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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Summary：小圭摇摇手指说，镜子里的我可是稀世珍宝！

//不完全原作背景，ooc预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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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胶片相机按下快门后，无法查看拍出的照片长什么样子，需要去暗房冲洗胶卷，有种开盲盒似的惊喜感。小圭对自己的相机没有独占欲望，常常借给棒球部的大家拍照，所以冲洗这件事他也要拉上队友们一起做，美其名曰好朋友就是要团建啦。

　　山田说不知道大家都拍出了什么的照片呢？千早推推眼镜说还好吧，我没拍几张啊，结果一对照片发现就二垒手拍得最多。

　　比赛胜利后澄澈如洗的天空、濑户内海穿过石桥的船只上对望的投捕、第一张照片抓拍的樱花和小叶流……有好多照片他们自己都不记得拍过，冲洗出来相当意外，感觉捡到了时光的碎片。

　　当然还有一些高清黑历史，小圭圣诞的时候被突然袭击带上兔子耳朵；藤堂彩排拍粉底液的时候把刘海用发箍推上去，像一颗暴躁的卤蛋；小叶流带卡特炉跑去天台煮火锅……

　　藤堂突然翻出一张照片：“要，你怎么还对镜自拍啊，浪费胶卷。”

　　小山凑过来看，还真是对镜自拍，就是不知道为什么镜子里的要君表情怪怪的。

　　“真的拍出来了啊！”小圭大叫一声，藤堂挠头疑惑问什么真拍出来了，自拍是这么值得惊喜的事情吗？要圭竖起食指摇了摇说葵亲你不懂，镜子里的我可是稀世珍宝！昭和不良被捕手的自恋无语到，想敲要圭的脑袋，小圭灵活躲到叶流火身后去了。

　　没想到胶卷真的留下了智将的影子……小圭把底片贴身存放好，嘟囔着这确实是珍贵的东西啊，是梦境的证明，小叶流不明所以，贴过来问什么梦，小圭没躲开，笑着说——是幸运的梦！

　　

　　***END***

　　【后记】

　　总算写完了，整体字数5.5w，也算基本符合预期吧。全文前后温差巨大，我一开始构思大纲的时候其实最先想好的就是阳盟if，充满了胃痛、误会和狗血。结果写小圭的心意转变没忍住多写了很多，在心里想真可爱啊……结果后半段我基本就是一边大哭一边写。

　　题目的春雪在全文中作为情节反复出现，希望有传达到那种冰冷中暗含希望的感觉吧。起这个名字一部分原因是因为起初想写的话剧表演其实是三岛由纪夫的《春雪》，但想到知名度问题还是换成了罗密欧与朱丽叶，不过全文中拙劣地化用了一些《春雪》里面的文字，例如“那轮圆月正是明显被钉在太空中的他们罪愆的徽章”，形容一场不被允许的情事。而智将和叶流火在阳盟的情事也是非常扭曲的……我写完那场暗示都没被审核卡住，只能说胃痛已经压过情|欲啊！

　　唉，绝望和愿望交相往来，对智将来说，可能靠近叶流火就是靠近了痛苦，远离叶流火就是远离了幸福。让他们在更长久的未来找到恋爱游戏的通关之路吧。

       可能后续会写其他甜的番外，也可能直接开新坑，短时间内我不要写胃痛的东西了！太痛了！

summary：十九岁的清峰叶流火遇见了二十多岁的要圭，私设两人之前并不认识

全文3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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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清峰叶流火十八岁，就读于东京某所大学。他的房子租在距离学校步行十分钟的街区，到学校的必经之路是一座公园，一个十字路口，一家便利店。八点半，路口的绿灯变成红灯，清峰叶流火准备在路上的长凳上小坐片刻。

昨夜下了暴雨，长凳上的水珠摇摇欲坠。清峰叶流火从口袋里拿出手帕，侧身便看见长椅上躺着一人。黄色头发，眼角一颗小痣，穿着没见过牌子的外套。风一吹，水珠顺着椅背上的花纹滴落下来，恰巧落在那人眼角上的那颗痣上。措不及防地，清峰叶流火对上那人棕色的眼睛。

这也太不巧，清峰叶流火手里正拿着帕子，弯着腰，像某些片子里变态的偷窥狂。他慌乱地移开目光，收起帕子，支支吾吾不知如何解释。那人慢慢坐起身，扶额静坐了好一会，接着面色为难地问清峰叶流火：我是谁。

这问题好奇怪，清峰叶流火无从答起。他陪着那人坐在长凳上。红灯变成绿灯，再变成红灯，那人才慢慢想起来。要圭，那人说自己叫要圭，约莫二十多岁，其他一概不知，浑身上下只有一部不记得密码的手机和一个装着两万日元的零钱包。

那早以清峰叶流火的邀请收尾。原路返回，一个人变成两个人，清峰叶流火拿钥匙开门，从衣柜里拿出自己的衣服给要圭穿的那一刻才惊觉，就这样带一个陌生人回家是不是太草率了。但是显然为时已晚，名为要圭的黄发男子已经被他客客气气请进了家，正坐在沙发上等着自己拿去换洗的衣服。

手机在口袋里振动，清峰叶流火打开一看，顺手把衣服递给要圭。春季联赛在即，今天是休息日，不需要上课但棒球部依旧要训练。清峰叶流火在网上搜索了道歉模板，修改后发给了队长。回头一看，要圭脱下了那件外套，里面是棒球服。

“你也打棒球吗？”清峰叶流火问。

“棒球？”要圭迷茫地看着清峰叶流火。

清峰叶流火指了指要圭：“这是棒球服。”

要圭脱衣服的手停顿了片刻。

两个小时后，清峰叶流火出现在附近的电车站。今天的一切都在打破他对未来的预测，先是在公园捡到一位奇怪的男人，自己稀里糊涂地将他带回了家，接着又翘掉例行的练习，陪着这位认识不过几小时的人购买贴身衣物。

清峰叶流火低头看手机，眼神却不自觉瞟向旁边站在他身边，穿着不合身衣服的要圭。这个时间点电车站没什么人，他倚靠在墙上，闭目养神，一副泰然的模样。

要圭对衣服没什么特殊的要求，很快结好了帐。

出商场后清峰叶流火拐进一家便利店，拿了许多零食，要圭在后面欲言又止，在清峰叶流火拿下第三包薯片按住他的手。

清峰叶流火看看要圭的脸色，恍然大悟，解释到：“我来结账。”

“我不是说这个。”要圭哑然，他退后一步，清峰叶流火购物车里添加薯片、布丁、能量棒等一系列零食，然后再去结账，收银机吐出长长的小票，清峰叶流火提着一大袋零食。回了家，清峰叶流火将买的食物倒在餐桌上，拉过要圭坐到椅子上。

“你这都是买给我的？”要圭指着满桌的零食。

清风叶流火点点头。

要圭笑到：“可我大了你好几岁。”

要圭在零食中挑挑练练，将零食分为了两堆。一堆推到清峰叶流火面前，另一堆装进了袋子里：“你是运动员吧，这一些平时你可以吃一些。”

“袋子里的最好还是别吃，分给给朋友什么的人吧。”

清峰叶流火接过那袋子零食：“你对这些都很了解。”

“不知道。”要圭歪着头想了会，点点脑袋，开玩笑：“我想我大概是营养师什么的。”

话说完，俩人间陷入沉默，终究是刚认识不久的陌生人，言语间有不可避免的生疏，清峰叶流火将手机屏幕反扣，结结巴巴：“哦，那你一定很厉害。”

 要圭笑笑，清峰叶流火手机熄屏的前一刻，他瞥见搜索框里自己的名字，他猜想一定是查无此人，才会让面前人有难以忽视的窘迫。他有些疲惫地闭上眼，一醒来处于失忆状态中，处理完这些后此刻难免精神不济。要圭没有点破清峰叶流火，反而在心中感谢面前这位不擅长掩饰自己情绪的人，还愿意给他留些面子，说一些好听的话。

清峰叶流火安静地坐在对面，待要圭呼吸逐渐均匀平缓，他才轻手轻脚走过去，从房间找来毯子，披在要圭身上。

他笨拙地做着这一切，准备离开之际，手腕被人拉住，清峰叶流火低头，要圭闭着眼，即使是在睡梦中也是眉头紧皱，一副心事深沉的模样，他喃喃道：不准过度投球。

清峰叶流火愣了几秒。

“好。”他说。

清峰叶流火呆坐在地毯上，他将搜索记录删掉，无意识地来回滑动界面，他自认为自己实在算不上一个热心肠，今天所做一切都让他觉得莫名其妙。清峰叶流火心想，自己似乎对这位要圭太过在意了。在长椅上第一次遇见，清峰叶流火回过神后，尴尬之余产生一股强烈的熟悉感，心脏剧烈的颤动让他动弹不得。

