀。
说实在的，她这个点找得很准，因为当时Z君的读者，与其说是CP粉，不如说是战术和操作粉，Z粉守护自己太太的点永远是“Z女神同人圈荣耀第一，就光凭她写的这些复盘我都乐意一辈子捧她”。我不知道Z君乐不乐意听见自己的cp文被称为复盘。她笔下的叶秋脑子里仿佛是一个黑洞，各种奇思妙想信手拈来，战术上所向披靡——然后嘉世输了完全是因为一带五或者说二拖四拖不动。
她笔下的周泽楷就在这些复盘过程里一点一点地对叶秋情根深种了。
……我觉得一般而言正常同人不是这么写的。
里面有一个片段写的是Z跳了一个时间线，直接跳到轮回最后打嘉世的时候。周泽楷在外面走，意外地听见了刘皓跟贺铭在一个楼梯间的角落里骂叶秋眼高于顶，不把队员放在眼里。这当然也是这篇文众多黑点之一，嘉世粉便骂她是叶秋毒唯粉，完全不把其他嘉世成员放在眼里。
“你真是叶毒唯吧？”我忍不住问他，“你这么吹他！”
回复是Z君标志性的省略号。
我怀疑她去百度毒唯粉是什么了。
过一会儿，她发来一条：“我没吹他，事实。”
我竟然从这句话里读出了一丝委屈巴巴的意味。完了，我徒弟真是个叶秋迷妹，而且她还自以为自己很客观。
过了一会儿，她又发来一条：“我确实看不上刘皓他们。”
看到这话，我火气又有点儿起来了。我觉得嘉世里每个人都很努力——叶秋当然是表率，可其他队员也都尽力了，拿不到冠军原因太多，现在不是荣耀初期嘉世鹤立鸡群的时候了，现在联盟里强手如林，想要从中出头有多难，她难道不知道？
她凭什么将别人的努力弃如敝履呢？
但我又想起了她的复盘，想起了她在手游里满血K.O.我的惨痛回忆，在游戏方面，她也许真的比我懂得多。
我决定不触她雷点了，还是捡些我熟悉的话题讲。
“你这恋爱也太随意了吧。”我说，“你觉得周泽楷真的会因为秋神操作好就喜欢他？没别的什么？那他为什么不喜欢王杰希，为什么不喜欢黄少天？”
“叶秋不一样。”Z君说。
不一样在哪儿，我那天终究没从我徒弟口中问出来。我想Z君可能深受慕强心理所害，而且叶秋又跟她喜欢的人很像，所以不由自主地进行了一点代入。我想跟她说写作代入是大忌，如果不是因为在写同人的话，那偏心某种角色本身已经是一种错误了。
但我还是没说，写同人嘛，最主要的还是自己开心。
“她说得不对。”Z又说。
“你说S太太？”
“嗯。”
“好啦，那么多人骂你你也没说过什么，怎么今天认真起来了？”我安慰她，“别放在心上啊，你就跟以往一样啊——不过我还是建议你把tag撤掉，不管是周叶还是叶周。”
我徒弟在这上面倒意外地执拗。
“不。”她说。
我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结果当晚，连我的QQ空间都沦陷了。
充斥着嘲我徒弟的言论。
我那从来在黑子面前又高贵又冷艳的徒弟写了一篇复盘小论文，矛头直指S太太。
为什么说是小论文？因为我这辈子从来没有见过这种精确到秒的复盘。复盘分三个部分，第一部分是总体战术分析，第二部分是叶秋个人表现分析，她花了大篇幅的笔墨写一叶之秋是如何用每分每秒每度每一个动作彻彻底底、毫无保留的贯彻了叶秋的战术思想的，第三部分完全是把嘉世队员挂起来打——不带脏字地从战术和技术角度把除了苏沐橙以外的所有队员损到了谷底。
整整六千多字，跟今晚更新同时发布。
平时我真没看出Z君有这么刻薄。
我震惊了。
“徒弟，你吃了什么药能在一晚上肝出八千字来啊？”
S太太是下午才挂她的。
这会儿她应该在线，但考虑到她不知为何就是很慢的回复速度，我照例等了一会儿。
“复盘是之前的。”她说，然后给我发了一张截图，截的是一个名为嘉世的文件夹信息，243个子文件，322G。好在我们现在是用键盘交流，不然我觉得我现在可能已经丧失基本的言语功能了。
“全是复盘？”
“嗯，还有视频。”她说，又补充，“发出去的我朋友帮忙写了一点说明，不然看不懂。”
