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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写故事结局

【藕饼】不替珠 01

割腿肉炒两盆狗血,给甜蜜小情侣上点难度。

only魔童的互相救赎梗,有虐有甜会生蛋

没有换乘恋爱,没有换乘恋爱,没有换乘恋爱!

全文only藕饼的1v1,魔童之外的人设我不关心,这篇不会写以后也不会写。

我很怂,如果这篇文惹到你那我道歉,评论区惹到你那我代表评论区给你道歉,但请不要擅自揣测随意排雷人参公鸡,非常感谢🥲


   全文免费


   Summary:魔童宇宙封神之战后,藕饼向天帝求了一纸婚书,成婚第三个月,饼忽然沉睡,醒来时却发现一切虽然如常,却许多奇怪,首先就是他的身体极差,其次就是哪吒对他处处冷眼相加。

  

   01

  ...

割腿肉炒两盆狗血,给甜蜜小情侣上点难度。

only魔童的互相救赎梗,有虐有甜会生蛋

没有换乘恋爱,没有换乘恋爱,没有换乘恋爱!

全文only藕饼的1v1,魔童之外的人设我不关心,这篇不会写以后也不会写。

我很怂,如果这篇文惹到你那我道歉,评论区惹到你那我代表评论区给你道歉,但请不要擅自揣测随意排雷人参公鸡,非常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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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ummary:魔童宇宙封神之战后,藕饼向天帝求了一纸婚书,成婚第三个月,饼忽然沉睡,醒来时却发现一切虽然如常,却许多奇怪,首先就是他的身体极差,其次就是哪吒对他处处冷眼相加。

  

   01

   敖丙是在自己的天庭行宫里醒来的,他不记得自己沉眠了多少日,只觉得四肢无力飘飘沉沉,仿佛作着一个难醒的长梦,只记得梦中有一枯莲,莲中有一哭面,然而面庞属于何人,却影影绰绰看不清楚。

   他起身要下床,却感觉丹田之内灵力稀薄,经脉也不畅通,不像神仙倒像个凡间老人。他茫然抓着床沿,旁边坐在窗下梳着仙童髻的年轻侍女见他醒转立即站了起来,此人是他的贴身近侍灵沼,她眨了眨眼确认敖丙确实起身,便惊喜地迎上来道:“星君,您醒了,身体还好吗?”

   敖丙想说不太好,但知道灵沼十分关心自己,曾经降妖受伤回来还惹得她掉了眼泪,于是想着只是睡久了不太舒服,便笑着点头:“还好。”

   灵沼立刻欢天喜地的给他倒了茶,跪在脚踏上却又面露担忧:“星君,慈航真人还说您这次情况凶险,所以派人送了长生盏,让我好生照看着。”她往旁边窗下一指,那里放着一盏宝莲形状的细长铜灯,灯油中飘着一星如豆,看起来摇摇欲坠。

   九天之上明明没有风,但敖丙的心头与那烛火同时一颤。

  

   梦里那种昏沉的感觉复又回返,敖丙放下茶盏摸了摸额头,却兀然摸到了冰凉凉滑溜溜的龙角,他顿时愣住,自己封神之时肉身成圣,龙角龙尾早被炼化,虽然真身仍在,但若不刻意化形已与常人无异,不至于睡个觉连角都冒出来。

   敖丙试着凝神化形,然而丹田一阵刺痛,根本无法聚气,他茫然伸出手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竟比原来更纤细许多,又翻至手背,皮肤苍白如玉,其下脉络青紫,完全不似个健康的人。

  

   敖丙感到异常害怕,不明白自己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于是下意识想找可信之人,抬头向灵沼道:“哪吒呢?”

   灵沼脸上露出了令敖丙不解的惊愕神色:“您……您说中坛元帅?”

   她的语气十分诡异,仿佛哪吒距离他们很是遥远,敖丙心中恐惧更盛,但不及多想,只想见他一面,急忙点头道:“对,他在哪儿?”

   “中坛元帅若是无事,应当在天府行宫吧。”灵沼并不确定地说。

   敖丙悚然一惊,这才想起自己睡着之前明明就在天府行宫与哪吒一起,为什么醒来之后,却又回到这里来?

  

   三个月前,已被封为中坛元帅太子爷的李哪吒第八十次又因为跟敖丙住得太远闹了脾气,说什么神仙束缚太多,还不如当初在海边自在,闹着要回陈塘关去。敖丙只能哄着说你在天上吹海螺我也能听见,现在我御风腾云走得更快,也不过一眨眼就能见面。

   哪吒又说可是现在我们事情很多,事务繁杂总是外派出差不说,还有玉帝老登的会议没完没了,下班之后就剩那么一点点私人时间,还得分隔两地。

   敖丙其实也希望能跟哪吒在一块儿,但他惯来听话,单位让住哪儿就住哪儿,晚上也不留宿,说不能坏了规矩落下修行,你想见我,白天我随时来。

   哪吒气得去找师父哭诉,太乙捋着胡子,为难地说没有同事住一起的道理,只有家人才行,但是你和敖丙都已经封神为圣,更不能同居一所,想想你和两位兄长不也都没在天王行宫住着吗?

   哪吒说可我娘在。

   太乙摸着肚皮哈哈大笑,说你娘和你爹成婚二十年,当然要在一块。

   哪吒红瞳一亮,说那我也和敖丙成婚。

  

   敖丙就这么稀里糊涂被哪吒拽上凌霄宝殿,哪吒在旁边叉着腰理直气壮要玉帝赐婚,满堂皆惊,李靖把手心打滑的塔攥住冲上来正想圆场说哈哈小儿胡言乱语陛下莫要见怪,敖丙却在旁边敛衽拱手笔直一跪,恳切道:“请陛下准许。”

   可能真的是九重天上乐子太少,玉帝神色兴奋满脸八卦,当场就赐了婚书。

   诸神修行多年,早都抛却七情六欲,倒是灵珠魔丸年纪轻轻就历经种种仿佛仍存有人的血肉,两人接过婚书,拉着手欢天喜地地去南天门广场踢毽子了。

   踢完毽子哪吒说敖丙能跟我回去了吧?听说方才风波的殷夫人追上来给了儿子一拳,说不成体统,还得等典礼落成呢。

   不过有了御赐婚书典礼也就是做做样子,哪吒不出几天便得偿所愿,更是每天与敖丙黏在一处,就这么过了一个月时间,敖丙某天忽然觉得神魂动荡异常困倦,迷迷糊糊爬上床就睡着了,等醒来时,竟然莫名其妙回到了自己成婚前的居所。

  

   “我得去见他。”

   敖丙心慌到仿佛呼吸滞涩,他想要下床,却感觉双腿无力眼前发黑,灵沼连忙伸手将他扶着:“星君,您身体有恙,要不还是歇歇,明日再——”

   “不行,不见他我心难安。”敖丙伸出双足穿鞋,却看到自己脚踝处露出暗蓝鳞纹,更是呆住。

   灵沼也看到他的异样,急地眼中含泪:“您别太勉强,要不我差人去找。”

   敖丙也知道自己这样的状态恐怕很难使出腾云术,而且现在诸事不明,也不知道哪吒在哪儿,乱走确实不是良策。

   他只好放弃,躺回榻中道:“好,你让他来见我。”

  

   灵沼抹了抹脸领命去了,没过一柱香时间却又回来,身后跟着一个额间朱砂的白袍仙人,却是慈航仙姑。

   “真人怎么来了?”敖丙诧异,又转向灵沼,“没找到吗?”

   灵沼道:“已经差人去找了,正巧在门外遇到慈航真人,想问您是否好些了。”

   但敖丙记得自己此前与慈航真人并无多少接触,然而此刻看来,慈航却好像与自己很熟悉的样子,不光送了长生盏,还亲自前来照看。

   敖丙谨记礼数想要起身,却被慈航按住:“不用,你好不容易醒来神魂未稳,躺着吧。”

   真人将指尖在他额间一点,一绺灵力钻入眉心,敖丙运气一周顿觉浑身清爽不少,然而亏空太多只是聊胜于无。他正想问自己为什么沉睡许久,慈航又捻着他腕间脉络道:“你父王担忧你,我便来看看,若是好转一些,他也能安心。”

   “我没什么大碍,让父王担心了。”敖丙这才明白可能是父王敖光与慈航真人曾有渊源,所以她才会来,但话刚说完,忽又想到什么似的,面颊微微泛红,声如蚊讷。“真人,孩子还好吧?”

   慈航抬眸,睿智透彻的漆黑双眸中闪过诧异:“什么孩子?”

   敖丙瞠目,手臂环着腹部,过了半晌才开口,声音止不住战栗:“真人,我胞宫中……没能结卵?”

   慈航面色顿时凝重,仿佛欲言又止,指尖又在敖丙手腕捻了几个来回,还在腹部隔着衣物谨慎探了片刻,摇头道:“未曾。”

   敖丙如遭雷击,面上更是一丝血色也无,他明明记得沉睡之前约三日左右,自己已觉身体不适,腹中发热丹田酸胀,便悄悄寻了同出龙族的仙医来看,那小仙一见便知他有了身孕,连道恭喜星君恭喜元帅。还用灵力给敖丙看了肚子里刚刚成型,正如种子发芽茁壮生长的小小龙卵,那龙卵之上银蓝与赤红纹样彼此纠缠蜿蜒不休,正是他与哪吒有了孩子的最好证明。

   敖丙没有当即便告诉哪吒,他一是没想好如何开口,二是觉得此事重大,要寻个好时候,但那几日凡间有邪祟作乱,玉帝命五营神将前去伏妖,哪吒率兵一去就是数天,一直未曾回来,敖丙本想同去,但他也有自己职责所在难以脱身,便在行宫等了几天。

   然不曾想,一觉醒来,满腹怀揣的惊喜却空空如也。

  

   慈航走后,敖丙虽不能聚气,但吐纳几周也能依凭稀疏的灵力在四肢百骸细细探查,却发现自己多出许多旧伤,内丹十分羸弱,骨肉经脉都有过断裂重塑之像。他与哪吒共抗天劫的确肉身尽毁,但太乙真人早用莲藕重塑,再加上后来天元鼎炼化与成仙之后九重天上日夜修行,两人肉身几近无坚不摧,灵珠与净化之后的魔丸更是令神魂稳如磐石,不可能出现这么多难愈的陈伤和如此频繁的元神动荡。

   敖丙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正想叫来灵沼再问问清楚,灵沼却主动推门入内,说慈航真人专门留下一些净瓶琼浆,星君请去鎏珠池内沐浴,可保身体安泰。

   敖丙确实也觉得十分不适,想着若能舒服一些也好,便点头披上外袍向行宫后面的鎏珠池走去,他在行宫居住的时间并不长,再加上九重天上无风无尘,他很少到这里来沐浴。但毕竟是龙族,他比旁人更要亲水,看到白玉堆砌中一潭清澈池水心中顿时生出渴望,于是将衣袍与鞋子全数脱掉,沉入暖融的池水之中。

   池中溶了净瓶琼浆灵力充沛,令敖丙舒适不少,他找了块圆滑的石头靠着,偏头想要将长发也浸到池水中去,却忽然看到面前倒映出自己的面孔。

   那张脸仍旧熟悉,五官精致皮肤皎白,嘴唇小巧而眼瞳圆润,只是下巴比往常尖锐,眸子中的光彩也仿佛黯淡,更奇怪的是他眉间生来就有的蓝色灵符已然消失不见,那处额头光洁平整,如似常人。

   敖丙茫然摸着自己的眉心,正想着忽然沉睡是不是与灵珠有关,就听到身后白玉阶传来跫音,其间还有金属碰撞的细碎声响。

敖丙回头,中坛元帅正提着火尖枪踢开脚底蔓延的白雾疾步走来,他身形高大,腕间一只金镯,穿着赤红夹金的铠甲,肩吞腹吞咬着上古凶兽,更显得肩宽腿长气势逼人。他面容年轻而英俊,却表情冷峻红瞳睥睨,两道赤红纹样从双颊斜飞至鬓角,满头黑发如火焰高高飘起,薄唇紧抿着,显然心情十分不佳。

   敖丙见他,顿时忘了此前思虑的事,心下安然不少,立即从池水中探出头来轻声唤道:“哪吒。”

   中坛元帅在池边停住,他铠甲之下露出深红色袍角,悬在鞋面之上,身上还带着九天之下沙与尘的气味。他垂眸看着敖丙,声音竟然很冷:“你就这么见客?”

   敖丙茫然眨眼,他们彼此之间什么样子没有见过,没道理还非得穿着严整才能说话,况且哪吒开口竟然说自己是“客”。敖丙心中诧异又不祥,只得解释道:“我近日无故沉眠,慈航真人说我心神不稳,便赠了几滴净瓶琼浆疗愈,我才——”

   然而中坛元帅耐心全无,连话也不愿听完,赤红眼眸满是冷漠:“你叫我来要说什么?”

   敖丙抬身又靠近一些,中坛元帅却只是站着,他上半身已经露出水面,皮肤比池边的玉石还要莹润,仿佛很迫切又无助地伸出手来想拉他。中坛元帅僵持半晌,还是一掀战袍在池边单膝跪下。敖丙眼中迷蒙这才消散,然而表情写满忧郁,将中坛元帅的手腕拉着,是要附耳说话的意思。

   中坛元帅面色更僵,鼻端嗅到他身上莲花清冽的香气,目之所及又是被晶莹池水粘湿的粉白面颊与略带羞怯的明媚眸子,他想要躲避却被敖丙微凉的手握得很紧,踟蹰间竟不受控制微微低头,听到他在耳边吐气如兰轻声道:“对不起,哪吒,我们的孩子好像没有了。”

   中坛元帅大惊,愣了刹那甩手将他拂开,顿时跳起,眼中仿佛燃火,怒道:“你那侍童差人堵在南天门,非说你病重我才来的,华盖星君拿本座寻开心是吧?”

   他没控制力气,敖丙也不曾设防,胳膊被他重重甩在池边,手腕砸在堆石上登时一片红肿,敖丙没想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捧着手腕不可置信地愣在原地,他往中坛元帅暴跳如雷的面庞看去,却发现他呼吸急促垂在身侧的手指也在颤抖,他仔细一瞧,中坛元帅指尖竟流下殷红血迹。

   “哪吒,你受伤了吗?”敖丙顿觉揪心,心想他必定是伏妖途中受了伤才会这般反常,连忙靠过去想要查看伤势,然而中坛元帅却漠然后退一步:“别碰我,跟你没有关系。”

   他越是这样说敖丙越无法心安,毕竟从前也有过哪吒受了伤不愿让自己知道的所以躲起来的事情发生,他急迫到想要就这样从池中爬出来,然而手臂撑到石台想要借力,池水荡漾间柔顺的蓝色长发便随之两侧分开,露出他胸膛之上一双艳红宝珠,中坛元帅腹下紧热正欲错开视线,却看到那宝珠之上嵌着半圈牙印!

   中坛元帅目呲欲裂,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那人咬得极深,像要活生生将这颗赤珠叼下来似的,可见当时情境炽烈,想必到了失控边缘。

   敖丙还没跳出鎏珠池,却被忽然一步迈上的中坛元帅捏住下巴,他极其用力,仿佛要将敖丙的颌骨捏碎,敖丙吃痛想要挣扎,然而灵力涣散哪里是他的对手,只能徒劳地双手抓住中坛元帅戴乾坤圈的手腕。

   “天庭净地,华盖星君说是养伤不肯见人,原来是躲起来做这些腌臜事情,”他再开口时每个字都像是要恶狠狠的嚼碎了吐在敖丙脸上,“我还念着昔日旧情给你寻药,原来你就这么对我,与不知道哪儿来的妖邪秽乱苟合也就罢了,还要把脏水往我身上泼,我碰过你吗?你就说有我的孩子。我看你不是病重,你是疯了。”

   他每说出一个字敖丙的脸色就愈难看一分,到最后面色灰白嘴唇颤抖几乎有了死相,他一双眸子里所有的神色都黯淡下去,舌尖酸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而中坛元帅手臂一送,将他推回池中,敖丙不知所措立着,肩头忽然有个锦盒砸过来,他抬头看去,却只看到暗红披风拂过回廊雕柱,转瞬间便不见踪迹。

   敖丙将浮在水面的锦盒捞过来打开,里面绒布裹着一枚发出淡淡光辉的皎洁丸药,如同一个正在沉睡的袖珍月亮。

  

  中坛元帅走出华盖行宫,只觉得满心郁结难以抒发,忍不住一拳砸在雕龙玉柱上,旁边看守的侍童吓了一跳,惶然看着他。

  合抱粗的玉柱在他拳下裂开纹路,中坛元帅这才发现手心方才已被自己刺破,正汩汩流出血来,他更是恼怒,随手从披风撕了一角胡乱裹着,见旁边侍童还在小心翼翼地望着自己,便招了招手:“过来。”

  侍童抖索着走到他面前,中坛元帅蹙眉问道:“这里之前谁来过?”

  “慈航真人一个时辰前来过。”侍童一五一十地说。

  “还有呢?”

  “没有了,元帅。”

  他说完便看到中坛元帅原本冷厉的面容露出迷惑:“再早一些呢?”

  侍童想了想:“五天前有位仙医到访。”

  “哪个仙医?”

  “出自东海龙族的逐藻仙君。”

  

   敖丙如今可以确定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哪吒虽然面向有些凶恶,但其实性格不错,就算生气也很好哄,即便平日说话有些粗鲁,但他善恶分明,并不会无缘无故说那样难听的重话,再加上态度疏远反应激烈,指责自己的言辞颇为奇怪,敖丙隐约觉得他们之间一定在自己沉睡期间发生过什么事情。

  敖丙擦净自己穿好衣袍回到寝宫,灵沼看到他手腕青紫一片吓得连忙想要查看,敖丙却只是笑着将手腕藏进广袖:“不碍事,我自己磕到了。”

  灵沼仍不心安,敖丙又多安抚了几句,侍女才忧心忡忡地走了。敖丙一人在塌边坐了片刻,满腹迷惑仍不得解,他干脆起身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虽然在华盖行宫没有多住,但此前放东西的位置还是记得的,他从人间带来的物什不多,只有一个小柜,里面是父王亲手缝制的几套战袍,自己穿过的一些衣物,师父给的经文典籍,姑姑送的一柄分水匕,还有不少零散旧物,敖丙翻了翻,东西都是在的,没有增添,也没有减少。

  他没找到什么线索,正要关上柜子时,却看到衣袍堆叠的最深处有一处凸起,敖丙搬开衣物,下面藏着一只玳瑁盒子,那盒子没什么重量,看起来有些陈旧,面上花纹磨损颇多。

  敖丙从前并没有见过这个盒子,于是诧异地将盒子打开,然而当他看清盒内之物时,却立即呆在原地无法动弹。

  盒中是薄薄一层螺类外壳的碎片,有着螺旋状的棕色花纹,然而所有边缘都有着被业火灼烧过的痕迹,唯独完好的一寸尖角断痕惨烈,仿佛有人曾无情将之砸碎又残忍烧毁,以防留下任何重新拼凑的可能。

  敖丙浑身发冷地捧着那只盒子,就像捧着一颗死去之后碎裂的心。

  ——tbc

  下更明天,非常欢迎划线评!


黑魔王的事业执念

GGAD通信集(全)

1951年9月10日

邓布利多——


  嘿,是我——你的老朋友盖勒特·格林德沃。你在收到这封信时一定很惊讶,不过相信我,你的惊讶不会比我写下这封信时更多。我正在我该在的地方,一如既往,一如你所知。


  希望你能在一个恰好的时间收到这封信,尤其是听过那些对英格兰猫头鹰的吹嘘之后,我对此颇怀希望。这些鸟儿要靠近纽蒙迦德并不容易,暴雨总是如洪水一般从山顶浇灌而下。我离避雷针只有二十英尺,唔,当云层被闪电撕碎时它会发出噼里啪啦的惨叫,仿佛整个塔楼都被施了钻心咒。天空布满巨大铁砧,惊雷从中锤下,砸过沸腾沥青般的夜空;乌云散开时,北方狼人之月从栅栏间洒进。这很美。不过我想不合你......

1951年9月10日

邓布利多——


  嘿,是我——你的老朋友盖勒特·格林德沃。你在收到这封信时一定很惊讶,不过相信我,你的惊讶不会比我写下这封信时更多。我正在我该在的地方,一如既往,一如你所知。


  希望你能在一个恰好的时间收到这封信,尤其是听过那些对英格兰猫头鹰的吹嘘之后,我对此颇怀希望。这些鸟儿要靠近纽蒙迦德并不容易,暴雨总是如洪水一般从山顶浇灌而下。我离避雷针只有二十英尺,唔,当云层被闪电撕碎时它会发出噼里啪啦的惨叫,仿佛整个塔楼都被施了钻心咒。天空布满巨大铁砧,惊雷从中锤下,砸过沸腾沥青般的夜空;乌云散开时,北方狼人之月从栅栏间洒进。这很美。不过我想不合你的口味,太粗蛮了。


  此时你无疑正轻蔑地盯着这张信纸和凌乱滴水的猫头鹰(她爱吃小白鼠。)你是否真的在惊讶,我的老朋友,我竟然还会有心情给你写信,在发生那一切之后?你不应该惊讶的。你应该说,这是亲爱的老盖勒特,那个巴沙特家的德国佬。永远别抛下我一个人,纵然我此时终日在狱中无所事事。我那头广受称赞的金发正渐渐变灰,阿不思,想想看吧!不过我不得不承认,这里的石墙作为监狱来说可称得上精致优美。我不遗余力地鼓励着石匠们,如果诅咒也算鼓励的一种——它们留下的魔法痕迹宛如花岗岩上蜿蜒而过的常春藤,漂亮极了。有趣的讽刺不是吗,我的老朋友,我被锁在了自己一手建造的监狱中。

你还在你那学校里?享受着教学带来的快乐,我想?读了不少东西?吃的也不错?好好保管着?最好是这样。


  向你的那只疯鸟致以我的歉意,但愿我没把它伤得太重。


  听我说。但愿你在听。但愿。我与渐渐爬满狱墙的霉菌一同希冀着。嘲笑我吧,阿不思,继续恨我,像你一直以来那样。祝好。


  

  1951年10月13日

亲爱的盖勒特,


  感谢你的来信。读信时我不禁忆起你之前对我的评论:世界上没什么能够阻止我成为——我记得你的原话是——「一个自以为是的杂种」。恐怕我如今也还同样无可救药。自决斗以来,我一直在期盼着猫头鹰的来访,所以收到信时我并不惊讶。说实话,如果再过一两年你仍未来信,我会感到担心的。

   我给了你的猫头鹰一个干燥咒、一块靠近福克斯火焰的栖木以及三只小白鼠。她在长途跋涉后状态依然极佳(福克斯也一样好,即使是精于此道的你想伤害他也并不容易,盖勒特。)我的确还在霍格沃茨,目前教授变形课,是格兰芬多学院的院长兼校长助理。比起我们初遇时,或许我现在并不算杰出,不过我很享受这一切。学期伊始,十分忙碌,因而回信稍迟。10月13日这一天平和静谧,令人感到格外欢欣。

总之,是的,盖勒特,我并不惊讶。相反,我的回信或许会令你惊讶吧。我恨你。我想我说过的,在我们决斗时,而我现在愿意再说一遍。我也没有轻视你,更没有想嘲笑你。你很难理解吗?我也很难解释。或许这也是我成为了一个自以为是的杂种的证据之一。


  (放心吧,说起决斗,我一直很好地保管着它。)


  你是如何度过凝望风景之外的时间的?希望你过得好,也希望他们允许你读书,就像允许你写信那样。随信附上一本你或许会感兴趣的书,是关于变形术理论改良的,来自威尔士,出版时间是二十年代——你在忙于征服欧洲时大约不巧错过了它。


  致以诚挚的问候


  阿不思·邓布利多

[附:《老鼠与入学考试》,格沃奇梅·格沃特尼与 艾兰多·艾普·玛多格著]


1951年10月16日


  邓布利多——


  我的记忆力可能衰退了,但我相信更精准的原话应该是「自以为是、目中无人、令人火冒三丈的杂种,残忍、傲慢、伪善的混账玩意儿,总是故作谦卑的伪君子——不,我不吃糖。」我那时可没喝醉。


  不过再说一遍,我是个余生都要被锁在牢房里的、没有魔杖、正在慢慢疯掉的人,我的记忆能当真吗?我想你现在会告诉我,我在夜晚安慰自己的那些往事都从未发生过——比如我的手指从未轻抚过你的发丝,我也从未见过黑魔法从你魔杖尖迸出并映亮你的面颊。我想接下来你就会矢口否认你高潮时喉咙间发出的尖叫,再然后你也将表示我从没有在阿不福思外出时把你压在那张旧橡木咖啡桌上。


  继续啊,用你的变形术课本嘲弄我,我现在可没办法用魔咒来还击。用你那长鼻子轻蔑我吧,是谁打折了它,我的老朋友?另一个想把你身体里充盈的灼热气息吸干的人?


  1951年11月12日


  盖勒特,


  是阿不福思。他因为阿利安娜的死而责备我。我不想将它修复如前。


  我无法质疑你准确无误的头脑和记忆。我们交往过,是的,我不会对你否认,虽然我在大多数人面前守口如瓶。我们都是被夏日所迷醉的少年,我那时很傻,玩弄着自己并不理解的力量。我没什么好说的,

盖勒特。


  我附上了另一本我喜欢的书,但愿它别使你过多地想起那些你所失却的东西。


  深表歉意


  阿不思·邓布利多

[附:《海浪》,弗吉尼亚·伍尔夫著

注:①英国女作家弗吉尼亚·伍尔芙1931年创作的长篇小说,作者以极具朦胧意味和象征意味的笔触描绘了六个人物:伯纳德、内维尔、路易斯、苏珊、珍妮和罗达从童稚到垂暮之年的内心独白,用六股平行的意识流分别表现了意识的六种类型和“人的六个时代”的成长经历和体验。


1952年8月4日


  亲爱的盖勒特,


  我知道我应该等你主动回信,但恐怕我此时处于不利的情势下——纽蒙迦德在摄神取念的范围外,现在我只能凭借猜测来给你写一封适宜的信。


  我记得你生气的样子,在我们相处的那几周里,你生气的时候就会掉头离去,不理会外界的一切,周身散发着阴霾,几小时之后再若无其事地回来。现在几小时变成几个月了,我想?当我独自一人时,时光总是显得格外漫长,而我想所要忍受的还未及你的万一。我没有嘲弄你的意思。我一直觉得你生气的样子也很迷人,你自然流露的情绪是构成你魅力的一部分。


  我知道我应该任你放纵,但我无法轻易地弃你而去。这是我的错,我想,这要归咎于我多管闲事的恶习。而现在,如果我们面对面的话,或许你会厉声斥责我虚伪的谦卑并转身离去……


  我恳求你,是的,不以一个著名巫师,亦不以霍格沃茨的教授,不以任何我引以为傲的身份,而仅仅是作为一个人本身,同你经历过一切后的我本身。你曾称这个老人为朋友。你曾动笔向我寻求——我只敢将它认为是——通信往来。这一切令我喜悦。我要以最大的诚意表示,你永远拥有着对我生气的权力。

我真的没有恨你。你能劝自己相信这一点,并在这件事上合理地揣度我吗?也请你别再恨我,好吗?


  致以最诚挚的问候


  阿不思·邓布利多


  1952年9月26日


  阿不思——


  在考虑了所有下流的方式后——不,我还是要用一个简单的「谢谢你」来开头。我富于魅力的怒气,你真他妈会编,我很久没有笑得这么大声了。


  那本麻瓜文学,说实话,阿不思,寄给我本《不会令人生气的物品清单》吧——那样我就不生气了。这个叫伍尔夫的女人——过于古怪。


  至于摄神取念?别闹了,离我的脑袋远点。时光漫长,是的,如同那个假期你在我们聊天时吮吸着的太妃糖,它能没完没了地在你的手指和牙齿间变长。太令人分心了,它使我的羽毛笔尖不止一次地在羊皮纸上打滑。不过在咱们施咒后,它爆炸的模样挺不错,记得吗?绿色的,还冒着烟。


  你还是老样子,根本不会求人。记得我用咒语把你的腿吊在床架上让你等着的那次吗?真是可怜啊,你都没办法维持你的礼貌了。那时我因为该死的没办法打败你而那么急躁……


  我的一生,这被你截断的一生,只余下太妃糖般无休止的日夜和回忆。

  

  早晨:看守们来巡视,检查我危险的数字占卜笔记。他们对我很粗暴,当我刚来的那时。不是咒语,只是拳头。这儿有个女人——「你杀了我的丈夫!」她这样尖叫着,「你杀了我的丈夫!」后来他们不这么干了,因为我总是嘲笑他们。在拥有近乎目空一切的自负上,我有着和你相同的天赋,阿不思。一种即使牙齿被打碎、跪在石板地上、捂着青肿的伤口、咽下喉间的血腥时,也会冲着折磨你的人们大笑的天赋。这种天赋在监狱中被发挥得淋漓尽致,比智慧和魔法更常用。


  食物的味道像烂泥。我瘦了很多。窗玻璃很旧,上面有不少划痕,所以我也不清楚自己现在的模样。我想大概像一具骷髅吧。很难想象,我曾经和一个英俊的不列颠天才在河堤上做过爱呢,对吧?


  太妃糖一样漫长的时光啊,我总是读书读到视线模糊,歇一会,然后继续读,并做笔记。或许我应该将我的私人图书馆馈赠与你——但不行,你会厌恶的,毫无疑问。我仍然热爱黑魔法,虽然现在没机会练习。我漫无目的地搜查着陈旧的记忆。告诉我,老朋友,你找齐圣器了吗?你是否独自完成了我们的梦想?你成为了死神的主人吗,在把你的搭档丢入耻辱与牢狱之后?