“我们是不是见过。”他几乎要脱口而出。

清峰叶流火前十八年里独来独往，满心满眼都只有棒球，他不曾听过、看过那些描写青春爱情的音影，没有参与过同学们课后言语婉转却暗示极强的讨论，自然也不明白，此时此刻，这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情。

是在很久以后，其实也没有很久，清峰叶流火俯身贴上要圭的嘴唇。他们手指紧扣，恍惚间觉得自己身处于第一天见面，要圭睡梦间拉住自己的那个瞬间。那天说不清道不明的心思在脑海中一闪而过，屋外雨淅淅沥沥，他手臂发力，将要圭软下的身体托起，抵在门上。

冰凉的触感贴在额头，清峰叶流火从梦中转醒，他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躺在了沙发上也睡了过去，那条毯子盖在自己身上，要圭俯身在他面前，手贴在他的额头上，面色严肃。

“身体有不舒服吗？”

“没有。”

清峰叶流火话音刚落下，要圭如释重负般点点头，他穿着不知从哪里翻来的围裙，上面还有一只大笑的兔子：“抱歉擅自翻了冰箱，做了一些菜，凑合着吃吃吧。”

要圭吃了一口面，他见清峰叶流火拿的筷子悬在半空说：“是不合口味吗？”

“不是。”清峰叶流火想了想，将筷子放下，定定地看着要圭：“你真的没打过棒球吗？”

要圭夹面的筷子凝滞，从清峰叶流火的角度可以很轻松地看见要圭的表情变化：他笑容僵硬，迷茫的情绪在棕色的眼中转了一圈，在那张脸上显得格外痛苦。但只消一瞬间，待他再次抬起头，所有的纠结一扫而空，面色平静，缓声到：“没有，从来没有。”

要圭轻哼一声，眯着眼睛，语气半真半假，带着自嘲：“回来后你搜过我吧，看你的样子大概一无所获，如果我一直打棒球，二十多岁仍然还是无名之辈，这样更可怜吧。”

“可是你......”

“好了。”要圭打断他，面色带笑，语气却不容置疑：“再不吃就不好吃了。”

气氛僵硬，清峰叶流火想说点什么挽回一下，但他一闭眼就想起方才梦中的场景。

阳光下，清风叶流火站在投手丘，嘭地一声闷响，球完美地落入手套中。

“nice ball”

清峰叶流火睁开眼，那人远远对他竖起大拇指，黄色的头发被捕手面罩压住，柔顺地贴在脸颊上。

”对了。“要圭清清嗓子，拉回清峰叶流火的思绪，他客气地说：“抱歉打扰这么久——”

“你要走吗。”清峰叶流火打断了他，问他：“你能去哪里？”

要圭并没有注意到清峰叶流火语气中的急迫，他开玩笑地报了几个地名：“桥洞、电车站、便利店，总归不会沦落到无处可去的境地。”

说者无意，清峰叶流火却当了真，他心中被没由来的酸涩填满，他从未想过自己语速可以如此快：“你失忆了，手机没电，也没有钱，几乎无处可去。”

“不如你来当我的训练师，就在这里住下。”清峰叶流火担心要圭拒绝，又补充了一句：“直到你情况好转为止。”

要圭似是没想到清峰叶流火会对素昧平生的陌生人做到这种地步，惊讶地重复“直到我情况好转为止？”

“对。”清峰叶流火紧闭上双眼，脑海中浮现那个梦——要圭的头盔反射着阳光，一闪一闪。

“事先说好。”要圭沉吟一会，：“我可能并不是十分专业。”

“没事。”清峰叶流火没想到要圭如此轻松的答应他，用不上那些绞尽脑汁想出来的撇脚理由，一时间有些怔愣。

“为什么这副神情，这桩交易是你吃亏了。”

“不。”清峰叶流火匆匆打断他，认真地说：“是你吃亏了。”

“喂，你朋友站在那里好一会了。”休息时，队长拍拍清峰叶流火."话说啊，春联打到现在，他真的不进来看一眼吗。”

清峰叶流火顺着队长的手看去，要圭站在栏杆外，背着手，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现在在训练，清峰叶流火朝要圭点头示意一番，转过来摇摇头，说：“他不喜欢棒球。”

“欸？”队长难以置信，“那他还总是过来。”

“一个人在家里会无聊。”

“真奇怪，他总不可能只有你一个朋友吧。”队长半开玩笑。

清峰叶流火不知怎么跟队长去解释这件事。练习赛很快开场，队长并没有追问。清峰叶流火站在投手丘。距离太远，清峰叶流火只能看到要圭托着下巴，他似乎能想象到要圭此刻的表情，专注的、带着审视的眼神，扫过他的每一个动作。

一股战栗自脊梁传到指尖，手中的球随之投出，一声闷响，落入捕手手套中。

这场练习赛对手实力不强劲，他们几乎是赢得毫不费力。结束后，他很快收拾好衣服，背起包离开棒球场。

“怎么走得这么急。”要圭从口袋里拿出手帕，递到清峰叶流火面前，“擦一擦汗。”

手帕是第一次见面，清峰叶流火想要擦干凳子上的水，却没有擦成的那块。清峰叶流火平复了一下比赛结束后起伏的胸膛，接过那块手帕。是家中常用的那款洗衣液的味道，应该在口袋放了很久，香气有些淡，不仔细闻很难闻出。

“今天还好吗？”

“什么？”要圭捏着清峰叶流火肩膀的肌肉，一边思考一边漫不经心地回应他，“哦，吃了一碗拉面，听说你有练习赛，过来看看。”要圭把清峰叶流火的背包重新挂回他身上，拍拍手，十分满意地打量他，“肌肉状态很棒。”

清峰叶流火悬着的心脏也随着这句话落回到了原处。

那日的话只是为了留住要圭想出的借口，结果要圭当了真。此后便经常来学校的球场。要圭从来不进去，只站在网后。他通常背着手，盯着清峰叶流火的训练。

“你们的监督貌似不太专业。”

某次下训，要圭看似无意地提了一句。

“是，监督不是职业棒球手。”清峰叶流火承认。

“没想到你会选择这所大学。”

清峰叶流火保持沉默。他早早展露棒球天赋，在同龄人中脱颖而出。偏偏他不善言辞，所接触的同龄人都以为他恃才傲物，不敢接近。这么多年他始终独来独往，而这所学校棒球队的队长，在他尚在青少棒时，是第一个真情实意夸他的队友。

“那时候队长是替补。”清峰叶流火说。

这所大学是近些年才有棒球部，也是在清峰叶流火加入后才取的一些成绩。收集资料时，要圭最不明白的就是清峰叶流火为何会选择这所学校。

他看过他的录像，没有人比他更知道清峰叶流火的天分有多么惊人。而这些天的相处，他也十分清楚，清峰叶流火最耀眼的闪光点，从来不是什么天赋，他的天才名号，是用无数汗水和不为人知的时光堆砌而成的。

要圭骨子里的英雄主义作祟，他心想，如若早十年遇见清峰叶流火，他绝对要将他变为全日本最明星的投手，绝对要让清峰叶流火的成名之路不出一点差错。

清峰叶流火家中装潢简约。房间里，房东留下来的展示柜被他装满了有关棒球的书籍和比赛的录像。

这是住进来的第一次，要圭站在了这面柜子前，他问清峰叶流火：我可以看吗？

可以。清峰叶流火并没有在意。夜晚，清峰叶流火在睡梦中，迷迷糊糊感受到房间门被推开，客厅的亮光从门缝中漏进来，铺在地板上。

第二日清晨，餐桌上，要圭递给清峰叶流火一张纸。他接过一看，上面详细罗列着一条条训练建议。

“虽然还不太详细，但总归能凑合着用，就等以后慢慢完善。你以后就按照这个来。”要圭轻描淡写——如果忽略他眼下的乌青的话。

清峰叶流火从未想到要圭能为他做到这一步，他笨拙地表示自己不需要这些，这么多年都是如此走过来的，效果不错，成绩也还行。没必要为自己做到这种地步。

要圭把清峰叶流火按到座位上，他语气坚定：“这是我的义务。”

“毕竟我这样的人，最大的价值就是将如你们这样的天才平稳地送去更高的舞台。”