“那原来的是怎样的？”我有点好奇。
Z君给我发了一个标题为“1/13/XX轮回VS百花”的复盘doc文件，就是前两天轮回的最新比赛。我点开来看了一眼，不带空格总共513个字，左边仍然是熟悉的时间轴，右边却不是前一个文档里娓娓道来的文字阐述，而是完全读不懂的符号加数字组成的天书。我拉开边栏，一个用户名为J的人在旁边写了部分批注，还提了好几个问题，比如“这里是说地裂没有补上你留的空当吗？”，Z在底下回复了一个“嗯”。
“轮回的你也复盘啊。”
“都复。”
“……那真估计看不懂。”我说，“你这……也太花时间了吧。”
用得着这么认真吗？不会干扰正常生活吗？我想问。但不同的人在自己爱好身上花费的时间有多有少，我舍友便是雷打不动每天晚上抽出两小时造访羽毛球馆且坚持了十年有余的那类人，我不觉得我有资格置喙他人的选择。
“喜欢荣耀。”Z君说。
然而她的行动起了反效果。Z黑们在这半年以来还是第一次看到Z君回应她们的质疑，整个群体都打了鸡血地冲上来攻讦她。有人说她装逼，有人说她脑洞大，回应最狠的大概是S太太轻描淡写的“平心而论，你这篇文章写得很好，但是并不完全尊重事实”，字字见血。
然而，这一次，Z君又销声匿迹了，回归到了谁也不理只定期发文的作风。
“原来她真的不懂。”她说，“懒得白费口舌。”
我大概明白她这人脑中的回路了。她身上散发着一种“谁也不能比老子更懂荣耀”的气势，以往的人都没有挑战这一点。S太太却向她扔了一只铁手套，她欣然捡起了，并且有点儿屈尊降贵地给了回复（她自己倒不一定觉得自己屈尊了，但字里行间给人的感觉就是这样）——回复完，她期待的是S太太心悦诚服地接受她的理论，所以发现对方反击的时候，她大失所望。
“她其实没有在指责你的分析。”我跟她解释，“其实她也跟其他粉丝一样的，都是想让你删tag删文删博走人，只不过从战术上入手会看起来更客观一点。”
“一点都不客观。”Z君说，“我有点受伤，师傅。”
还能怎么样呢？自己徒弟，自己宠着吧。
我上手游把前两天给自己做好的传奇武器寄给她了。
有点肉痛，毕竟很贵。
我看Y那家伙有什么话说，还敢不敢挖墙角。
Z给我发了一个笑脸和一个截图。射手小姑娘拿着泛着紫光的弓箭拉开，歪着头，微俯身，作势要射箭。
真可爱。
5.
我徒弟就这么成了一个周叶党。我心里有点堵，又不好说她。毕竟按她的说法，她本来就是站周叶的。
那时候，谁又能知道以后的事儿呢。
但自从写了那一次在圈内掀起了腥风血雨的片段后，Z再也没写过脖子以下的任何接触了。我还继续看着她的文——我确实有点迷她笔下的叶周，而且她现在写作水平和刚开始不可同日而语，诚然，叶秋出场不多，但轮回这边的剧情一如既往地详实，文笔也渐渐上来了。
“你写肉的时候提前告诉我一声。”我说，“我好避过去。”
“？”她问我，说真的，她这种……真的完全不懂洁癖党的痛苦。
“我不想看周叶。”我跟她直说。
“哦。”她说，“很重要？”
“很重要！”
“没事，不写了。”她说，“你放心看。”
她这么一说，我又有点愧疚。
“不是因为我吧！”我问她。
“没有，不好意思编。”她说。
“……不好意思你写什么RPS呀。谁都知道这种事儿在现实里不会发生的。”我翻了个白眼。
她足足十分钟没有回复，之后才发了个省略号：“……”
然后我们的话题突然间发生了意想不到的转变。我徒弟聊天方面骚操作跟她写文一样多。
“我想追他，师傅。”
我，作为一个交际上非常正常的人类，当然第一反应是懵了。
“谁？”我问，“周泽楷还是叶秋？”
“……”
”哦哦，你那个跟叶秋很像的心上人是吧。”
“对。”
“要师傅给你出谋划策啊！”我笑了，“那你详细说说他是个怎样的人，你怎么喜欢上他的。”
然后我听了一个Z写的文的现实版，业界新星喜欢上了老牌大神，然后现在大神走了，正白手起家准备重新回来。