  噢,我想起了在德姆斯特朗也曾这样写过文章,像个蹒跚的老人一样信步下笔,一边盯着信纸一边瞅着《强力魔药》,一不小心就将羽毛笔蘸进蝾螈血里。


  我在地板上轻柔地踱步,三只被我抓住的老鼠用镣铐吊在角落里——我在它们跑过我身边时踩住它们的尾巴,扭断脖子,咬掉外皮。它们慢慢腐烂着,几年来一直很可怕。一种献祭——用来吓唬它们的同类——后来就再也没有老鼠来烦我了。你会惊异地发现自己居然能忍受这样的恶臭。


  傍晚:在冬季的几个月里,我能透过狭小的窗孔看到夕晖西下。冷金色的冬阳击碎平滑的冰山,我想收集飘散在风中的灰色魔法,在云朵边洒出几个血点,如女妖般自由自在地飞向天穹之顶,就像我曾经做过的那样。我甚至会安静地回到我的牢房。飞翔,就像我握着从老格里戈维奇的房子里飞出来那样,大笑着,振奋着。我回想起与你共舞的那个房间,那时我刚从古老的黑魔法书卷中拼凑出某个咒语。那是黑魔王最基本的技能,真的,这种飞翔看上去很吓人,但也很有趣。


  入夜,窗玻璃结起冰花,月亮在浑浊的云层后翻滚。我爱这极北之地。在至高的塔顶上耗尽余生,俯瞰着坚峭的悬崖与广袤的平原,胜过呆在英国那少的可怜的绿化带里。一次,我用魔杖在你赤裸的后背描绘伏尔加河,用冰晶在你的肌肤上作画。它们会绽放蓓蕾,展出双翅,边缘处的轮廓渐渐柔和,凝成水珠,沿着你的脊柱滑落,而你则会呻吟出声,以那样宛转的音调。


  当我温暖的手掌触上窗玻璃时,也会看到同样的融化,但却是寂静无声的。没有谁的声音响起,从没有。


  太妃糖般的漫长时光啊,阿不思。你将我投进这里,锁紧狱门,留下我与你的纳威和金妮



  在这无尽的静默里。


  你怒气冲冲的


  注:②纳威和金妮是《海浪》中的主人公。


  1952年10月13日


  亲爱的盖勒特,


  又是一个祥和的13号,无论在迷信中这个日子有多可怕。这是英格兰最好的几年,十分宁静。感谢你的来信,尽管是怒气冲冲的。你还保留着,我看得出,自你年轻时就闪烁在你文篇字里行间的诗歌天赋。


  是的,我很清楚我对你做了什么。我不会为这些不得不做的事而道歉。你必须被夺取那些强大的力量,停止伤害这个世界,因为——嗯,为了更伟大的利益。鉴于我是「一个自以为是的老东西」——几个礼拜前一位学生给我起了这个难忘的绰号,我不能杀了你。(我甚至给自己添了几绺灰发,使我看起来更符合那个形象。)我很悲伤,当想到你无与伦比的才华与智慧就浪费在这样太妃糖般漫长而无聊的时光里时;而我也同样悲伤,在听到你的遭遇之后。我希望至少你能从我这里得到一些小小的快乐。


  我想你必须知道,盖勒特,我在决斗中获胜并不是因为我想夺取你的什么。(我承认你的措辞谨慎是个好习惯。)我想我会将它带进我的坟墓。如果我能成功地终止它血腥的历史……好吧,我是个自以为是的老东西。不过我相信,以我的经验来看,没有它,世界会更好些。


  不得不承认,这是那些我不确定你会如何答复我的特殊的事之一。


  我必须要为一件事道歉,嗯——如果你本打算,在弄那些冰花的时候,实际上是想教我俄罗斯地理的话,我恐怕你完全没有达到目的。我那时过于失神,完全没办法集中注意力。总之,这令我不解——我们相识仅仅两个月,尽管我承认那是一种忘我的激情,但你提起它的次数也太多了。那段短暂的时光,在你离开时已被你随手丢弃的日子,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我真希望你能早点告诉我那些看守对你做的事,我会立刻把他们撤换掉,我还是有这个影响力的。相信我,我从没有想让这种事成为你判决的一部分;你的描述令我的义愤燃如烈火。


  我必须去工作了。


  致以由衷的谢意


  阿不思·邓布利多


  1952年11月19日


  阿不思——


  你真的要那样做吗?毁掉的力量?


  我希望这么问不会令你觉得厌烦。


  这的确是件特殊的事,你这个想法困扰着我。打破并终止的整个历史……你已经拿到了,阿不思,你已经感受到了在触动你的思想和灵魂,那样巨大的、无敌的力量,正如死神本身。想想这种力量——伟大的、非凡的、古老的——将被永远毁去……


  连我自己也不确定自己会如何答复。但是,阿不思,我想你不会停下你的计划。


  至于你小小的义愤填膺——纽蒙迦德没有摄魂怪,阿不思。那些看守只是普通人——而且,不,你不应该苛求他们对我怎么样。我已经在黑魔法的路上走出太远,疼痛对我而言不算什么。你最终来征服我时,不也滔滔不绝地细数着我的罪恶吗?在你弃暗投明之后,不也一样把我打进监狱,让我独自一人像麻瓜般耗尽残生,无论这会对我们更伟大的利益有什么影响,不是吗?对我身处的地狱来说,你当你扮演着什么角色?


  这儿没有摄魂怪。纵然如此,我每晚入眠时都会听到尖叫。你觉得我更喜欢倒在战争中的巫师的尖叫,还是那些被当作实验品的、中了咒语的麻瓜的尖叫,或是听说你背叛了我们事业后我自己的尖叫,又或者多年前你在我身下获得欢愉时的尖叫?当然,我为什么不提这些呢。你曾经那么美丽啊,你这个卑鄙的家伙。


  而倘若你感到羞耻,为你一度是本世纪最邪恶的黑魔王的知己与爱人而感到羞耻——好吧,看来我已经用某种方式报复了你;去教你的孩子们吧,吃你的糖吧,喂你的鸟儿吧,把我埋葬掉好了。但我们的光芒曾经相互辉映过,阿不思,即使是你,也无法改变这些过去。


  1953年1月1日


  亲爱的盖勒特,


  你看起来已经意识到自己不能就那个问题而劝说我改变计划了,很高兴知道这一点。我会觉得羞愧,如果我们的余生都背着猫头鹰的翅膀来争论这件事。

我当然感觉到了,它的诱惑力,就像你曾感觉到的那种。但你意识到它的危险了吗,老朋友?伊尔玛利宁的古老传说无疑已经传到了极北之地的角落,某些东西必须被摧毁。而它不是,盖勒特,不是有生命的。这是关键所在。它的体内没有记忆,没有灵魂,没有生命。摧毁它并不是谋杀,只是保护后人不要如我们一般沾染上它带来的血腥。


  它的魔力之一,我担心,就是会使拥有它的巫师对它燃起可怕的激情、近乎扭曲的热爱。我很难过你也同样被它所荼毒。但我不会为这些不得不做的事——是的——更伟大的利益而道歉。没有它的影响,世界的未来将会变得更好。打破它沾满鲜血的传承,可以为沉浸在神秘力量中的强大巫师翻开新的一页……哦,亲爱的。新的一页。在新年第一天写下这个令我热泪盈眶。


  不过,我必须重申,我为导致你现状所做的一切而抱歉。


  你说对了,虽然这么说很残酷,但的确是这样——我感到羞耻,为曾经是你的爱人而羞耻,如果我们曾经的关系可以称得上「爱人」。我怀有微小的喜悦,如果我能通过那些回忆为你提供乐趣;不过我想,你应该还是更喜欢听麻瓜们的尖叫吧。


  用甜食令别人分心是我的坏习惯,或许更多的书可以取代它?我想格特鲁德那些古怪的语法可聊作消遣。


  我承认,盖勒特,我的思绪沉浸在我们共同度过的少年时期中太久,似乎很久都没有同他人那样毫无恐惧、毫无保留地亲密过。你又说对了:我无法改变这一切。我不能否认我从那无拘无束地追求愉悦和梦想的两个月中获得的乐趣,我那时以为你和你耀眼的才华可以拯救我。但代价呢,盖勒特。代价!你抛下我一个人埋葬我的妹妹,面对我永远无法确定是否属于我的罪责。你抛下不得不隐藏起一部分自我的我。

哦,黎明已从寒冷多雾的苏格兰山丘上亮起一角。霍格沃茨周围都是未曾开垦过的原野,即使对于你的口味来说也足够荒蛮,我敢保证。浓云密布在操场边的禁林周围,我一夜未眠,我……


  祝阅读愉快,盖勒特。


  阿不思·邓布利多


  [附:《艾丽斯自传》格特鲁德·斯坦因


  注:③《艾丽斯自传》是斯泰因借用女秘书、终身伴侣艾丽斯的真名而写的。是斯泰因的代表作之一,也是最受读者喜爱的一部作品,同时还是理解作家本人的入门之作。它涵盖了作者旅居巴黎的三十年经历,大量的篇幅都用来描写艺术家的生活、她所结交的名人、他们之间的友谊、谈话甚至争执。


  1956年4月18日


  亲爱的盖勒特,


  我好像又惹你不快了。我只盼请求你的宽恕。我真的不是故意如此。


  英格兰一如以往地宁静,绿化好多了。老校长迪佩特已宣布退休,而我则会填上他的空缺——与我们魔法部纠缠不休地提名我去的那些职位相比,我更喜欢这个位置。不久后我们将要寻觅一位新的变形课老师,我想。在过去几年中,我看过几场很赞的魁地奇比赛,其中甚至有一场以求婚而结尾,连麻瓜们都过得不错。


  我想如果我询问你的近况,你只会嘲笑我吧。


  我们可以永远保持这样的通信吗?我那次做错了,我道歉,我们恢复联系吧……


  我希望你至少享受了那本格特鲁德的书。


  致以最诚挚的问候


  阿不思·邓布利多


  1956年7月11日


  至高无上的伟大长官先生,我当然已听说了这项突出的荣誉——


  我们的余生,你是这个意思吗?永远,你这么说了吗?我们通过猫头鹰进行了婚礼,对吗?我被你那假正经的宣言所束缚,如同墙壁上的苔藓那样永久?那些橙色的斑点越来越壮观,绿色的则如细碎鳞片,又如初生嫩叶。它们的生长难以想象地缓慢。我的整个生命都已冰封。已经过去了十年多吧,不是吗?十年多来都呆在这个小房间里,我想我会疯掉的。或许我已经疯掉了。


  校长。去他妈的。一派胡言。看看你自己吧,看看你自己。伟大的阿不思·邓布利多,国际魔法联合会会长,在除夕彻夜未眠,就因为你几十年前被一个德国小子操了,然后没办法再爱上其他人等等诸如此类的废话——并且你还在因为她的死而责备我,不是吗,阿不思?那是一场意外,你这个头脑不清的傻瓜,那是一场意外!不是我干的,我发誓,我只是因为害怕才走的——


  再来看看我。盖勒特·格林德沃。曾几何时,欧洲每个巫师家庭的孩子都会因为这个名字而欢呼或发抖;曾几何时,我一个咒语扔在风中就能把所有的树叶剥离树干三十英尺——曾几何时,我几乎就要建立,真正地建立一个新世界的秩序,我能带来光明的、崭新的未来,而我做这些是为了你和我——现在呢,我在这里慢慢腐烂,太过于寂寞以至于会在意一个娘娘腔的英国老混账对我的看法。你一定为这种念头而感到享受吧,是啊,说不定我会被那些受害者的尖叫声纠缠不休呢?在你看来这才是理所应当的吧:我整个晚上都辗转反侧无法入睡,被过去的幽灵缠绕着?是吗,阿不思?小阿利安娜把你阻止我的念头拖了好多年,不是吗?


  近况。近况,邓布利多?我陷在这个秘牢后的近况?四年来没有一封信——我的手表上的魔法还未失效,我知道已经过去了多久——之后你仅仅是想吹嘘自己成了校长?[一大团漆黑的墨渍]


  你的迷惘真是可爱啊。你理解不了我为什么生气,不是吗?因为你明明是带着善意的,因为你明明是作为朋友而接近我,我不会真的生气的——那么现在可以了吗?再次生你的气,嗯?


  格特鲁德是个发疯的婊子。你想给我上什么课?现在你在拿我玩什么游戏?我们不是已经结束了那个游戏吗,那个我们天天黏在一起,你将全身心都交给我,然后又因为一场意外而责怪我、背叛我、抛下我一个人去完成我们的事业的游戏?接下来是什么?你跟随我的脚步,分享我的计划,同我一起寻找圣器,然后等你有空了,等你看够了,在名为真理与正义的英格兰漫步够了后就将我从天上拍下来?


  你成就了我,邓布利多。你成就了我,让我变成那个样子,又将我放入世间。我想你那小弟弟会同意这点的,你有忽视掉令人难堪的真相的习惯。


  谈你谈得够多了,我们来谈谈我吧,你那饱受惊扰、心碎一地的宠物,黑魔王,不为人知的实验品,总是用甜蜜的咒语织就让你深陷其中的网,在你求他干你的时候冲你露出微笑?还有谁呢,告诉我,还有谁知道这些?这就是你不得不隐藏的一部分吗?可怜的阿不思。


  是啊,我们在兜圈子,现在我又反过来嘲笑你了,直到我因为愤怒而无法呼吸。


  我有了一个新的笔友,邓布利多教授,你为此自豪吗?永远都别以为我只给你一个人写信——梅林啊,如果真是那样的话,我几年前就该撞墙了。感觉挺不错的,偶尔和一个并不会因你是一个野心勃勃却已失败的可怜黑巫师就存有偏见的家伙聊聊。他是个英国男孩,非常聪明,有点固执,用的是一个傻乎乎的假名——几年前出乎意料地开始给我寄信,想聊点我的老本行,就像你说的那样。脑子挺聪明,但没一点幽默感。当我提起我知道你时,他看起来还吓了一大跳呢。


  我告诉他,你是个常常利用别人的伪君子,让他离你远点儿。当然,他早就被你吓坏了。你说不定留意到过他。他可是个危险的小伙子。你怎么能掌控得了一个黑魔王呢,他可不是你的小跟班。

享受你那无法确定是否属于你的罪责吧,阿不思·邓布利多。顺,格特鲁德是个发疯的婊子。


  1956年8月2号


  盖勒特,


  一个长年从事教学的人的缺点之一就是,习惯于在孩子们面前营造出自己全知全能、对人生十分自信的假象,即使他事实上认为自己是个失败的傻瓜。


  我从没将你当成是我的小跟班,老朋友。或者说,在那几个月中,我才是你的小跟班。我被你充满荣耀的梦想所吸引,而当我完全明白那些梦想的含义和通往它们的道路是多么可怕时,我才是感到被背叛的那个。但同样地,长年从事教学之后,我也明白了争论的本质——不去做——也去做。


  恨我吧,如果这样能使你的余生变得不那么艰难。我曾祈求,像孩童般祈求,你不会那样,甚至在那件事之后也这样祈求——但其实我真的是个失败的老傻瓜。不过无论你怎么看我,我必须要问一下那个你提到的给你写信的英国男孩的事。他的假名不会正好叫做「伏地魔」吧?我本来是想让你独自享受平静的,就像你希望的那样,但近来我听到了一些关于这个名字的可怕谣言,我无法坐视不理。


  不多说了,祝好。


  阿不思·邓布利多



  1956年9月27日


  邓布利多,


  这很特殊嘛,你并没有给我一个具体的理由让我想要帮你对付这个伏地魔小子。(用英文是这么拼吗?小子?)这很不寻常,为死亡而着迷,即使在黑巫师里也不寻常。他害怕死亡,甚至为此产生了夸张的妄想,这是很病态的表现。不过你大约已经知道这些了。他还没开始寻找圣器,不过没什么,追求那种东西的自命不凡的家伙越少越好。


  他主要谈论的是如何用他那套古怪的理论去改进杀戮咒——这事儿成不了,我想。然后就是魂器之类乱七八糟的破事。我还是喜欢顺其自然,如果有什么好心人把我从这里弄出去,我更乐意体面赴死,而不是把自己搞成个半死不活的东西。


  我不恨你,阿不思。以前从没恨过,而以后你应该也不会对我做更糟的事了,所以以后我也不会恨你,永远不会。就这样。


  又及:格特鲁德说过,「而自我同一性对于自我本身是一种可笑的存在因为你对你自己来说并不是你自己除非你知道你自己的样子但当然那你就不会再相信你自己了。」


  1957年2月28日


  盖勒特,


  我想你应该会很高兴知道,你依然能让我爆发出一阵大笑。那确实是一堆乱七八糟的破事,而且我想(众所周知如果一个人总是小心谨慎并小心谨慎得不能分心时就一定会在某个地方摔跟头)格特鲁德会同意的。和她不同,我还沉迷于我的小韵脚呢。


  伏地魔几天前来霍格沃茨拜访我。我本来还准备写信去为那些可怕的黑暗流言辟谣,但他所有的行为举止以及说出来的每句话都证实着我的恐惧。英格兰或许真的出现了一个天赋异禀的黑魔王。


  我没什么具体的理由让你听我的,但我建议你别再和他联络。和你相比,伏地魔可能只是个自以为是的年轻人。但他是冲动鲁莽、野心勃勃,而且如你所推论的那样,他过分纠结于死亡。是的,他大概就是你说的那种小子。


  至于其他的事——我没法解开你的心结,盖勒特,我几乎连自己在想什么都不明白。


  万分感谢你的帮助


  阿不思·邓布利多


  1957年3月15日


  阿不思——


  所以你在正义的阿尔巴半岛上拥有了你的黑魔王小宝宝?那么看来你要小心315这个预示日

了。


  我想知道——你现在要去像个义务警员那样逮捕伏地魔吗,还是等过上十来年那些官员们对这一切有了主意,或者玩得更安全点,静静等待,直到出现第一个受害者?无论哪种,我敢肯定你的良心都会过意不去。给它个柠檬雪宝吧,顺便也分我一个。


  那个少年有很强大的力量和少的可怜的想象力。你和我,至少我们从不缺乏这个。


  我读你寄来的麻瓜的书读得越多,就越迷惑不解。他们花费大量时间在虚构的文化、文学和艺术、精密的社交礼仪、法律等等上,完全脱离魔法而使用科学手段来理解这个世界。我想象过在没有魔法的世界里我会做什么,如果从来没有魔法,生活的重心应该放在何处?如果一名巫师拥有一把小提琴,他可以用魔法更改它的本质;而一个麻瓜拥有它则仅仅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同类的情绪。两个麻瓜关于小韵脚的争执什么也改变不了,而两名巫师修改一句咒语的结构后就能改变整个世界。


  这就是你要给我上的课吗,阿不思,你寄给我这些书就为了这个?教会我对他们狭小的世界而感到遗憾?看到他们对世界的无能为力?


  当我拥有时,我内心清明。现在我不再拥有,没有魔法的保障——


  怎么办?


  怎么生活下去?


  在这十二年间,窗外的风景变了,虽然我说不上来变了多少。我的思维滑落,脱离躯体而去。我周围的墙壁上防御魔咒密如妖精的金库,我似乎无路可走。你过去总说你要搞到一个冥想盆——


  我的纽蒙迦德毁不了我。阿不思,你也不能。去吧,去解决你目中无人的黑魔王。我只不过是个正在腐烂的——我现在真的是个老头子了吗?我想是的。好吧,在我剩下的日子里,我们一定要双双登上雪山峰顶,去征服所有国家。


  你那带着钩编花边的


  注:④两千多年以来,西方人一直把每年的3月15日看作是一个不祥的日子,正是在公元前44年这一天,西方杰出的政治家和军事家,罗马帝国的奠基人恺撒大帝在罗马元老院议事的时候,被人用短剑刺死。他的遇刺,看似是古罗马政治斗争的牺牲品,是一个突发事件。不过尤其令人惊奇的是,恺撒本人在临死前曾多次收到一些关于他即将遭到谋杀的预兆,甚至还有一些明显的不祥之兆向恺撒预示他将被杀,而且他的不少部将和朋友也劝他要留意元老院的阴谋行动,要谨慎处世,加强戒备。


  1957年5月17日

盖勒特,

我恐怕他已经基本脱离黑魔王的幼儿期,我们大约跨入了喜怒无常、爱生闷气的青春早期。通过和你在一起的那些时间,我对黑魔王的成长周期略有了解。不幸的是,他没有朋友与他一起度过这段糟糕的时期,我已经尽可能将这个倒霉的隐喻拉拽到即将断裂的长度了。

至于你提到的选项——它沉重地压在我的心头,是的。冥想盆已是我的无价之宝,而且——我的内心也时不时难以保持清明。

关于那个问题,就麻瓜那个,几乎可以无休止地思考下去。尽管他们自己已回答了一部分你的疑问——你读的关于麻瓜的艺术评论越多,越会意识到在评价一件造物时,除却魔法实用性外还有许多合理的标准。随信附上一份对此很有用的文件,但愿它没被打湿。同时我还发现了一件对巫师来说可能有些难以理解的事,就是如果一个麻瓜依赖自己的头脑,那么,会使他几乎完全丧失直接改变现实的能力。但纵然如此,令人惊讶的是,他们之中有相当多的人都选择了这样一种生活。而那些不这么做的人,那些选择通过自己的能力以战斗或者劳动为业而改变现实的人,往往会被认为是二等公民。我曾听说这是他们对巫师社会无意识的模仿,但我想或许并非如此。

不过,请你原谅,我扯远了。这个话题是我最近的小爱好,并且,就像你指出的那样,我还要留心一个黑魔王呢。

阿不思·邓布利多

[附:《批评的剖析》,诺思洛普·弗莱

注:⑤《批评的剖析》是神话原型批评的巅峰之作。20世纪50年代,加拿大学者弗莱从文化和文学角度对“原型”作进一步深入阐释,发展出一套更加系统完整的原型理论。在书中,他揭示了文学对应于神话的内在结构,试图给予文学批评以独立的地位,使文学批评具有方法论原则和自然科学的连贯性,并多层面地研究了西方文学的原型图式结构。


  1957年6月30日


  阿不思——


  上一封信以你一贯的风格来看过于简短了,我是否可以说感觉到了其中对我不耐烦的痕迹?这回是我惹你生气了吗?还是你害怕那些不得不做的选择?毕竟作为无拘无束的魔法世界自封的领导者有时候还是挺烦人的。你害怕伏地魔吗?还是害怕我说话过于一针见血?


  不过那些都不必介意,我想给你讲个故事,阿不思。

当我一如既往于失眠的夜晚躺在窄窄的床垫上时,直到月亮沉入地平线之下或自狭窄的窗口逃出我的视野,直到某个灵异时刻令人颤栗的寒意如活物般沿着牢房的地板潜行而来,我都在回忆中畅游。当然,我没有冥想盆——这里除了我可靠的旧表外没有魔法物品——但我依然可以冥想。往往,当然,先浮出脑海的是一些细节——我的旧魔杖,在我找到之前那根,或是多年前我洗劫过的一间麻瓜房屋墙上的木艺作品,或是我童年时养的蟾蜍。我常常会重温一些特别的事情来安慰自己。


  我想我有个好记性,当然这比不上冥想盆。所以我们又绕回了这个话题——魔法世界提供如此多的便利,没了它们该如何生存。我的某些回忆一定已在我的脑海中磨得失真,而人们却说常常回想反会巩固一段记忆。真的吗,也许吧。可是——我已经忘记了一些事。


  在我陈旧不堪的记忆中,那是个六月末,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在房里。我们沿着高锥克山谷的麻瓜们水车的引水渠缓缓散步,闪避过长辈们的窗口,深入讨论着如何精准地修改血咒中的那些守恒定律。我们肩并肩地坐下,脱掉靴子,将脚浸入溪水,你握着一把银质小刀——用你优美的手指——你喃喃地说我们会找到复活石的,必须找到它。


  我们想知道一滴血里可以榨出多少魔力?你划破拇指,血珠在阳光下鲜红得令人心惊。这画面使我兴奋。我将血珠滴上魔杖的顶端,它渗入木质之中,消失不见,而其力量一直传到我的发梢。妈的——这也太方便了,比控制某人现实与命运的所有方法都要方便,无须那些无能为力的麻瓜的废话,正是我所怀念的魔法。我的内脏因其而沸然炙起。你,你一定还拥有它,你总是那样强大,有着耀眼的天赋。魔法燃烧在你身体的每一根纤维之中,超越了躯壳——你还注意得到吗,经年以后,这种简单而原始的愉悦?


  不过——说回记忆。我们坐在那里,你的血渗入我的魔杖,我手腕轻抖,便将一截空心木削作无数条带,如此轻而易举,如此不可匹敌。之后你把刀递给我,我却将它塞回你的手中,当你用刀刃划过我拇指时,我们靠得如此之近——毕竟,两个人都要试试。


  你用我的血在水上点起了火焰。那样瑰丽的你和你的魔法。


  我们大笑着做笔记,然后慢慢把火焰扑灭。我已经在想象如何将这种巨大的强化应用于黑魔法,我顺着呼吸的节拍轻哼咒语。我们是搭档,别忘了,而直到此刻才想起去挖掘彼此内在的巨大力量——血液,心甘情愿地给予对方,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我们一起气喘吁吁地躺在河畔,我的头枕在你的膝上,你用一只手茫然地握住我的金发,发丝缠绕在你的指间。日光绮丽,灌木青茂,染血的银刀在草叶间闪光。闲聊吹嘘间,我提出寻找圣器的事——

「先找复活石。」你说。


  我翻个身好奇地望着你,「为什么?」


  「因为我们拥有它的话……可以见到他们的幽灵,即使只见到幽灵也好。」


  我像只猫儿一样地拨弄着你垂下的发丝,「阿不思,那是没意义的。」


  你没有解释。我思索着这件事,猜想你大概是希望你的父母能够回来照顾阿不福思和阿利安娜,这样你就可以和我一起走了?


  真是周到。那时我这么想。这回没有讽刺你的意思。

之后我们还聊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重要的事。这并不是我会回忆那天的原因。我回忆起它是因为你突然站了起来,任我滚下你的膝盖,然后你在周围施了几个隐匿咒。


  当人们坐着将整件事都写出来的时候,往事总显得更加漫长而深刻,不是吗?


  我们之前曾像孩童那样相互爱抚,如果没记错的话,而此时在溪水之畔、在魔法掩蔽下、伴以树丛中的虫鸣和你被日光洗得明艳如火的红发,我们第一次取悦彼此。往事历历在目,却又难以付诸笔端,你一副似笑非笑的狡黠神色,摘下阅读时戴的金边细框镜,不经意地将一侧镜架掠过薄唇,把充满引诱与渴望的目光投在我眼中。你将长袍褪下,其下的纯白棉质衣裤也一并脱去。而我则轻笑着,满怀讶异与兴奋,告诉你这里水太浅了,不能游泳。


  你那时绝美惊人。我也一样——我知道你为我的美丽而迷醉。尽管现在我们都已变得衰老、憔悴、无可救药。


  我们枕在褶边爬满乱行细蚁的长袍上,临着灌木丛生涩地摸索彼此。当我进入你时,你兴奋得发抖,仿佛灵魂已飞离身体。我们都有着白皙的、一丁点刺激就会令它泛红发烫的肌肤。我清楚记得,当我用手捧紧你的脸,凝望你由于至上快感而狂乱失神的面容时,我心跳得如同一个女妖在猛击我的肋骨,因为我明白,你是我的。


  我曾将你握在手中,还记得吗?我一只手扯着你的头发使你不得不后仰身体,另一只手紧握着你的那里,而你被我撩拨得情欲勃发,甚至发出尖叫。记得吗?还是说你依然认为这些令你羞耻?


  你喘息着翻过身,蹭落草叶中的种子,高潮后的身体沾满草绿汁液,浑身发软,大笑不止,依然不愿停下。当你自我腰间俯下身时,我仰卧在那堆长袍间,仿佛被美妙的潮水淹没。你的发丝散搭在我身上,手指环紧我尖端的根部,接着双唇微张,将它含在口中——


  之后,大汗淋漓、浑身沾满阳光的亲吻和草种的汁水的我们,哂笑着、推搡着、闪躲着,宛如两个不谙世事的孩童。那一瞬间——我们并排躺平,你的头枕在我的臂膀上,我说,「那片云看着像头醉醺醺的鹰头马身有翼兽,梅林在上,幸好巴沙特没看到我们现在这个样子,」而你则说——

我忘了。


  它令我夜不能寐,阿不思。这件事无休止地盘桓在我心头。我想到了曾听过的传说,一个幽灵忘却了他最爱的诗歌的最后一行,只有某位旅途中的学者将其吟哦而出时,它才能得到解脱。而你,老朋友,你是有冥想盆的。


  别忘了我告诉过你伏地魔小子的那些事。你还欠着我呢。


  致以最诚挚的问候


  1957年12月5日


  盖勒特,


  你不仅一针见血,你是针针见血,甚至不是扎而是刺。总之,使我害怕的太多了,而且——我说不来那是什么。我想得越多,就是我们那些往事——数十年前的往事,遥远得令人讶异——我的内心就越无法保持清明。


  当时我想要制作冥想盆,如你所知,我是想整理我们间的那些记忆。我想仔细看看,尽可能客观地去审视,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在做些什么,你是如何做的。我想知道我当时是已经预料到了你的行动呢,还是像周围人以为的那样,被你的阴谋遮蔽了双眼。所以,是的,你寻找的那行诗就在这里,丝毫无损地存在着。「是的。」我当时这样说,「她一定会当场丧命,不过我不确定这是因为我们还是因为那些血咒。」之后我们就继续讨论起了在变形咒基础上做改进的血咒基本定理


  很抱歉,我回信有些晚。这是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你的疑问是很合理的。但是——不,我仍然无可救药地难以平静。


  恐怕我必须起身出发了。


  阿不思·邓布利多


  1957年12月25日


  阿不思——


  很奇怪啊。记忆太不可靠了,是吧?我还以为你制造那玩意儿是想找出究竟是谁杀了阿利安娜呢。顺,我想了想你那时好像说的是你爱我。


  1965年7月12日


  邓布利多——


  ——好吧,我们又开始写信了。已经八年了?