2

事实上，说完这句话我就后悔了。照理说，我已经二十多岁，不该如此冒失，向一个年轻人许下如此沉重的承诺。尤其我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能力：失忆了，想不起家住何方，师承何处，仅凭借对成分表的敏感玩笑般说出自己的职业。忘了过去、不知未来，连自身都难保。但当我见到清峰叶流火时，说出那句话就如吃饭、睡觉、呼吸一样理所应当，仿佛我的人生真是为了给他开辟出无量前途而存在的一般。

我有点紧张地闭眼，差点在比自己小四五岁的人面前露怯。我等了许久，清峰叶流火没有像我想象的那样质疑我的能力。于是我睁眼，发现他正用一种极其信任的眼神望着我。

“好。”他说。

既没有天分，又偏要许下这沉重的诺言，除去“勤能补拙”这一招，我别无他法。清峰叶流火家的客厅变成了我的办公室，桌上堆着一叠叠录像，地上摆着各类表格，我几乎是不眠不休，吸收有关棒球的一切知识。后来，我每每想到清峰叶流火那晚的眼神，总会从昏睡中惊醒，不止一次，我问自己：这样全心全意的信任，对我来说究竟是福报还是祸患？

东京进入了雨季。温度上涨，最近却只接连下着小雨，没有到不能室外训练的地步。被汗水打湿后，棒球服紧紧粘在身上，很不好受。

清峰叶流火遵照我的话，回到家后换去衣物，第一时间洗澡。水流会冲走肌肤上的粘腻，冲走许多不该有的思绪。我守在门外，避免清峰叶流火因过度训练突然昏迷或者出浴缸时滑倒——哪怕是千分之一的可能性。

挂钟上分针又走过几格，水流声止住有一会，清峰叶流火还没有出来，我有些担心，敲了敲门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浴室里传来乒呤乓啷的声音，我急得几乎准备踢门，腿刚刚抬起，门从里面打开，他比我高出一截，此刻扭着头，连看我一眼也不敢。

我问清峰叶流火有什么想说的。他支支吾吾半天，垂下眼，说起了今日的练习赛。

我皱着眉头听完，没什么独特之处，唯一值得在意的地方，便是他们的队长受了伤，捕手后备力量稀缺，换了替补捕手后比赛一路颓势，最终输给了对方。

在我看来，对面本来就是很强劲的队伍，哪怕是在正选捕手没有受伤的情况下，输给对方也不是什么值得惊讶的事情。竞技体育输赢都是常态，如若因为输了这场练习赛便在浴室里沉溺于悲伤之中，这实在不是一位素质优良的运动员该具备的品德。至于其他的......我并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照顾十八岁青年的隐秘心事。

于是我问他，只因为这些？

不，当然不是。清峰叶流火很快反驳我。我靠在门框上，等他把剩余的话说完，谁知清峰叶流火也学会了拐弯抹角这一套，长篇大论听下来抓不到任何重点，我打断他，说最重要的。

清峰叶流火嘴唇翕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最终他用极轻的声音问我：能不能来接我的球。

当初已经说好。我拒绝他，我没有打过棒球，我不会参与你的练习。

只接一球。他的声调拔高，语气急切，重复到，只接一球。

那好。我痛快地答应了他。什么时候，去哪里。

听到我答应后，清峰叶流火脸上的惊喜一闪而过，他往窗外望去，雨已经停了。“就在今天，一会就去。”他生怕我反悔。

到底才十八岁，心事十分好懂。最近几天，我察觉到了清峰叶流火的异常，他做事总心不在焉，那时我便猜到了他一定有什么难以开口的事情需要告诉我。其实他无需如此着急，我根本不会反悔。比起我预想的最坏可能，如果要我接球就能让清峰叶流火如愿以偿，消除负面情绪，专心致志练习的话，那真是一笔再划算不过的买卖。至于一开始的拒绝，只是我不想让他得寸进尺，要求更多的警告。

才八点左右，路上已经没人了。清风叶流火轻车熟路带我去到一个空旷的地方，他从背包里拿出一只手套。是捕手手套的形制。即使在昏黄的路灯下，也能看出来那只手套被精心保养过。他把它递给我。

“教我怎么用它，以及，只允许轻轻地投，我是外行，也不想受伤。”

我接过手套，清峰叶流火看我蹲下，站在我面前摇摇头：姿势没有错。

他站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只蹲了一会，我的右腿就已经感受不到血液的流动，我朝他张开了手套。

清峰叶流火将球丢了出来。由于没有戴烦人的面罩，站在我的角度，能清晰见到球出手的瞬间，清峰叶流火的神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球速并不快，但轨迹在接近我的那一瞬发生偏移。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我再次睁眼，发现我膝盖跪倒在地，身体朝着球轨迹的方向倾斜，而手套里传来的酥麻感昭示着，这一颗因失误改变轨迹的球已稳稳落入我的手套中。

那一瞬的惊诧缠绕在我心间，我盯着手套中的球只觉得不可思议。清峰叶流火很快走过来，他搀住我，我听见他在我耳边低声说：“我经常做一个梦。在一个我没见过的球场。你蹲在我前面。”

清峰叶流火的声音很轻，落在我耳边却如惊天巨雷。我单膝跪下的那只腿，膝盖泛着阵阵酸痛，我面上仍旧不动声色，我问他：是吗？这倒是闻所未闻。

闻所未闻，一个陌生人，在雨季伊始无缘无故地出现在公园，忘记了一切。我日日留心新闻，始终不见有对于失踪人士的报道。是什么让一个人失去某段记忆，又是什么让他不曾被寻找？我始终不敢去想这个问题的答案。

而今晚手套中出现的这颗球，今晚清峰叶流火的话，将我那尽力按住的可怕疑问轻轻揭开，又在那答案上划出一个新的、更加叫人难以置信的疑问——“我”为何不由自主地接住了那一颗球，“我”又为何会频频造访他的梦？

我说我有些累了。清峰叶流火一言不发，他跟在我身后，回到家。门关上后，我看见他坐在凳子上，又长又密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我心中好似有什么东西被抽离，分明是胆怯的，疲惫的，不知所措的，我却偏要强装出一副镇定自若的模样。我居高临下，问他：为什么收留我。

为何收留我，为何轻信我，为何在我立下誓言，要为你开拓那所谓的无量前途时，不曾反驳我。

清峰叶流火凝视着我，那双蓝色的眼睛里什么也没有，如我初见他时那般纯净透亮。他并不急于回答我的问题。他拉过我的手，低下头翻看我的手心。这动作太过亲密，但在那样的气氛下，我们谁也没觉得有问题。

“不知道。”

清峰叶流火再次抬头时，我们离得十分近，与他对视，我从他的眼睛里看到了自己。而这一次，我看见那片蓝色的海里，泛起片片饱含着歉意的涟漪，淹没了立于中心的我。清峰叶流火毫无知觉，直到带着泪水的脸颊贴着我的手心，他亲吻着我手中不知因何缘由而起的茧子，他也只是重复：我不知道。

那一晚是我明白了原来人的泪水可以有如此多。清峰叶流火吻遍我身体各处，格外偏爱那些有伤痕的地方。所经过之处必会留下水痕，温热却带着残忍的意味。他似乎不再向我确认我曾经是否打过棒球，最后关头，他对我说：我绝对会让你想起来，用我的投球。

自那日起，我开始充当清峰叶流火的业余捕手，在下训后，清峰叶流火独自加练时，负责蹲在他的前方，朝他张开手套。

清峰叶流火比以前更加听从我的话，唯数不多的生闷气只在我接不住他的球时。清峰叶流火球速快，球种多变，想要完美接住他的球并不容易。我变得更加忙碌，不但要在理论层面做到完美无缺，为他制定训练计划。更不能做一位拖清峰叶流火后腿的捕手。

于此同时，我也发现，除去一开始那几天动作的生涩，到后来，我的身体已经适应了清峰叶流火的投球，以极快的速度变成他队友嘴中“清峰叶流火那位很少漏接的朋友。”

球场上合拍，连在生活中，床事上也合拍了起来。那段日子真是段好时光，疲惫且快乐的好时光。说来也怪，在没有接球前，只给清峰叶流火制定那些训练计划时，我独立于棒球之外，对着无数的数据进行分析，心中只觉得空虚，像是有人从我身体里拿走了什么。我那时觉得，棒球真是一等一无趣的运动。

等到我成为清峰叶流火的陪练，一颗颗由他投来的球稳稳落入我空无一物的手套中，生命里所缺失的部分好似也被填满，我的心灵感受到前所未有的轻快。生命变得充盈时，人会想很多很遥远，抓不着的东西。那时我会想，清峰叶流火到底要用投球让我想起来什么。

清峰叶流火是毋庸置疑的天才。这一点在我做为清峰叶流火的训练师时早已明白，在我成为清峰叶流火的陪练捕手时又再次在我心中被确认。偶尔连我也不免心生怜惜，对那些和他一起长大或者未来要和他同行的人。和这种天才一起，辛苦不言而喻。究竟是多么了不起的人才能够坚持下去呢？

清峰叶流火进步飞速，正按照我的步伐，健康平稳地走上我规划的那条光明的道路。我摸过他的肌肉，看过他的投球，在被天才震慑到的同时，心中产生一股巨大的、强烈的自豪感。这样的天才，是我亲自培养出来的，这样完美的作品，其中有我的手笔。如果有一天他扬名于世界，那么作为曾经陪过他一路的训练师，说不定也会被提上一句。那时我无论身处何处，都定有荣与焉。

清峰叶流火的比赛关注度越来越高，在sns上不乏对他的夸赞。这样很好。这样就是我在当上清峰叶流火训练师后所设想过最美好的道路。训练很好，陪练很好，棒球......