“……你别说了，我看你的文就够了。”我吐槽，“我的天，我还以为你说像是开玩笑的，合着你整篇文都是照着你现实里的感情经历写的？”
“嗯……”
我心里有一种强烈的违和感，总感觉哪里被我漏过去了。
“那你为什么要写周叶？一般女孩子不会想上她的男朋友的。”我问她。
“……”
又是标志性的省略号。
我放弃了，反正我徒弟的思路我就从来弄不清楚。
“……那我觉得你还真是万里长征第一步啊。”我说，“你总得有联系吧，人家都不知道你暗恋他啊。”
“知道。”
“啊？”
“告白不是编的。”
我想起了他那段让我看得心肌梗塞的周叶片段。确实，在R级内容出现以前，周泽楷向叶秋告白了，在轮回体育场后面的冰激淋小店里，在苏沐橙的注视下。
“您真是有一双善于在生活里发现素材的眼睛。”我讽刺了一句。
“被拒了。”
然后我就有点儿心疼了。不都说女追男隔层纱么，我徒弟这一性格这么好的富婆怎么会被拒？难道她长得很丑？
“他说：‘……你这也太突然了吧？容我想两天好不好。’”Z君说，“还说：‘你真的很好，就是……你现在这么说我一点心理准备也没有啊，这样吧，我想两天，回去联系你。’”
我仔细揣摩了一下。
“你这也不算被拒啊？”我说，“充其量被waitlisted了吧。”
“？”
“被放入等待清单了。”
“不是……”
Typing又开始闪烁。
“……”
结果我等到了一个省略号。
“你是不是瞒了什么重要信息？”我有些狐疑。
“……”
“不管了，反正你现在现实里见不到面，你就应该使出缠字大法，在网络里多跟他联系，起码得和跟我联系得一样多。”我说。
“能成？”
“当然不好说。”我说，“但缠一缠你就知道对面对你感情到底是什么了。要么他嫌你烦了直接拒绝你，要么对你有好感就顺着你来了。”
“真的？”
“听师傅的。”
Z君当周破天荒的在更新里发了一句话，宣布以后从一周两更变成周更了，并说省出来的那一天，她要去追男朋友。
底下周叶和叶周党喜大普奔。
“求您别写了，花两天好好追您男朋友吧，您的男朋友值得这个待遇。”
“哇，哪个人被你喜欢也太倒霉了吧！还是婊子配狗，天长地久？祝您被骗心骗身骗财到最后一无所有。”
“祝太太早日被拒绝XD追到了也尽快分手(o^^o)”
……
就这样，Z君在一次挂羊头卖狗肉的操作之后，红遍了荣耀同人圈，成为了当之无愧的巨巨。
我没想到她还能更红。
6.
过了两天，在一个精疲力尽的凌晨，当我在我的微博主页上刷到一篇打着#荣耀同人tag，名为《挂着同人的牌号写原创：Z太太您操作还能更骚一点吗？》的长文章的时候，我心中浮现出的居然是“有完没完”。
果不其然Z太太说的是Z君。我那时在图书馆狗了几天几夜设计实验，好一阵没看她的更新，从圈内其他小姐妹的眼中来看她的文，感觉颇有几分新奇。
Z在文中给叶秋改了名，改名叶修。叶修跟周泽楷说他退役了，正在做网管，顺便在第十区里重新开始，ID名醉卧沙场。
博主最后气到语无伦次——太太您是哪个次元来的神奇太太？您到底在写谁？我这辈子从来没见过写RPS写到给正主改名的人，我现在已经不知道您到最后能干出什么事儿来了。删文吧，太恶臭了，借我男神写原创，真得为您打call。希望您原地爆炸，不得house。
说真的，这种程度的攻击在我和Z看来已经是小风小浪了。证据就是看到最后那段时我眼皮子都没抬一下，只是打开了QQ，把这篇博文转给了她。
“你别告诉我你喜欢的人叫叶修。”我问她。
“……”回复来得很快。
“你还没睡啊？”
“追男朋友[对手指.gif]。”
我觉得她身上可能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什么时候我徒弟这一仿佛上个世纪挖出来的老人学会使用除了系统表情包以外的表情了？
“情况如何？”
“很好。”微笑，“跟我睡了。”