  伏地魔小子给我写信了,宣布他那即将到来的伟大统治,很快就会成为一切的主宰,至高无上的死亡圣徒,诸如此类,令人作呕。我告诉他一次性使用太多不可饶恕咒会让魔杖缩水的。然后他就兜兜转转做一堆实验想验证这事。挺有意思的,我保证。


  我还是不确定我的记忆是否可靠,关于你那天说的话。准确地说,是关于你有没有说过那个。无论怎样,确定你回信时说谎了。


  继续来探讨麻瓜文学吧。浪漫主义诗歌着实无趣。托尔金有点意思。苔藓生长得欣欣向荣。将和那个傻乎乎、乱糟糟的神秘故事里的魔戒比较后,我知道你想说什么了。你真的是个不要脸的杂种,但比起永远收不到你的信,我还是愿意通过猫头鹰同你复婚。


  1965年9月5日


  盖勒特,


  伏地魔——你提供的消息很有价值,令人警醒。我真不知如何才能表达我的谢意。我们已经有几年摸不到他的踪迹了——至今为止他一直在暗地里操作那些勾当——但我最近又发现了一些信号——


  不过你真的有忘过吗,我很好奇?还是你就是等着我对你说谎,就像你明知我会做的那样?


  我那时很年轻,并且愚蠢,对你一往情深,完全为你的天才所俘获,在情欲上又不知节制。我也不知道我当时那么说是不是发自真心。


  似乎没什么其他事和你讲了。伏地魔的情况正越来越严峻——甚至会是致命的——不久后就会,我不确定自己还会有多少回信的闲暇。不过,盖勒特,请一定相信我,你可以在任何时间给我写信。


  阿不思·邓布利多

  

  1968年12月25日


  阿不思——


  又到了说圣诞快乐的时候。忙着对付伏地魔呢,我猜?


  我承认写一封永远不会有回音的信对我来说没什么吸引力。正如永远都没机会知道真相那样。不过老娜塔莉亚·佛多特耶娃不久前和一个无赖的巨人起了冲突,她从前每天都给我写一封信,直到她……


  我越来越老了,阿不思,已经疲于再嘲弄你。我想你也是吧。你还一个人吗?还将那些事藏着掖着?


  别死在那里。你这么聪明,别被那个毫无幽默感的家伙杀掉啊。


  1970年12月25日


  阿不思——


  即使是身处垃圾堆的我都听说了,关于失踪人口的新闻。是伏地魔搞的鬼吧,是吗?我知道他那些小花样。我以前也用过。英国巫师界很快就要有一场大战了,大概,嗯,六个月后?

  你干掉他的时候记得给我写信啊。我可不觉得你处理他会比对付我更棘手。


  1981年11月13日


  亲爱的盖勒特,


  你曾说过,我记得,之前,让我在干掉伏地魔之后给你写信。这封信比你预期的大约晚了十年吧,老朋友?而我并不确定我有没有干掉他,彻底地那种。在这场战斗中,我不止一次感激你的乐观主义,事实上他给我带来的麻烦比你给我的更多。我不是贬低你作为黑魔王的素质,但他有一些独到的优势,尤其在摄神取念上的天赋几乎可与我相匹敌。而这是我直至这场战争的尾声才意识到的。


  我似乎扯远了。在情势经过一个有趣的反转后,伏地魔没有完全落败,准确地说,即使大多数人并不想承认这点。然而我确信,他已经被驱逐,被打压,数年后吧,大概地说,他再回来的时候,一定是很虚弱的。


  我赞成你的说法,一封没有回音的信令人沮丧。不过,盖勒特,对抗伏地魔的战役实在艰险,我需要一边经营霍格沃茨,一边组织前线战斗。我甚至渐渐对我的床帘感到陌生,尤其是去年,我常常恍惚看到一片片新立的墓碑。没多少时间了……


  甚至现在,他已经被击退一个多月了,我依然感到精疲力竭。但我不愿离你而去,老朋友,即使我这些年都在这么做。给良心几个柠檬雪宝,你这么说过,但它们并没有什么用。


  得知你朋友的死讯后我感到很难过。对于许多事我都感到难过。


  我听说了一些关于你的特别的传闻,在黑巫师和欧洲的地下魔法组织间流传着——我当时在那里办事,试图拦阻伏地魔对狼人与巨人的拉拢。他们说老格林德沃在摇摇欲坠的囚室中表达出了忏悔的意愿,说他为那些曾经的受害者而痛哭流涕。十年前我会对这种说法不屑一顾,但很长很长的十年过去了,战争甚至改造了不列颠的全貌。许多我曾熟知他们内心与灵魂的人们,都被伤害,留下疤痕,永久地改变了。我能轻易地想到这些可怕的巨变会越过海峡、穿过大陆、攀上山峰,直抵纽蒙迦德。


  我们很久都没有这样诚挚地通过信,我很久都没有触摸过你的心灵。那么,我能问问你吗,一如从前,无比真诚,不带丝毫嘲弄的意味——你好吗,老朋友?


  阿不思·邓布利多


  1981年12月25日


  邓布利多——


  我想我有了在圣诞节写信的爱好。非常好,为一切欢呼并庆祝吧,冬青木与常春藤正彼此缠绕,诸如此类。人们有犯那个常见的错误吗,将狂欢与美德混为一谈?


  我已经听说了那个疯狂的故事,似乎是你的黑魔王被某个一岁的婴儿打败了?我想你办事的时候一定磨磨蹭蹭了吧,这次你可不能拿死去的妹妹来当借口。


  不过话说回来,这么多年过去了,我本以为我已疲于嘲弄你。但你居然这么诚恳地邀请它!我从不想失去对你生气的机会。你看起来不止一次地将这个和恨意搞混。


  伏地魔小子——不,我想他已经不能叫小子了,是吧?他大概有,嗯,现在至少有四十岁了?还没死啊?快去把这活儿给结了,邓布利多。你正做着这事儿吗?


  至于忏悔?那是我自己的事。或者说,那是我失去的那部分自我的事。盖勒特的影子在污秽狭斜的窗缝前起伏如海浪,消沉的双眼,消瘦的脸颊,消退的意志——那是他的事。正如你的罪责亦仅属于你一般。


  你那个和平的小岛上是怎么长出来一个黑魔王的?按理来说,我们都应该来自北方的旷野才对啊。

别浪费你的真诚了,看起来这东西你可没多少。我还是老样子。不然呢?


  1982年2月2日


  盖勒特,


  我的真诚属于我自己,将它如何使用也全凭我心意;如果我把它花在一个怒气冲冲的老朋友那里,也算是我的选择。而且——我拥有的真诚比你想象的多,我发誓,无论我如何使用它,我都会不遗余力做到最好。


  至于英格兰是怎么长出一个黑魔王的——


  我怀疑过他,甚至在我第一次见他的时候。那时他十一岁;我被派去接他,去麻瓜们那里,通知他被霍格沃茨,以及一个他闻所未闻的世界接收了。那时他饥渴、多疑、表面下隐藏着残忍的心。令人厌恶。被分到斯莱特林,如我所想;我也一直在观察着他的一举一动。不过我是个爱管闲事的伪善老杂种,不是吗?总将自己断过的长鼻子伸到别人那里,把一切都搅得更糟了。


  他在学习,在成长,慢慢露出本性,在霍格沃茨,甚至是在我的管教下。他就在我鼻子底下制作了第一个魂器,而我却没有发觉。因为那时欧洲正在你的奴役下哀叫;因为我纠结于是否有必要与你决战;因为我不愿再插手另一个人的生活。


  唉,我告诉自己,即使我插手也不会有什么用,甚至会让事情变得更糟。但我的国家陷入了黑魔王的手中,直到——是的,直到一个婴儿阻止了这一切——因为没有及时阻止他,在他还是个孩子、还是个学生的时候我没有拦住他,因为我原以为我可以做得更好。


  在某种程度上,我们共同度过的那几个月是我失却最多的、也最怀念的事,然而我太自私了,放任自己被你主宰。面对信任的人总是会卸下那些责任感——我真的是疯了才会那样信任着你。完全丢掉了应负的责任;我从没想过我会那样做。而你则不负半点责任地离开了。


  我想我们都在嫉妒着对方。而且我想我们除却否认与拒绝外也再没什么可谈的。我——情愿现实并非如此,有时候。


  阿不思·邓布利多


  1982年3月16日


  亲爱的阿不思——


  你真是个卑劣的婊子,你知道吗?我是说,你很伟大。真的。至高无上。决不平凡。你真的要等把九层地狱都逛个遍才能明白那根本就不是你的错吗?去他妈的,你还记得你已经在决斗里打败我了吗?


  我比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人都了解你,阿不思·PWB·邓布利多。去杀了你那黑魔王,结束掉这一切吧。别再自责了,清醒点,像你从前那样,无拘无束地飞吧,让整个世界都在你面前颤抖——可惜这样做太残忍,是吗?但你生命中的每一刻都是残忍的。哪怕就这一次,选择真相,承认它吧


  你不需要对我说谎,老朋友。哦,因为你,我现在无可抑制地狂笑。我曾看着你转着圈跳起脱衣舞然后求我干你——哦,你一生中从未那样乞求过谁,你这个自负的傻瓜——在所有人中,你最不应该对说谎。


  去干掉伏地魔吧。等你打败他后记得告诉我。认清你自己是谁。或者就停下这种没意义的废话,别再麻烦你的猫头鹰了。


  注:⑥九层地狱是《神曲》中古罗马诗人维吉尔引导但丁游历的惩罚生前罪人的地方。第一层狂风大作,脚下万丈深渊,未受洗礼生于基督教之前的人等待惩罚,有苏格拉底、柏拉图、荷马等;第二层寒风刺骨,是生前屈服于肉欲,风流成性而忘了理性的人,有古斯巴达王后海伦、迦太基女王犹多等;第三层凄冷寒雨,怪兽用利爪撕裂着纵情享受的恶臭的灵魂;第四层是挥霍无度,贪婪嗜利的幽灵;第五层是水黑如墨的湖泊里,生前易怒的生灵互相撕咬,鲜血淋淋;第六层坟墓林立,棺木里烈火熊熊,邪教首领和教众被炙烤而号叫;第七层有暴君暴徒在沸腾的血湖里受煮,信仰不坚自杀者成为长着毒瘤的灰色树,亵渎神灵者、重利盘剥者接受火雨热沙煎熬;第八层有十条恶沟,生前惯于欺诈者如诱奸、阿谀、伪善、偷窃、教唆等于沟里受到惩处;第九层是一片污冰湖,卖国卖主者都被冰冻其中,湖中心是恶魔撒旦,他有三副面孔,正面的嘴中咬着出卖耶稣的犹大,左右各咬着谋杀凯撒大帝的卡鲁图和卡西奥。


  1982年6月27日


  格林德沃,


  关于你追问的那个真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为什么会赢得那场决斗?我不知道。那本不该发生。如你所说,我做不到。我已经倦于再打开这种话里藏刀的信了。倦于那种看到你的猫头鹰飞来时的揪心的感觉。

  怀念我们最初的那些信。真的。我怀念——你,以及,那些你流露出温情脉脉的瞬间,那是很多年前,在你还未完全踏上黑暗之途时。你刚认识我妹妹时对我的亲近与慰藉。但如今,或许,除却这些细节外,我们间已一无所剩。


  抱歉,但我想我不会再给你写信了。


  阿不思·邓布利多

  

  1982年7月10日


  邓布利多——


  你还在说谎,该死的。去你妈的。


  1989年8月9日


  邓布利多——


  我写了很多信,然后又把它们揉碎了。对不起。给我

  

  回信好吗?


  孤独的



  [一封只能用盖勒特·格林德沃的一滴血启封的信]


  1995年12月25日


  盖勒特,


  一封圣诞信,在这么多年之后。我必须要坦白,我没有完成你的期望。伏地魔残余的部分并未被击败,他很快就要卷土重来了,在他与他最恐惧的事物交锋之后,并且他开始重召追随者。魂器,老朋友。魂器以及一打别的防御咒。而且,如我所言,我没说谎。我真的不知道我当时是如何在决斗中战胜你的。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让我谈这个。


  并且你知道的——我说过我不会再给你写信。我接受你的道歉,当然,很多年前就接受了。但我不知道我能做什么。我只能乞求你容忍我……

我想你应该听说过哈利·波特吧。


  我怀着对你无比的信任写信给你。很久之前我曾写信对你说,我没有真正的知己。然而,在这么多年的沉默与愤怒后,你仍然是我最信得过的——可以为我保守这个秘密的人。关于这场胜负未分的战役,关于英格兰,关于伏地魔——


  哈利·波特于五年前就读于霍格沃茨。他被分到格兰芬多学院,我想你一定会为此感到惊讶。他的成绩在中等偏上,同教师的关系不好不坏,与几名朋友拥有着坚不可摧的友谊。他在一个被虐待、受忽视的麻瓜家庭长大,一直过着悲惨的生活,直到来到霍格沃茨,而这都是我所安排的,为了给他提供必要的保护。而为此不得不让他陷入一段悲惨的童年。他的整个生命都由古老的魔法与原始的爱意所围绕,这是伏地魔拒绝去理解,甚至你与我都未曾探知过的领域。他很平凡,却又如此不平凡,我不得不绞尽脑汁才能向你描述他。


  他遭受过的比同龄的少年要多太多。这些很多都出自我手,或者说,是由我间接造成的。而且——他一直毫不知情。他甚至没有得到关于自己命运真相的些许线索。


  他的命运是与伏地魔缠绕在一起的。那是超乎逻辑与想象的魔法使然——


  盖勒特,我必须将他推向死亡。


  我已经很多年都试图回避这件事。伏地魔的灵魂碎片之一,就是他用来制造魂器那种,在他被弹回的杀戮咒打中时附在了那个婴儿的身上。预言的印证。预言迷雾中的一对孪生蛇。古老的,陈旧的,文明之前的魔法——


  我没法告诉他。我怎么开口呢?他需要自己意识到这一点——


  他是个好孩子,盖勒特。他坚强、勇敢、还算聪明,而他本应变得更好。他本应长大成人,拥有爱情,儿孙绕膝,写一些带着钩编花边的信。他本应葬送伏地魔后开启属于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命运、伤疤等等这些无意义的东西所束缚,我宁可牺牲自己的生命去成就这一切,但我不能,我做不到,因为一切已然。


  我当时很怕你,在我完全了解你的计划后,你那可怖的统治,对麻瓜的拷问。当你残酷无情地从阿利安娜的尸体旁逃走时,我很气愤,是的,当然。非常气愤。但我从没恨过你。我从没诅咒过任何灾难降临到你身上。因此无论你是清醒、入睡、用餐、呼吸时,我从未想将你投入永远燃烧着凤凰之火的熔狱,那是伏地魔应该去的地方——不,汤姆·里德尔,他的真名是这个,其余都是伪装——我想将这个把哈利的命运束缚住的人投进去,我对他的恨意如此强烈,这种刻骨铭心的仇恨——


  你不会像个癌肿一样依附在生命上苟延残喘。这就足以使我感到悔恨,无论你的想法是什么。作为一名黑巫师,你对死亡的看法却十分合乎正理——


  听我说。很抱歉。我在绝望中给你写信,用一个老人无解的烦忧来打扰你,在你我都承认彼此之间除却痛苦已空无一物之后。但是,盖勒特啊,我将他推向了死亡。为了更伟大的利益。


  你曾说,纽蒙迦德和我都无法摧毁你。或许的确没有。但是,盖勒特,汤姆和哈利已经摧毁了我。最终你依旧比我更坚强,我想。


  噢,但这里仍有一线生机!他活下去的一点细小的、微弱的可能性。哈利可以活下去——会遭到毁灭,毫无疑问会这样,用麻瓜们的话讲叫罹患「战争疲劳综合症」,不过还可以活下去。


  但有时希望比绝望更折磨人。


  无视我吧,嘲笑我吧。我将一名无辜的男孩推入了战场、苦难与死亡,因为我不得不这么做,因为我不会为这些不得不做的事而道歉。看看你的狱门,盖勒特——我依旧生活在血腥与诅咒之中——


  只有你能完全理解我的话。我所有的讽刺。只有你,老朋友,在我们经历过所有的那些、彼此深深地伤害过之后。


  我不知道那个方法的具体情形。尽管我是个伪善的老杂种,我仍然不知道如何去做。我只能试着去帮他,去做我觉得是正确的、可能会成功的事。而我最后能做的,就是把一个孩子推向死亡——我触摸的每件东西,我爱过的每一个人,都终将归于尘埃——我认清了我自己,盖勒特,我就是个怪物。


  我——写不下去了。对不起。


  阿不思·邓布利多


  又及:你和我都需要这个

[

  附:一包柠檬雪宝]



  1996年1月吧,大概

  


  阿不思——


  五十年了。我在这个鬼地方呆了五十年。——以及其他所有人——从未给我寄过甜食。单单闻到它们就令我愉悦到颤栗。这是我一生中品尝过的最美味的东西。


  五十年了。我变成了一副裹着人皮的骨架,我甚至难以想象我曾经是多么美丽。我是唯一活着的囚犯了。一个苍老的家养小精灵将食物从门下推进来。我手表上的魔法渐渐失效了。指针发颤,日期已难以辨认。我想一只猫头鹰从霍格沃茨到这里需要三天?或者,更多?我脚下的世界是否渐渐变得广阔了?因此我渐渐离你更远?现在大概是一月吧,我只能通过太阳的位置来推断。


  但我对你来说只是一个倾听者。你又一次边喝圣诞雪利酒,边给你的旧情人写下满含泪水的信,阿不思?我们已经通信四十年,四十年的通信呵。你的笔迹丝毫未变。我的羊皮纸快用完了。我大多数的笔友都已逝世。我将房间里的每本书都读了十二次以上。我想福克斯还好吧?一切是否如常?


  我不再失眠了。如果我在昏昏欲睡时阅读格特鲁德,她几乎言之有物。某一个、两个音节的单词吧。听我

说。


  可怜的阿不思。我几乎不再为你而气愤了。他妈的,我几乎想对你道歉。你没有孩子,不是吗?没有结过婚,甚至没有一个家?你会握着死去,在波特小子的陪伴下,除却一段鸟儿鸣啭与一包糖果外,什么也不会留下。


  但这意味着你与我有共同之处。你和我——我们爱上了比自己更好的人,却把一切都搞砸了。我让你赢得了那场决斗,因为我想你可以拯救我,你这个背叛我的杂种,你回报我的就是让我独自腐烂。我知道你关心的只有那个男孩。但你不会摧毁我的。你无法摧毁我。


  我们都太老了。我们属于一个世纪之前的那架为水车供水的溪流,而不应该在世界之巅的高塔上逐渐腐烂。我们属于最初,彼时我们的才华尚未被责任拘束,我们的美丽尚未被岁月摧残。在那些通信将我们毁掉之前。


  我不再想你了,不再回忆那些过去的时光。我太累了,不愿再想任何事,真的。就让这四十年的交往路过我的囚室。将话留在门外。三角,圆,直线。


  你是对的。那个男孩,至少应该在美好的生命上走得更远一些。而我们的生命,很早很早之前就已经被毁掉了。


  1997年6月9日


  盖勒特——


  伏在研究魔杖——与哈的有同样的杖芯,闪回咒事件——他在找一根魔杖来替代他被诅咒的那根。


  盖勒特,如果他知晓了的存在——如果他追踪到高锥——摄神取念——他会去找你——他会对你做那件他最害怕的事——他会杀了你——看起来已成定局——

我为我的简短抱歉。我的时间不多了。但你应该收到警告。


  永别了


  阿不思·邓布利多



  阿不思——


  我的表彻底坏掉了。我完全分不清日期了。我不介意。那个自命不凡的小子要来找我了?太棒了!十年来最棒的消息!我太爱你了,你甚至都没用谎言瞒着我。你知道我会为你做一切的,是吗?


  五十年,阿不思,五十年[难以辨认的潦草字迹]如果没有你,我想象不到自己如何忍受这一切。如果你被毁了,如果你最终像你常常假装的那样疯掉了怎么办?你不给我写信就已经够糟了。你因为这样那样的缘由不理我时就已经够糟了,比如因为你太过频繁地打扰,因为你在思考我让你想的为什么我想让你那样做,因为你没时间了。


  总是没时间。直到现在你都在说你的时间不多了。别对我说谎。转过脸来面对我。


  伏地魔?让他来啊。写信让他来啊。你教过我大脑封闭术,我会用我碎掉的牙齿冲他笑的——哦,我失去我漂亮的脸已经很久了——笑吧,太久了,我很多年都没见过人了——他会让一切结束得干脆利落,不是吗,因为他以为我怕?我们曾努力寻找驾驭死神的方法不是吗?死神不是会在这个神圣的世界中成为我们的第三个搭档吗?你想他会为在实施一场简单的安乐死途中被抓个现行而感到羞耻吗?我想嘲笑、嘲笑、再嘲笑他——


  你教过我大脑封闭术,在高锥克山谷,一千年之前。你的思想是红金色的烈火,我很不情愿将它阻挡在外。你握着魔杖的手指纤细修长。彼时我们还在一起,世界美丽如初,奔流的溪水清纯明澈,后来,她死了——


  他的思想尝起来一定不怎么样,是吧?我不会因为看到有人出现在面前而惊喜得晕过去吧?我终于可以为你做一次好事了吗?经年之后,你会将带入坟墓,等你终于不想再蹒跚着改变这个世界的时候,你这个高傲的、美丽的家伙。


  无论受到什么折磨我都能笑出声来,记得吗?他永远也得不到。看着我,阿不思,我放弃了,我疯掉了。现在尽情对着你的雪利酒哭泣吧。我一直怀着微小的希望,你会有勇气向我坦白——


  你问起过的忏悔。好吧,我现在已经疯掉了,所以我可以将一切都告诉你。数十年以来,阿不思,数十年来我被自责折磨。麻瓜们的尖叫声回荡在我的睡梦中。我回想着四十年来我杀掉的人们,我给他们家庭所酿造的惨剧。一个围着红色披肩的小女孩在不停地尖叫着。你以为我为什么要缠着你?或多或少,你的处境比我要强。


  当然,你一直知道这个。我的忏悔、我对自己的恨意、对我所做一切的恨意。正如你知道我会为了你关于它那愚蠢的计划而死。正如你知道我会在你想让我回信时回信。


  正如你知道我爱你,自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起。


  你必须杀掉那个男孩,你必须不来关照我。波特和我都是你献祭的羔羊,给伏地魔,以及更伟大的利益的燔祭。


  但我能说什么呢?你是个迷人的老家伙,那么好心,甚至可爱。而我是个孤独的、忏悔着的老罪人。麻瓜们向我伸出的魔杖进军,麻瓜们在面前列队,赤着脚在地上磨出恐慌的印迹,直到我露出微笑,冷酷地举起,发射出极光般大片大片的绿色星芒。美丽的。可怖的。每每忆起,我的内脏都像被什么东西撕扯着一般。


  这是我最后的几片羊皮纸了。我会用墙来写。家养小精灵死去后我会被饿死,希望伏地魔小子能在这之前来找我。我在这个房间呆了五十年,我会在这个房间永远呆下去,我破损的手指在门前的铭牌上抓得生疼——


  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如果没时间的话,就搞根该死的速记羽毛笔来,告诉我他妈的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千万别把我抛在这儿。我都让你赢了。别把我抛在这里——


  你为了不能修复一个魂器而懊悔?那就是你发问的原因?你关心那些做什么?这些拖垮了你的感情有什么用?悔恨。谨慎。我乞求你与我一起乘风而行,阿不思,但我们已经老去太久、被毁掉太久了。


  回答我阿不思别把我留在这儿如果我用我的血来写信并且乞求你你就会看我一眼吗?

  

  但我从不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不是吗?我只知道你不恨我。阿不思·邓布利多,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对人们做了什么?


  但你必须……


  我的头发乱如枯草,打着结,脏兮兮的。老鼠们已经偷偷回来了——噢,它们回来——不少年头了,并且变得更加大胆,嚼碎了我的书。他们的血留在了我的牙齿间。不,伏地魔先生,我从没拥有,滚开。然后我就会死去,听起来还不错,是吧,我现在能为我爱的人做点好事了。


  但我想你会认为黑巫师从不会爱上谁,是吗?

也许你错了。


  羊皮纸用完了。不想再用一张床单。给我寄来些好吗?别把我抛在这里。


  1997年8月21日



  信件退回。收信人,阿不思·珀西瓦尔·伍尔弗里克·布赖恩·邓布利多,已故。


  致以哀悼,


  邮政办公室


  魔法部



  

  

  

  

阿知知

[南北]沉默是病亦或是金(0)

abo,双A生子,设定由我说了算(


0.

蒲熠星不提防再见到郭文韬,郭文韬牵了个三岁的孩子。


小朋友扒在玻璃橱柜前看玻璃柜里的蛋糕,郭文韬半蹲着身体,同他一起看。


郭文韬还是老样子,四年过去了,除表情似更成熟温和了些,其他变化不大。橱柜的光打在他脸上,鼻梁挺拔,猫唇依旧,密长的睫毛横在空气里,在水亮的眼睛上撑起半片毛茸茸的小伞,满眼的温柔都泻在孩子身上。看起来是个好爸爸。


蒲熠星忍不住仔细打量了孩子,孩子是好看的,就是脸特别圆,眼睛也大,从小就能看出是外双,皮肤白得惊人,年纪小皮肤嫩,当真像颗小灯泡。


蒲熠星觉得这孩子不太像郭文韬,又像郭文韬,转而蒲熠星觉出了自...

abo,双A生子,设定由我说了算(


0.

蒲熠星不提防再见到郭文韬,郭文韬牵了个三岁的孩子。


小朋友扒在玻璃橱柜前看玻璃柜里的蛋糕,郭文韬半蹲着身体,同他一起看。


郭文韬还是老样子,四年过去了,除表情似更成熟温和了些,其他变化不大。橱柜的光打在他脸上,鼻梁挺拔,猫唇依旧,密长的睫毛横在空气里,在水亮的眼睛上撑起半片毛茸茸的小伞,满眼的温柔都泻在孩子身上。看起来是个好爸爸。


蒲熠星忍不住仔细打量了孩子,孩子是好看的,就是脸特别圆,眼睛也大,从小就能看出是外双,皮肤白得惊人,年纪小皮肤嫩,当真像颗小灯泡。


蒲熠星觉得这孩子不太像郭文韬,又像郭文韬,转而蒲熠星觉出了自己的无聊,孩子同时像AO双方,可不就是像又不像了。想到这里,蒲熠星抠起了手指。


小男孩的耳朵不知道怎么长的,竟听到了蒲熠星抠指甲的声音,他看了蒲熠星一会儿,闷头闷脑的,不知道在琢磨什么。


这下蒲熠星彻底看清小孩长相了,一对眼珠子迎着光是琥珀色的,几乎跟蒲熠星眼瞳差不多色浅。


蒲熠星眼珠是浅棕色的,但或许是眼神深,又雾茫茫的,总给人他是深色眼瞳的错觉。小朋友断不可能是那般眼神的,视力好,眼睛亮得很。


小孩子奶声奶气地说:"叔叔,爸爸说不能抠手手。"


这话一说就尴尬了。蒲熠星想,你爸能管你,但管不了外头人。但蒲熠星又不是一般的外头人,郭文韬还真曾经管理过他,虽然郭文韬不太喜欢管他,在那段一地鸡毛的关系里,都是他见天里想方设法管理郭文韬。


蒲熠星想哄人的时候,一向功夫了得,他给小男孩用手指跳了段舞,男孩眼睛都发光了,小肉手抓住爸爸的衣角:"哇,爸爸看,爸爸看,叔叔好厉害。"


蒲熠星看向郭文韬:"你孩子都这么大了。"


郭文韬说:"嗯。"


蒲熠星问:"叫什么名字?"


郭文韬嘴动了下没开口。


倒是小男孩自己开口了,自告奋勇得很:"汤汤,我叫郭汤普。"


蒲熠星想,还有个森去哪里了,这名字起得也太随意了。


蒲熠星试探着说:"下个孩子,你不会打算叫郭汤森吧。"


郭文韬有点吃惊:"你怎么知道。"


这一吃惊,又有点像年轻个几岁,两人在一起,郭文韬憨批的时候了。


蒲熠星想,这有什么好不知道的,你喜欢篮球喜欢汤普森,以前社交平台头像都是这个男人,我能忘了不成。


蒲熠星问:"二胎要是个女孩怎么办?"说到一半蒲熠星忽然有点怀疑自我,"这孩子多大?有两三岁了吧?不能已经是老二了吧。"


郭文韬垂着眼说:"没二胎。"


郭文韬表情太冷了,蒲熠星忽然就觉得有点没意思。


本来也就是没意思的,看人家的小孩有什么意思,还是前情人的。这一比对,大家一样年纪的人,人家小孩都能用ipad打游戏了,自家小孩还不知道在哪里,蒲熠星还是喜欢小孩的人,快被父母念死了。


蒲熠星拿出成年人的社交法则,打算编个理由,说自己还要事,就先走了。


郭汤普却拽住了蒲熠星:"那个,那个我能学吗?"汤汤的小肥手在空气里乱划,但意思是明白的。


郭文韬把汤汤揽回来:"汤汤,你又不乖了。"


汤汤很委屈,仰头看自己玉面冷脸的爸爸,不知道自己怎么又不乖了。


反倒是蒲熠星打起参合:"汤汤你看,这样像不像一个小人在跑步?"蒲熠星用自己灵活的手指随便做了个动作。


汤汤也学着做了一下,还抬头看郭文韬:"爸爸看,像小人。"边做边笑,也不知道在笑些什么。


蒲熠星看出了郭文韬头疼,大概是想把孩子带走。


蒲熠星福临心至:"今天生日?"蒲熠星指了指汤汤。


郭文韬点头。


汤汤自暴年龄:"我今年三岁了。"


蒲熠星说:"哎哟,厉害了。"


汤汤听到蒲熠星夸他,就很高兴。


郭文韬没功夫和蒲熠星吹屁,开了冷柜取了汤汤看中的小蛋糕,又加了几块新烤出来的面包进盘子里,边夹边说:"三岁有什么厉害的,他骗你。"


汤汤的圆眼睛一下子湿了:"叔叔骗我吗?"


蒲熠星确实糊弄小孩,但断不可能承认:"别听你爸瞎说,三岁很厉害的。"


郭文韬嗤笑:"怎么厉害?"


汤汤看过爸爸看叔叔,期待地问蒲熠星:"怎么厉害?"


蒲熠星说:"你爸厉害吗?"