棒球.....

气温升高，东京进入夏季。我这具身体格外苦夏。走在路上，总觉得四肢沉重，但躯干轻飘飘的，不知往年是否也是这样。所以习惯是一件十分可怕的事情，哪怕身体状况到了这样的地步，我还是下意识在清峰叶流火下训后，戴上护具站在他前面，蹲下，张开手套，一气呵成。监督不是我的监督，但是个热心肠，真心喜欢棒球的老好人。他比别人敏锐些，在我第一次出现在球场时便过来向我道谢，说那些方法很好用，他没有本事，麻烦我了。

我摆摆手说这都是顺手的事情。

能做出这样训练计划的，要么是极热爱棒球的人，要么是极了解棒球的人。但无论是“情感派”还是“理论派”，都是是相当了不起的人。他坚持要带着那些球员来向我道谢。

我热爱棒球吗，相反我对棒球只出于责任，我了解棒球吗，相反我对棒球几乎陌生。但我不愿意同他多说话，于是只是笑着应承。这只比我大上几岁的人，我总觉得他厚厚眼镜后面必定有一双非常锐利的眼睛。

所以在夏季，所有人都没有发现我身体问题的情况下，我蹲在球场，总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盯着我。这天傍晚他没有走，我接了清峰叶流火第五球后，他才开口：清峰，好歹让朋友休息一下吧。

我撑着站起身，脱下来护具，身上瞬间轻松不少。清峰叶流火要来送我，我止住他：马上就是全日本，不必刻意送我，留在这里做自己的训练就好。

清峰叶流火点点头，虽有不舍，但还是回去了。监督对着我啧啧称奇。这是最近很长一段时间，我第一次感受到恼火的情绪。

强撑着到家，还没来得及洗澡，双腿便一软，我倒在了地毯上，眼皮越来越沉，不一会我就睡着了。再次睁眼，我大概是被清峰叶流火抱到了床上，柜子旁放着水和退烧药。原来我发烧了吗？在夏天。我起身拿药，不小心碰到旁边的收纳篮，咚地一声，东西散了一地。

清峰叶流火闻声赶来，帮我捡起地上的东西。他在我审视的眼神中越缩越小，最后只说是监督看出来我不舒服，让他务必履行作为朋友的义务。我头晕脑胀，不想说话，摆摆手让他出去。顺便买一些清淡的食物，而他，则去街区左拐第三家店铺，我已经同老板打好招呼，他自会为清峰叶流火准备一份饭菜。

清峰叶流火将东西顺手放在我的旁边，一步三回头，我吞过药后重新躺下，手摸到硬硬的东西，拿出来一看，是我忘了密码的手机。这段时间都在关机，打开后仍旧有电。锁屏是看不出什么的纯白色壁纸。鬼使神差般，我输入了清峰叶流火和我的生日组合。

手机顺滑开启。我定睛一看，背景是我和清峰叶流火的合照。或者说那不是我和清峰叶流火的合照。画面中的我眉眼因微笑变得柔和，轻松，仿佛从来没有背负过什么东西，许下过什么诺言，哪怕是蹲着，做出接球的姿态，也依旧显得舒展。我从未见过自己这副模样。

我什么东西也没有点开，反反复复滑动手机屏幕，最后关掉手机。我头脑昏沉，四肢沉重，躺在床上，凝视天花板上没有尽头的黑。我想，我大概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有一点可以确定，我不来自己于这个时空。或许来自于未来，总之，在那个世界里，我和清峰叶流火绝对相识。凭借对自己的了解，我绝对不会轻易地将和不相干人物的生日组合，设置成手机密码。而能让我将他设置成密码，并占据我手机背景一席之地的清峰叶流火，在那个时空与我的关系也绝对不纯粹。无论发生了什么，总之一定发生了什么，和清峰叶流火穿着同样队服的我，因机缘巧合来到了五年前，见到了尚且十八岁的清峰叶流火。

这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为何同锁屏的自己判若两人。我想，我大概真的知道怎么一回事了。

胃里翻江倒海，我不自禁发出一声喟叹。原来我曾经万分怜惜的，要同清峰叶流火这样的天才同行的人也包括了我自己。我也会变成被天才灼伤的一员吗？由我亲手培养的清峰叶流火，会在未来某一天里见到我，而我将彻彻底底成为天才的养料吗？

如果我没有失去记忆，我想。如果我没有失忆，穿越到这里的第一时间，我会避开清峰叶流火，不与他产生纠葛。如果我早一点打开手机，我一定会避开那晚的吻。可是命运就是这样阴差阳错，让我自顾自相信自己只是一个平凡不过的人、最大的价值就是将清峰叶流火这样的人才送去遥远的未来后接下那一球。实话实说，那一刻我的惊诧中带着自己也不愿承认的窃喜。我想，我是不是也有棒球的才能，这份才能是不是足以支撑我和清峰叶流火并肩。

命运为何要这样玩弄我。我心中除了叹气，什么想法也没有。命运为何要这样玩弄我。我好不容易积攒了从幕后走到幕前的自信，难道要在这个节点告诉我，由我亲手培养出来的清峰叶流火会使我痛苦吗？难道要在这个节点告诉我，由清峰叶流火带来的快乐，最终会由清峰叶流火收回吗？

大概是退烧药起了效果，身体越来越轻盈，相较之下，四肢像被绑了四块巨石，昏昏欲睡间，我的灵魂好像飘起来了，立于空中，审视着我这副样子。无论如何，我想，如论如何，无论我有没有回想起一切，无论我能不能回到属于我的世界，全日本结束后我都该走了。绝对要离开。

休养几天后，我重新回到球场。监督见到我，走过来，拍拍我的肩膀，笑呵呵地说：好了啊。

是，多谢关心。我不着痕迹地躲开他。

场上还在打练习赛，他走来和我肩并肩观赛。烈日当头，他说：话说你来了这么久，我还不知道你的来历，只知道你是他的朋友。几乎是从天而降啊，带来了那么多训练的好方法。你也知道我的，不专业，只打过几年棒球凭着对棒球所谓的喜欢就在这里创立了棒球部。听山田说清峰要来我们学校时，我吓了一跳。

像清峰叶流火那样的人，选择我们这所大学，恐怕是他平稳棒球人生唯一的变数吧。

我扭头看他，他眯着眼，说话时不忘为他们叫好。我在心中冷哼，这家伙，最走运的地方就是招到山田，清峰叶流火看起来迟钝，是个脑中除了棒球什么都没有白痴，但往往是这样的内心最为清澈、最为纯粹。

“看见清峰叶流火拿出来的训练计划，我就觉得，能制作出这份计划的，必然是个天才，还是极其自负的天才。第一次见到你，你蹲在清峰叶流火的面前，我看你接过他三四球，那是第一次，有谁和清峰叶流火站在一起，我的目光没有看向清峰叶流火。”

热气在我们面前翻涌，没有任何铺垫的，他说：我那时想，这样厉害的人物，为何我从来没有听说过。为什么呢，要圭。我能这么叫你吗。

我转身就走，没有回答他，我猜想我的面色一定难看极了。

监督没有给我逃跑的机会，他从后面叫住我，逆着光，他手插在口袋里，问我：“练习赛后队内会有一场ab战，一起吧。”

如果要在我接触所有类型的人中将讨厌的人排一个序号，监督绝对一骑绝尘位于首榜。自以为是能猜测别人的心事，自以为是替别人做决定，自以为是用客气的语气，实则没有给人任何一点拒绝的余地。我笑笑说，好啊。