我被她给吓到了。说实话那一刻我想起了很多……故事，游戏里渣男真的很多，我就有一个同门朋友恩恩爱爱好几个月，和人上床了，上完两人就分了。那男的转脸跑来找我，跟我说他觉得她跟他不合适，我问他怎么不早说，现在说。他说不好意思说。
有本事不好意思，有本事你别上床啊。
这种事太多了。
但仔细一想，以我徒弟的性格而言，她不像那种很容易陷进去的傻姑娘。
而且他们也不在网恋。
“这么速度？”我说，“你别皮啊！不要吓师傅啊。”
“^ - ^”
我现在确定她是在跟我皮了，她到底经历了什么，连颜文字都会用了？
“……好啊，翅膀硬了啊。”我咬牙，“到底睡没睡！”
“一起躺着。”她说，“答应我了。”
好吧，这也能算睡。比较安全地睡。
“那恭喜你追人成功啊。”我干巴巴地说，“期待你周叶文发糖了。”
“嗯。”她说，“师傅晚安。”
但她这么一个小姑娘，年纪还小，只有——23岁，巴巴地坐火车去追心上人，然后到了地点跟人家躺在了一张床上？
我越想越觉得不太好，翻开手机，又发了条消息过去。
“徒弟，徒弟，还在吗？”
她没理我。
“我想了想，你还是注意点啊，如果要做……什么事的话一定要注意保护好自己，小心怀孕。”
她还是没回。
“一定要让你男票用套啊！”我叮嘱。
她还是没理我。
“喂，徒弟，你在不在啊！”
“我去，你们不会已经干柴烈火搞上了吧！”
“没有。你是？”
对面来了一条消息。
“……你现在来跟我玩什么失忆？”我说，“你要叛出师门了吗？我告诉你，Z，门都没有啊，再过一万年彗星撞地球你也还是我徒弟，所以你不要跟我皮，玩失踪。”
“他睡了。”
对面又来了一条消息。
我睁大了眼，细细读了一遍这句话。
“我是他男朋友。”
这就是我第一次遇见Z男朋友的情形。
后来认识久了，我才意识到他男朋友本质上是个心机boy，是能坐在那儿给你悄悄布陷阱，然后微笑着看你一个一个踏进去的那种人。不过当时，我还不太了解他，对生人又放不开，就卡壳了，想说的话一句都说不出来，想的全是什么锅配什么盖，Z写文各种错字，他男朋友打字就连他她都不分。
“你是他师傅？”他问我，“……荣耀的？他荣耀居然有师傅吗……你找他有事？”
“不是。”
我报了手游的名字，然后憋出一句：“就是想提醒你们带套，不然怀孕了不太好。”
对面沉默了很久。
“Z也不能怀孕啊……”
我一下子就明白了Z之前瞒着我的事是什么。如果女方不能生育，男方对于追求反应如何还用说吗？看来我徒弟比较实诚，她估计跟她心上人摊牌了。
“你还会好好对她的吧？”我有点紧张。
他发了一个省略号。
几分钟后，他又给我发了一个链接。
我点进去一看。顶端几个大字。
《挂着同人的牌号写原创：Z太太您操作还能更骚一点吗？》
“这是什么？”Z的男朋友问我。
我心一凉，不知道该不该告诉Z的男朋友Z在闲暇时间以她和他为原型创作两名电子竞技职业选手叶秋和周泽楷为主角的真人搞基同人并且三天两头被圈内人人身攻击的事情。
Z肯定不希望她男朋友知道这事儿吧？
“这里面的Z太太说的是她吗？”Z的男朋友问我，“她平时写RPS周叶同人？”
人称换过来了——做proofreading做久了的我松了一口气。我突然觉得Z和她男朋友完全不是一个段数的。短短几分钟内，她男朋友就掌握了“太太”“RPS”和“周叶”“同人”这四个饭圈同人词汇，并且使用得看起来没什么毛病。
Z就不行了，Z写文两个月还不知道“叶周”是什么意思。
“是的。”我有点儿心虚。
“这些攻击他的人都什么人啊，有些话……也太难听了吧。”他说。
“大部分都是叶秋和周泽楷的粉丝吧。”我说，“觉得Z写得背离了男神的性格。”
“……”
他男朋友也跟Z君一样爱用省略号。
我发了一个无奈摊手的系统表情。
“不是，我有点不懂，怎么会有人喜欢看两个打荣耀的男的谈恋爱？”Z君的男朋友问我，“我看记录，你也喜欢？”
“嗯……”我说。我考虑着想说我喜欢的是叶周，后来实在不好意思跟徒弟的男朋友探讨这种攻受和洁癖的问题。