汤汤说:"厉害。"


蒲熠星说:"你爸厉害就是因为他三岁的时候变厉害了,他怕你知道了,所以不告诉你。"


汤汤没听懂,这瞎话放谁也听不懂,但句子很长,汤汤眨了眨眼,又眨了眨眼,消化去了。


汤汤这脑袋转不过来拼命眨眼的模样,有点眼熟,蒲熠星一时没想起来是谁。


郭文韬牵住汤汤,往收银台带:"你把我小孩教坏了,以后他都不听我的,谁帮我带?"


郭文韬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小,是说给蒲熠星听的,汤汤身高不够听不清,也不叫唤,只是用神奇的眼神注视着两个咬耳朵的大人。


蒲熠星有点走神,郭文韬吹出的气流打在他耳廓上,差点脱口而出,我帮你带。


离这么近,能闻到郭文韬身上信息素的味道了,尽管隔了些年头,但还是像拔了记忆深处的井盖,一切都回来了。


但也不竟相同,以前蒲熠星闻到郭文韬信息素是有反应的。与绮丽无关,A与A之间,信息素相斥,平常还行,易感期是噩梦。


人和人的感知和敏感点不一样,郭文韬这个人多完美地满足了蒲熠星的全部喜好,郭文韬的信息素就有多彻底地切中蒲熠星了的痛点,反之,郭文韬对蒲熠星的信息素反应就没那么大,至少是不至于在过易感期的时候吐出来的。


郭文韬在那几年和蒲熠星一起度过易感期的日子里,多半是躲远一点,有时蒲熠星不信邪来挑战生理限制,郭文韬好几次忍不住想要暴力相向,多半都忍住了,就有一次,咬了蒲熠星的手。


郭文韬从营业员手里接过包装好的面包,两三个纸袋提在手里,他斜了眼蒲熠星的手,手背上有块深褐色的疤痕,他当年咬的痕迹,竟然留疤了。


蒲熠星说:"你身上怎么这么好闻,抑制喷雾的味道吗?"蒲熠星隐约觉得不对,并不是一种味道遮盖另一种味道,这股好闻的味道,还是郭文韬的味道,只是又有点不一样。说完,蒲熠星更是后悔,alpha能喜欢什么味道,怕不是omega的味道,瞧他这话说得,像惦记别人老婆。


一想起郭文韬现在是有O之A,孩子都这么大一个了,又觉得心里翻滚,不知道自己还在期待些什么,四年来他一个人空空等着虚无的东西,他总觉得前方应该有什么,结果什么都没碰到,到头来碰到了已婚有子的郭文韬。


见鬼的宿命。


蒲熠星以前就觉得他和郭文韬之间有宿命,他们之间有太多巧合,郭文韬于他有太多吸引力,像是命里带来的克星。可他又专门克郭文韬,郭文韬做什么都厉害,一旦对手席是蒲熠星,郭文韬总能倒霉,蒲熠星猜郭文韬一猜一个准,极具针对性。


蒲熠星有阵子特喜欢针对郭文韬,郭文韬眼里又总像没有他,总跟别人玩,低眉顺目的,一点也不像一个alpha。


当时蒲熠星以为郭文韬温柔,后来熟起来,郭文韬能上房揭瓦,对蒲熠星尤其凶。


蒲熠星总觉得郭文韬勾引男人有两手,比如他老想干郭文韬的那段时间,此处申明,此干并非不可说的干,更多是单纯的胜负欲。可胜负欲最后怎么指向了求偶,或许干与干之间,也并非隔行如隔山。


蒲熠星老想干郭文韬那段时间,郭文韬一方面总不看他,当面也是垂着眼,像是地上有金子,跟别人讲话就能凑很近,对视、拥抱没见有什么障碍,另一方面,郭文韬坦白承认,他觉得蒲熠星厉害,会害怕,但正是因为害怕,更想挑战蒲熠星。


这个害怕,当时像一柄剑,微妙地射中了蒲熠星。


蒲熠星陪着郭文韬和汤汤胡乱地走,汤汤很乖,知道郭文韬手里拿了东西,就很乖巧地抓着爸爸的衣服走。


蒲熠星问:"要牵吗?"


汤汤犹豫了一下,把手搭进了蒲熠星手里。


汤汤跟郭文韬说:"比爸爸手大,但爸爸手软。"


到了停车场,郭文韬让汤汤跟叔叔再见。


汤汤问:"下次还能见到叔叔吗?"


郭文韬随便应付:"嗯。"


蒲熠星笑:"真的?"


汤汤跟着胡乱重复:"真的?"语气都有八成像。


郭文韬有点崩溃,表情不太耐烦了:"郭汤汤,你要再不乖乖跟着我走,从这边上车,你就自己回去。"


汤汤瞬间委屈了,扭头望蒲熠星。


郭文韬真按开门,放下手提袋往车里钻。


汤汤怕了,赶紧往后座的儿童椅里爬,郭文韬回头扶着他。


蒲熠星注意了郭文韬的手:"你不戴戒指?"


郭文韬说:"什么戒指?"他皮肤过敏,向来不太戴饰品。


蒲熠星摸了摸左手无名指:"婚戒。"


郭文韬沉默了,发动车前,他说:"倒霉孩子他妈跑了。"


蒲熠星还没反应过来,郭文韬的车开出车位,一个拐弯溜不见了。



——————

*沉默是病,来自王以太《阿司匹林》。

2020年9月26日ap直播,唱了一半,并介绍到最近很喜欢,还没学会。也就是那首"失灵的指南针找不到北"。

2020年12月27日,ap跟直播间粉丝聊天,bgm播放到这首,ap跟唱了高□潮what can i say段落。《阿司匹林》结尾是:沉默是病,也只是你是阿司匹林。

*沉默是金,来自ap今年生日的小作文:成熟男人,沉默是金。

魔法降临的夜晚

【桥决】偶遇

直到飞机客舱内响起广播,我才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停止工作后整个人松了一口气,躺进了舒适的头等舱座位。


我常年四处出差,主要工作是给富商和贵族们策划各种酒会和仪式,但坐进头等舱这却是头一遭。


关于为什么我能够坐进头等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次对接的客户格外大方,颇有几分普天同庆的意思,给工作人员的差旅标准几乎都是平时那些活动的两倍。


这次的客户很神秘,连我老板也只说是亚联盟的财阀,并不告知名字。不过从对方给出的设计参考和初步构思来看,是个既有品味又非常用心的人。


空乘走到我身边,弯下腰问我想要喝什么,我有点露怯,并不知...


直到飞机客舱内响起广播,我才把手机调成飞行模式,停止工作后整个人松了一口气,躺进了舒适的头等舱座位。

 

我常年四处出差,主要工作是给富商和贵族们策划各种酒会和仪式,但坐进头等舱这却是头一遭。

 

关于为什么我能够坐进头等舱,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这次对接的客户格外大方,颇有几分普天同庆的意思,给工作人员的差旅标准几乎都是平时那些活动的两倍。

 

这次的客户很神秘,连我老板也只说是亚联盟的财阀,并不告知名字。不过从对方给出的设计参考和初步构思来看,是个既有品味又非常用心的人。

 

空乘走到我身边,弯下腰问我想要喝什么,我有点露怯,并不知道头等舱有什么特别的饮品。

 

对方果然受过高规格培训,似乎察觉到了我的情绪,只说最近的草莓是新培育的品种,加入了芒果的风味,厨师精心做了特调,推荐我品尝一下,给些建议。

 

我欣喜地说好,然后空乘接着去询问其他的客人,我如释重负,低头开始摆弄这个高档的座椅。

 

空乘去到了和我相隔走道的临排,同样问了对方想喝些什么。客舱内安静,我们之间只隔着半米,于是我清楚地听见靠外侧的那位乘客说,和刚才那位一样。

 

他指的应该是我,于是我下意识侧头去瞄了一眼,对方礼貌地对我微微点头。

 

说话的那个男人穿着深色的高领毛衣,显得肤色很白,发尾很长又微卷,软软地搭在肩膀和脖颈的角落,散发着介于柔和和冷淡之间的气质。

 

他快速地问了一下客舱今天能提供的所有餐点,然后转头问坐在内侧座位的人:“好像没有你喜欢的食物。”

 

“章决,三个小时之后就到亚联盟了。”内侧的人淡淡地开口,语气中尽是见惯的无奈,意思是不用在飞机上用餐。

 

这名字很耳熟,但我一时记不得在哪里听过了。

 

被叫做章决的人像是不太赞同,似乎在自言自语,但又很认真:“可是你中午没有吃东西。”

 

他没有纠结多久,就做出了决定。

 

“那麻烦再来一杯热牛奶。”

 

空乘说好的,然后便离开了头等舱的舱室。我突然发现这片区域人很少,包括我在内似乎只有五六个人。

 

我又忍不住装作无意地去看那一对情侣。

 

没错,我非常笃定那是一对情侣,虽然他们之间没有很亲密的互动,甚至都没有靠在一起,只叫对方的全名…但那两个人的氛围是那么松弛和自然,我甚至可以想象他们的头发散发着同一种洗发水的香味。

 

里侧的男人从随身包里拿出一块平板电脑,向章决展示屏幕上的内容,他的声音更低沉,话也少,所以我很难听清他在说什么。

 

倒是章决,表情变化虽然细微,但依然能从眉目之间轻易读出他的心思,大部分时候他的反应是羞涩和甜蜜,偶尔会紧张。

 

比如现在,里侧那个人好像说了什么“长辈也邀请了”之类的话,章决就突然紧绷了起来,脊背下意识挺直了一些,认真地问:“那我是不是要准备一点礼物?”

 

里面的人说:“我们落地之后一起去选。”他停顿了一下,伸手去摩挲章决的眼角,“你先睡一会儿,昨晚没好好休息,我把遮光板拉上。”

 

章决嗯了一声,放低椅子准备休息。

 

我不知道章决是不是这么快就睡着了,他的伴侣伸手把他的碎发往耳朵捋了两下,他也没有被弄醒,小猫似地蹭了蹭那只宽大的手掌。

 

章决躺下来之后我才看清里面那人的样子,面目俊朗,眉宇间尽是沉稳,看起来就是那种天之骄子,擅长发号施令的人。

 

即便是头等舱,飞行中的嘈杂和颠簸依然不可避免,章决睡了十几分钟就醒了,眼神迷蒙的样子显得有点可爱,鼻音含糊地开口:“陈泊桥,还有多久到?”

 

“一个多小时。”

 

陈泊桥?

 

我没听错吧?有没有可能是名字听起来比较像而已…

 

不不不…不对…

 

我努力维持表情的平静,我知道这些名人都不喜欢被人在这种场合认出来,那样的话也许我就要被赶到经济舱去了,先不说我还想多看两眼他们两个,我的草莓特调可不能亏。

 

我不再侧头去看他们,只是通过余光看坐在外侧的章决。

 

章决坐起来以后,花了点时间来适应,陈泊桥握住他的手,大拇指轻轻摩擦,然后伸手帮他把睡乱的头发理顺,慢慢滑到他的后颈,装作不经意地擦过腺体。

 

章决很小幅度地颤抖了一下,侧过身子和里侧的陈泊桥拥抱了一下,然后右边的耳朵被吻了一下。

 

然后我好像听到他轻哼了一下,像是小奶猫在暖气边被揉了后颈一样的声音。

 

“我去一下洗手间。”章决起身离开了座位。

 

章决离开以后,这一排只剩下了我和陈大校。

 

没错,我已经确认那就是陈泊桥本人,我真是太迟钝了,那张在报纸和电视里出现过无数次的脸,一下子出现在眼前,竟然没认出来。

 

后排坐着一位三十出头的年轻男性,留着寸头带着墨镜,从上飞机开始一直在翻报纸,我早觉得可疑,现在想来那也许是那两个人的贴身保镖吧。

 

我明明装作弯腰捡东西,就能装作无意地看一眼陈泊桥,但是章决离开之后,他周身莫名散发出一阵疏离甚至略带压迫的气息。

 

这突然让我想起他的履历,亚联盟最年轻的陆军大校,那是用血肉在战火中赢得的军衔。

 

这时,空乘把两杯饮品端到了我和章决的座位,我于是顺理成章地顺着空乘的动作去偷看那个方向的陈泊桥。

 

他居然在看我。

 

陈泊桥双手抱臂,神色淡漠,低声开口。

 

“看够了吗?”

 

我的心跳猛然加速,既紧张更害怕,喉咙口发干,却觉得几乎要呕吐,耳边似乎传来金属振动一般的长鸣声。

 

我应该是张了张嘴,到什么都没能说出口。

 

他应该是看到我吓得够呛,像是想起了什么,语气变得柔和了一些。

 

“章决难得喜欢什么,你可以相信一下他的品味。”

 

陈泊桥目光落在了那杯饮料上。

 

 

 

 

下飞机之后,手机里的信息潮水一样往外涌,其中一份文件是关于这次客户的个人资料,我当下就点开了文件,好奇地想知道到底是哪一位贵人让我享受了一趟头等舱。

 

加载几秒之后,文件里一张证件照赫然出现在眼前。

 

熟悉的五官在现实中见过一次之后,突然变得格外熟悉起来。

 

照片下简单备注:兆华能源,陈泊桥。

 

我再次打开客户新发来的宴会策划要求,宴会时间是圣诞节当晚,上面清楚写着:

 

为纪念一次重要的重逢。




一云

【日落大道】关于宝宝

关于宝宝


章决其实对照顾小孩子并没有什么经验,更何况他在生产完之后,身体本来需要好好恢复调养,不管是爸妈还是陈泊桥都舍不得让他在照顾孩子上多费神。


但是在家里呆着,总也不可能一直都在床上躺着,章决有时候就会摸摸他,逗逗他。


这天陈泊桥回家,就看见章决在逗摇篮床里的孩子玩,把孩子逗得咯咯笑,他看到看到陈泊桥走进来,就把手里的小玩具放下,站起来走向他。


陈泊桥张开手抱着他,扶着他的腰,低下头,吻着他的额头,然后一路吻到了唇边。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深吻,摇篮里的孩子估计是不满被他们忽视,突然就哭闹...

 

关于宝宝

 

章决其实对照顾小孩子并没有什么经验,更何况他在生产完之后,身体本来需要好好恢复调养,不管是爸妈还是陈泊桥都舍不得让他在照顾孩子上多费神。

 

但是在家里呆着,总也不可能一直都在床上躺着,章决有时候就会摸摸他,逗逗他。

 

这天陈泊桥回家,就看见章决在逗摇篮床里的孩子玩,把孩子逗得咯咯笑,他看到看到陈泊桥走进来,就把手里的小玩具放下,站起来走向他。

 

陈泊桥张开手抱着他,扶着他的腰,低下头,吻着他的额头,然后一路吻到了唇边。

 

可他们还没来得及深吻,摇篮里的孩子估计是不满被他们忽视,突然就哭闹了起来,两位新手爸爸突然惊醒一般笑了,一起走过去。

 

章决到现在也不能放松下来抱着孩子,姿势很僵硬,看得周围人都不太放心。他看着陈泊桥,就见陈泊桥已经熟练地抱起孩子,手臂托着他的脑袋,另一只手小心的隔着襁褓一下下拍着低声哄:"乖,宝宝怎么了?是饿了吗?还是没人跟你玩?"

 

章决是第一次听到他喊宝宝,声音低沉又温柔,抱着孩子仿佛是抱着世界上最温柔的珍宝,他从手足无措的状态转变成直愣愣地看着陈泊桥和他怀里的孩子,一言不发。

 

虽然理智上也知道不应该,可是又忍不住。那一点点念想在没被提及的时候就埋在心底,连他自己也没有发觉,可一旦想起,就像疯长的野草,怎么也控制不住。

 

怀里的孩子渐渐安定下来,舔舔自己的小嘴巴,逐渐睡了过去。

 

陈泊桥把孩子放到摇篮床里交给了育儿师,牵着章决回了卧室。

 

他察觉到章决的情绪有些低落,进到房间把门关上之后就搂着他做到单人沙发上:"章决,你在想什么?"

 

"没有。"

 

"章决,你真的不会骗人。"

 

章决把头埋在他怀里,声音闷闷地说:"你刚刚叫宝宝,我,我也想....."

 

他声音越说越低,到最后自己也觉得不好意思,彻底没了声音。

 

陈泊桥摸摸他发烫的耳尖,然后一直摸到脖子,比平时温度要高一些。他把章决从怀里扒出来,用食指挑着他的下巴,带着笑追问:"也想什么?想听我叫你'宝宝'?"

 

章决脸上挂不住,想从他腿上下来,却被陈泊桥一把拉住,在他耳边说:"知道了,以后只喊你一个人宝宝,好不好?"

 

章决双手攀上他的脖子,在他颈窝处吻了一下,低低回了一句:"嗯。"

 

陈泊桥像刚刚拍孩子的襁褓一样拍着他的脊背,笑意更加明显:"宝宝好乖。"

 

从那以后陈泊桥再没叫过孩子宝宝,有时候会叫贝贝,章决父母还以为这是给孩子起的小名。

pupu3491
-郁小王爷……请自重 -是你先...

-郁小王爷……请自重

-是你先不自重的啊,郁小王妃

-郁小王爷……请自重

-是你先不自重的啊,郁小王妃

「锺易」

【冢不二】绵绵

双向暗恋。原著向。有私设。

含一千字左右忍迹。其他人单身or娶妻生子。

全文一万六千字。疯狂插叙。

写得一般,OOC见谅。


◇◇


暗恋自己的部长,这对于天才不二周助来说,是一个有趣的秘密。

故意撩拨他,看他僵硬冰冷的脸上浮起对自己无可奈何的神情,就会像食蜜的小熊,全身的绒毛都打着喜悦的卷。

他以为,这只是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自己从上帝那里得来的甜蜜的惩罚。只与他自己有关,只需他自己承担,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云淡风轻地提及或是忘记。

即使偶尔脱离轨道,比如赛后拉着手冢在凉亭里追问他九州的“艳遇”,比如在U17任性地...

双向暗恋。原著向。有私设。

含一千字左右忍迹。其他人单身or娶妻生子。

全文一万六千字。疯狂插叙。

写得一般,OOC见谅。

 

◇◇

    

暗恋自己的部长,这对于天才不二周助来说,是一个有趣的秘密。

故意撩拨他,看他僵硬冰冷的脸上浮起对自己无可奈何的神情,就会像食蜜的小熊,全身的绒毛都打着喜悦的卷。

他以为,这只是向来不按常理出牌的自己从上帝那里得来的甜蜜的惩罚。只与他自己有关,只需他自己承担,然后在未来的某一天,云淡风轻地提及或是忘记。

即使偶尔脱离轨道,比如赛后拉着手冢在凉亭里追问他九州的“艳遇”,比如在U17任性地朝将要离开的手冢发泄说不清道不明的恐慌,还比如,偶尔也会错觉,手冢是喜欢自己的。超出友情的那种喜欢。

但总的来说,不二周助分寸拿捏相当出色。

世界赛结束,不二和大家一起,送手冢返回德国。他突然意识到,手冢是要“返回”那个遥远的地方——他以后还会以那片异国的土壤为起点,走得更高更远。其实爱而不得的苦涩也是暗恋故事里的必备桥段,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不二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没有注意到手冢的靠近。

“在想什么?”

不二脸上笑容未变,摇摇头,望向不远处安检的队伍,

“没什么,只是在想,如果能陪你过安检就好了。我喜欢候机大厅那面玻璃墙。那么大,能望到很远的地方。”

手冢没有回应,又和他面对面站了一刻,才沉声道,

“我走了。”

 

 

他以为,时间会熄灭所有的一时兴起。像钢琴、马术、滑冰、桌球、柔道,每一项之于他都是三分钟热度,却也在短暂的热度中享受到极致的快感。他以为这场出格的暗恋也会如流星,似焰火。

他甚至颇具仪式感地在世界赛的舞台上为这个秘密上蜡、加封、敲上永远封存的印章。

然而又三年过去,他终于从收到邮件时难以安抚的悸动,从抱着电话闲聊时溢满房间的欢喜,从年末和回国的手冢会面时情不自禁的紧张,从浮艳旖旎的梦中醒来时将歇未歇的心跳中,发现自己居然依旧沉溺。

这可不行。

那就再来一次封存仪式。

大学去向一定,不二就赶在和迹部、幸村、白石的“八十天环游地球”大计开始之前,迅速飞往德国。

虽然他的确没有提前订酒店,但是也真的没想过会和手冢同床共枕。

那天夜里,不二缓缓睁开眼睛,于黑暗中努力感受着身旁平静的呼吸声。他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忍不住,一点一点,轻蹭到离手冢一指之隔的距离。不二侧躺着,微微埋下脑袋,贴近手冢的肩膀。额头的皮肤就好像能拥有来自手冢的温热。但仍然有一丝不满足,便暗自深呼吸,偷偷探出手去,刚刚好挨着手冢的左手腕。想了想,又向下滑,用自己的食指,小心翼翼地勾住手冢的小拇指。不二眨了眨眼,咬住下唇偷笑。不知过了多久,他又把自己更深地埋进被子里,额头终于切实地贴上手冢的肩。

“Te——zu——ka——”

压低的气声因身体的困倦而有些黏糊,在寂静的房间里却又响得分明。但回应他的只有依旧平缓的呼吸。

确定手冢已然睡着,不二的五指探入手冢的掌心,轻轻契合进他的指缝。另一只手也不满足地凑过来,将手冢的手臂整个圈到怀里。

 

他突然想起三年以前那个下着雨的傍晚,手冢问他,真正的你在哪里。

 

不二呼吸着被窝里干净清冽又过分温暖的氧气。

 

手冢。

现在,此刻,我几乎是我自己。

你要不要醒过来,看看我。

看看这样的我。

 

第二天清晨手冢睁开眼,一偏头就望见不二抱膝倚在窗边。似乎感应到了什么,不二回头,朝手冢笑。

“早安呀。今天会是个好天气呢。”

手冢坐起身,一边戴眼镜一边问他怎么醒得那么早。不二笑答,因为想听第一声鸟叫,所以非常奢侈地等了一夜。话还没说完就看见手冢掀开被子直冲过来,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拉到床边,责令他立刻躺下睡觉。

不二难得乖巧地照做,用棉被紧紧裹住自己,在手冢的监督下闭上眼睛。直到听到关门的声音,才蜷在留有余温的被窝里,重新将目光投向窗外,想象着阒无一人的街道上于晨光中慢跑的手冢国光。

 

他们都觉得,部长对天才总是要纵容一些的。但不二自己并不这样认为。只是因为他胆大又顽劣,敢于顶着手冢那张生人勿近的脸,主动靠近他,才得以窥见他的内里。其实手冢是个非常温柔的人呢。如果再来一个不二周助——不,如果有第二、第三个人像自己这样靠近手冢,一定也会被接纳,被包容,被友善对待。

不二周助并不是手冢国光的独一不二。

大概。

 

看着训练场上那个神情专注的人,不二想,手冢国光,真的很帅。

他从背包里翻出前两天和手冢一起轧马路时买的明信片。那上面印着马特洪峰。就像是一种象征——手冢国光的一生注定是不断攀登,征服一个又一个顶峰。

不二望着手冢击球的背影,喃喃低语,然后埋头在明信片的另一面写下四个字。

手冢,如果说,我可以对你抱有期待。那么,这就是我对你最大的也是唯一的期待。

结束训练后,手冢接过不二递给他的毛巾,一边擦脸一边状似无意地问了句,

“你刚刚有说什么吗?”

不二心里暗暗绷紧,面上仍一派天真的狡黠,

“嗯?居然被听到了吗?是在夸你打球的样子很帅哦。”

手冢将毛巾盖在脑袋上,遮住耳朵,不吱声。不二笑着凑上去,得寸进尺,

“好吧,其实手冢无论什么样子都很帅。”

“……不二。”

“唔,不过比起我还是要差一点的。”

“……”

 

 

他以为,就算自己真的是个长情的人,也绝不会是贪心之人。

不二周助的确算得上长情。

倒不至于整日耽溺于儿女私情,他只是偶尔会想起手冢国光。从图书馆出来望着连续一周的阴雨天发呆,闻到灰烬与青草的气味;被迪士尼唐老鸭一把抱住,头顶突然飞过成群的鸽子;阳光明媚的午后偶遇街头艺人演奏D大调卡农;在冰岛追逐极光;在随手翻开的小说里读到里尔克;耳机里放到某首歌……就是这样的一些时刻。

日复日年复年,许许多多个时刻加在一起,才有了长久的惦念。

也许已经不仅仅是喜欢了,这样的心情,姑且可称一个“爱”字吧。

但他有时候又会分不清,自己爱的是手冢国光,还是一个可供思念的形象而已。于是他随性买票,去看手冢国光的比赛。偷偷藏在观众席里,遥遥望着那个人,就觉得重新找回了实感。

然而实实在在的手冢国光与他并无什么关系。手冢一直在坚定不移地朝着目标前行,不二自己也有太多想要去亲历一番的风景。当手冢一跃登上网坛顶峰,当不二的摄影作品于荷赛折桂,当青学的伙伴们感叹真不愧是“青学双壁”,不二想,这已是他们之间最近的距离。像两颗并行的行星,在各自的轨道上遥相致意——不是很好吗——何必贪心不足,希求能将他私有。

直到教科书级别的禁欲系代表手冢国光被爆出绯闻女友,不二才发现自己完全做不到无动于衷。尤其是当他看到网络上那张所谓“深情凝视”的照片里,手冢的目光所及是一头栗色长卷发时,他简直咬牙切齿,说不清是难过是气愤还是委屈。

消息沸腾后的第二天,名媛Nicole Fox小姐非常率性地答记者问——“我的确有在追他,不过被拒绝了。”不二望着视频里那双欧洲人常有的蓝眼睛,觉得还是委屈更多一点。

手冢那边,最初只有团队用他的官方账号发了一则文字版澄清。半个月后,手冢本人才在赛后采访中回应媒体的追问。依旧是波澜不惊的语气,

“我现在只想一心打好每一场比赛。”

“现在”吗......

不二周助勾了勾嘴角,安慰中掺着微苦。

也许,等到手冢国光实现关于网球的全部理想,开始计划未来家庭生活的那一天,不二周助所沉浸其中的这场漫长的自我欺骗,就能真正宣告结束了吧。

 

这样的爱叫什么呢?

 

 

世界级网球运动员手冢国光退役半年后,远在墨西哥看帝王蝶的不二周助被幸村精市一个电话唤回了日本。古典派油画家幸村精市的全新尝试,图像小说,定在樱花盛开的早春举办签售会。不二负责宣传海报的拍摄与制作。

合上样书,不二将自己团进幸村工作室的单人沙发里,盯着封面,以期从中获取海报的灵感。然而下一秒就陷入神游。在冷杉林深处时他曾想过,一只蝴蝶可以引起一场龙卷风,那亿万只蝴蝶可以引发什么样的天地巨变?

可不可以……让不二周助和手冢国光相爱?

 

“周助。这只是一本小说。”

 

幸村路过他身后的时候,原想将书收走,最终只是留下淡淡一句。

不二闻言,最后瞟了一眼封页,起身去骚扰幸村画画。

 

“精市,这个书名可不符合你神之子的气质。”

 

的确不符合。

 

叫《妄念》。

    

    

◆◆

 

结束最后的答谢宴,手冢国光回到位于东京六本木的高层公寓。

某人曾说,人应该允许自己偶尔奢侈一把,比如花一整个晚上什么都不想,只为了等清晨的第一声鸟叫。他说这话的时候正抱膝靠坐在飘窗上,神情隐匿在窗格青灰色的光亮中,把天空蓝偷藏进两弯深隙里。早起晨练的手冢只记得冲上去将那个胡闹的人塞回床被,命令他乖乖闭眼补眠。

手冢国光实在不擅长放空。即使独自立于落地窗前,在等待中无所事事,远方是融化进城市楼群的夕照。大脑习惯性高速运转,很快又翻搅出更多沉积的只言片语。

 

“今年也会去吗?雪山。”

 

“现在有空吗?陪我去看星星吧。”

 

“我喜欢视野开阔的感觉。”

 

“Tezuka。”

 

铃声响起,手冢走回屋内,接听迟到半刻的来电。

“抱歉手冢,路上有点堵。我到楼下了。”

退役仪式开始前,大石打来电话,说他们正聚在阿隆的店等着看直播,问他结束后要不要来,大家再一起好好地为他庆祝,

“你别开车了,回家换身便服,我去接你。晚上他们一定会闹你喝酒,这次肯定是躲不过的,到时候你就顺着他们吧。”

在手冢国光的世界里,大概也只有那群人能如此“僭越”。

手冢一手插兜,没来由地舒了一口气,走向站在车门边笑着朝他招手的大石。

 

 

“真的有好多年了啊。感觉只是一眨眼,居然都要三十岁了。”

 

“桃城的小女儿都能开口叫我们伯伯了。没想到他居然是最先成家的。”

 

“海堂的妻子前两天还跟海棠说要让小春跟着你学网球。”

 

“越前现在压力一定很大吧。不过他那家伙,向来是压力越大,冲得越高。”

 

“英二一个月前就开始惦记这次聚会了,一直吵着让我联系你。”

    

“可惜这次不二又不能来。感觉这些年就没见他在哪儿停留过。”

 

“乾倒是一点没变,是不是搞研究的人都……”

 

像提起菊丸那样,自然而然地提到不二,然后继续下一个名字。不含半丝意味不明。在这些曾并肩作战,共同成长了三年的人眼里,手冢国光是网球部的部长,不二周助是网球部的天才。他们是伙伴。最多再加上一个“关系要好”的修饰语。没有更多了。

手冢望着窗外不断后退的风景。他依稀记得,以前并不是这样。

大石颇有些激动,把话说满一整趟车程,也不在意他是否在听。

 

推门而入的瞬间,手冢被眼前所见震得一时失了神。

每个人都是一脸醉态。桃城、海堂,和菊丸甚至还各自顶着一对红肿的眼。

“抱歉手冢,其实他们已经喝了一整天了,我没能拦住。”

大石从旁边经过时拍了拍手冢的肩,然后站到他的左前方,向他做了一个请进的手势。手冢无奈摇摇头,缓步踏入记忆深处的一地狼藉。

 

他们习惯在河村家的寿司店聚餐。几个人捏着筷子到处跑,戳遍每张盘子。为了抢食,扯着嗓门大喊,一间小店愣是给造出了万人大卖场的热乎劲儿。挥舞手臂扑到彼此身上更是常规操作。手冢和不二却总能幸免于难。手冢自认自己从未故作严肃,是那副天生冷感的面目让人唯恐冒犯。不二气质清贵,却也温柔,本该是被烟火气笼着的一株茉莉,既无人轻慢,又尽享宠爱。只因他每次都有意无意进入手冢的领域,才会被迫从众人的狂欢中抽离。手冢是知道的,和他待在一起,不二就得多说许多话,天南海北什么都要被拉出来在渺渺时间中溜一圈。他会认真听那些话的内容,但本质上他只是想听不二周助说话。从最初偶尔陪着不二加入同伴们的游戏,到后来于静默中等待不二选择他所处的隔离区,那是记忆中罕见的任性的秘密的,手冢国光的私心。

 

而现在,他的身边没有人。

 

菊丸突然坐到手冢对面,将手机高高举起。一秒钟以前,他终于成功和位于遥远大陆的不二连上了视频。

“快快快,看不二!不二不二,快看,是手冢哦!”