打完比赛，收拾好东西，清峰叶流火第一时间过来，他看我穿戴好捕手的器具，对我说：今天不用加练，一会有ab赛。

“清峰叶流火，你过去准备一下。”监督走过来，打断我将要说的话，对我露出一个狡黠的笑，说：“你这位朋友也要参与我们的ab赛。”

清峰叶流火震惊地看向我，他抓住我的手，面上稍稍浮现出喜色，监督才悠悠把后面的话说出来：“不过在b队，做你的对手。”

“不行。”清峰叶流火说，“不行。”

为什么不行。监督夸张地说，也尊重一下你朋友的意愿吧。

“去吧叶流火。”我故作轻松地对他说，“不要浪费时间，全日要到了，现在的关键是你和山田的配合。”

a队先攻。我戴上捕手面具，蹲在那个地方，这是第一次，我的前方有那么多人。因为清峰叶流火的缘故，我与球队这些人或多或少都说过一些话，看过比赛后，制定训练计划时顺便也给球队制定过一些。b队的投手是三年生，据说在清峰叶流火到来前，一直和队长配合。清峰叶流火一来，球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很不甘心吧。很不甘心吧。被挤下首发的位置很不甘心吧，发现清峰叶流火不仅天分居于自己之上，连努力都在自己之上很不甘心吧。这场比赛，我其实心中毫无胜算，但是。

我张开我的手套，正如我之前对清峰叶流火张开手套那样，坚定，不带有丝毫的犹豫。事已至此，事到如今，我耳边传来上场前他对我说的话：虽然我不如清峰叶流火，但是我会像他信任你那样信任你。

事已至此，事到如今。清峰叶流火站到我的侧方，我用余光看他，高大强壮，仅一个动作，我就能想象出他几秒后将球击打出的利落。如此干脆的动作和魄力，不是凭借天份就能做到的，而是十年如一日，一而再再而三的努力。

真可怕啊叶流火。我看不清守备队员的表情，但能从他们的动作里看出他们对清峰叶流火的戒备。这是现在作为对手的队友，对清峰叶流火最高规格的认可。我也不免心生怜惜，和这种天才一起，辛苦自然不言而喻。和样这样的天才在一起，究竟要花费多少努力，才能让观众的目光放在自己身上呢？

“那是第一次，有谁和清峰叶流火站在一起，我的目光没有看向清峰叶流火。”我听见监督说。

“圭，你开心吗？”

“为什么这么问我？”我停下脚步，想了想，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笑容，我对他说：“对，今天我很开心。”

我这么回答，清峰叶流火却显得很是沮丧，但还是走到我旁边，拉住我，很认真地问我：“是因为不和我一起打球吗？”

不。我果断反驳。做训练师很开心，陪练很开心，棒球......

棒球......

攻守交换，我做为击球员站在准备区。站在场上，我作为对手看向清峰叶流火。他在投手丘，如此专注，全心全意对待每一颗投出去的球，更明亮，更耀眼。不合时宜的，我又在想，这样的清风叶流火到底想要用他的投球让我想起来什么？

这问题一直困扰着我，萦绕在我的心头，直到比赛结束，我将头盔拿下，四面八方传来欢呼喝彩的声音，我的五感全都被放大，能清晰地感受到，额间的汗水顺着脸颊滑落，消失在衣服里。

比赛结束后，队员们围着我说话，清峰叶流火在一旁闷闷不乐，我瞥见监督走了过去，他问他：输得很不甘心吗？

不。清峰叶流火摇摇头。在一片夸赞声中，我听见清峰叶流火的声音，他说：圭是世界第一聪明，输给这样的他理所应该。

清峰叶流火究竟是想用投球让我想起什么呢？我还是不知道，只是在那一刻，我想，似乎不用等到全日结束，如果有一个离开的最佳时机，那么就在现在。

于是我对清峰叶流火说：做训练师很开心，陪练也很开心，棒球......棒球果然也最开心了。叶流火，多谢你。

夜色朦胧，月光溶溶。蝉鸣声一声接着一声，传到很远的，摸不着的地方。傍晚胜利后的汗珠好似还停留在我的额角。但我的灵魂变得轻盈，身体也变得轻盈，心中空荡荡的地方也被填满。哪怕我依旧不知道清峰叶流火想用棒球让我知道什么；哪怕我依旧没有记起来我经历的事情；哪怕对未来，我会被清峰叶流火伤害的恐惧依旧使我喘不上气；哪怕我至今也找不到任何办法，能跨越清峰叶流火这座山——

但在蹲在捕手区的那一刻、接到球的那一刻、站在击球区的那一刻、比赛获胜的那一刻、队友们亲切友好地跟我交谈的那一刻、清峰叶流火说我是世界第一聪慧的那一刻，我像曾经忘掉棒球一样忘记了那些让我恐惧的事情，满心满眼只有一句话：果然还是最喜欢棒球了。

我想，我是时候走了。走了，去很远的地方。回去那个属于我的地方，即使那边等到我的是无尽的痛苦，无尽的纠结。

“叶流火。”我微笑着对他说。“你要平稳地走向未来，要变得强大——”

将此刻封存，强大到直到能与未来的我相遇，然后一起经历那些痛苦，那些纠结，一起走很多辛苦又复杂的道路。最后让时间回到这一刻，最后明白，哪怕痛苦，哪怕纠结，但是至少在此时此刻，至少在某些时刻，这些幸福从不曾作假。

3：

升入大二那年的暑假，清峰叶流火接到一封邮件，来自于大阪的某家棒球俱乐部，邀请他前去参观，如若有意向，他们欢迎清峰叶流火以大学生的身份加入他们。那年清峰叶流火十九岁，在各项大学生联赛中崭露头角，拿下许多项个人赏，面对各个俱乐部争相抢夺优秀人才的情况，接到这封邮件，在他意料之中。

清峰叶流火带着那封邮件去见了监督，说明情况，表明自己的意愿。监督是喜欢棒球，珍惜人才的老好人，大力支持清峰叶流火提早进入职业联赛，学校那边，自有他来解决。

一切准备就绪，清峰叶流火启程去大阪。东京到大阪，坐新干线接近三个小时，沿途路过或高或矮的楼房，路过大片农田，正值夏季，一片片的绿从他的眼前闪过，他坐在车厢里，心情倒没有多激动。

下了新干线，再坐电车，俱乐部的人早早就等在门口，大概是经理之类的人物，大夏天依旧西装西裤，一见到清峰叶流火便亲切地打招呼，领着他往俱乐部里走。清峰叶流火在来之前，哥哥清峰叶流马就找好了有关俱乐部的一些资料，他知道这俱乐部在联盟中算资金雄厚的那类。经理一路向清峰叶流火介绍俱乐部的历史，感受到清峰叶流火兴趣缺缺后，便加快步伐，将他带到球场。

踏进球场，清峰叶流火听见训练的声音，经理了然地笑了笑：b队在练习，你正好去看看。他又特地说：有个人跟你差不多大，来得比你早几个星期，我猜你们应该能聊的来。

清峰叶流火点点头，他并没有在意，直到走到球场外缘，他随意一瞥，在一众人中瞥见一抹黄色。

“要圭。”经理招呼着，那人转过身，由远及近，小跑到他们面前站定。黄色头发，眼尾一颗小痣，眉目间自信舒展，看到清峰叶流火时笑了出来。阳光刺眼，风里卷着热浪，他伸出手，对清峰叶流火说：“你是新来的吧，我叫要圭，位置是捕手。”

清峰叶流火面对要圭伸出来的那只手，不禁怀疑时间是不是出了差错，在夏天消失的爱人在下一个夏天站到他的面前，明亮自信，对一切都浑然不知的模样。在他炽热的目光下，清峰叶流火也回握住他的手，却实在是扯不出任何笑脸，他听见自己说：“我叫清峰叶流火，位置是投手。”

谁知这句话让要圭的笑容更深了，他搂住清峰叶流火的肩膀，将他带到场内：“没有人不知道你，最佳投手清峰叶流火”

那一天以经理的兴奋结束。经理握着清峰叶流火的手，对他极尽赞美，清峰叶流火左耳进右耳出，只抓住一个关键句：请尽快入职。

在这个夏天，在清峰叶流火尚且没有从要圭凭空消失的孤独中走出去，猝不及防地遇到了年轻的要圭，黄色头发，眼角一颗小痣，同初见一样，只是更快乐，更活泼。清峰叶流火没有迟钝到一无所知的地步，躺在床上，他左思右想，想起去年夏天，要圭打完比赛后，没头没尾对他说的那句，我们还会再见的，叶流火。他想，能再次相遇就好，无论是成熟稳重的，还是自信活泼的要圭，能再次相遇就好，圭只是圭。