“好吧，谢谢你啊。”他说，“Z平时在哪儿写同人？”
我给他发了网址。
“谢谢，我去看看。”
我忍了一会儿，实在没忍住。
“你和Z现在是在一起了吧？”我问他，“可就一个多礼拜前，Z还跟我说你拒绝了她。”
你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改变心意了？我好想问。
“是啊。”他说，“其实我之前是没想过跟Z处对象，真的完全没想过。但想了之后就觉得感觉还还有点意思。Z荣耀打得也好，也省心，性格也不错。现在的话就是在一起试试吧，看看我和他能处得怎么样。”
荣耀打得好？
这算什么择偶要求？
“那祝你们尽快转正。”我有点痛苦地说。
我当时真的是瞎了眼才在关了手机后还继续担心他俩处不来。如果我以为Z就是骚操作的边界本身的话，那Z的男朋友就冲出了这个边界，在新的领域上成为了王者。Z下一次跟我说话时，我本以为她会跟我谈到她男朋友的这段话，但她就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我后来仔细想想，估计男朋友把我俩的聊天记录给删了。
他是干得出来的。
几天后，我的QQ收到了一个新的好友申请。头像是一个很丑的“笑”字，ID名叫君莫笑。
我看到这个名字，就想起了Z文中统治第十区的醉卧沙场。
这alias起得也太没水准了吧？
君莫笑发了一个网址给我。一打开就仿佛昔日重来。这是一个新注册的lofter博客，我点了一下，粉丝就从0跳到了1。博客名叫Z的男朋友，里面已经有一篇刚刚发布的文章了，万字一发完，文笔优美，剧情流畅，放在哪个圈也是不可多得要捧上天的文。
我扫了一眼，故事从第五赛季开始，叶秋看周泽楷视角，写到第八赛季全明星。文章使用蒙太奇手法，从这三年中割裂出了几个温柔小片段，结尾肉香四溢——说真的，比我徒弟写的那干巴巴的事后好多了。叶秋在一间小旅馆里把周泽楷干得说不出话来，我这种阅遍圈内圈外各肉的老司机都看得脸红心跳的。
没错，Z的男朋友下场给Z的文写了一篇同人的同人。
一篇周叶雷文的叶周同人。
最骚的是，他全篇第三人称有限视角，主角名一直用的是叶修。
叶周粉疯了。
这篇粮食真的没有任何可以挑剔之处，说真的——有很多男神们性格上的微妙改变用Z的文笔写出来真的非常尴尬，但Z她男朋友写的文让人明白了一个看文的道理：
雷点雷不雷很大程度上取决于作者文笔好不好。
可以说如果Z没有先一步进圈，她男朋友此刻是独自一人进圈的话，他可能已经是叶周的镇圈太太了。
连S女神都比不过。
但问题是，Z已经进圈了，而Z的男朋友明显不是来产粮，而是来给她出气，给她撑腰的。
7.
我徒弟对此一无所知。
她在最新一次更新时把全明星赛之后的部分改了改，重新写了一段周泽楷被发好人卡然后奋起直追的故事，最新一章的进度是两个人在网吧的小床上躺了一晚上，第二天起床时，周泽楷发现自己把叶修当抱枕搂住了，然后脸红了很久。
脸红什么？这画风改变太快，简直是十八禁秒变小清新。
我问她为什么改。
“当时以为结束了呀。”她说，“但现在追到啦～”
我看着一个“呀”一个“啦”还有一个“～”，感觉她心情真的很好。
心情好就好吧。
醉卧沙场在她笔下出现的次数越来越多。周泽楷开了一个小号神枪，Z，给叶修抢Boss，和叶修下副本，两人甜甜蜜蜜如胶似漆——直接后果就是我现在每天上手游都要双开号做日常了。
“管管你的射手好吗？”我有点低气压，“我现在觉得我徒弟死了。”
Y也来问我。
“你徒弟最近怎么不见人影了？”
“谈恋爱去了。”我冷冷地说。
“我看咱徒弟的文也这么猜。”Y一本正经地说，“只有恋爱才能让人写出那么甜蜜的文字。”
“你什么时候开始看她的文了？”
“我发现她赛事分析写得真是好。”Y没有直接回答我，“我每次看直播的时候总觉得有些地方李艺博说不到点子上，拿她的复盘来看看，真是豁然开朗。”