“英二……”

屏幕里是无比熟悉的脸庞和音色,仿佛未曾涉过岁月的河流。不二轻轻弯了嘴角,眼尾眉梢都浸透着笑意。手冢感觉心脏像被一双手合掌握住,既松且紧。稳健有力的心跳冲撞着掌心深处的知觉神经,原本隐伏着的脉搏在身体中放大,喧嚣至充满整个空间。缓下暗自激动的心跳,才发现其他人都围到了自己身后,不作声。手机里的人却也安静了,只是一如既往地笑。于是就有些吃味。因为不二的第一句话——也是他从接上视频一直到现在唯一的声音,轻叹中掺着绵软——居然喊的是菊丸的名字。

 

“呐,手冢。”

 

啊。这样才对。

 

“恭喜退役~今后就可以安心养老啦。”

 

果然。

 

耳边都是没憋住的嗤笑声。

菊丸不等手冢回应,就缩回胳膊,捧着手机和不二胡乱聊了起来,又因为醉酒,没说几句整话就开始拖着长音撒娇。

“不二——你什么时候回来嘛?”

“我不管,你明天就回来啦。青学附近开了一家特别好吃的刨冰店,我好想自己去哦,但是怕被认出来……因为那家店人超级多嘛……”

“假的啦当然是假的!那个植野好讨厌,我都说了我喜欢巧克力少女……她一点都不像巧克力少女中的任何一个……”

“才不要呢。你和手冢不也是单身吗,干嘛催我啦,我可是大明星nya!”

“大家都很好哦。家庭和睦事业顺利……只有手冢最惨啦,退役之后就是失业中年啦。”

“所以你快点回来陪他嘛……不然他真的好可怜哦,吃饭都没有人和他坐在一起……”

店里嘈杂,手冢听不清不二的声音,只是握着玻璃杯在座位上不置一词。大石扶着额头满脑袋黑线,想去捂菊丸的嘴又怕激得他愈加疯闹起来。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桃城抱着酒瓶怨念越前的手机信号烂,毫无所觉地用废话虚耗掉国际长途。乾在给海堂讲解如何将第N代乾汁与猫粮狗粮有机结合,时不时还要凑到菊丸旁边去和不二说上一两句傻话。河村倒是没怎么醉,做完大家要的寿司后就坐到了菊丸旁边。

就这样一直乱糟糟地趟过午夜。到最后,手冢也没和不二打上一声招呼。

乾的妻子开了车来接他,顺道带走了海堂和桃城。菊丸被尽职尽责的经纪人接走。大石则按约送手冢回家。

 

向来严于律己几乎滴酒不沾的优秀运动员,即使只被灌了几杯,依旧不敌酒力,靠在椅背上犯晕。真是莫名其妙的一场聚会。手冢按压着太阳穴,感觉随着车子的行进,自己正在流失十几分钟以前的记忆。大脑空荡荡,这种情况实在少见,大概是酒精发酵的作用。

“你还好吗,手冢?”

“啊。无碍。”

“平时很少喝酒吧?回家以后记得先喝解酒汤再…你知道怎么煮吗?就是在生姜水中加白糖和食醋…要不一会儿我替你煮好了再走吧,或者你先缓会儿,我到家以后用电话教你…”

“大石。”

“怎么?”

“你有不二现在的手机号码吗?”

“咦?手冢居然没有吗?抱歉,我这里也没存。不二他啊,满世界飞,一般都是等他回日本的时候主动与我们联系。啊啊不过,英二应该是有的,我问问他再告诉你。”

“多谢。”

 

 

他们并不是在分别之初就断了联系。

邮件往来、跨国电话、回国期间的会面。那几乎是手冢国光除了和家人以外的全部情感维系。

不二的高中毕业旅行,还去德国找了手冢。

这样的两个人,算什么?

挚友。

大概。

 

手冢在训练的间隙接到迹部的电话。他让他看紧不二。手冢压下不知名的情绪问清楚是怎么回事,再向教练请假匆忙赶往机场,刚一进大厅就发现了人群中那抹熟悉的暖棕色。本该在日本享受樱花季的人正一手拖着箱子,一手滑动手机屏不知道在看什么。手冢劈开人潮快步走到不二面前,把他吓得一哆嗦,眼里的光扑棱两下变成小仙鹟一头撞进手冢心里。

“手冢?!好巧……你怎么在这?”

“我来接你。”

“啊啊,居然被你知道了——真是的,还想着给你个惊喜呢。”

手冢不语,只伸手接过不二手里的箱子。

在看到不二的瞬间,他就明白了迹部那句“看紧不二”由何而来。因为临近出道赛,手冢快一整年的时间未回日本,不二就像是故意趁此机会褪去了青涩的蝉衣。手冢也形容不出来。他只是不自觉地提高警惕,走在不二的斜前方,看谁都像是危险分子。

于是手冢将不二直接拉回了自己的公寓。

只有一张床,不过没关系,因为他们是多年好友。手冢带不二参观了俱乐部,再一起去超市采买。晚饭是手冢做的,不二窜来窜去拍了许多照片。饭后两人沿着并无太多人的欧洲街巷散步,夜色渐浓便回到公寓,分别洗漱,然后互道晚安。直到常用的沐浴露包裹着属于不二的木兰花香似山泉从身侧的下陷处漫过来,淹没每一寸皮肤,却不携半丝热气,手冢才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能心安理得。他推测不二的手脚一定是冰凉的。他想将他整个卷进怀里。可纵使这股冲动来得汹涌,也没有蒙蔽理智。太超过了。这绝不是朋友之间会有的正常的关心,更何况他们同为男性。手冢偏头想看一看不二,一片漆黑中只能听见极浅的呼吸声。原本剧烈的冲动就在沉静中抽丝剥茧填满心脏,细细密密磨蹭起一阵阵的痒。哪里是想要帮他暖一暖手心足心——只是想抱他在怀而已。

手冢国光合上眼,努力克制着。他不习惯。这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想要和谁亲近的欲望。

得益于历来良好的作息,即使心乱如麻,只要决定了闭眼睡觉,手冢国光就能顺利进入睡眠状态。迷蒙中似乎感觉到身边人的贴近。怀着愿望得以满足的欣喜,他很快就睡着了。

 

往后几日,一切如常。

手冢陪不二走过德意志的古老地砖,听他天马行空畅所欲言,看他将镜头对准喷泉边的来往行人、墙角阳光下一朵沾了水的小白花、玻璃橱窗里的Teddy Bear……而更多的时候,不二会静静坐在球场边的长椅上,手里握着手冢的水和毛巾。高度集中的训练冗长沉闷,但不二每次迎上来的目光,总是清亮又温和,似白天的月亮。即使手冢并没有表示什么,不二也意外地始终不离他左右,一次都不曾提议要自己去外面走走。

于是又偷偷生出“画地为牢”的奇怪念头,再收拾好旁溢的思绪继续投入训练。手冢国光向来能忍常人所不能忍,更何况是如此唐突的心思。

 

他不是那种搁置问题的人。一有疑惑立刻梳理头绪然后想办法解决,这才是手冢国光。唯独那一次,他转身向外,拒绝面对自己。是出于自保的本能,更是出于对不二周助的珍惜。

 

一周以后,不二回国。

手冢送完机就去了俱乐部,一直练习到很晚才回公寓。临睡前他在不二用过的枕头下发现一个信封。打开来,里面是一张明信片和一枚胜利御守。明信片的正面是马特洪峰。翻过来,看到不二的字迹:

 

「前程似锦。」

 

 

车子因午夜逃亡的机车而急刹。手冢推了推眼镜,视线恢复清明,再过两个红绿灯就能到目的地。目的地。手冢还不能自然而然地称其为家。这些年里,他们陆续有了新的生活,自然也包括新的住址。但到底都在同一片国土上,像今晚这样的聚会,以后大概不会少。

除了仍然在职网拼搏的越前。还有不二……

 

“手冢,到了。”

“啊。谢谢。”

 

告别大石,手冢走进电梯,一层层升至顶楼。推开门,迈出玄关,东京都的霓虹盛宴不掩分毫,拓在一整面墙的落地窗上。

就算是被酒精浸透的头脑也知道——过于频繁了,仿佛今夜唯一能想到的只有不二周助。

其实一切早有预兆。从手冢国光决定退役的那一日起,某种希望就开始逐渐显露原貌,甚至因压抑太久几乎要泛滥成灾。

 

十一年前,不二赴纽约留学,手冢也正式踏上职网征程。自那以后,他们居然再未见过面。没有发生任何事。就只是,忙于奔赴梦想。

 

手冢国光在醉酒的晕眩中下坠,却又无比清醒。漫漫长日里的各自安好不过是为他提供一份佐证——他放不下。

 

 

◇◇

 

这是第一次,不二难得回日本却没有让菊丸知道。菊丸不知道,青学的其他人就更不会知道。他倒没想刻意隐瞒,只是恰好在回来的第二天收到了青学寄来的校庆舞会邀请函。反正一个月后就会见面了——当红影视歌三栖大明星菊丸英二必然在受邀之列,而且一定会去参加。

于是大摄影师悠哉悠哉地开启了今天烦迹部,明天赖幸村,后天逗白石,再抽那么三两天溜到千叶去找佐伯的自主休假模式。

 

 

从纽约出发往墨西哥看帝王蝶之前,不二刷得好好的推特突然卡顿了十分钟。等他重新刷出界面时,看到的就是非常不华丽的某商业巨子公开恋情的新闻。

这什么媒体啊信息这么落后。公开恋情?公布婚讯吧!难不成一年前那场惊天告白只有我一个人记得……不二一边腹诽,一边点开迹部的主页——「迹部景吾:本大爷一向只要最好的。@忍足侑士」

不二顺手点了转发加恭喜,然后敲开私聊框给迹部发语音。

“领证了?”

“当然。”

“恭喜呀~需要拍婚纱照吗?我给你打对折哦~”

“啊恩,对折是个什么东西?不过婚纱照的确是个好主意,待本大爷通知侑士那混蛋。”

“噗~你不会真的天天冲着忍足喊‘混蛋’吧?”

“本大爷乐意,他敢不应吗?”

“不敢不敢,小景大人万岁~”

“哼……我说周助,你打算什么时候搞定那座冰山?”

“干嘛转移话题……手冢他对我可没那个意思。”

“啊恩?还有人会舍得拒绝你?”

“哦?那景吾甩了忍足,和我共结连理吧。”

“不二周助,收收你的妖气吧,我可不是手冢国光。”

“阿啦啦,景吾原来这么没有自信的吗?能勾搭到你,对我来说其实也还不错啦。”

“本大爷只是还不错吗?不二周助你想清楚了再说话!”

“哈哈哈——”

 

迹部说,忍足是最好的。

丢开手机,不二松了力气,把自己窝进柔软的棉被里,任思绪乱飞。

最好的……他怎么能保证自己对于手冢来说是最好的。

手冢啊……他应该拥有理想中的一切……温柔美丽的妻子,出类拔萃的儿女……儿子继承他的网球天赋创造新的网坛传奇,女儿则成为一名智慧干练的社会精英……然后是可爱的孙子、曾孙……祖孙满堂,康平安乐……是不是想太多?没准手冢根本就不打算经营家庭生活……谁知道他会不会真的和网球过一辈子……

不二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手举到半空中虚握成C型:

“啊,网球兄,今天的天气很适合钓鱼,不要大意的上吧!”

不二边嗤嗤地笑边重新钻进被子里,将被子角攥成一团。

 

 

不二周助喜欢手冢国光,只有幸村精市和迹部景吾知道。幸村知道是因为他是幸村精市。迹部知道是因为他能看懂不二周助望向手冢国光的眼神。他也曾在某个人的双眸中看到过那样的隐晦和敞亮。

迹部和忍足瞒过所有人,以恋人的身份在彼此身边待满高中三年。这很不容易,毕竟迹部景吾是绝不愿藏着掖着的。但怎么都不会比他故作潇洒说出那句“行啊,分手”的时候更难了。

很老套的故事。家长施压逼迫年轻的爱人,于是忍足为了迹部宏大的未来选择放弃他自己微渺的私情。

“忍足侑士就是个蠢货!全世界不会再有比他更蠢的混蛋!他凭什么觉得本大爷的感情是次要的?本大爷就没有次要的东西!家业,网球,爱情,本大爷的所有事都是天大的事!谁敢擅自给本大爷排先后?谁敢?啊恩?!”

迹部在不二位于美国的公寓里猛灌一口红酒,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痛骂忍足,然后搁下酒杯,大步走到格子窗前,双手叉腰遥望脚下自由的城市,就像出征的王审视着即将划归己有的疆土。后来,不二见证了迹部发疯般沉浸于学业的日子,见证了他在美利坚开辟自己的商业版图,见证了他提前归国接手迹部财团再逐渐掌权,也应邀和迹部一起冲到大阪忍足医院,把刚刚下班的忍足侑士杀了个措手不及——邀请不二当然不是为了有人陪伴这么不迹部景吾的理由——“帮忙记录下本大爷的英姿和忍足侑士的傻样,我要在未来每一年的这一天都拿出来欣赏回味。”

十年前的那一天,忍足提出分手。十年后,迹部踏在医院内外阳光划下的分界线上,对着台阶上陷入失语的人说:“忍足侑士,本大爷要跟你结婚。”他从来没有考虑过这么多年忍足也许已经另有所爱,甚至可能都开始谈婚论嫁。他只是找向日岳人问清楚忍足身在何地,便拽上不二一个直升机飞了过去。

 

 

“喜欢过本大爷的人还看得上别人吗?啊恩?”

“看不上看不上,谁能比得了小景?”

忍足一边用那口关西腔狗腿地哄着,一边用戴了婚戒的手给来迹部宅做客的不二调鸡尾酒。不二偏过头去看忍足。他眉目低垂,万年不变的中长发披散下来掩住大半张脸。但仍能感受到他眼中仿佛实质化的缱绻,以及嘴角自然而然上翘的弧度。

不得不承认,就算过去了十几年,忍足侑士的五官在一些角度依然和某个人很像。

不二自嘲自己真是疯魔了。他笑着转回身,却撞上迹部锐利的目光。两双眼睛都是蓝色,只是迹部的着色更深,像三千米以下的海域;不二的则更清透,常让人摸不清他视线的焦点。

迹部动了动嘴唇。不二看清楚了,于是白了他一眼。

——他不是手冢国光。

——废话,我当然知道他不是。

没有人比我更清楚这一点。

不二赶在苦水漫上来以前勾起一抹笑,一手撑住下陷的沙发,悠悠然凑到迹部跟前,在与他呼吸相闻的距离眨了眨眼。

“怎么?景吾是怕我抢了你的宝贝吗?”

迹部伸手捏住不二瘦削的下巴,颇为愉快地欣赏起不二的漂亮皮囊。

他在心里暗想,本大爷且等着,手冢国光迟早会收了你。

 

 

和大少爷不一样,幸村精市并不是出于对友人的盲目偏心而认为手冢国光一定会倾心于不二周助。

幸村始终记得一个画面。当他们还在U17集训营时,某一个普通的傍晚,少年们聚在休息室里听不二讲鬼故事。所有人都牢牢地盯着不二,看着他眼里的光亮随着剧情推进而越发闪耀。幸村默默赞叹着那抹勾魂摄魄的蓝,手痒得紧,想立刻起身回房间去取画笔。为了不破坏气氛,他努力压制着自己的艺术魂,捏住手指,移开视线。

然后就看到,在不二身边,盘膝而坐,双手抱臂,端正挺拔的手冢国光。光看那副姿态,和这种年轻人的活动还真是万分地不搭。不过也不能要求太高,毕竟手冢国光愿意留在这里,已经很不可思议了。大概是怕扫大家的兴吧——这么想着,幸村抬眸,发现手冢正静静地凝视着不二。仍旧是线条平直的脸,不动声色,不事悲喜,略微反光的镜片遮蔽唯一会泄露情绪的丹凤眼。但幸村还是看到了——并非瞬间的惊觉,也非敏锐的捕捉——那是无论谁都可以看到的,宇宙银河般无尽的温柔爱意。让人恍惚以为置身其中,实则被绝对隔离。因为那独属于不二周助。

 

这些年里不乏优秀的追求者,为了向天才表真心,使尽浪漫绝招。不二常常打趣,说多情种虽多情,给出的却不一定有二分之一。他躺在画室的沙发上,故作骄矜地说,分量不够看的,我不要。幸村心想,某个冷情又寡言的笨蛋要将整个都给你,你倒是接着啊。

他以为感情的事那两人心照不宣。后来发现,原来天才也糊涂。

然而幸村并不打算掺和。这种事不该由外人点明。如果有一天,手冢确认了自己的心意,就不可能甘心错过。因为不二周助之于手冢国光,就像盛开在雪山之巅的唯一的花。

 

 

看着自从回国无论如何就是不和青学那帮人联系的不二,幸村扔掉画刀,站起来抖了抖肩上的外套——也该去看望一下白石了。

 

 

◆◆

    

“18岁正式步入职业网坛,20岁击败球王夺得温布尔登网球锦标赛冠军,自此开启属于他的网球时代。连续237周单打世界第一后因旧伤复发暂时停赛修养。一年后复出,在那一年的奥运会上实现职业金满贯。次年九月美网夺冠,重回世界第一的巅峰,并于赛后采访中宣布退役决定……”

大厅各个角落里响起裹在橘子汽水和杯蛋糕香甜气味里的小声尖叫。乾双手插兜,难得没有捧着笔记本,只是闲适地倚着墙。大石和他对视一眼,再一道将目光转向手冢。手冢对灯光下的众人礼节性点了点头,虽然依旧严正端肃,却微垂了眼。舞台上,新校长激动不减继续介绍起下一位荣誉校友。正在和不二聊天的菊丸对自己的名字毫无反应,被不二轻轻撞了撞肩膀,又接收到他的眼神示意,才条件反射挺直腰板目视前方,大喊一声“有!”。善意的笑声和追星女孩们的勇敢示爱让这场庆典顿时亲切、鲜活起来。开场白很快念完,校乐队奏响第一曲。

不二的出现对原网球部正选们来说是今晚最大的惊喜。

菊丸英二仿佛积攒了几个世纪的话,看到不二的第一秒便死死扣住了他。两个人凑在一起聊天,对几次晃悠到附近想要邀舞的女孩们视而不见。直到被一位优雅又干练的女性校友打断,他们才终于想起来这是一场舞会。于是说得口干舌燥的菊丸将不二推给那位女士,自己乐颠颠跑向大石寻饮料喝。几个人便顺势站成一排,一同望着人群中若隐若现的不二。乾推推眼镜,发出啧啧的感叹声。大石会意一笑。菊丸咬着杯沿哼歌。不二是他们几个中最小的,再加上生性温柔又坚韧,原就比别人要多得一分宠爱。天空、海洋、山川、旷野,来自世间万物的偏袒伴随时光渗透内心,让已经足够漂亮的躯壳愈发有魅力。多年未见,不二周助变了太多,但在他们眼中,不二周助本该如此。

 

心硬者得世界,温柔者得神。

手冢国光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一点。

 

不二升入大学后,正式向摄影界迈进。他的推特经常分享照片,从课程作业、实验产物,到日常随手拍,再到惊才绝艳的摄影作品,手冢每篇都看。最初还比较私人化,后来不二逐渐开始跟项目,虽然依旧是自己的分享,却又似无声呐喊,于隐秘中感召。

他拍性少数群体。IT男伸长脖子觑着显示屏左手搓乱头发右手滑动鼠标嘴里还抱怨连连。白发老先生坐在公园长椅上叼着面包晒着太阳翻看报纸。新上任的女教师对照花名册给圣诞节苹果扎上写有名字的蝴蝶结。游行队伍中接吻的爱侣。少女回头朝镜头笑,打招呼的手腕上是一串刻了下划线的英文——KEEP KEEPING。

他拍战场。无国界医生用手指沾了水在小姑娘的断臂上画花朵和太阳。破旧军营里士兵一手握枪放于心脏之上,一手攥紧戒指压在唇上亲吻。一个小男孩蹲在战后遍地的弹壳中询问他的母亲可不可以拿一颗回家玩。用泥污裹鲜血的伤兵。从墙孔射进来的光。还有被弃掷街头的遭撕票的人质。

他也拍景。夜路是故事里壶中流出的金砂。林中鹿打探陌生来客的圆眼睛透着湿漉漉的深邃。

偶尔是音频。雨。风。鲸歌。万鸟归巢。
 极少的时候会配字。比如随手拍下的夕阳——「哪位神仙的颜料盘翻了?」

首评常是幸村——「我」

 

手冢会想到学生时代不二的绝技,白鲸、飞燕,和棕熊。不二周助属于大海,也属于遥远苍穹和隐秘而广袤的森林。他是风,追逐一只蝴蝶,一场杨花,一弯月亮;也抚过历史遗迹、人类沉珂、与大地疮疤。他拥有沉静又狡黠的目光,还有柔韧且自由的灵魂。

 

有意无意,在太长太久的时间里,手冢摈除关于感情的思考,把全部心力,深沉的、安稳的、剧烈的、滚烫的,倾尽于网球竞技——他只是偶尔借点开推特的短暂片刻,偷偷地想一想、念一念那个人而已。

 

结束比赛时眺望头顶辽远的蔚蓝,他已经再清楚不过——

手冢国光爱不二周助。

不二周助爱世人。

——而他此刻置身于一方球场,架设在四周的长枪短炮,会让不二所深爱着的这个世界成为反过来伤害不二的匕首。

 

 

手冢走在空无一人的楼道里。一小时以前,不二像他的发球那样消失在摇曳的裙摆中。目光失去依托,手冢借着回忆勉强待在热闹的大厅。直到菊丸拨通不二的电话却听到白石的声音。菊丸挂了机,说不二将手机落在白石的研究所了。

“那么,手冢去找一找他吧。”

乾推推眼镜,转向手冢。

其实他们只要在原地等就好了。不二总会回来。但手冢还是点点头,像是知道不二的方位那样笃定地迈出脚步。

他哪里会知道。

这么多年,世界广阔,手冢国光从不知晓不二周助在哪。即使从大石那里问来了不二的联系方式,他也一次都没有按下过拨号键。他无法在电话里说出“最近好吗”这样的开场白,仿佛冰冷的机械会硬生生撕开那道十一年深的裂口。

所有人都认为手冢国光和不二周助心有灵犀,说他们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彼此的想法。事实的确如此。手冢相信那默契一定还存在着,但他需要看着不二周助的眼睛。

还有最后一级台阶踏上天台,眼前的铁门虚掩着。

手冢推开门,头顶是冬春之交难得一见的漫天星辰,璀璨之中是不二应声回眸的浅浅一瞥。

“手冢。”

“啊。”

手冢向不二走去,让两人并肩站在一起。不二轻轻靠着栏杆,脑袋松松后仰着,手冢将手插在口袋里,目光投向远方。就像国中时那样,却不说话。

在空气开始下沉的临界点,不二终于开口,

“J'aime, etrien ne le dit ; j'aime, et seul je le sais ; 

Et mon secret m'est cher, et chère ma souffrance ; 

Et j'ai fait le serment d'aimer sans espérance, 

Mais non pas sans bonheur ; je vous vois, c'est assez.”

“法文诗?”

“是啊。”

“什么意思?”

“你猜。”

手冢在心里叹了口气,偏头看着不二。

“我还以为这些年手冢征战四方,会顺便掌握世界各国语言呢。”

“我并非无所不能。”

不二撇开脸,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发愣。再转回来时,迎向手冢的已是熟悉的笑颜。不二仿佛突然来了兴致,絮絮叨叨讲起自己学习法语的经过和一些趣事。手冢知道,真正关键的内容被不二看似不着痕迹地略过了。

他以前,总是纵着他的。但这次,手冢不打算接受不二的自作主张。

 

 

在手冢彩菜眼里,手冢国光除了是她引以为傲的儿子,更是一个终日默默寡欢、生活孤苦的大龄男单身。尤其是在他接连六次拒绝家里明里暗里撺掇的相亲后,彩菜几乎认定了儿子孤独终老的宿命。她从未考虑过手冢心有所系这种可能。

直到那天。送走亲戚家的女儿,彩菜一边惋惜,一边走进书房想要敲打“冥顽不灵”的儿子。书房里没有人。彩菜正欲转身,就瞥见桌上的黑色钱夹。她走过去拿起它,笑着吐槽儿子的老派,顺手翻开——居然夹着一张照片。

“母亲。”

还没来得及消化那一瞬间的震惊,就被意外窥见儿子秘密的心虚给抢去大半脑力。

“啊……国光,你刚刚去哪儿了?”

手冢没有答话,只微低下头,望着彩菜手里摊开的钱夹。

“这个孩子……真好看。感觉挺面熟的……”

“是不二。不二周助。”

手冢淡淡应到。他从彩菜手里接过钱夹,目光仍落在照片上。

“嗯……是你以前一起打网球的伙伴吧?已经长这么大了啊……”

手冢又不回答了。彩菜想再看看照片上那个笑得开怀的人,却无法不在意手冢此刻的神情。当她不得不承认那双眼中暗淌的情愫远远超出对故友的怀念时,手冢突然说,

“我一直钟情于他。”

太过平静的语气,以至于彩菜一时间不知该作何反应。

“啊……是吗……从来没听你提过呢……”

“因为我无意让你们为我的性取向苦恼。他是我唯一能够爱上的人。”

 

彩菜终是无言,在儿子身旁静静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也许因为是母亲,所以无论孩子是什么样子,她都不觉得那有什么要紧的。平安、快乐、少受些苦,就足够了。

可手冢看上去又并不是沉浸在幸福恋情中的样子……

 

后来,彩菜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她也想确定,有没有可能……有没有可能,是手冢弄错了,混淆了友情与爱情。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对于母亲的接受,手冢并未表现出一丝意外。他依旧平静,像回答今日的天气一样回答母亲的探问。

“在还不清楚什么是爱的时候,我就已经在爱他了。”

“他知道吗?”

“也许知道。”

“那他现在……?”

“他挣开了我的束缚,在更大的世界里做他自己。”

“…不想留住他吗?”

“等他再次走到我身边的那一天。”

彩菜缓了一口气,抱着最后的侥幸,轻声问,

“他是国光的一辈子吗?”

她盯着手冢的眼睛,想从中找出哪怕一丝一毫的犹豫。

“我是这么希望的。”

手冢国光,从不犹豫。

 

 

“真新鲜,手冢居然在发呆。”

“不,我有在听。事实上,我可以同时想十件事。”

“哦?像圣德太子那样?”

“的确有人这么说过。”

“那么,我是否有幸知道,你刚刚在想的是哪十件事?”

“第一,听不二说话。”

“然后呢?”

“大石他们是否已经先行离开。”

“然后呢?”

“今晚夜色不错。”

“……然后呢?”

“明天是晴天。”

“或许吧……然后呢?”

“要和不二一起出门走走。”

“……再呢?”

“要提醒不二记得穿厚外套。”

“我穿得很多!”

“下个月要去登富士山。”

“那就去啊。”

“今年的鲶鱼解禁日真早。”

“这又是什么啊?”

“Ich liebe dich。”

“怎么突然……这句话你打算用在哪里?”

“最后,我在回答不二的问题。”

 

天台上起了风,夜幕深沉,却仿佛能看见樱花盛开的光景。并不是正式的告白,更不为求得回应,这只是手冢鲜少会有的兴致所至。所以不二选择闭口不言,他也没有追究。直到大石发来短信,手冢才打破沉默。

“走吧,大石说桃城接到越前了。他们在河村的店等我们。”

“那就麻烦手冢做我的司机啦。我没开车,刚刚是臧琳送我过来的。”

不二一边梳理被风抚乱的头发,一边转身向楼道里走去。手冢看着他,像看着自己手心的花瓣随风陷落进漫天的樱花雨。

“手冢?”

“……嗯。”

“噗~又在同时想十件事?”

“不。”

没有十件事。没有那么多。也想不了那么多了。

 

 

◆◇

    

不二周助撑着脑袋,半倚在矮桌上,觉得又好笑又可爱。真想不通,一群三十岁的中年男人怎么还如此热衷于真心话大冒险。最神奇的是,曾经的青学双壁再次成为了二十轮过后依旧无事一身轻的幸运儿。

然而,与幼时不同,现在围坐一圈的,是一群喝得烂醉无所畏惧的成年人。

当瓶口即将略过不二指向越前时,菊丸一把按住它,大喝一声,

“你别转啦转得我头都晕啦!”

不二刚刚笑出声,就被一群人哄闹着盖过,

“噢噢噢噢噢噢是不二/不二前辈!”

“……诶?”

可惜,唯一会严词拒绝这种违规行为的人,已经被他们用乱七八糟各种酒给灌迷糊了。虽然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不二用手遮着脸朝身边抱臂端坐一派冷静的手冢吐了吐舌头,才笑着看向眼冒金光的众人。

“好吧,你们想问什么?”

“我我我,我先来!”

菊丸猛地举起手,却在下一秒被乾抢了先机。

“不二有喜欢的人吗?”

这什么幼稚八卦啊?你们真的都三十岁了吗?不二在心里疯狂吐槽,面上笑意未变,飘出一个字。

“有。”

“谁?!”