变成职业选手后，清峰叶流火的行程变得更加紧张，训练更加系统化。教练了解他的情况后，很是惊讶，问他：家里是不是请过专业的人来辅助训练。

没有。清峰叶流火说，没有。

解决了训练的问题，经理适时问清峰叶流火是否找好住处，清峰叶流火摇摇头。经理面露难色，说一时半会可能难腾出合适的房间，被路过的要圭听见，他热心肠地提议：要不来我家住吧。

这是个好主意，两个人一起还有个照应。经理眼前一亮，他立刻拍板同意，两个人的目光齐齐看向清峰叶流火。见清峰叶流火迟迟不说话，要圭挠挠头，他说如果不习惯也没有关系，只是看见你便有一股莫名的亲切感，但一时半会找不到合适的居所的话，不如就去他家。

毕竟我们以后可是投捕搭档啊，是吧小叶流。要圭对清峰叶流火眨眨眼。

经理大笑，他眯着眼指着要圭，别看他一副很不靠谱的样子，他可是教练费尽心思挖过来的人物。

上赛季，俱乐部没有取得好成绩。老将退役，青黄不接，这在俱乐部内已经不是秘密，至于经理此时这番话，也明晃晃地说出他们破釜沉舟的野心。也是在邮件里，俱乐部就明确向清峰叶流火表示，要有做首发的准备，他们会有让他称心如意的捕手。

清峰叶流火搬进了要圭的家。一路上，要圭热情地介绍这间由俱乐部大手一挥为他租下的出租屋，一进门，打开灯。地上桌上，堆着各种书籍笔记，甚至还有不知何时吃过忘记丢掉的泡面碗。在要圭口中宽敞的屋子，在这些东西的堆积下显得狭小。

要圭惊呼一声，拦住清峰叶流火不让他往前，他脱过鞋便跑过去，一边收拾一边大喊，昨晚不该在沙发上躺着看比赛的，不仅睡着了险些错过早上的练习，还给新伙伴留下邋遢的印象。

要圭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抬头看玄关处的清峰叶流火：这一切都是意外，都是巧合，小叶流一定不能讨厌我啊！

我来帮你吧。清峰叶流火刚要跨进去，要圭就大吼一声叫住他。他说不行，一定要让新室友进门时是一间宽敞干净的屋子，这是仪式。

清峰叶流火在玄关，站也不是动也不是。等要圭收拾干净后，将他迎进去，还没来得及说句话，要圭就系上了围裙，粉色的，上面有一只大笑的兔子，他问他：清峰君想吃些什么。

清峰叶流火盯着那只傻笑的兔子。

喂。要圭戳了戳他，不会是被我惊讶到了吧，我好歹也是运动员吧，泡面这种东西，只能偶尔吃一下哦！

还是说清峰君——要圭话锋一转，笑得狡黠，继续戳清峰叶流火：还是说清峰君，虽然面上看上去是那种一丝不苟不近人情的老古板，实际上却很喜欢吃这类垃圾食品呢？是对晚上不吃垃圾食品，而是吃要圭大人亲手做的晚饭而感到失望吗！

清峰叶流火摇摇头，下意识说：只要是圭做的无论什么都好吃。

干什么，这么肉麻吗。要圭搓着手臂，嘟嘟囔囔地过去做饭。菜端上桌，清峰叶流火的东西也差不多收好了。要圭靠在门框，招呼清峰叶流火过去吃饭。坐到餐桌上时，清峰叶流火有一种时空错位的恍惚。

那晚要圭帮着清峰叶流火把东西放好，又絮絮叨叨地讲了许多话。好似要圭一晚上的话，足以抵去年“要圭”一整个夏天的话。清峰叶流火认真听着，知道了要圭因父母工作调动，从来没有一起搭配超过一年的投手，因而也没打进去过甲子园，他倒觉得无所谓，只要能一直打棒球就好了，这个监督不知从哪些人口中知道了他，主动找到他，而他来这家职业联赛，以找到搭配时间超过一年的投手为目标而努力。

能做到吧！要圭自信满满，一定能做到吧，小叶流你很厉害，但是我也不差哦！

夏季大阪的气温不容小觑，即使俱乐部后援做得再好，还是有一些人在这样的高温下败退。清峰叶流火则是例外，他像一个不断运转的投球机器，再热的天气也能保持运转。

要圭率先扛不住，败下阵来，他摆摆手，摘下面罩，面色潮红。他要清峰叶流火去休息，走到投手丘，见清峰叶流火没有半分不适，惊讶地询问他如何保持状态的。

清峰叶流火听到这个问题，思考了一会，说只要足够努力应该都能做到。

你还真是。要圭哑然，他不轻不重朝清峰叶流火后背拍了一巴掌的：不允许随便否认别人的努力。接着十分认真地告诉他，这世界上有很多事情光靠努力是没有办法办到的，哎呀，跟你们天才简直无法沟通。

难道圭不是天才吗？清峰叶流火问他。

我当然不算啦。要圭似乎对清峰叶流火的这个问题感到好笑。

休息的地方也有几个试训生，他们走过去，远远地听见有个人语气颇为刻薄地说：真搞不懂清峰叶流火这个天气还要投球给谁看，是想立努力的人设吗？

要圭听见这话，面色不太好，转头看清峰叶流火，见他没什么反应，心中更不是滋味。捂住清峰叶流火的耳朵，对他说，不要听。

什么不要听？

类似这种话不要听。

没事的。清峰叶流火说，没关系，你不要生气。

要圭设想中清峰叶流火的愤怒并没有出现，受害者反倒过来安慰他，他想了想，问清峰叶流火，是不是经常被人说装努力，博关注，假高冷之类的话。

曾经，或许，大概有过。清峰叶流火老实说。

这都是什么人！要圭听后义愤填膺。

说着便有点惋惜，要圭说，如果我早一点遇见你就好了。早一点遇见你，一定要和你一起走上一条更平稳的道路。小叶流，我来做你的朋友怎么样，不只是赛场上的投捕搭档，还有赛场下的朋友！

艳阳下，清峰叶流火对这个要圭点头，他自己的声音重叠，要圭的身影重叠，时空也重叠，一模一样的要圭说着大差不差的话。要圭对他说，成为朋友的第一步。绝对信任我，绝对信任我的手套。绝对信任我的每一句话。

他们的第一场正式比赛并不完美。是个周六，大晴天。客场，坐满的观众席上一大半都是对手的球迷。其实清峰叶流火并没有注意到这些细节，他只是站在旁边，专心致志热身，是要圭捂着肚子站在他身边，神情紧张，对他说如果输了怎么办。

不会输的。他信誓旦旦

哪有那么一定的事情啊，还有你啊，到底懂不懂这场比赛的含义。

不管怎么样，我会让圭赢的。没有犹豫地，清峰叶流火说出了这句话。

事与愿违，那场比赛最终还是输了。他们被短暂地换上去过几球。阳光灿烂，晴朗无云。接连的失败叫支持者们早就没了耐心，尤其是在这一刻，教练将两位毫无置业经验的“新手”换上去，或许是认为自己支持的球队已经缴械投降，哪怕是在客场，对方球迷占大多数的情况下，场上依旧响起已方难以忽略的喝倒彩声。

比赛结束后，他们回到出租屋。要圭奔到卫生间，甩上门，里面传来呕吐声。清峰叶流火站在门外，要圭打开门时他递过去一张纸，问他：怎么了。

没事。要圭接过去，满不在乎地说。

如果要将这一切都划分一个时间点，大概就在这一刻，有的东西同长久闲置的房子一样，悄无声息地，一点点一滴滴分崩离析。先是在一个清晨，清峰叶流火照例早起练习，他用轻得不能再轻声音，握上扶手，确保一丝声音都不会传到隔壁的卧室，待房门完全打开，却见穿戴整齐的要圭站在门口，对他说：小叶流，今天你起晚了哦。

后半赛季，他们随着球队走南闯北，虽够不上首发，但每场比赛或多或少也参与了一些。胜多败少，a队那些人的脸色随着失败次数的增加逐渐变得难看，半途出道，又年龄小，清峰叶流火和要圭在队里常遭冷落。要圭察觉到这一点后，休息时间不再和他们一起。

a队的训练场地，训练时间都和b队不同，升上a队的第一天，第一次跨入属于a队的领地，清峰叶流火和要圭同a队有些人擦肩而过，要圭将他拉到一旁，给他们让路。里面最为健硕的人面色不善地盯着清峰叶流火。待他们走过，清峰叶流火刚准备开口，要圭就截住了他的话。要圭双手抱胸，眼神冷冷地看着那人的背影，他对清峰叶流火说：忘掉吧，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其余的一切都不是你该管的。

他们去北海道合宿。一月份，冷空气如刀割般拍到人脸上。训练后，清峰叶流火不见要圭身影，先去休息室准备换衣服去找他，刚靠近休息室的门，里面隐隐约约传来说话声。

清峰叶流火推门的手停住。

“真羡慕你的好运气啊，清峰叶流火对你几乎百依百顺。”

是熟悉的声音。貌似是队内的，不过是谁......