“你不是为了复盘看她的文的吧！”我有点无语。
“是啊，现在我战术思想提高很快。”Y沾沾自喜，“上次跟几个老铁一起下本，他们都拼命求我指挥，还问我是不是认识了一个大高手，我就说是我看我徒弟的文，最近心有所感，然后他们也变成她的读者了。”
我一点儿都不想知道我徒弟是怎么通过写搞基同人圈到了几个直男粉的。
“她男朋友也来给她写同人了。”我说，“我真是不明白。他还追着黑Z的人怼，不过我说真的，她男朋友可真厉害啊，说话不带半点儿脏字，但就是能把人搞得七窍生烟。”
“有人黑你的话我也会替你出头的。”Y笑嘻嘻地说，“我可是垃圾话一把好手，黄少天都说不过我。”
我觉得心里有点儿暖。
“没人怼我，你省省吧。”我说。
“好说。”他说。
我说话不是空口无凭的，Z的男朋友真是我见过的怼人之王。Z黑们炮轰他的时候，很快就发现这个人不像Z，他是会把炮弹接住反手扔回来的。
一扔一个准，永远气定神闲地气得人当场升仙。
我翻着他给Z黑们的回复，只感觉和黑子一同得到了灵魂上的升华，并且终于明白Z君给斗神的人设是从哪儿来的了。Z君真的一点儿也没有OOC——如果她是照着这人的性格写的话。
我又欣赏了一遍那篇足以成为镇圈却被作者无情地拿来做撕逼工具的文，心里感到了无穷的、属于叶周女孩儿的满足。这篇文好到什么程度？我相信大部分手撕Z男朋友的叶周粉都会小心翼翼地在不点红心不点推荐的状况下把这篇文拷到文档里，把叶修统统换成叶秋然后一个人静悄悄地欣赏品味。它就是写得有这么好。
比起她们，我就直接多了。
我打开了君莫笑的窗口，发了一个撒花的表情。
“催更！求更多！”我说。
“你真喜欢看啊。”君莫笑说，“不行，哥真的写不下去了，写那一篇我都透支了未来十年的脸皮，我看了下你写的。”他迟疑了一会儿，“你写得很多。”
“谢谢。”我说。
“但你真不觉得你写的叶周有一点OOC吗？”
我咋觉得这话这么耳熟呢？
这不是我曾经跟Z说过的话嘛！
“Z写得才OOC好吧！”我说。
“您说是就是。”他发了一个憨笑表情。
我有点无语。
“你真不再写点儿啊？Z都写了好多了。”
“她那哪儿能算写小说啊！”君莫笑说，“她那难道不全是在给轮回复盘？这也占不了她多少时间。”
我觉得君莫笑对我徒弟的认真程度可能缺乏了解。我翻了翻Z和我的聊天记录，把那张嘉世的截图和之前发上来的6000字文档发给了他看。
“没有，她复盘很认真的，你看看这个。”
“……我知道她很认真。但你怎么会有这个？”君莫笑问我。
“之前圈里有一个太太撕我徒弟比赛描写得有问题。”我说，“所以Z就发了她的复盘上去，我猜是想证明她写得完全没问题吧。”
君莫笑又发了一个省略号。
“这些人……”他说，“我都不知道说什么了。”
“是啊。”我感慨，“我觉得我徒弟在游戏方面真的很强，我收她的第二天她就能把我满血打死了。”
“你还是高手啊？”他问我。
我突然觉得被藐视了。
“我论剑好歹常年前五，好不好！”我说，“有种你开我徒弟号过来，我让你看看我是什么水平。”
“我也没手机可以玩游戏啊。”他说。
“逗我呢！”
“好好好，息怒息怒。你把网址发我看看。”君莫笑说。
“你别去撕啊！”我警醒了起来，“最近那边刚消停了一会儿，Z难得有点清静，你别去给她招黑了。”
“不会，我最近也挺忙的。”君莫笑说，“我就看看。”
一天后，我在微博上看到了一篇标题为《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说说我圈里那对奇葩夫妇》的长微博。
点进去一看，文章攻击的是一篇新的复盘小论文——针对的是S太太新作里新描写的一场轮回对霸图的比赛。同样精确到秒的风格，十倍刻薄的文字，娓娓道来的对作者水平依稀的藐视，署名：Z的男朋友。
我信了你的就看看哦！
8.