“只许问一个问题哦。”

于是这轮,桃城代替菊丸,故技重施。

“又是不二/不二前辈!”

“你们真是……”

“是谁是谁?”

不二眨眨眼,亲自倒满酒,一口吞下肚,

“秘——密——”

于是又是一轮轮回。

“不二前辈告白了吗?”

菊丸抢在不二伸手前将酒瓶捞到怀里死死扣住。海堂长臂一挥将另一瓶抄走。

不二叹气,只好顺着他们,

“告白了哦。”

“诶?!到底是谁啊?居然拒绝!!”

因为他根本就没听到呀——不二暗想。然后他垂了眼眸,作可怜状,

“所以你们就别欺负我啦,瓶口换个方向嘛。”

 

 

其实那并不算告白。他只是说过两次“我喜欢你”。

第一次是在世界赛的赛场上。不二为了救球重心不稳,一只手撑到地面。但他的精神是振奋的,他知道最后那一球是零式,他应该立刻撑起自己赶在球落地前打回它。他可以,但他没有。不二只是慢慢地站起身,听裁判宣布抢七结束。他要留一些力气走到手冢国光面前。    

两个人都像是靠着最后一口气在相向而行。当他们隔着球网对视,手冢甚至都忘了要握手。于是不二自然而然地张开双臂,拥抱手冢国光。他在他耳边低语,“谢谢你。手冢。”

我喜欢你。

手冢感觉到不二的嘴唇依旧在动,却没有声音。

那时候不二想,年少的心动就像汽水瓶口的泡沫,来得汹涌,也将消失无踪。

第二次是在德国。不二坐在训练场边的长椅上,对着手冢的背影说,

“我喜欢你哦,非常非常喜欢你。”

只是那声音太轻,比心跳声轻,比挥拍声轻,比网球破空而去的声音轻。

那时候不二想,就算他们之间真的暧昧丛生,也该到此为止了。

他的脚下并非西苔岛的乐土,而是深埋着道德之网的凡尘,随时拔地而起捆缚悖德之徒。不二周助是风,偏见和迫害或许抓不住他。但他的家人不是。手冢国光更不是。

 

 

可是啊……当手冢国光向他伸出手……不二周助,你拒绝得了吗?你会拒绝吗?

 

 

原本好端端坐着的手冢突然歪倒在不二身上,将自己埋进他的颈窝,嗅到那股熟悉的浅淡木兰花香,便心满意足地彻底放松了重心。

所有人都傻掉了,怔愣着不知该作何反应。桌面上兀自打着旋儿的酒瓶兜兜转转,终于指向了手冢国光。不二最先回过神来。他抬起手揉了揉压在自己肩上的脑袋,然后顺势下滑到宽厚的背脊,像哄小朋友那样轻轻慢慢地拍。

不二扬起脸朝众人笑,

“手冢醉了。”

 

 

“Fuji。”

“嗯?”

“Fuji。”

“是我,怎么啦?”

“Fuji。”

“はいはい…”

“Fuji…”

“……”

“Fuji?”

“……”

“Fuji?”

“…我在哦。”

“…Fuji…”

“我在这里。别念了,手冢……我听到了。”

 

 

菊丸望着那两人,不知是不是酒太上头,有种大哭一场的冲动。可能是在演绎圈待久了,看到这番场面,满脑子都是大戏。什么苦尽甘来,守得云开,终成眷属……他凑到大石耳边,小声嘟囔,

“其实我一直以为不二和手冢会在一起呢。他们明明就互相喜欢,一落座就自动成双成对的,装什么单身贵族嘛。”

大石静静地听着,并不作回应。

“真正的单身贵族,只有我菊丸大爷!”

大石无奈地笑。还存着半分清醒的河村,与控制饮酒的越前一道起身,将瘫倒在桌上的醉鬼们一一扶去楼上提前备好的客房。大石搓了搓喝得泛红的脸,也搀着菊丸站起来。

“走吧,英二。我们也上去。”

“嗯?那他们呢?”

“不用担心,那可是手冢和不二啊。”

菊丸闻言又回头望了望自己指向的那两人,最终还是收回手,轻轻合掌一拍,

“好吧,那就明天再见咯。”

 

 

手冢曾无数次梦到过,自己亲吻不二的眼睛。

当然不仅是眼睛。还吻过他的脸颊和脖颈,轻咬他的锁骨,将吻直落到深深处……

他还记得,梦境里春意最烈的一次,是在他看到不二和白石的合照那晚。很欢乐的合照。两人趁假期一起旅行,碰巧遇上同志大游行。白石侧身举着手机,不二在他一伸手便可揽入怀中的距离,身后是拥在一起的同性恋人们。因为还配了「love is love」的文字,评论区自然有粉丝好奇白石的身份。幸村甚至直接评论了一句「准了」。虽然不二很快就回复幸村「你明知我爱的是你!」,但手冢还是嫉妒到发狂。

手冢一直以为,如果和不二站在一起的是一个男人,那只可能是他。多不讲道理。原来手冢国光也只是个善妒的凡人。

后来,手冢想,如果他可以——如果不二愿意——

 

“Tezuka。”

 

手冢皱了皱眉,顿觉头痛欲裂,耳蜗里止不住地蜂鸣。

 

“Tezuka……”

 

但他能听到。是不二。离得很近,像从他心里溢出的声音。

 

“Tezuka。”

 

“我爱你。”

 

“我好爱你。”

 

“你怎么每次都没听见呢……”

 

“还有……”

 

“去了趟德国就不会说日语了吗?”

 

“要是我听不懂德语怎么办……”

 

“再认真说一遍给我听吧,哪国语言都行……”

 

“所以你到底为什么要突然说那句话啊……”

 

“混蛋手冢。”

 

 

“Fuji!”

原本将脸贴在手冢眉骨上的不二被他突然的起身给吓得差点背过气去。那双醉得一塌糊涂的眼睛此刻光芒闪烁,不知道是代表着清醒,还是发酒疯的前兆。

“Tezuka……?”

手冢牢牢扣住不二的肩,像是终于抓到他一般。

“Fuji,我现在在想的只有一件事。”

“我爱你。从以前到现在,我从未停止过爱你。以后也只爱你。”

 

“Tezuka……你是醒着的吗?”

 

“无论是在梦里,还是在现实中,这都是我想对你说的话。”

“Fuji。请和我在一起。”

 

 

◆◇

    

“好。”

 

 

 

 

********

那首法文诗摘自缪塞的《致尼侬》

中译:

我爱着,什么也不说

我爱着,只我心里知觉

我珍惜我的秘密,我也珍惜我的痛苦

我曾宣誓,我爱着,不怀抱任何希望

但并不是没有幸福——

只要能看到你,我就感到满足

********

写的时候觉得超级不可理喻——这么聪明的两个人怎么会意识不到对方的心意呢?!但是啊,也是会有这种可能的吧,暗恋时的矛盾挣扎,同性相爱的顾虑重重,是属于不平凡者的平凡一面。

没关系,是爱情啊。

酒肆不打烊

同性依恋

*现背 1.7w+

*非典型破镜重圆


『他们说那只是同性依恋,是从早到晚一起痛苦一起满足一起为了梦想付出一切而产生的,喜欢或依赖的错觉。

真的只是错觉吗?


长大之后各自分散,然后遇到一个女孩子,你们是彼此喜欢,想要也被世俗允许长久走下去的关系。只是看到她从你胳膊上起身的瞬间,躺倒在你腿上耍赖的瞬间,埋在你颈窝里撒娇的瞬间,深夜与你相对而眠不过咫尺之近的瞬间...这些本该专心体会心动和满足的瞬间,同她真真正正最像爱人的瞬间,为什么会恍如隔世的走神,为什么,会在她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所以,真的是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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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背 1.7w+

*非典型破镜重圆


『他们说那只是同性依恋,是从早到晚一起痛苦一起满足一起为了梦想付出一切而产生的,喜欢或依赖的错觉。

真的只是错觉吗?

 

长大之后各自分散,然后遇到一个女孩子,你们是彼此喜欢,想要也被世俗允许长久走下去的关系。只是看到她从你胳膊上起身的瞬间,躺倒在你腿上耍赖的瞬间,埋在你颈窝里撒娇的瞬间,深夜与你相对而眠不过咫尺之近的瞬间...这些本该专心体会心动和满足的瞬间,同她真真正正最像爱人的瞬间,为什么会恍如隔世的走神,为什么,会在她身上看到另一个人的影子。

 

所以,真的是错觉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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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

刘耀文从车里下来的时候,闪光灯和尖叫声一起扑过来把他瞬间淹没。不过他今天没有心思去理会这些,抬抬手扯出一个敷衍又已经足够真诚的笑,头也不回大步大步的往里走。

 

扛着大炮的记者冷笑一声,仗着现场喧哗算不上小声的抱怨,红了就是不一样,走个这么重要的红毯都走的像要飞起来,腿长了不起啊。

 

结果前面几个正专心致志尖叫的妹子跟耳朵能拐弯似的瞬间回过头来,其中一个举着TNT横幅的恶狠狠瞪他,说我儿子就是腿长,碍着你什么了,死狗仔,别逼老娘一个团粉在这么快乐的日子里扇你。

 

记者气结,奈何她们人多势众,只好忍气吞声在心里骂回去:你几个儿子都出窝八百年快要各自成家了,还搁这儿护崽呢你个老母鸡。还有谁tm是狗仔,老子是正儿八经娱乐记者。

想了想觉得不够狠,又补一句,团都要解散了还团粉,呵。

 

讲到这里大家应该能意识到今天的晚会确实不一般——大名鼎鼎但有名无实的大势男团TNT要在今晚的舞台上合体了。

 

五年前刘耀文18岁,被无数人贷款唱衰的他们团凭借一首国风歌曲爆火之后,延续师兄的优良传统,大家单飞不解散,偶尔的团体颁奖典礼和一年一度演唱会上自我介绍加上TNT这个前缀,再多就没有了。

 

要怪还是怪公司狗。

 

眼下刘耀文正站在一间休息室门口,门里传来他几位媒体面前端的是八风不动成熟稳重的哥哥们热切商讨一会儿结束去吃饭到底是喝百事可乐还是可口可乐的话语声。

他在这比以往有增无减的吵闹中做了一个深呼吸。他有点紧张。

 

这叫近乡情怯吗?他在心里嘲讽自己

不过近的哪门子乡怯的哪门子情呢?刘耀文,你可真有出息。

 

“文儿哥,终于来啦” 严浩翔先看到他,故意咬重那个儿化音逗他玩儿,一句招呼被他打的千回百转波浪线直直上天。

 

刘耀文一边熟练的应付哥哥们来势汹汹的爱一边往角落看去,果不其然对上一双笑意莹莹的眼睛。

 

宋亚轩坐在角落里看着他们笑,握着的手机屏幕将熄未熄。

 

真的挺忙啊,刘耀文想。

 

去年年底的颁奖典礼他没有来,听说是在国外拍戏赶不及回来。现在看,在国外待了几个月没晒黑也没有瘦。

看样子没太挑食也没吃太多苦,还不错。

像是牵挂了许久的事情终于落地,刘耀文轻轻松一口气。

 

 

宋亚轩默默等哥哥们蹂躏幺儿蹂躏的心满意足各回各位了,才笑着轻声同他打招呼

 

“好久不见,文哥。”

 

熟悉的声音和语调,一瞬间把刘耀文带回那个视频连线的夏天。

“好久不见”

“确实,我们已经几个小时没见了”

 

这次是真的好久不见啊宋亚轩。

我们已经快一年没有见面了,宋亚轩。

 

他这样想着,却只是对角落里还乖乖望着他的人笑了笑,转身跟工作人员进了化妆间补妆。

 

02

在后台候场的时候,以大哥二哥为首,一帮人对他现在的感情生活展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关心。

 

刘耀文谈了一段恋爱,跟一个还没崭露头角的美貌小演员。

 

只不过两个人在公开俩月之后就分手了。

 

他的粉圈确实因为这件事动荡了一阵,不过他工作室的团队将此事处理的很好,后续的影响并不大。

 

路人网友都默认了他俩是被迫联合为新戏炒作的苦逼打工人。

 

还算是了解些内情知道当初其实是他自愿要官宣的人一共也双手就可数尽。

眼下他被这些人围了一圈,危机早已解除,大家也就都有了心情打趣。

 

在哥哥们眼里,他再如何事业有成,也还是一个小孩子。他二十三岁的恋爱在他们眼里与什么都不懂的未成年人早恋没有区别,是不论过去多久之后聚在一起都会被拿出来作为可爱事迹追忆一下的谈资。

 

他深谙这些,就也不再辩解,半真半假用跟小时候害羞了一模一样别扭的语调撒娇

 

“诶你们好烦啊真的,我当时是想着试一试嘛又没想那么多——”

 

丁程鑫闻言立马瞪大了眼睛,

 

“试一试!?什么意思哦刘耀文,你这个身份是什么都可以试一试的吗——诶亚轩,你听听这话说的,不过你当时在国外拍戏可能不知道,他这个轻描淡写的试一试让微博炸了两天...”

 

至始至终宋亚轩没有插过话,即使他们聊的热火朝天他也只是站在一旁看着他们笑。

丁程鑫大概以为他对情况了解不多所以这么安静,一激动硬生生掰着刘耀文转了个方向面对他好控诉当时的“盛况”。

 

台上的节目终至尾声,观众捧场的掌声隔着一边耳返传进耳朵。

刘耀文在这嘈杂至极又朦胧的好像天外传来的喝彩声中抬头望向对面那个人的眼睛。

而那人笑着望向丁程鑫的眼睛

 

他专注的看着丁程鑫,余光至始至终不曾分给过自己,然后轻声开口,柔软的声线几乎淹没在台前鼎沸的人声之中

 

“丁哥,从十二岁到二十三岁,他也就任性了这么一次。”

 

是在为他求情?还是在为他解围?

如果是解围,这话其实说的很没水平,毕竟他们在场的所有人里,谁又不是在最有资格任性妄为的年纪里什么都不能做呢?

这就是养成系注定要付出的代价。

 

大家都一样,他刘耀文除了年龄最小之外没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又凭什么非要任性这一次。

 

所有人都愣了一下,大概是没想到以往会配合他们一起逗弟弟的宋亚轩这次突然为了一句玩笑的诘问认真辩解

  

“——接下来有请,时代少年团!”

 

“诶走啦走啦,上台了”

“上台了上台了,加油加油!”

 

主持人的声音恰好响起,哥哥们默契的将刚才的场景翻篇不提,整理服装向台上走去。

 

刘耀文却站在原地盯住正笑得开心与张真源击掌的宋亚轩不肯迈步

——为什么要这样说,为什么这样说了又不肯看我,他想,你有本事就今晚都不要与我视线交错。

 

可某人长大之后再没有吃过他的激将法,下一秒宋亚轩就转头对上他的视线,目光十年如一日的清澈坦然,带着一点恰到好处的疑问和错愕,笑着问

 

“文哥,怎么不动?要上台啦。”

 

就好像一切都是他自作多情想的太多。

 

刘耀文深深与他对视一眼收回视线,不回答也不再笑,抬手带回耳返大步走向舞台,目不斜视与人擦肩而过

 

这赌气来的不讲道理又莫名其妙

 

可是没有办法。

 

他二十三了,比起十五六岁时却毫无进步,那人还是一个轻飘飘的眼神一句状似无意的话语就能让他丢盔卸甲输的翻不了身。

 

四两拨千斤,他从来都是那个不争气的千斤。

难免同自己生气。


03

时隔许久听着曾经练到想吐的歌跳舞的感觉很好,身边是随时可以默契互动的队友而不是伴舞的感觉很好,专业舞美代替论斤洒下的彩带和干冰的感觉就更好了。

 

一切如此完美,几乎让他找回了还在那个薛定谔的红着的小糊团里当忙内的快乐肆意。

 

所以表演结束从舞台侧边退场的时候,在感受到熟悉气息行至身侧的瞬间,他行动快过一切思考,伸手圈住了余光里那只伶仃又漂亮的手腕。

 

全场有一秒的寂静,下一秒尖叫声掀翻了屋顶。

 

摄像愣住了,导播愣住了,被牵住的人也愣住了。

而粉丝看着迟迟未切镜头的特写大屏疯掉了。

 

这些疯掉的人未必都是cp粉,只是人本来就是解释不通的一种生物,也许几年前她们还在互联网上为到底是你儿子倒贴还是我儿子倒贴的降智问题撕得昏天黑地,可当曾经真的成为了回不去的曾经,阔别已久的微末细节里可供窥探的,那些曾让她们恨得咬牙切齿的过去却又让她们热泪盈眶了。

 

大概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爷青回吧。

 

两位当事人在全场疯狂的哭喊尖叫声里保持着牵与被牵的姿势足足三秒,在出楼之后难得算不上失态的失态了。

 

好奇心害死猫,习惯性害死刘耀文。

哦,顺带也害死宋亚轩。

可见习惯这个词的杀伤力有多大——大到可以一石二鸟,一箭双雕。

 

其实先于粉丝的返祖行为,刘耀文在搭上手并感受到宋亚轩一瞬间的突然僵硬之后就已经反应过来了。

 

——记不清是多久以前了,反正大概是很久以前,在他们还只以团体为单位活动的时候,每一次退场下台之后刘耀文都会拉住宋亚轩的手腕,而宋亚轩会一瞬意会停下脚步等他搭上自己的肩。

 

没有什么特别的,只是约定俗成的要两个人一起走。

 

这只是一个动作而已。

 

这只是一个很久没做了的动作而已。

 

这只是一个,很久没做,但也没有人忘记了的,动作而已。

 

宋亚轩那一瞬间展露出来的僵硬和讶异足够说明一切,这个认知让刘耀文痛苦又快意。

——不是只有他记得,不是只有他还被过去束缚着。

 

所以他明明可以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收回手,就当作是不小心的肢体接触,却还是顺从本心的握住了,亲自坐实了那几秒,一定会被营销号拿来大作文章的,引起粉圈动荡的,微妙又缱绻的氛围。

 

他承认自己有些病态,还很缺德,可是长大后宋亚轩的无措和露馅的软弱太难捕捉,而他报复性的,不肯放过。

 

既然都放不下,凭什么只你表面洒脱。


 

04

下了舞台,张真源作为最先换好衣服的那个闲来无事在后台游荡,荡到门口看见自家弟弟倚着门框站立,低着头,插着兜,很深沉。

 

于是他走过去拍了拍弟弟的肩膀

 

“耀文儿,想啥呢?可以去换衣服了,后面没我们事儿,直接去吃饭了。”

走神的人抬头看见是自己,点了点头说“好”,转身往换衣间走。

张真源欣慰的注视着自家弟弟气场越发强大但还是一如既往乖巧听话的背影,结果乖巧的背影走了几步回头,说

 

“张哥今天,怎么不跟我击掌啊”

语气轻缓表情莫测

 

张真源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句问话搞的莫名背后发凉,但反应过来之前问话的人已经转过头插着兜飘远了。

 

张哥疑惑,张哥委屈,张哥百思不得其解

 

小时候可可爱爱简单直接的拽哥长大之后都会变得这么难以捉摸的吗?

......

 

等七个人在餐厅聚齐,已经是半小时之后了。

 

刘耀文进包房时其他人都已落座,视线在与马嘉祺投来的微妙目光交汇时脚下几不可查的一顿,走去唯一的空位坐下。

 

宋亚轩偏过头,把菜单递给他

 

“不知道你想吃什么,就没有帮你点。”

 

很好,很自然,很客气,很不熟,很善解人意,很礼数周全。

 

刘耀文在内心咬牙切齿,笑着接过菜单说谢谢

 

——都是正儿八经拍过戏的人,看看谁能坚持演的更久一点。

 

 

“这个菜,这个还有这个,这几个菜都不要加辣,这杯长岛冰茶换成酸奶吧,还有——”

 

“文哥”宋亚轩笑着打断,“长岛冰茶是我点的,还有墨鱼汁意面也是我点的。”

 

包房里突然很安静。

 

在这份安静里,刘耀文侧头对上宋亚轩笑意未达眼底的视线,“我知道啊,可你后天就要开演唱会了呀哥哥,今晚就忍一忍,不要吃辣也不要喝酒了,嗯?” 他同他低声讲话,最后一个字尾音落得又轻又低,语气亲昵而熟稔的旁若无人,像在哄劝。

 

服务员是个年轻的小姑娘,眼下盯着自己刚刚递到刘耀文手里的单子看起来像快撅过去了。

 

贺峻霖在满堂沉默里最先反应过来

 

“——呃那什么,就按他说的来吧,嗯,可以下单了我们。”

 

刘耀文像是对自己掀起的一切暗潮汹涌无知无觉,闻言转过头把菜单还给服务员,还不忘微笑着颔首道一句“麻烦了”。

 

心里想宋亚轩面无表情盯着自己又不说话的这个画面真是久违了。

 

不错。

......

 

服务员带上门离开了,大家默契的捡起之前被打断了的话题,刘耀文听了一会儿,拿起从刚刚开始就震动不停的手机。

 

张真源在微信里问他

 

——你今晚怎么回事?

——不对,你俩是怎么回事?我怎么觉得,怪怪的?

——吵架了?啥时候吵的呀,你俩啥时候吵架变得这么恐怖了...

后面配了一个小人抱臂发抖的表情包

 

刘耀文想笑,还是先给他一脉和平下独自瑟瑟发抖的张哥喂定心丸

——没有吵架。

 

没有吵架,只是,赌气而已。

 

这个赌气的原因,在场剩下的没来私信问他的人大概都多多少少可以意会不可言传。

 

至于他们俩的赌气是何时开始从只是睡觉在中间放龙猫变成身边所有人都惨遭牵连的微妙氛围的,

大概从他某天突然到来的生长痛开始?

 

又或者是他的第一颗智齿。

...

 

真是好久之前了,久在他和宋亚轩还在一床被子里睡觉时,有天晚上他被智齿疼醒,在宋亚轩身边哼哼唧唧的翻来覆去,成功把宋亚轩给闹醒了。宋亚轩以为他又腿疼,手往他膝盖处伸到一半被摁住,刘耀文蹭到他耳边,黏黏糊糊口齿不清的说别揉腿,我牙疼,你给我揉揉脸。

宋亚轩闭着眼睛锤他一拳,翻身起来找手电筒。

 

宋亚轩下床去找手电筒,刘耀文就坐起身抱着一团被子在床上眼泪汪汪看着他,宋亚轩拿好手电筒往回走,看到他这个样子又心疼又好笑,跪坐回床上,低头托起他的脸让他张嘴。

 

宋亚轩举着手电筒一边看一边问说哪里疼

 

刘耀文抬手去抓他托着自己下巴的那只手腕,哭唧唧说左边后面

 

宋亚轩再凑近一点,轻声说你别动

 

刘耀文就真不动了。倒不是因为他突然愿意听话,而是他的注意力被转移的很彻底。

 

哥哥离他好近。呼吸打在他脸上,微搭下来的眼睫温柔散落,盖不住润黑瞳孔里的波光。

 

哥哥的眼睛里只有他一个人。

 

他一直知道这个哥哥漂亮,却不知道他能漂亮到这种程度。

实在是,太漂亮了。

也太温柔了。

 

刘耀文像被夺了魂,握着宋亚轩举着电筒的那只手腕猛然一拽,手电筒丁零咣当滚到床下去,与此同时宋亚轩毫无防备的被他推倒,黑暗里他覆在哥哥的身上,在离他唇角不到一寸的位置停住,哑声说我很想亲亲你。

 

房间里有片刻只剩他们俩交错的压抑喘息声。

 

然后刘耀文感觉到唇角有柔软湿润一触即离。

 

他还在愣神,宋亚轩已经抵着他左肩把他推开自己坐起来,一边把滑到肩膀的宽大领口扯回原位一边低头状似云淡风轻的说亲也亲了,明天你该去看牙了吧刘耀文小朋友

 

刘耀文小朋友呆愣愣坐在床上,他本能的觉得不该只是这么简单,可哥哥确实对自己予取予求。

 

好像没什么可不满意的。

 

又开心起来,觉得自己牙都没有那么疼了。

 

不愧是宋亚轩儿,揉腿腿不疼,亲嘴牙不疼。并且这样一个宋亚轩,只给他揉腿,也只跟他亲嘴。

 

他爬下床去捞手电筒,故意大声嘚瑟

以后我女朋友要是没你温柔好看,我都不乐意亲亲她。

 

黑暗中他错过了他哥哥上一秒还红着的脸在听到这句话之后苍白下去的瞬间。

 

趴在床底摸索半天没听到那人回音,他正想探头去看。

 

宋亚轩淡淡的声音隔着一层床板传下来

行啊,希望你说到做到。

 

 

第二天刘耀文真的信守承诺起了个大早被staff带去看牙。

 

牙医让他躺下来,打开照灯用各种各样的器具在他嘴里捯饬一阵,说你这是智齿发炎了。

 

刘耀文盯着照灯回嗯。

心里想我昨晚真的跟宋亚轩说了想亲他?艹!

 

牙医看他挺淡定,接着说你先回去吃几天消炎药,把炎症消了再过来

 

刘耀文盯着照灯回嗯嗯。

心里想我怎么能对宋亚轩说想亲他?艹!

 

牙医觉得这小孩挺配合,欣慰地说到时候过来了再拔牙

 

刘耀文继续盯着照灯回嗯嗯嗯。

心里想然后宋亚轩就真的亲了我?艹艹艹!

 

牙医乐呵呵转头,跟staff说这小孩真不错,长得精神,遇事也稳重,不怕苦不怕疼,盯着灯这么久也不怕晃眼,能成大事啊!

staff看一眼还躺在床上盯着照灯宛如入定的老幺,干笑着附和说是啊是啊,谢谢谢谢。

心里腹诽那估计只是因为他今天早起还没睡醒,根本没get到你说的那些,什么吃药,什么拔牙。

 

不过这一次staff真的冤枉了我们未满十五的老幺,经过了昨晚那件事,吃不好和睡不饱这种没有深度的事情已经不再够格是他的烦恼了。

人家有了少年心事。

人家烦恼的是自己怎么就按着哥哥把人初吻给占了。

 

哦,那也是他自己的初吻。

 

一腔少年心事的刘耀文上了车,望着窗外眉头紧锁。

 

他没经历过,他不明白——这个年纪的男孩子都会有玩的特别好的人,可他们会不抱着这个人就睡不着吗?会因为他和别的朋友有了肢体接触就吃醋到无法表情管理吗?会特别喜欢和他十指相扣到大庭广众下也忍不住这样做吗?会在看鬼片的时候因为有理由把他圈在怀里而沾沾自喜高兴到想要立刻再下载十部吗?

 

会在深更半夜,看着他就突然有想要吻他的冲动吗?

 

如果不会,那他这样又是什么?

是——喜欢吗?想要做他男朋友的喜欢?

 

刘耀文被自己一通分析后得出的这个结论吓了一跳,又接着想

 

可是宋亚轩儿也回吻了自己,也一定要与自己手脚交缠的入睡,也总故意让自己吃醋,也喜欢与自己十指相扣,也愿意同自己一起看鬼片被自己圈在怀里,即使害怕的要命。

 

这是喜欢吗?哥哥也喜欢自己吗?

难道他们要在一起吗?

 

刘耀文被这个念头惊的浑身一冷,觉得牙都又开始痛了。

 

他还想不到太长远,也许是害怕想的太长远。即使这样他也明白这个念头有多可怕——比舞台上忘动作更严重,比完不成老师的表演任务更严重,比马上要上台表演了膝盖却又开始痛了都严重百倍。

 

他和宋亚轩儿,会不会因为这个,分开?

 

刘耀文突然就觉得呼吸困难,一把拽下口罩,动作大的把前面正在开车的staff吓了一跳。

 

他却顾不上安慰,草草应一句没事拿起手机开始百度。

 

先查同性恋是天生的还是后天的,结果出来一堆科学解释和调研数据看得他头昏眼花。

又退出来重新输入,十五岁的男孩子会喜欢吃好朋友的醋吗,会总想着肢体接触吗?

 

翻了半天看到一个回答,说“这种状态可能是同性依恋”

 

看头像和网名,显示回答的是某某知名心理学专家——这个回答的赞还很多。

于是他火速点开这个回答,里面详细解释了同性依恋可能产生的种种原因,和产生之后的种种表现。

 

看完之后彻底心安——这里面描述的与他和宋亚轩儿都对得上,他们确实因为经历特殊把彼此当作精神依托——哥哥们也总打趣说他们太黏糊太依赖对方了。

 

但这不是喜欢,只是一起经历了太多分别和重逢,见证了彼此太多特殊的时刻,又从早到晚一起训练同甘共苦而产生的,喜欢的错觉。

 

又想,自己幼儿园的时候还喜欢过那个看起来有一堆彩色发卡的羊角辫班长,宋亚轩儿未来对象的理想型还是谭维维老师——他们喜欢女孩子啊。

 

专家也说了,同性依恋不等于同性恋。

 

真好,他和宋亚轩儿不用收敛什么,不用痛苦的保持距离,也不用担心会为此分开,刘耀文了却心事坠入梦乡前迷迷糊糊的想。

...

 

所以轨道的偏移其实都有迹可循。

 

确认了这么重要的一件事情,放在往常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和宋亚轩分享。

 

毕竟向哥哥证明自己成熟稳重且懂得不少,一直是他乐衷于做的一件事情。

 

偏偏这次他却选择了不提。

彼时他还没有想通其中关窍,只是本能的觉得暂时不该与哥哥说。

因为这个秘密与以往那些好像是不一样的,不可相提并论的。

 

后来才懂那是因为没有把握——这个掩饰的借口如此拙劣,实际上是一戳就破,十几岁的自己假借天真可以装作被说服,潜意识里也是不信的。

 

很多人说他天生勇敢,狠劲上来了就像匹难得一见的孤狼。

可是再厉害的孤狼也会有软肋。

而宋亚轩一旦和分离挂钩就会成为他的软肋。

 

他们因为身份被推着八百倍速的长大,可是未来毫无定数,他还没有做好准备面对。

于是难得怯弱,只好骗人骗己罢了。

 

那天回去之后他俩都对半夜的吻绝口不提,宋亚轩待他也完全没有任何改变,该如何玩闹就如何玩闹,原来怎样纵容就还是怎样纵容。

刘耀文对此很满意,彻底放下心,干脆把那些想不通的疑问和忧愁都抛诸脑后。

 

俩人都没有要改变相处模式的意思,结果私下里越来越黏糊,甚至到了在镜头前也忘记要收敛的地步。

 

哥哥们率先受不了,半开玩笑的吐槽,你们俩是不是注意一点,也过于亲密了,黏糊的简直令人发指。

 

刘耀文翻个白眼继续挂在宋亚轩身上,说你们懂什么,这很正常好吗。

 

这很正常好吗,不过是这个年纪最好的朋友之间可能出现的一种现象罢了,叫同性依恋。

 

偶尔也有过怀疑,在察觉到自己对宋亚轩近乎可怕的占有欲时,在镜头前裹挟私心为他送上十六岁的生日祝语后发现自己控制不住生理性的手震时,在台上听闻他落泪瞬间就想去他妈的站位忍不住要去确认他的情况时。

 

最受不了他难过,最想看他撒娇,最希望他永远只属于自己。

 

这些是同性依恋的证明吗?