清峰叶流火正回忆着，门从里面开了。那人饶有兴致地打量清峰叶流火，拍了拍他的肩膀，满意地说：真是个好用的棋子。

清峰叶流火只觉得莫名其妙。他侧身，让那人出去，那人朝他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容，下巴指着屋内。清峰叶流火往里面看，要圭站在衣柜旁，背对着他，衣服半褪。

“圭。”他叫他。

要圭身形抖了抖，扭头见是清峰叶流火，一下子卸了力，他系好衣服，眉头深深皱起：你怎么来了，训练结束了？

结束了，没看见你，我过来找找。

清峰叶流火的视线一直落在要圭胸前那片裸露在外面的皮肤上。

要圭察觉到他的视线，三两下系好扣子，斩钉截铁：现在不行，出去等着。

好。清峰叶流火虽是答应着，心中却有点遗憾，他老实地背过身，刚要出去，要圭叫出了他，他脚步调转，回头却见要圭有些犹豫的神色。

“叶流火。休息室没有开灯，只有窗帘透过的那一点光，要圭站在明暗交界处，模模糊糊，他声音漂浮，好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他问他：“你为什么要跟教练说，只想要我接球”

“因为只有圭能接住我的球。”清峰叶流火理所当然地说。

听见此话，要圭沉默着，黄色的头发垂下来，遮挡住他的眼睛。

好。过了很久，要圭回答他，尾音下沉，好像是吐出来郁结在胸口很久的气，变成一声长长的叹息。而要圭也像是被抽走了气力，一时站不稳，不过很快调整好了自己，他语气轻快，对清峰叶流火说：好，现在你出去，等着我。

清峰叶流火看见要圭的笑，看见要圭那一瞬间身体的摇晃。这让他想起那个“要圭”前几次陪他训练的模样。大概是因为蹲太久，站起身眼前会发黑，是摇摇晃晃，一副站不稳的样子。那时场地不正式，他们隔得不远，清峰叶流火便会快步走过去，扶住要圭。

这一次，清峰叶流火也想要像无数次扶起曾经站不稳的要圭那样扶住眼前的要圭，但是为时已晚，要圭说完那句话后便再次转过身，是拒绝的信号。清峰叶流火便听要圭的话，转身，出门，关上门。光源被斩断，从窗户往里看，这间休息室也如旁边很多无人的休息室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年纪轻轻，不懂球员的合同大多都是一年一签，俱乐部送上三年的合约，便也稀里糊涂签掉了。事后清峰叶流马狠狠训斥了叶流火，清峰叶流火听着，到不觉得有什么。他签合同前问了要圭，或许是因为中学时代从没有稳定地在哪里打过球的缘故，他也是一次性签了三年。于是当经理递过来那一份合同，清峰叶流火翻过合同年限，便在经理紧张地目光中干脆地签了字。

当时清峰叶流火并没有考虑那么多，只是想能跟要圭一起打球就好，应该是潜意识的信息，有要圭在的地方便是最为安全的地方。换句话说，哪怕前面真有刀山火海，他也觉得，要圭能在刀山火海中给他指一条最为平稳安全的道路，即使这时候，他与要圭只是最普通不过的关系。

时间过了一轮又一轮，俱乐部的人走走去去，他们岿然不动。等到再也没人敢随意对他们摆脸色，说一些奇怪的话，等到清风要组合变成俱乐部的金字招牌，等到报纸杂志上，有更为年轻的面庞略带羞涩地将他们视作自己的榜样。一切尘埃落定，清峰叶流火心中总还是空空一片。

他们还是住在那个出租屋，曾经不得不合租的房子，等到他们都赚了很多很多钱后，也依旧也没有谁提搬离的话。不过清峰叶流火早早离开了自己的卧室，睡在了要圭的床上。

很多个夜晚，在这张床上，清峰叶流火抚摸着要圭，他总是不得章法的，年轻鲁莽，动作也是单调。要圭从来不喊痛，也从来不说快乐，也总是避开清峰叶流火送上来一个又一个的吻。在很久以前，要圭教过他这些，手把手，如何避免伤痛如何在性事里使彼此都获得快乐。但清峰叶流火只要见到要圭的眼睛，只要见到要圭棕色的眼眸中自己的身影，他便忘掉了一切，整个胸膛被无数片云朵环绕，一松开线，便要飞去最遥远的天边。

清峰叶流火对梦想并没有具体的规划，要圭对此很不满，他同他说话时总是用这样游刃有余的语气，他说这样不行，没有规划的未来怎么能称得上未来，他给时间给清峰叶流火好好想，必须要给他一个答复。

想和圭永远一起打球，直到再也打不动为止。

真是拿你没有办法啊。要圭像是猜到了清风叶流火会说什么，语气无奈。

清峰叶流火没有具体的，非要达成不可的有关于棒球的成就，他只是单纯想和要圭打棒球，想和要圭一起取得胜利。要圭则一定会将他的梦想拉入现实，为他规划出一条所谓平坦顺遂的道路。于是要圭要他走的道路也变成了清峰叶流火必须走的道路、变成清峰叶流火的目标。他们间就是如此，清峰叶流火只需要负责将手中的球丢出去，只需要负责在比赛中看好要圭的手套，只需要在生活中训练里听从要圭的安排，要圭会为他安排好一切，从前是这样，现在是这样，未来呢？未来也会是这样。清峰叶流火坚信。

清峰叶流火一直都这样坚信，哪怕世界毁灭，哪怕刀山火海，要圭都会一直站在他前方，朝他伸出手套，而只要要圭朝他伸出手套，哪怕世界毁灭，哪怕刀山火海也无所谓。直到那一封邮件安静地躺在他的邮箱里，直到那个六月，大阪进入了雨季，天气阴晴不定，转身便降下一场大雨。

清峰叶流火坐在桌子，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那封邮件的回复。这种负面的弱者才会有的情绪，已很少在他身上出现。要圭坐在他对面，他将清峰叶流火上上下下打量个遍，确定不是因为什么隐瞒的伤痛才使清峰叶流火如此紧张，才开口：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这几年，要圭将洞察人心的本事在清峰叶流火身上发挥得淋漓尽致，没有什么能瞒得过他。清峰叶流火拿着手机的手一震，几乎算得上慌乱，他将屏幕按灭，结结巴巴地说：没什么。

要圭瞥了他一眼，没有继续问下去。转身拿着餐盘进了厨房，丢下一句，这星期投球数已经满了你知道吧。

好。清峰叶流火拿着手机去浴室，小心翼翼锁上门，他打开邮箱，那里面躺着一封来自于横跨大洲大洋的邮件，劝他再认真考虑一下。

没什么好考虑的。清峰叶流火深吸了一口气。不得不承认，第一次收到这封邮件时无疑是欣喜地，进入mlb是要圭为他规划的道路中的一环，而邀请他去的俱乐部，正是要圭感兴趣的那个。

清峰叶流火准备拿给要圭看时，心中有一个声音响起，要圭并没有提起这件事，是不是意味着要圭并没有收到。

“自己要离开要圭去打球”与“要圭并没有收到邀请”这两件事同时涌入了清峰叶流火的脑海里，无论哪一件都叫他不能接受，但是出于谨慎，清峰叶流火并没有告诉要圭，是第一时间发邮件问了那边的俱乐部。

这是从认识要圭到现在，清峰叶流火对要圭隐瞒的第一件大事，第二件则是他拒绝了俱乐部的邀请。这显然不是一个明智的举动，无论是对于自己的发展还是对于要圭的心愿，都是一个愚蠢的行为。他那时心中被事情发展脱离设想与要圭再次离开他的恐慌占据，没怎么思考就拒绝了邀请。清峰叶流火想，只要自己再谨慎一些，再做得天衣无缝一些，要圭一辈子也不会发现这件事。

可事情偏偏讲究一个事与愿违与阴差阳错。当天，经理不知从哪里知晓了这件事情。他将清峰叶流火叫到一旁，开门见山，诚恳地问清峰叶流火，之所以拒绝了mlb的邀请，是不是因为临近合约到期，国内的俱乐部已经开出了比去mlb还令人心动的条件。