我在这一年的七月份抱着我的本科毕业证，流泪的银行卡和一个新鲜出炉的男朋友Y离开了养猪场这个游戏。层出不穷的活动让我氪得筋疲力尽——说真的，每一个648都是我自己辛辛苦苦手动氪得好吗？我又没有秘书帮我点屏幕。
Y问我要不要来玩荣耀。
很多人可能会很好奇一个喜欢叶秋的人怎么会没有玩过荣耀，但其实CP粉中没有玩过荣耀的接近一半，大把的人都是冲着周泽楷的颜和叶秋的斗神光环来的。说真的，看着周泽楷的脸，我就能写出一万篇小黄文来。
我这般对我徒弟感慨时，她沉默了许久。
然后回了我一句“呵呵”。
“难道你入坑就没有一点点是冲着周泽楷的脸来的？”我有点恼火。
“没有。”她回得斩钉截铁。
“滚滚滚，你这个叶秋毒唯粉哪儿来的回哪儿去。”我说，“我从此没有你这个徒弟了。”
“……别这样呀。”
她发了一个师父父求抱抱的表情。
比起我刚刚见她那会儿，这撒娇功力简直是呈指数级增长。从她的文里恋爱走向来看，我觉得这可能是跟她男朋友练出来的，顺便用了其中万分之一在我身上。
这已经让我觉得我是天底下最幸福的师傅了。
荣耀圈在七月份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是我渐粉渐深的轮回第一次夺冠，荣耀第一人的称号也慢慢给粉丝安在了周泽楷头上，叶周文空前增多——这也意味着叶神形象越发丰富，似乎自从Z君出场后，S太太控圈能力就被削弱了一倍。现下流行的不是温柔暖男了，现在红得发紫的是霸道斗神爱上楷：叶秋永远抹着发蜡，穿着西装，他不出面的原因是因为他是总裁by day，荣耀职业选手by night，为了不让下属看到造成不良影响，只好偷偷打荣耀。
听说这个梗的来源是百度百科上那个帅到爆跟叶秋同名的年轻总裁。
当然，只有Z君还在坚持写总喜欢叼着烟，说话气死人不偿命，头发乱蓬蓬眼睛里却星汉灿烂的叶秋。啊，不对，是叶修。他会带着周泽楷通宵玩荣耀，第二天两个人脸一起水肿，躺在网吧的天台上贴黄瓜敷面膜。她的粉丝现在被称为邪教——Z真的有粉丝，有的觉得她写的人设很带感很真实，有一部分喜欢她对荣耀的态度，有一批则纯粹是黑到深处自然粉，自己都说不清自己怎么粉的，天天在评论里第一个出现，给出千字黑长评，哪天Z君因故没更还会在自己主页上隔空骂她把周更承诺当空气。
第二件大事是Z君又被挂了。
当然，我徒弟一直以来都被三天一小挂，五天一大挂。
这次被挂的原因很简单。
那就是追她的文的那几个周叶党一天早晨起来，发现Z君的连载底下的tag又变成叶周了。她写了很柴很拉灯的肉，体位明明白白。
叶周粉为她的归来送上了热烈的欢送致辞。
我都想锤她脑壳。
“你怎么想的啊！”我问她。
她憋了三个字给我。
“都怪他。”
我怎么问，她都不肯解释。
“我写叶周，你不高兴？”她说。
“……”
我连骂她的心思都没了。
“谁知道你哪天会不会又把tag改成周叶！”我说。
她迟疑了好一会儿才回复。
“应该不会。”
“明天就完结了。”
我一愣。
“这么快啊。”
“不快啦，都写了一年了。”她说，“没想过自己能写这么多。”
“时间过得真快，我也退坑半年多了。”我说，“你真厉害，20w字了吧？”
“21.8w。”她说。
然后她就抛下了一个惊天巨雷。
“我想出个本。”她说。
“啊？”
“送你。”她说，“谢谢你。”
她真的把出本的工作搞起来了。过了两天，我被她拉进一个群，接着很惊讶地发现里面居然有好几百号人，围着她太太长太太短，说真的，我没有见过这个阵仗，不知道她算不算熬出头了。点开名单，有人排版有人画G图有人做封面，Z的男朋友君莫笑挂着唯一一个【G文】的前缀大大咧咧地在群里统计人头。
“哟，师傅来了。”他见我进来，说道。
我发了个打招呼的表情。
“我不是你师傅。”
“一家人一家人。”他不耐烦地说，又回去交代所有成员，“地址都私发给我啊，今天就截止。”
我打开了君莫笑的私聊。
“你们不走点正规渠道吗？”我问，“淘宝什么的，这样也太麻烦了吧。”
他回得比我想的快多了。
“没事，交给工作室了。”他说，“他们老手了，不会有啥岔子。”
我点开群名单一看，果然看到了一个小强工作室挂在里面。
“你别骗我，我看那信息明明是代打代练代刷金，”我说，“没有出本这一项。”
“都是做生意，也差不到哪里去。”他说，“还给自己省心，不过你那本Z想亲自发给你，送你点礼物什么的，收到不要太惊喜。”
然后两天后我收到了一本装帧精美的小书——精美到我觉得我徒弟写的文配不上这个封设。打开一看，里面掉出来两张签名照。两个照片都是周泽楷，上面名字却有一个是叶秋。
字体熟悉，以我肉眼鉴定是真货中的真货。