 

还有哥哥习惯性的躺倒在自己腿上耍赖,大庭广众下习以为常的同自己牵手,伤心的时候只会埋在自己颈间无声落泪,只给自己的双份生日愿望劵和一起去南极的许愿。

 

这些是同性依恋的证明吗?

 

那些镜头前无法长久对视的闪躲目光,散场后刻意避免的双人拥抱,玩游戏一不小心距离过近时宛如擂鼓的心跳。看着彼此就会笑,感受到对方的注视会忘词,在与彼此的合作舞台上向来引以为傲的舞台人格甚至间歇性短暂消失。

 

这都是同性依恋的证明吗?

 

大概是吧。

毕竟...能够产生同性依恋的对象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啊,这么重要又特殊,那有什么反应好像都不足为奇吧

 

他也不知道同性依恋这个症状里会出现的种种反应啊,反正。

...

 

时间是好快,两年不过弹指。宋亚轩十八岁生日的前天晚上他履行承诺带着这个距成年还有几个小时的未成年人逃了训练。

 

在无数个被私生包围的日日夜夜里,他给哥哥承诺过某一天会带他在重庆出走,绕开整个世界,只他们两个人。

就在哥哥成年的时候兑现吧,应该会很难忘。他带着一点私心想。

 

刘耀文把人带到了他们学校高中部的操场,大半夜的,他俩翻墙进去的。

 

 

因为很晚了,私生大概以为他们都回去睡了,所以一路上并没遇到多少困难惊险,但两个人还是像完成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在草坪上握着手一边大喘气一边笑,笑到最后脱力摊在地上。

 

三月初的重庆夜晚还很凉,草地凝了露水湿乎乎的,但他们懒得起来。

 

躺了一会儿宋亚轩有点冷,扒开他的手臂枕上去,整个人严丝合缝的贴在他身上。

 

那晚的山城雾气蒙蒙,但隐约可见星光。

像哥哥的眼睛。

 

刘耀文这样想,今晚是哥哥的生日,寿星最大,就不批评他又不穿外套了。

于是伸手去牵宋亚轩缩在袖子里冰冰凉凉的手。

 

他的手比宋亚轩大一圈,正好够整个包裹住。

 

 

那晚真是很难忘。空旷无人的操场,夜空,雾气,露水的温度和青草的味道。

还有十二点整少年从口袋里变魔法一样掏出的蛋糕。

 

宋亚轩的反应很捧场,他也确实是被惊喜到了。

他才注意到刘耀文今天晚上穿的外套有些眼熟——好像买了有两三年了。

以前刘耀文出去买水喜欢把给他带的乳酸菌揣在兜里,还被站姐拍过图。

 

刘耀文身为一个穿衣一绝的bking,并不很喜欢一件衣服穿两三年。

 

宋亚轩乐不可支,说你今晚翻出这件衣服穿是因为只有它的口袋揣得下蛋糕吗?

 

刘耀文看着这个丝毫没有良心还嘲笑自己的哥哥很无奈,还是纵容的笑着说是,是为了揣,给你的蛋糕,

 

宋亚轩儿,十八岁生日快乐哟。

 

他又翻出一根蜡烛和从马哥那里顺来的火柴,插在那块已经在包装盒里晃的七零八落的切片奶油蛋糕上,费了半天劲儿点燃

 

宋亚轩儿,许个愿。

 

 

——哥哥的眼里有水光,是被自己感动到了吗?

 

他端着蛋糕看哥哥被笼在蜡烛燃烧的微弱火光中闭着眼虔诚许愿,觉得这样的日子真好啊,可是太少了。

 

哭出来会很丢脸,他吸吸鼻子,赶在宋亚轩睁眼之前撩起一块奶油抹去他鼻尖,果不其然那人尖叫一声睁眼扑过来要报仇。

 

他俩你来我往互相抹了几道,期间蛋糕端不稳好几次差点盖到地上,最后还是寿星舍不得了,宣布停战,坐下来接过那看不出原样的小小一块开始啃。

 

他看着寿星埋头苦吃了一会儿,轻声问好吃吗。

 

宋亚轩抬头说你想尝尝吗。

 

 

暧昧氛围的侵略不过转瞬之间,等他回过神来,他们已经接了一个奶油味的吻。

 

浅尝辄止,就足够惑人。

 

亲完他俩额头抵着额头微微喘息,他比宋亚轩高一点,恰好能看到他的微垂的眼睫,流畅的鼻梁,还有尚未闭合的色泽艳丽的唇。

 

鬼使神差的,他轻声提问,宋亚轩儿,我们是不是,真的太过亲密了?

 

说不清是想求证什么。

 

宋亚轩听完呼吸一顿,向后靠拉开距离,注视着他的眼睛,难得不带笑意的眼神说不清道不明

他说你觉得呢

 

不想回答的问题就踢皮球传回给他,这确实是宋亚轩惯用的伎俩。

 

刘耀文受不住他的视线,莫名慌乱又心烦,干脆向后躺倒在地上,抬起一只胳膊挡住眼睛,声音闷闷

我不知道,我们好像是太过亲密了——哥哥,我们这种其实有个学术名称,叫同性依恋,你听过吗?就是青春期的男生,或女生,因为太过依赖某个同性好友,所以产生强烈的占有欲和...喜欢的错觉。

 

后面几个字越说越轻,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落下之后周围彻底陷入寂静。

 

久久没有听到宋亚轩的回应,他放下胳膊坐起来,哥哥坐在他身边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表情隐匿在阴影中无从探寻。

 

刘耀文一整个晚上不知从何而来的心慌瞬间到达顶点,他探身过去抬起宋亚轩的脸,心里祈求他可千万不要是在哭啊

 

可是他为什么下意识觉得哥哥会哭呢?他没有来得及去想这个问题,因为宋亚轩下一秒抬起眼,除了因为熬夜有些泛红之外,眼底干燥又清明。

他看着紧张兮兮的刘耀文笑起来,说以前没听过,

不过现在知道了。

 

 

哥哥情绪一切正常,笑起来也没有勉强的意思,还是一如既往漂亮又可爱。

他松口气,语气轻快的转移话题,蛋糕吃完了,我们回去吧?丁儿让我们也不要在外面待的太久了。

...

 

那天之后宋亚轩不再像以前一样时时刻刻黏着他,一些毫无顾忌的小动作也消失了。他觉得莫名其妙,不知道原因也不想去问,毕竟宋亚轩以前也不是没有过无理取闹的时候。他还为此跟哥哥冷战了一段时间,可很快他发现这次赌气只是他单方面的,哥哥除了没有那么主动的与他亲密之外也没做什么过分的,还是不会拒绝他的亲近,还是纵容他,还是对他最特别。

 

他决定要学会知足。

也许哥哥只是成年了所以不再像以前一样毫无顾忌了呢。

 

人都是要长大的。

他也没理由不让宋亚轩长大。

...

 

 

刘耀文的十八岁生日很圆满,几位外地上大学的哥哥专门请了假飞回来给他们看着长大的最小的弟弟庆祝成人礼。

 

那时刘耀文已经适应了与去另一个城市上大学的宋亚轩长久分开。

他习惯了一个人睡,习惯了不搭人肩膀的走路,习惯了不能和人随时随地共享歌单和各种小视频。

 

他以为自己习惯了。

 

可是为什么,进门见到距离暑假一起训练过去才大半个月就好像又偷偷长高了一点的哥哥时,还是会想哭呢?

 

丁程鑫和马嘉祺一起把蛋糕端进来。

是个看起来就很贵的双层蛋糕,上面有他穿着LAKERS-23号球衣拿着篮球的Q版塑像,旁边站着小猪佩琦和乔治。

 

他在哥哥们的生日快乐歌里望向角落的位置,有个人默默站在那里。

 

——十八岁的生日,宋亚轩怎么不再站在我身边?

 

可是那个人见他望过来抬手指指他正前方的镜头,笑着对他做口型:

 

笑一笑,要开心。

 

他就听话的收回视线笑起来。

至少这个蛋糕肯定是宋亚轩订的。他只跟宋亚轩说过他想要这样的蛋糕。

 

生日歌唱完,他闭上眼双手合十着许愿:

 

一,许TNT大红大紫。

二,许我们有钱。

三,许我们永远不要再有分别。

 

没人告诉他这三个他从十五岁开始就年年许的愿望本身即互为悖论。

...

 

 

他的第一个愿望坚持许了三年终于实现。

 

——他们在他十八岁生日的不久之后火的毫无预兆。

 

彼时他已经要闭关准备高考,公司商量之后非常人性化的决定暂停他一切个人包括团体活动,让他专心备考。

 

路人关注度上来了,一个不错的高考成绩比什么都重要。

再说,本来其他成员瞬间涌来的个人邀约比起团体活动也是更优选。

 

他的十八岁生日宋亚轩还是照例给了他两张生日愿望券。其中一张他当天就用了,用来让宋亚轩留下来陪他睡一晚。

宋亚轩上大学之后,他们俩就没有在一张床上一起睡过了。

 

宋亚轩真的央求经纪人改签了航班,那天晚上他们头抵着头躺在那张熟悉的单人床上,两个人蒙在被子里天南地北的聊天,偶尔你闹我一下我动你一下,然后在快呼吸不过来的时候一把掀开被子大口喘气,像是回到以前。

 

那天晚上他久违的兴奋过头,所以在哥哥问他还有一张生日券打算怎么用的时候想也不想的回答

 

着什么急啊,还有那么久,我要慢慢想!

 

可是没有那么久,成年人世界的分离不会有预告。

宋亚轩多给他的那张生日愿望券,突然就找不到机会再用了。

...

 

 

分离是转瞬之间,长大却并非一朝一夕,一直到刚上大学,他都还会因为宋亚轩给别人的朋友圈点了赞但没回自己的微信和他生气,然后在下一次的团体代言或晚会见到真人之后毫无原则的上手把人搂进怀里打闹,单方面与他冷战又单方面宣布和好。

 

宋亚轩也还是那样,很少主动联系他,但见了面就纵容他一切宣布主权的小动作。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跳出这种堪称幼稚的循环的呢?

是他在大学交了新的日夜相处的好友,是他一个人出了越来越多的外务然后某一天突然不会再想“如果哥哥们在就好了”,是他们的合体从半年十次减到一年五次再到一年两次,甚至一年两次人也不一定到齐。

 

大家被推出象牙塔,身边还是不是彼此都要跌跌撞撞的往上爬。

 

大三的时候他一个还未与娱乐公司签约的室友追到了隔壁美术学院的院花,好不容易逮着他在学校就立马在和女朋友视频完之后欠欠儿的逗他

 

年少成名未必就有那么好啊,最想谈恋爱的年纪里什么都做不了,文哥你长这么大初吻都还在呢吧...啧啧

 

他听了前半句话刚卷了手边剧本想要丢过去砸死这个天天以在他面前秀恩爱秀自由为己任的损友,听完后半句想起什么又低头收了笑,把剧本往桌上一掷出门去打球

 

一路把球拍的砰砰响一边想,有什么好炫耀的,老子没谈过恋爱,可初吻说不定脱手的比你还早。脱手的对象还比你那院花女朋友好看不知道多少倍!

 

个没见识的玩意儿!

...

 

但其实那个时候算起,这些他曾经会第一时间打电话告诉那个人来撒娇求安慰的事情,他就已经很久没有特意同那个人分享过了。

...

 

后来他毕业了,有了个人工作室,接了演艺生涯里第一个有感情戏码的剧本。与他搭戏的女演员刚进娱乐圈不久,漂亮,还带着新人特有的青涩和灵气。

姑娘也是四川人,本人私下里与剧中角色有八九分像——看起来高冷但其实自来熟,胆子特大,行事果决称得上泼辣,吃火锅汤底绝不点鸳鸯,最喜欢的解压活动是坐过山车和看鬼片。

 

又酷又飒,几乎完美贴合他的个人习惯和十几岁时描述过的御姐取向。

 

第一次演对手戏就正撞理想型,再加上沉浸式拍戏的加持,很难不动感情。

 

他们在彻底熟起来之前先坠入了爱河,两个人这方面都格外虎,互相喜欢就立马确定关系——假公济私的谈恋爱,何乐而不为呢。

 

两位都没什么恋爱经验,身份刚转换时是有一点尴尬,但是性格相近的人熟起来总是格外容易,他们一起溜出去吃重辣的火锅,玩遍午夜场的游乐园,拍夜戏的间隙里一起看鬼片比谁从头到尾不会被吓到...

 

一切都合拍的出人意料,根本不用刻意磨合。两个人在一起永远不用为了迁就谁的口味点辣的那边都只是微辣的鸳鸯锅,不用为了让对方陪自己坐一次过山车用掉一个生日愿望去哄人,不用选电影时刻意避开恐怖片免得有人被吓到同自己闹脾气。

 

但看起来没心没肺的小姑娘其实心里也没底,捧着他给买的奶茶很忧愁,说刘耀文你虽然来演戏了但也还是个爱豆,你粉丝要是知道我把你拐了会不会把柔弱的我给手撕了

 

刘耀文低头给她把吸管插好,看着她笑得很温柔,说第一你要是真柔弱也不会拐的到我;第二她们撕不撕你也已经上了贼船没有机会反悔;第三,第三上一个被我粉丝天天顺着网线手撕的人现在活得健康快乐未来可期。

 

小姑娘正一边吸珍珠一边点头表示赞同,听到第三点被呛了一下,眼泪汪汪做怨妇状,上一个!?你不是说我是你第一个女朋友?上一个是谁?

 

刘耀文垂眼盯着她的奶茶,微微收了笑,低声回答,上一个不是谁,是,一个队友。

 

小姑娘表示理解的叹一口气,哦,你原来在团里时的毒唯多啊。

 

他回神,笑着揉乱她头发,说是啊,还有现在我也依然在团里。

...

 

热恋中的女孩子都是一样的,他们彻底熟了之后姑娘的小女儿姿态在他面前展露无疑。

 

独处时喜欢埋在他颈间撒娇,吃撑了歪倒在他腿上抱怨,无聊了拽过他的手摆弄他的手指,乖乖被他圈着肩膀走路,也在玩游戏输了之后冲他笑容狡黠有恃无恐的耍赖。

 

那段时间他是开心的,像是终于抓住了某个一直同自己差一毫米失之交臂的东西,不再毫无缘由的难过与失落。

 

这种感觉让他无法再考虑那么多,所以才有了剧组杀青之后无人相信的突然官宣那一幕。

...

 

按他的话来讲,上了贼船就只能一条道走到黑了,但贼船没有那么厉害,毕竟也是由人掌控,随时可以调转方向就近靠岸。

小姑娘在公开后被他的粉丝追着狂骂了两个月,终于在他们谈了快半年的时候果断提出了分手。

姑娘下贼船前同他复盘。他作为那个贼真心实意的给人道歉,说对不起,我高估了我对事情的掌控能力,也低估了我所在位置的约束力,我不够成熟,做事欠妥,没保护好你,让你被骂这么久。

 

姑娘与他分手的下一秒就无缝切换回那个洒脱御姐了,语气同表情一样拽,说这都没什么,与你在一起就做好了被骂的准备,我也是下定了决心要在娱乐圈里闯出一片天地的人,哪能连这些都受不了——再说你流量给我带来的红利我可一分没少吃,做人讲良心,仙女不会又当又立。

 

他觉得她呸有趣,忍不住被她逗笑,说好,那仙女回天庭之前对本凡人前男友还有何指教?

 

姑娘也憋不住笑起来,骄傲又漂亮的眸子里却还是带了一点难过

 

她说前男友,我知道一开始你和我在一起是真的因为喜欢我,就像我喜欢你。这半年你对我也很好,很用心,可后来越向你走近我就越觉得——刘耀文你真的还喜欢我吗,可能是我狗血小言看多了,但讲真,如果不是你从小在镜头前长大履历清白,我都要怀疑你有一个难以释怀的旧情人——你演的不如剧里好,至少我还是察觉到,你在同我最亲密的那些时刻,总是突然就走神。

 

所以无关粉丝,这才是我与你分手的原因。最后姑娘这样总结,在他愣神的瞬息里把自己的结账单拍到他面前,戴上墨镜踩着新买的高跟鞋“噔噔噔”走出了餐厅。

 

 

那天他在包房里从正午坐到了傍晚时分,一直以来被包裹在谎言里呼之欲出的某样东西终于赤裸裸的摊开在他面前

 

他打电话给马嘉祺,那头响了一会儿接起来,语调上扬说耀文?难得主动给你哥哥我打电话呀。

 

他在这头试图回应,却感觉发声都费力,延迟几秒终于还是皱眉哑声开口,字字都说的好艰难

 

他问,马哥,我和宋亚轩儿,你们那时真的觉得我俩这样很平常吗?

 

一句话问完那头良久的沉默。

这个沉默却已经给了他答案,这通电话他打的这么莫名其妙,问题模糊且前言不搭后语,被问的人却还是能一瞬意会,且无法回答。

 

——所有人都看出他俩过了线,只他用过于依赖做掩饰认定只是最好的朋友。

 

认定只是年少无知时喜欢的错觉。

 

真的是错觉吗?

 

他们尚且无知无觉的时候就在彼此人生里刻下了那么深的烙印,从此以后与旁人做的每件事都看到他的影子。

 

这也可以归责给年少时的错觉吗?

...

 

06

“文哥,这是意面,不是炸酱面,也不是热干面。直接给我就好了——不用拌。”

 

在刘耀文不动声色的把一盒纸巾从宋亚轩左手边拿走并抽出一张递到他右手边,又不动声色的从服务生手里夺过那扎牛奶自己给宋亚轩倒满,并再次不动声色的从宋亚轩面前端过那盘意面试图把它拌一拌时,宋亚轩终于忍无可忍出声制止了这种可以但没必要的行为。

 

刘耀文闻言动作一顿,一边看起来毫不在意的把盘子端回去一边三分讥讽七分漫不经心的冷笑

 

“呵,当时在韩国给你拌饭的时候,你怎么不说不用拌。”

 

旁边张真源听到这句话,从刚才起一直往这边飘的眼神从疑惑不解直接转为了担忧怜悯。

 

我好好一个弟弟,虽说靠脸就可以吃饭吧,但怎么说傻就傻了,怼人都没有逻辑了——意面和拌饭,这是一码事吗?

 

宋亚轩没去接那盘意面,静静注视着他,与他无声对峙几秒后像是终于屈服,垂眼轻声说

 

“——刘耀文,咱俩出去谈谈。”

 

他说完率先走出了包厢,刘耀文垂头在哥哥们汇聚的视线中面无表情的盯着那盘意面,几秒之后站起来向外走,金属的椅子在瓷砖地面上骤然后退划出刺耳声响。

 

包箱沉重的门在身后合上,隔绝了丁程鑫问“要不要跟出去看看”和马嘉祺回“让他们自己解决”的话语声。

 

 

他握着门把手看向走廊尽头面朝落地窗站立的侧影,带着破罐子破摔的心想

 

——回不去了,反正早就回不去了。最开始我想逃避的真相,后来你想粉饰的太平,都是回不去的证明。我们俩都是胆小鬼,谁也没资格怪谁,哥哥。

 

所以不要看起来这么难过,你一难过,我就觉得好像事情走到现在这样无法挽回的地步都是我的错。

 

他这样想着,一步步往走廊尽头走,鞋底与空旷的长廊地板磕碰出的声响像离悬崖边缘越来越近的报警。

 

 

“刘耀文,为什么要这样?”

 

又来了!他云淡风轻的站定,面无表情接住哥哥的目光,心里却在崩溃呐喊

 

又来了,又是这一套,又是这种无助又无措,强压着难过还好像拿他非常无可奈何的眼神,好像全世界的人下一秒消失也还是他的回答最重要的眼神,好像他不在下一秒道歉服软就会伤心委屈的活不下去的眼神

 

搞什么啊宋亚轩,他想,你都二十五岁了,怎么还要用这种不正当手段在我这里取胜。

 

以前,他俩吵架或冷战——其实细算起来真是宋亚轩不占理的次数居多——他有时都在想,哥哥是不是把恶劣因子都在自己这里挥散完了,所以才能在其他人面前时时刻刻都保持乖巧软糯。

 

这可太tm的不公平了!十几岁的小刘同学顶着一张拽哥脸在镜头前越想越气,越气越拽,在心里发誓——这次他刘耀文要是再给宋亚轩让步,他!就!是!狗!

 

结果下一秒感觉到那道越过大哥二哥落在自己身上的眼神,立马自动脑补出那人的表情——不知道该怎么办,委屈的要命,难过的要死,就差把“刘耀文你为什么生我的气” “刘耀文你怎么还不来哄哄我” “刘耀文不理我了我好难过怎么办怎么办sos”几个问题怼在他脑门上了。

 

于是当狗就当狗,反正心软是不可能不心软,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敌我悬殊就不做无谓的抵抗,早点缴械投降及时止损才是硬道理。

 

 

可是哥哥,这次我真的打定主意不心软了。这次真的不可以心软了,他看着宋亚轩在心里同自己说。

 

“宋亚轩,你是团里唯一一个在我公布恋爱之后没给我打电话的人。”

 

对面的人被他跳跃的思维弄得一愣,还是顺从他的逻辑开口像要解释什么,他却没给机会。

 

“我在群里发完是自愿的那句话之后,丁儿和贺儿打电话来骂了我一顿,翔哥和张哥说我好勇,马哥是最后一个打电话来的,他说虽然不是最好的时机,但他替我开心——你呢,你没给我打电话,你当时怎么想?是觉得我做事太欠考量,或者佩服我这么虎,还是替我开心呢?”

 

“——你当时开心吗,宋亚轩?”

 

他看着对面的人垂下眼,看着他的脸色随着自己的问话变得苍白,看着他几次试图开口却最终还是归于沉默

 

“你当时给我发微信,说恭喜我真的找到了梦想中的女朋友,说我和她看起来很般配,说祝我们长长久久——这些都是真心的吗,宋亚轩?”

 

他看见哥哥眼眶红了,垂落的睫毛每次抖动都闪出一点晶莹。

他觉得自己好过分。

 

“你当时——也像现在这样哭了吗,宋亚轩?”

他自顾自的轻声说完,看着自己伸手接住的那滴水光怔神,一瞬间怀疑自己被附了身,不然怎么能做到用这样温柔的语气讲出这样残忍的话,对着全世界自己最见不得他难过的一个人。

 

“你十八岁的生日,在学校的操场上,我告诉你我们之间是同性依恋——你那时相信了吗?你认同吗?为什么在我说完之后突然不开心了?为什么后来不再和我亲近了?”

 

“——不要和我说你长大了。这种长大不在一夜之间,宋亚轩。”

 

“如果这些还不够,那再往前一点,采访里我说我们之间是好兄弟一样的相处——你对这个界定有什么意见吗?为什么突然在镜头前怼我?为什么似笑非笑的说我认识你吗?这句语气莫测的话只是心血来潮的玩笑吗,宋亚轩?”

 

“我原来很蠢,胆子很小,不想面对的事一律装作不懂,总让你难过——为什么不告诉我,宋亚轩?”

 

他走近一步,捧起哥哥的脸为他擦眼泪,眼神怜惜专注,语气同动作一样温柔,说的话又句句在给人落枷锁。

 

“——你到底是太在乎我,还是不在乎我,一直拿着正确答案却放任我越走越错,一直看着我们错过。”

 

“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我罪无可赦,你也并非毫无责任呀,哥哥。”

 

这句不似埋怨的话却是行刑前最后的子弹上膛,宋亚轩作为那个一直被枪口对准着的死刑犯终于彻底崩溃,哭得太狠甚至开始倒气。

 

他太委屈了,也太害怕了,是不是他的错这也是刘耀文第一次让他这么哭;哭到什么也看不清楚,睫毛不断被打湿变得很重,眼睛很痛,倒气带来的缺氧让头部和肺部也开始一阵一阵尖锐的痛,有一瞬间他是真的觉得自己会死在这里。

 

他觉得自己一直在哭,哭了好久,像是要把下半辈子的眼泪都流完;哭到最后对周围的感知都变得模糊,只知道有只手一直托着自己下巴在擦眼泪;过了一会儿那只手也突然离开了,他哽了一下,瞬间无法抑制的哭得更狠;然后他听到有人叹了一口气,接着自己被搂进一个怀抱,柔软的布料和熟悉的味道都让他感到安全,抱着自己的人顺着自己的后颈向下一路揉至尾椎给他顺气。

 

啊,是刘耀文。他在埋头哭湿了人肩颈处的一整片布料后,终于朦朦胧胧的想起来,抱着自己的这个人是二十三岁的刘耀文。

 

十五岁也好,二十三岁也好,只有刘耀文的怀抱让他贪恋过。

...

 

刘耀文抱紧怀里发抖的人,感觉哥哥的眼泪像被火烤过的针,连绵不断的落在自己颈窝处,烫的胸腔也共振一样被绵密的疼痛包裹。

 

那些落在肩窝的针在他心里纹身一样刺出几个大字

 

——爱都是会这么痛的吗?

 

爱都是会这么痛的吗,刘耀文想,那就干脆再痛一点,再痛一点,反正已经站在悬崖边上,再走一步至多粉身碎骨。

 

他们做错了事情,注定是无法全身而退的输家,那么今天有多痛,他要让哥哥记住。

 

他一向待宋亚轩最没原则最心软,这次却做不到不怪他——今天见面之前,他总是克制不住的想以前,那些美好的回忆都变成血淋淋的杀器。

好多个夜晚他自我折磨一样的复盘每一个细节,想宋亚轩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明白了这种感情,想自己是怎样把他推远又次次在他想要抽身的时候拉着他继续沉沦,想他是怎样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反复进行自我拉扯最后决定放弃抵抗向自己投降。

 

他是不是很痛呢?面对晚上与他交颈而眠白天却认认真真说出“就是兄弟”的自己;说要带他私奔去无人之处,最值得纪念的日子里送他蛋糕给他亲吻又告诉他只是同性依恋的自己;得到他状似轻描淡写其实用尽了勇气的回应后天真的将此拿来和未来女朋友做比较的自己。

 

你是不是很痛呢,宋亚轩?

 

被我刀枪以对,又被我卸掉盾牌。

 

可我在一些事情上就是不如你勇敢,不如你聪明,也不如你了解自己,你不是知道的吗?

我一直在犯错,一直让你难过,有心之失也好无心之过也罢——可你为什么不说,为什么不给我知情权,即使对我再没信心,至少应该知道我最怕你痛啊,哥哥。

 

就像你放弃了星海来巴蜀的那个夏末,我从小到大第一次主动陪妈妈去寺庙进香,向佛祖求的第三件愿望,都是希望你从此无病无痛,不再有失意难过,一直待在我身边啊,宋亚轩。

......

 

 

感觉到怀里的人缓过来了之后,刘耀文正很卑鄙的想趁人之危先把人彻底搞定——哥哥的踌躇,哥哥的眼泪——他也还会为此难过,他也还是喜欢自己,不是吗?

 

结果怀里的人退出去仰头靠上落地窗,除去有些肿的眼睛和还红着的鼻尖,神情清明又疏离。

就好像上一秒还趴在他怀里攥着他衣领掉眼泪的不是这个人一样。

 

宋亚轩整个人被笼在窗外色彩混沌暧昧的霓虹光影里,仰着一张顶漂亮顶脆弱的脸垂眼看他,神色冷情又淡漠的开口

 

“刘耀文,你敢翻旧帐和我说这些,无非是笃定了我现在还喜欢你——可你哪来的自信呢?”

 

以前在哪里看过一句话,年上者比起年下总是更游刃有余。刘耀文彼时嗤之以鼻,他和宋亚轩天天待在一起,除了身份证上差的那一岁半,平日的相处中宋亚轩还有哪里像个哥哥。

 

可他现在却不得不认。

 

明明今天哥哥之前的所有反应,用他混韩圈时总刷到一句话来说,是路边的蚂蚁看了也要停下来感叹一句“他还爱他”的程度,可他现在的表情和语气——

 

是自己想错了吗?

 

哥哥已经不再会对自己心软了?

 

还是自己错了太多,哥哥即使还喜欢也不愿意和自己在一起了?

 

十八岁后再没示过弱的狼王被这几个念头瞬间吓回小狗勾,一秒没迟疑从自己几天前知道要见面开始就费尽心思筹划着要怎么占领的道德高地上连滚带爬的下来,眼眶红了,低音炮也带了哭腔

 

“宋亚轩儿,你难道不喜欢我了吗?”

 

“可我很喜欢你,十五岁开始现在也没结束,和什么鬼同性依恋都没有关系”

 

宋亚轩还是安静的看着他,不发一言,眼神莫测

 

刘耀文觉得自己完了,今晚以后哥哥大概都不会再和他见面,而他留给喜欢的人的最后印象就是一边狼狈的哭一边语无伦次的表白。

 

“...宋亚轩十六岁的喜欢我弄丢了,那宋亚轩二十六岁的喜欢,我还能找回来吗?”

 

“教教我怎么找回来,好不好,哥哥?”