“老Y！”我尖叫一声，厕所里叮铃哐啷一阵，他围了浴巾就出来了，“这是真的？”
“我操！”他也尖叫一声，“这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认错楷皇的字！我操，谁给你的！”
“我徒弟她男朋友说要送我点东西！谁知道是这个东西啊！”
“我操，咱们徒弟真他妈牛逼啊！这两人真的很少签名的吧。”他说，“这是内部搞到的还是买的？”
“不好说，我徒弟真他妈有钱。”
“是啊，几百万几百万的氪。”
我俩想起那些年我徒弟在养猪场氪的金，共同无语了一阵。
“但你说叶秋到底在什么情况下才会在周泽楷的照片上签名？”我问他。
他向我摊摊手。
于是徒弟的小书被我完全冷落了。我把有着叶秋签名的周泽楷照片放上了lofter和微博。
转发飞速增长，评论一致认为这是高仿。
我其实也是这么觉得的。
“这个是你买的吗？”
“不是。”君莫笑说。
“那就是我徒弟买了的。她别给骗了吧。”我问君莫笑，“什么情况下才会有这种签名照嘛！”
他没说话，只发了一个笑脸。
“你猜。”
我哪里猜得到嘛。
“我不猜。”我说。
Epilogue
Z从那天以后就退圈了，我也渐渐不跟她联系。把我们联系在一起的是养猪场的手游，而现在，我俩都不在玩那个游戏，我也不会时常打开聊天框去打出一句“徒弟，今天怎样”了。
算到今天，大约有三个月了。
不过，她的文仍然坚挺地在一片腥风血雨中留存在了叶周圈，成为了永恒的经典，圈内每个新人都要被提点的文，至于说它是雷文还是神文还要看那个介绍人的心思，不管如何，它是不可绕过的存在。
不得不说Z身上确实有很多黑点。我作为她的师傅从来没有在那段风浪里为她说过什么，但现在我想说了。打个比方，在人生的路上，你可能会看见一万个皮肤白皙，下颌尖尖的美丽姑娘，但有一天你在路上看到了一个圆脸傣族妇人，她扎着小辫儿，带着高帽，皮肤是泛着金棕的红，眼角还有细密的鱼尾纹。有一瞬你会觉得她很美。Z君就是我的傣族姑娘。她让我生气让我愁，但又让我有几分敬佩。
现在我在第十区建了一个神枪手的号，Y建了一个战法，我俩正慢慢升级。
没有叶秋的嘉世竟然一路跌进了挑战赛。
轮回正在卫冕冠军的道路上稳步迈着。
我仍然跟我心底最爱的cp保持着距离。
我不知道未来会怎样，但我知道一切都将更好。
END
*游戏有原型。
*养猪场是送给wy的尊称。
番外1: http://i-ship-yezhou.lofter.com/post/1ff38ce2_12daf837d
反Z联盟
《论Z君是如何逆了自己的cp的》番外，6k字对话体。
一句话概括：叶叶和小周是怎么在一群z黑中掉马的。
@十月霜天 本来其实是没有这篇番外的！但是我跟霜霜拼字输了……这是惩罚点文……
我觉得有一点不好意思……写嗨了，预览的时候才发现手点得好累……
我琢磨琢磨怎么导出文字版，有人会吗，教教我？
除夕快乐哦，提前给大家拜个早年了。
很难说有没有下。看情况。
告诉大家一个很悲伤的消息……
kirakira私自把我的文删掉了，我也没存档。
梗概一下……
番外的setting是在Z黑群里。
群主是资深Z黑，把S太太拉进群，商量怎么挂Z。
S太...
《论Z君是如何逆了自己的cp的》番外，6k字对话体。
一句话概括：叶叶和小周是怎么在一群z黑中掉马的。
@十月霜天 本来其实是没有这篇番外的！但是我跟霜霜拼字输了……这是惩罚点文……
我觉得有一点不好意思……写嗨了，预览的时候才发现手点得好累……
我琢磨琢磨怎么导出文字版，有人会吗，教教我？
除夕快乐哦，提前给大家拜个早年了。
很难说有没有下。看情况。
告诉大家一个很悲伤的消息……
kirakira私自把我的文删掉了，我也没存档。
梗概一下……
番外的setting是在Z黑群里。
群主是资深Z黑，把S太太拉进群，商量怎么挂Z。
S太太一开始很认真写小论文，被Z回复了后感觉Z说的很有道理，然后同时有一个群员黑转粉了，被群主提出了群。
然后后来群员拉了小群，逐渐依靠蛛丝马迹发现Z的真实身份。
发现的关键定在于，有一个群员是霸气雄图工会的hhh是二团团长，老韩不是有一次跟叶修在网游里照面了吗，所以就告诉了工会高层君莫笑就是叶修。
然后叶修的那篇文底下他又自曝id过，所以，这个群的人就发现，嘶，既然君莫笑是叶修，叶修又在写叶周，君莫笑的男朋友是Z，所以Z=周泽楷。
然后，大家就都很崩溃，只能每天去Z君的文底下吹彩虹屁来弥补之前干的事。
之后出本，这群先前的黑粉也只购买本子的中坚力量。
THE END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