 

他站去宋亚轩面前一尺的地方,努力咽下那些哽咽,抱着孤注一掷的决心望着哥哥的眼睛轻声说。

 

 

“教不了。” 听到这三个字的瞬间刘耀文被钉在原地,眼泪终于落下来。

 

完了,没有人会一直等他,被称为“错觉”的喜欢终究没机会再被正名。

 

眼泪落地的下一秒冷脸看着他的那人却突然笑起来,他一笑就又回到十六岁的那个盛夏。

 

十六岁的盛夏扑进他怀里,带起一场温柔的飓风。

 

“没有想吓你的,可谁叫你舍得看我这样哭”

 

他解释完好像有点不好意思,把脸往刘耀文的怀里埋得更深一点,下一句话音又软又含混却还是撞进刘耀文心里


“刘耀文儿,我教不了你”

“——因为宋亚轩儿十六岁的喜欢,你从来没丢过。”

 



是不是错觉时间会证明,误入的河海爱也可以填平。

 

 

 

 

 

 

 

 

 

 

 

 

 

 

 

 

 

 

 


莫忘酌

[策瑜校园]光阴四溅(下)(完结)

终于写完了,用傻白甜休息够了,下一篇我要动刀动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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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公不作美。


晚间的雨来得像突击考试一样猝不及防。孙策冲出教室后,几丝冰凉落在后颈上,而后雨势渐大,穿林打叶声渐强。


田径场上的人都拿手臂遮着头顶,忙不迭往教学楼跑,黑暗旷远的场地转瞬间就空荡荡的一片。孙策四下张望,在田径场大铁门那儿淋着雨守了一会儿,没见着周瑜人。


他跑进田径场,...

终于写完了,用傻白甜休息够了,下一篇我要动刀动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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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公不作美。

 

晚间的雨来得像突击考试一样猝不及防。孙策冲出教室后,几丝冰凉落在后颈上,而后雨势渐大,穿林打叶声渐强。

 

田径场上的人都拿手臂遮着头顶,忙不迭往教学楼跑,黑暗旷远的场地转瞬间就空荡荡的一片。孙策四下张望,在田径场大铁门那儿淋着雨守了一会儿,没见着周瑜人。

 

他跑进田径场,抬头四顾一圈,终于在主席台上发现了周瑜。周瑜眼睛生得好看,却偏偏有点儿夜盲,孙策都跑上台阶跑近跟前了还没看出来是谁,连个反应都不给。

 

主席台地方挺空旷,上方有屋檐挡着,周瑜正坐在那一块干燥的地方。孙策隔着几步远正想调笑他两句,说都快上课了还窝这儿等着哪艘诺亚方舟来接他呢,却发现周瑜好像不太对劲——先前感冒高烧刚退,方才又淋了雨,他的脸色有一点点病态的潮红,正把额头靠在墙柱上休息。

 

“他怎么想的?”孙策心里一揪,大步走上前蹲下,手往人额头上一放,“为了学霸标配的夜跑不要命了?”

 

其实他这纯属气急之下胡乱怪罪人。这雨来得不讲道理,连天气预报都未曾预知,实在怨不得周瑜不当心。

 

周瑜半垂着的眼睛抬了抬,拽住孙策衣角,也不说话,就是笑了笑。孙策觉得这绝对属于傻笑,脑袋烧糊是没跑了。

 

体会过高烧或晕机的人都知道,这一晕起来简直是天旋地转,只想把脑袋钉在枕头上永不动弹。周瑜身体素质不错,平时病生得也不多,但这种人一般病起来都是如山倒的大病。

 

外边雨还下着,孙策不敢贸然行事,于是往周瑜身边一坐,轻轻扶着他的脑袋让他靠上自己的肩。

 

周瑜大概是十分难受,仍然没给出什么反应,任他摆弄到一个舒服点的位置,闭着眼靠在他颈窝。

 

田径场被大雨洗去了青春校园的气息,变得一片苍茫。他们像是置身于另一个故事里,天地间只剩宁静的相偎。

 

上课铃已不知响了多久,雨势终于减小,收到毛毛细雨的程度。孙策掌心覆在周瑜脸上,将他轻之又轻地从自己肩膀上推起来一点,一侧脸,鼻尖正对着周瑜的太阳穴。

 

他忽然凑过去,在周瑜先前被雨淋湿的脸上亲了一口。周瑜发梢上恰有一滴水珠滑下,经行孙策的鼻梁带出一道水痕,落进周瑜颈间,突兀的冰凉让他微微一个激灵,但终究还是没有睁眼。

 

孙策强按住过速的心跳,小心地背起周瑜,刚跑到屋檐边又把人放下,一把扯下自己的短袖衬衫往周瑜头上一盖,这才重新把他背起来,冒雨往宿舍跑去。

 

 

 

 

作为家中大哥,家中有弟弟妹妹一打,孙策贪玩归贪玩,照顾人还是有一手的。他和周瑜是走读生,但甘宁吕蒙他们住校,孙策没事就把这些人宿舍当自己家往那跑,基本相当于在校内有一处房产,简直比内三环的别墅还要可遇不可求。他先把周瑜送到宿舍床上躺好,插上烧水壶插头,自个跑去校医务室开了退烧药,回来以后刚好水烧开,把药泡了给周瑜喝下,半分钟都没耽搁。

 

孙策忙活完以后,这才搬了条椅子坐床边开始放空。盯着周瑜睡颜半晌,欣赏够本的同时觉着应该没什么遗漏,他这才一撑膝盖起身,打算回班上去跟老师把周瑜的假给请了。

 

谁知甫一起身,身后被窝传来悉悉索索的响动,裤管被人拉住了。

 

“过来一下,”周瑜咳嗽几声清了清嗓子,在感冒和刚睡醒的双重作用下它仍是沙哑的,“有话跟你讲。”

 

孙策“嗯”了一声,听话地走回床边,顺着周瑜手势的意思俯下身去,做好准备聆听他是要自己帮忙把“金考卷”还是“高考必刷题”带过来。

 

周瑜从被子里探出一只手,拉住他的领子,把他往下又拽了好几公分。在孙策因为错愕而逐渐睁大的眼睛里,亲了一口他的侧颊。

 

“还你了。”周瑜松手就把大半张脸盖进被子里翻了个身,看这架势是铁了心要把自己闷死也不足惜,“你去上课吧。”

 

 

 

 

孙策直接被钉在了原地发怔。

 

一时间,窗外的雨都化成了烟花,不停地旋转飞溅落地,把流光溢彩抛进暗夜的每一角,照得整间宿舍亮堂。

 

他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出的宿舍门,好像还撞了一下门框,收获了被窝里那人“嗤”一声的忍俊不禁。于是他回头大声喊道“你小子就会装,给我等着”,然后连蹦带跳地换好了鞋,用最快的速度跑进雨里,冲到田径场上又跑了两圈,这才浑身透湿地跑进教学楼,边喘气边摸着自己仍然带笑的脸,把自己挂在楼梯扶手上,又无声地傻笑了三分钟。

 

雨停了,月正好。

 

孙策忽然猛地直起身子,一只手拢成酒杯状,朝月亮遥遥地敬了一下,也不晓得敬的是哪路神仙,自己就先笑出了一口白牙,俊容明朗得能让月球上的玉兔号凭这光源重启——我有男朋友啦!

 

 

 

 

安静的寝室房间内,周瑜翻了个身面朝墙壁,把额头贴上去以求降温。

 

没效果啊,还不如出去淋一趟雨降得快。周瑜暗骂一声,又翘着嘴角笑了起来,只觉得额头也烫,脸颊也烫,实在是病入膏肓的征兆。

 

他想,自己大概是全世界心情最好的感冒患者——就算是患了抑郁症的感冒病毒入侵了他的身体,他也能把它感染成乐观主义。

 

 

 

 

次日,甘宁从食堂回教室,见到坐在窗边吃自带早饭的孙策,于是拿手肘撞了撞他肩膀:“你俩昨晚上到底干嘛了,你和周瑜,啊?”

 

“你说干嘛了。”孙策低头慢条斯理地吃早饭,忽然抬眼,“他们都知道我是找周瑜去了?”

 

“废话,打铃后你俩座位都是空的,老师找你们半节课了,我们都说你那么急吼吼地冲出去是要找周瑜决斗呢,同归于尽回不来了。”

 

“啥?”

 

“对啊,他单科不总是压你一头么,你们俩神仙打架都快一学期了。谣言说你实在不堪欺辱,忍将不得,”甘宁说评书似的一拍桌子,“——绝地反击!是男人就在大庭广众下决斗,靠成绩算什么本事!”

 

“不是,外边下着雨呢,人都跑光了,谁跟你们大庭广众了?”孙策斜他一眼,用筷子敲敲一次性塑料碗的边缘,把汤汁抖干净。

 

“可不是,但人民群众会展开丰富的联想啊!”甘宁一手成拳,用力一捶另一手掌心,“‘只见孙策提起最后的力气,捏紧拳头,如离弦之箭般爆射而出!正在此时,天空一声惊雷,他汇聚了万古雷电之力,只一击!就带着周瑜一起跃下了田径场后面的悬崖!’——别别别老大,筷子收起来,凶器啊这是!”

 

“我这都没用上雷电之力呢,你怕鬼啊?再看乱七八糟的网文小心老班抽你。”孙策收回作势要戳丫那张嘴的筷子,好容易憋住了笑,又往嘴里夹了一只馄饨,越发显得高深莫测起来。

 

“你还别不满意,”甘宁一转头,望见门口恰时走进来的乔珩,抱着胳膊朝她扬了扬下巴,一脸幸灾乐祸,“你真该听听她们女生的版本。”

 

坏就坏在人都是好奇的生物。孙策还真过去问了,乔珩上下打量他一会儿,嘴角似扬未扬得十分揶揄,在孙策毛骨悚然之时,突然像卖印度神油的推销员一样神秘一笑:“雨后野战,你们腰还好吧?”

 

孙策:“……”

 

甘宁已经一边笑一边跌跌撞撞地跑远了。

 

孙策正准备去追杀这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坑货,门口铺满金色晨光的地面上又出现一个影子,周瑜单手拎着书包带子搁在肩上,转进门框,走到孙策身边的座位上,瞧了孙策一眼放下包:“盯我干什么?”

 

孙策歪头打量他一眼,手指一抚下巴,立马切换成登徒子模式:“你怎么生了个病还变好看了呢?”

 

“可能是传染你了,给你烧出了幻觉。”周瑜面不改色地朝孙策一抬下巴,“送你两盒我吃剩的感冒灵?”

 

“你记得你昨晚干什么了吗?”

 

“记得啊,晚修下课跑步不小心淋到了雨嘛。”

 

“还有呢?”

 

“宿舍躺了会儿就直接让家长接回家了呗,作业都没写。”

 

“还有?”孙策表情一沉。

 

“半夜烧退了还爬起来听了两首歌。”

 

“那你记得我昨晚干什么了吗?”

 

“不知道啊,你不是一直呆教室里晚自习吗?”周瑜一脸无辜。

 

在孙策暴起之前,周瑜没忍住“嗤”地一声笑了,长腿一伸把他的椅子勾过来了点儿,按着他的手背上身凑过去,故意贴在耳边说:“恶作剧嘛,男朋友,从轻处理啊。”

 

英语老师进门时,就看见从椅子上猛地弹起来倒退两步的孙策,好像他的座位上突然长出一颗仙人球般如临大敌。

 

“孙策,又闹什么幺蛾子呢?”英语老师边放下教案边奇道。

 

“表演课本剧。”孙策秒答,轻咳一声,迅速切换成歌剧演员般的姿态,双臂一展面对着周瑜,拗出深沉的英腔男低音动情吟诵道,“Now my darling, my favourite, what do you have to say to delight your man?(现在我亲爱的,我的挚爱,你要说些什么来取悦你的男人?)”①

 

①由某一版本的高中英语课文《李尔王》中国王对女儿说的话偷工减料改编而成。

 

“No thanks,Han Meimei. You can go and find your Li Hua.(不了谢谢,韩梅梅。你可以滚去找你的李华。)”周瑜秒答,面无表情地转正身子,脸上极不配合地刻着一个大写的冷漠。

 

在哄堂大笑声中,孙策搭着周瑜肩膀慢腾腾坐回位子上,另一手悄悄勾了勾周瑜的手指,得到作认真听课状的后者一个直视黑板的浅笑。

 

 

 

 

初夏时节,江南潮湿,绿树多,昆虫也多。不知从哪一天起,晚修的教室上空必会遭遇白蚁的突袭。这种会掉翅膀的黄褐色小虫子防不胜防,稍不留神就会掉进书里、衣领里,搞得人心惶惶。

 

都说多难兴邦,一年一度的抵御白蚁入侵大战培养出了一代又一代的灭虫勇士。就连一开始只会尖叫躲避的小姑娘,到最后都可以抄着作业本一个打十个。

 

晚修课间休息的下课铃一响,全校学生鱼贯而出,教室灯全部关灭,人都聚集在走廊上,开着手电筒把白蚁引出教室。

 

这样的盛景十分罕见,本该灯火通明、彻夜鏖战的教学楼刹那间陷入全场黑暗,只有手电在夜色中开辟出一道道柔和的白色光带,零散在夜空下飞舞着。孙策眼疾手快在黑暗中捕捉住周瑜的手腕,这回对方不仅没有任何挣动,反而立即反握住了孙策的手,握得很紧。

 

“你夜盲就别瞎乱跑了——手里拿的什么?”孙策抓住他的手一看,“这不你最宠爱的那本参考书吗,你拿它打白蚁啊?”

 

“没有,这是你的。”周瑜倒是非常爽快,镇定地吐出了事实真相,顿了顿又飞快补充,“我最宠爱的是你。”

 

“……好哇你,还会讲土味情话了。”孙策气笑了,作势轻轻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充满警告地捏了捏他的手腕,“再皮我撒手了。”

 

“别啊哥。”周瑜赶紧上了另一只手,双手抓住孙策的胳膊,讨好地乖巧一笑。孙策心跳都给他喊漏了一拍,那笑即便在黑暗中也实在晃眼,恰时一道手电晃过来,孙策五感受惑之下只觉得自己快瞎了,立刻扭头冲人堆里喊:“看着点儿,怎么往人脸上打光呢,这儿没奸可捉!”

 

周瑜:“……你说得我都觉得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两人站在走廊角落,那边灭虫灭得如火如荼,各路人马旋转跳跃大显神通,也没人在意他们在这儿偷懒。

 

“你说你怎么搞的。”孙策忽然伸出手,不由分说地在周瑜眼睛上覆盖了一下,温热的掌心触及眼皮,“明明自己晚上看不清,上回下楼梯时还隔着一层楼拿手电帮一个女孩子照路,黑灯瞎火的,人家也看不清你是个帅哥,图什么啊?”

 

“我要真图什么你还不从严处理啊。”周瑜笑了,顺手把手里的书卷成一个筒敲了敲孙策肩膀,“不是后来你来了么,我牵你就行了呀。”

 

这话说的,明明没有刻意放柔语调,却还是凭借那一点点吴侬软语的尾音,把孙策的心一口气沉进了暖融融的糖浆里。

 

“还嫌自己不够讨人喜欢是吧。”孙策趁人之危捏了捏周瑜的脸,后者愣了一下,他才笑眯眯地继续,“知道年级里那些女孩子们怎么夸你的吗?——‘就连做弗莱明左手定则都那么帅’!”②

 

②:电磁学中一套判断导线受力方向的手势,个人觉得手好看的人做起来确实非常帅。搜了一下高中教材里好像就叫“左手定则”,加个创始人名听起来更厉害一点哈哈。

 

周瑜:“……合着我给她们讲题时关注点全错了。”

 

“可不是。”孙策站着说话不腰疼,揶揄道,“无形勾引,最为致命——”

 

“那你就是连画空间直角坐标系都那么帅的孙策!”周瑜突然发难。

 

“哈?”孙策不甘示弱,立马反击,“那你还是连画原子结构示意图都能帅到人腿软的周瑜!”

 

“画负反馈调节示意图也能帅得人走不动路的孙策!”

 

“……”远处正举着扫把去戳天花板上的白蚁的太史慈转头问吕蒙,“他俩又在打什么架?”

 

“不知道,”吕蒙摇摇头,轻描淡写、浑身佛光仙气地吹走手中书上的白蚁尸体,“内容听着像高中生,形式却很小学生。总之听起来很变态的样子。”

 

 

 

 

晚修下半节快下课时,孙策被老师找出去帮忙做事。周瑜见他连书包也背走了,便没再等,自己收拾好东西摸黑下了楼。

 

到了一楼后走廊走到一半,斜刺里突然伸出一只手来,打劫似的把他拉进了旁边的空教室。这个班人走空了,灯还没关,埋伏在此的孙策就势把周瑜按在墙上,两人抬眼对视。

 

孙策压低声音,好好一个剑眉星目的少年跟做贼似的:“我想你了。”

 

周瑜:“……”

 

“你有病吧”在他的喉头反复吞咽,总算忍住了没说出来。

 

孙策把嗓音又压低一度,说话语气也从窃贼变成了淫贼:“少了个字,是‘我想要你了’。”

 

周瑜一撩眼皮,蓄势待发的四个字果断出口:“你有病吧。”

 

“你看,我们到现在都没把话说明白。”孙策撑直了手臂,腾出一只手捏了捏周瑜脖颈边的碎发,“正儿八经的告白都没有,我这算有名分吗?”

 

“我想了一天。我觉得,”周瑜偏转了一下脖颈,抱起了胳膊,“有些事情不能想一出是一出,必须要确定一下。比如你是不是弯的,我是不是弯的,假如我们之前都不是,那么可以为对方弯到什么程度——”

 

看着孙策越来越不好看的脸色,周瑜轻咳一声,主动握起他的手,拎到两人眼前:“我不是说要退货,你看,牵手没问题,你也不抗拒,对不对?”

 

“何止。”孙策盯着他的眼睛,“我喜欢到爆了。”

 

“那好,下一步。如果你执意要跟我搞同性恋的话——”

 

孙策“嘶”了一声:“周瑜,你好歹也是个文化人,能不能换个不这么别致的说法?”

 

“行,如果你执意要我搞你的话——”

 

“就得过这一关,对吧?”孙策的双眸近距离看漂亮到锋利,他的视线在周瑜脸上转了片刻,像是看准了什么,突然按下周瑜肩侧的电灯开关。在整个教室瞬间陷入目不能视的黑暗时,他顺势俯身压过去,一手手指穿入周瑜五指指缝摁在墙壁上,凭直觉冲着那两片唇吻了上去。

 

一个生涩而竭力的吻。

 

一次竭力的尝试和表达。

 

心跳被宁静的黑暗放大,传递到夜色中的每一角。

 

“别瞎咬了,”不知过了多少秒后,周瑜的推拒终于换来了孙策的松手和后退,“不会就从基础学啊!伸什么——伸什么……”

 

两个初学者的喘息声交织在黑暗里。周瑜一双漆黑的瞳仁映着明亮的月色,努力瞪着跟前晃动的人影,反手按了几次才成功找准了电灯开关。教室重归明亮,他顺手拎过旁边课桌上的一本书,朝孙策胸口甩了过去。

 

周瑜一言不发地盯着孙策,神情称得上冷峻,胸膛微微起伏着,看上去像刚打完一架。

 

……如果忽略他红透的耳朵的话。

 

“不但不别扭,好像还挺不错?”孙策把那本砸中自己胸口的书抛回课桌上——气急败坏的攻击当然没有杀伤力可言,可他也好不到哪儿去,囿于年龄当不了老流氓,只能把“小无赖”出演得炉火纯青,自己一边脸红还要一边坏笑,分裂得让人心疼,“看这架势,到底是谁搞谁?”

 

周瑜的眼睫迅速抖了一下,半晌没吭声,孙策突然“靠”了一声,抬手又按灭了灯。

 

于是黑暗里只剩两个人相对脸红。

 

“没有下次。”周瑜终于率先开口,抬掌贴着孙策胸口被砸中的地方,不轻不重地搡了他一把,自己转身迈到门边。

 

在走出教室的那一刻,又回过半张脸来颇高傲地宣布:“有也是我先。”

 

 

 

 

年轻是上天所能想到的给予一个人的最好礼物。而年轻的爱情,是所有艺术工作者均最愿意拿出来说一千道一万的美好存在。就像菜鸟的亲吻,不会调整节奏和呼吸,总和对方的牙齿过不去地硬碰硬,但它的直白和纯粹,却总比绵长的法式深吻还要令人惊羡。

 

而更令人欣慰的是,事实上,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应该认为青春期的早恋是偷腥。那只是一个踮起脚在从糖罐里悄悄扒糖的孩子,你纵使看见了,忍不住笑了,也绝不会想骂他两句,只会提醒他当心脚下的凳子,不要摔着,最好等长高一点儿再来。

 

那个浅尝辄止的吻过去很久之后,在某个没有下雨的晚修课间,孙策在田径场上跑向周瑜,漫天星子照亮了空旷的平原,灯火通明的教学楼把光线打在周瑜英俊姣好的面容上。

 

“老班这规定太折磨人了,晚修下课集体跑步,高三动员也不带这样的啊?”孙策跑到周瑜跟前,双手撑着膝盖,“诶,你还记不记得我第一次亲你的那个晚上?”

 

他转折太快,周瑜愣了愣,下意识抿唇:“你说呢?趁人之危非君子。”

 

“周瑜,”孙策突然神色一正,“我知道有人喜欢你。”

 

“谁啊?”周瑜看了他一眼,半开玩笑地举起自己左手,“从那以后,我已经刻意把弗莱明左手定则做得很怂了,没道理啊。”

 

“来,我告诉你。看到那个人了吗?”孙策走到周瑜身后,哥俩好似的搂着他的肩膀,手臂越过他指向田径场的某个方向。

 

“那是老班。”周瑜面色不改,“如果暗恋我的人是我们班主任烦请你不要告诉我。”

 

“不是他,但如果他下一秒转头,我们俩就完了。”孙策继续随意道。

 

“为什么?”

 

孙策用力亲了一口他的侧脸:“因为喜欢你的人在你身后。”

 

 

 

 

“我想多年以后,我还是会回忆起我们学校晚修下课的田径场。那里的夜空如此通透,看着它,你可以想起浩淼星河和无限远大的理想,也可以想起最最寻常的灯火人家。”

 

“那时的我们的确都站在这样的节点上,面朝人生事业,背后却是琐碎青春。可我并不急于抖落这些看似繁冗无用的光阴,它们是我生命的一部分,使我完整……”

 

孙策刚按下暂停键,把耳机从耳朵里薅出来,便被人一巴掌拍到背上。

 

“行啊老大!大伙都千里来相送,就你猫这儿偷偷看学生代表的毕业演讲?”甘宁一把搂住孙策肩膀,食指往他手机屏幕上戳了一阵,“这小子真那么好看?诶,不是我说,以前你在宿舍里还问我这个呢,你说的那哥们儿就是周瑜吧,后来到底亲了没有啊,啊?”

 

“别提他俩了哈哈哈,”乔珩拍着孙策的行李箱扶手,笑得容光焕发,“班级毕业晚会上咱们乐队那个重出江湖的表演简直丢人丢到家了,当年高一的时候全校那么多人,临场应变不是挺厉害的吗,这回自己人搞怎么反而还慌了啊?周瑜的电钢都被他一巴掌按到非洲鼓模式上去了,最后搞成了大草原风格的合唱是什么毛病啊哈哈!甘宁你还真嚎得跟一匹来自赤道几内亚的狼似的!”

 

“行了啊你们,损人别当面损。”孙策指了指自己手机屏幕里那个站在主席台上的身影,笑着往每个人后脑勺上撸了一把,女孩子也不例外,在乔珩“放手啊我昨天刚做的头发”的尖叫里,随手把手机揣进兜里,“我替周瑜原谅你们了——走了。”

 

“诶,”当了他和周瑜三年后桌的鲁肃又叫住他,把一堆不知从哪拎来的当地土特产往孙策手里塞,“周瑜先进站了我们就不送他了,这是我们合资买给你俩的,太史慈军校开学得早,一星期前就去报道了,让我带话给你们,以后有人惹麻烦报他校名……”

 

“知道了知道了,搞得好像全村就我俩考上大学似的,你们一个个的不就开学晚闲得慌吗?我去我们市什么时候盛产桃花饼了我都没吃过,假的吧……”孙策把几个大塑料袋挂手腕上,只觉得自己能被拽进地心,赶忙搭上行李箱扶手,瞄了一眼土特产表示惊叹,而后朝每个人笑了笑,摆摆手,“真走了啊乡亲们!”

 

“——这三年来,你们会经历很多。兴许埋头于题海鏖战,兴许遇到让自己初心萌动而后相伴一生的人……尽管后者可能性不大,不是所有人都能从人群中判断出自己的好运气的,何况是未成年的你们。”

 

“但这都很好。我想说的是,不管你正在做什么,打游戏还是追剧,谈恋爱还是学习,你都须用这三年想清楚自己一生所求的是为何物。找到它,追逐它,接受它,然后走下去,那么我相信,你所经历的一切,都是最值得经历的一切。

 

“你不曾辜负的人,包括你自己,才能给你最好的结局。”

 

耳机里响起演讲结束时全校师生潮水般的掌声。孙策拽着行李箱穿过人海,候车大厅里,已然长成的英俊青年在视野里逐渐清晰,身姿挺拔,笑意盈盈地和他对视:

 

“村里送别仪式结束啦?”

 

“我发现你劝退有一手啊。”孙策不客气地把手里的塑料袋分了一半给周瑜,举了举自己手机里下载好的视频,“跟我腻歪来腻歪去的时候,怎么不说‘不是所有人都能从人群里找出自己的好运气’了呢?”

 

周瑜风趣地做了一个表示“这谁知道”的耸肩,而后提起行李箱:“我跟招生办申请了把我们分到同一间寝室。”

 

“别了吧,这擦枪走火的。”两人拖着行李并肩而行,孙策故意逗他。

 

“你已经成年了,孙策。我也是。”

 

“等你这句话呢,我们一下高铁就奔酒店。”

 

“咳,我突然想起来我想先去一趟国博……”

 

“去天安门也没用。再皮我不给你车票了,你给我留这儿,别去读大学。”

 

周瑜扶正行李箱作势踹了他一脚:“贱不贱啊孙策!”

 

 

 

 

孙策闪避不及挨了一脚,笑着后撤时望向他,觉得几千个日夜都自那张美好的容颜上飞驰而过。他们仿佛又回到了高一的那个夜晚,拐角狭路相逢,孙策眼疾手快抵住那架即将撞进自己胃里的电钢。

 

然后他松手,让那少年与自己撞了个满怀。

 

窗外灯火通明,无数亮色闯进漆黑的楼道,如光阴倾洒,四下飞溅。

 

你不曾辜负的人和光阴,都将给你最好的结局。

 

 




 




窗含西岭千秋雪

【叶黄】已完结中长篇目录索引

喜欢叶修和黄少天幸福的在一起,从来不会以他人的意志为转移,这是我,也希望是你。

不开放转载以及在此基础上增减的权利,此份整理版权属于我& @一波带走 (发现说的不明白还是有人在转载,补充一下。算是我小小的任性。)

叶修X黄少天,不拆不逆。

原著向完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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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兜圈子的感情》by:墓枫影林  @墓枫影林 

《日子》 by:零杀  @零杀 

《心照不宣》by:盛夏回溯 @盛夏回溯 

《爱之初体验》by:一个人战斗 @一个人战斗 

《暖调》(含双花/周翔)by:襲嵐 @襲嵐 

《星河》by:陆烬 @陆烬 

《意外事故》by:即云 @即云 (其实我觉得花小豆挺好听的)(国际赛期间,互换梗)

《失声》(少天失声,介意慎入)by:一个脑洞 @一个脑洞 (一位更新很有效率的太太)

架空完结:

《江湖往事》 by:白日昭只 @白日昭只 

《银河湾》

《故人来》 by:莫名笑king @莫名笑King (两篇均为OE)

《谈情说案》1  2(2的end好像也是OE,不记得了)

《JOY逍遥游》 by:五毛请拿好 @五毛请拿好 

《Sire, lie down please》by:尹云卿Stella  @尹云卿Stella 

《鼓声若响》by:STHELSE   @STHELSE 

《time traveler》 by:凉卉甄   @凉卉甄 

《人鱼少天历险记》 by:skying  @我打我的酱油 

《寄信人》(一公升眼泪paro,BE) by:柏舟中河 @柏舟中河 

《破晓》 by:藤秋 @藤秋 

《机关书》

《声声不息》by:再扬  @华不再扬 

《Sapphiric Sun》 by:M is for Magic   @M is for Magic 

《谁说暧昧不能甜》 by:叶叶声歌  @叶叶声歌 

《薄明之原》&《灰暮之原》by:少言 @少言 

《刀语》by:岁云暮 @岁云暮 

《账号卡的逆袭》&by:莫笑雨声烦 @坑,莫笑。 

《叶不修,还不给本小姐死过来》by:漓小月 @灕小月 

《深水帶》by:光殞  @光殞 

《室友的诱惑》by:冷灰 @冷灰 

《匆匆》by:带头烧酒 @带头烧酒 

《剑雨心烦》by:云上飞来一只攻 @云上飞来一只攻 

《The best return》by:冬穆 @冬穆 

《开门看见你》by:大眼的杂货铺 @大眼的杂货店 

《Invite Wolf》(狼人叶X人类黄)

《进错房间上对床》(古风) by:一个脑洞 @一个脑洞 

《以爱为邻》by:Vermiss @Vermiss 

ABO向完结:

《凑合着过吧》 by:无人着衣 @叶西柚 

《心弦》1-12 13-24 25-30  31-36  37-End(相识相知)

《子时歌》 (在一起)

《Hey,My little boys》(养孩子)by:V.君夜 @V.君夜 

《禁猎区》

《第一次心动》by:skying  @我打我的酱油 

《墨菲定律》 by:夜雨微光  @夜雨微光 

 

哨兵向导向完结

《CODE》  by:V.君夜 @V.君夜 

 《羁绊·新月》&《羁绊·上弦》  by:尹云卿Stella  @尹云卿Stella 

 《The Teaser》by:酸汤鱼粉 @酸汤鱼粉 (含王喻/乐周/孙肖)

《浴火》by:晓城九夜 @晓城九夜 (含双花/林方/包罗)

《曙光》by:襲嵐 @襲嵐 (含王喻/周翔/双花)


偷偷add一下音神,给新人指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