没有。清峰叶流火老实回答，圭说还有可能会在这里。

那是为什么？经理想不通，他一直都看不懂面前这人。他虽然不理解清峰叶流火的决定，但是也为能留住清峰叶流火而高兴。在听到要圭的名字后，他灵光一闪，一切的事情在他脑子里串联，原本不能理解的事情也有了一个答案。

哦。我明白了。经理兴奋地摆手，一副了然的表情。

他明白了什么？清峰叶流火心中烦躁。经理还在喋喋不休，清峰叶流火三心二意，隐约间，他听见了要圭的名字。

天际一道白光忽闪，紧接着雷声轰鸣，声如擂鼓，清峰叶流火猛然回头，身后只余一把倒在地上的扫把。暴雨如注，任他如何朝门口张望，也只能看见密密麻麻的雨，铺天盖地，砸在地上，很快聚起大大小小的水坑。

4:

不那么严谨地说，我是在大二那年遇见清峰叶流火的。

我因父母工作的原因，总是来回转学，所以从不曾打入过甲子园，因此也是普普通升入了一所有棒球部的学校。不过出不出名什么的，我倒是无所谓。教练不知道从哪里听说了我，辗转反复找到了我。总之，大二那年，我正在训练，被叫出去。我的对面是一位头发稀疏但精神抖擞的怪老头，他一见到我，就抓住我的手，看起来比中了彩票还激动。

那天他对我说了很多话，我没怎么记住，反反复复看着手中的名片，越是翻看，越是想笑。这所俱乐部我听说过，很有名气，这样有名气的俱乐部也能找上我吗？这倒不是质疑自己的实力，我只是好奇，一次甲子园都没有去过的我，是在哪里被看到的？

怪老头很惊讶，他问我，你从来没有在sns上搜索过自己吗？

这倒从来没有。曾经有朋友在推特上搜索自己的名字，结果被气个半死，我便对推特敬而远之。ig上倒是有些粉丝，不过我一直以为他们是被我的帅照吸引进来的，难道不是吗？难道他们不是被要圭的帅气，而是被要圭精湛的技术吸引过来的吗？

难怪我说怎么有陌生人私信问我进路，我如实回答后他们却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吓得我一直不敢点开陌生消息！

怪老头一副看透我的表情，仿佛对我签下这合约志在必得，他对我说，看过我很多比赛，我作为引导者引导那些人简直游刃有余。接着他问我，有没有想过又有没有信心去引导那些更强大的人？

想自然是是想过，信心自然也有。我没有一丝犹豫。

这不是在嫌弃同我一路走来的队友们，跟他们一起打球很开心，他们也很信任我，听从我的指挥。只不过嘛，想要走到更高的地方，想要被更多人看到，想要体验另一种模式的棒球，这样的心情人人都有吧！

他听过后哈哈大笑，抚摸并不存在的胡子，对我说，那么来我这里吧，我来给你搭建一个实现理想的舞台。

一把年纪怎么还这么中二。我心里犯嘀咕，但也不免被他鼓舞。怪老头让我收拾收拾准备去了，我心中却想着另一件事，他说的那个在接触的投手究竟是谁。我问他，他只是神神秘秘地朝我露出一个笑，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我想起高中时，在杂志上经常看到的那个名字，强健的身躯，高大的体格，最重要的是，那家伙偏偏长得还帅，只比我差一点就是了。那时候我经常想，如果那个人是我的投手，我的棒球会变成什么样子呢，想一想就让人兴奋啊。

所以经理把清峰叶流火带到我面前的那一刻，我险些以为自己眼花了。我晕乎乎地同他打招呼，怕他不认识我，详细地介绍自己。心中无疑是忐忑的，第一次接触到明星选手，他该不会趾高气昂，瞧不起我吧。

没有，一切都没有，清峰夜流火和我的第一次见面，避开了我心中设想的所有情形，他眼神中带是我看不懂的情绪，直直看我，仿佛要透过我看向很远很远的未来。我心中一酸，握着他的手不自觉用力，他如梦初醒般，复制我的话，向我介绍他。

我忍俊不禁，那点莫名其妙的悲伤荡然无存。这样一位明星球员，还需要向我一点一滴地介绍他的情况吗。难道不该是高傲地仰起头，高冷地对我说，你知道我的。正笑着，我抬起头，发现清峰叶流火在我的笑容中变得不知所措。我搭上他的肩膀，一起去打球吧！我对他说。

清峰叶流火站在投手丘上，高大挺拔，像一位超级英雄。球呼啸而来，势不可挡，一声闷响后稳稳落入我的手套，只此一球，我便看见天才与普通人中间那道无论如何也无法逾越的鸿沟。紧接着，一股难言的战栗爬上我的脊背，我在他身上看到了某种未知的，深不可测的东西，那是棒球的另一种可能。我不禁想，这三年，一定非常、非常有趣。

因为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房子，我向经理提议，将清峰叶流火带回了出租屋。邀请陌生人和自己同住实在是太荒唐了，可我当初根本没有想那么多。我对清风峰叶流火有与生俱来的亲切感，连我自己也搞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就像我后来，冥思苦想，怎么也不明表清峰叶流火为何对我信任至此，搞不明白，我索性放弃去思考这件事情，统统将他们归到某种科学不能解释的超自然力。

在路上，我信誓旦旦，吹嘘自己的房子宽敞又整洁，但一开门，见到一片狼藉的出租屋，我才后知后觉想起来昨天晚上的荒唐举动。完蛋了。我绝望地想，这下清峰夜流火绝对会认为我是一个吊儿郎当，轻浮得要死的家伙。

为了挽回我所剩无几的形象，我试图扮演自律到极致的形象。早上七点起床，伪装成高冷淡定的模样。我都能想象到，我坐在沙发上，淡定地对刚睡醒的清峰叶流火说早饭在桌上时的样子。可事实上，等我关掉三个闹钟，终于在七点一十起床，打开门却见穿戴整齐的清峰叶流火。他应该是刚运动回来，额头上还有汗珠，有些紧张地问我：吵到你了吗？

什么吗！是怪物吗？是棒球白痴吧！我问他，这种非人类的作息究竟是谁想出来的。谁知他听到我这话后低下头轻轻笑了。

喂！严肃一点啊！

没有谁。清峰叶流火依旧忍着笑。

真是搞不懂你。我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越看清风叶流火这副样子越生气，干脆回房间继续睡回笼觉。从那天起，我破罐子破摔，也没想过维持形象这件事，该吃吃该睡睡。我本以为清峰叶流火会震撼，这世界上居然还有这种不懂上进的人，简直闻所未闻！谁知他接受良好，晨起运动都尽量把脚步放轻，从未吵到我。

其实跟清峰叶流火相处久了，就会不自觉把他与杂志新闻标题上大大的天才两个字隔离开。他与我们没什么不同的，一样训练，一样吃饭，一样被教练骂，这种朴实的态度，会叫人不自觉将他视作自己的同类。但等到下次比赛，他的投球或是击打能力，便会像一把锋利的刀，残忍地割开天才与普通人间那道隐形的屏障。

除去俱乐部安排的训练任务，清峰叶流火有自己的一套训练清单。某日我看见教练拿着那份清单，左看右看，最后沉吟片刻，问清峰叶流火，大学时家中真的没有请过专业的人辅助训练吗？

没有，的确没有。我看见清峰叶流火低着头，顿了一下继续说到，是我的一位......朋友，是捕手，很厉害，不过去了很远的地方。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我悄悄走开，心中五味陈杂。毫无疑问，清峰叶流火曾经认识的那位捕手是十分优秀的人，否则不会连教练这么见多识广的人都感到震惊。也毫无疑问，清峰叶流火对那位捕手一定极其信任，极其依赖。我想起清峰叶流火坚持的习惯，这些都是那位捕手塑造的吗，他的天赋的闪耀，也是那位捕手参与打磨的吗？

大概率是我想象力有限，我实在是无法想象出任何一位天分胜过他的人。于是清峰叶流火曾经的那位捕手，究竟是花费了多少功夫，究竟是耗费了多少精力才堂堂正正站在清峰叶流火旁边呢？这么想着，下午时，我漏接了清峰叶流火的球。他难得生气了。清峰叶流火的生气是不动声色的，不用心很难注意到。但我在对待清峰叶流火情绪这一方面可谓是专家，于是当我张开手套，发现清峰叶流火投来的球速度只有平时的二分之一时，我就知道他绝对生气了。

一下午，清峰叶流火都没怎么跟我说过话。连回去的路上，气氛都变得无比沉闷。我心中郁结，但想到是自己的走神导致的，还是不情不愿地向他道歉。

清峰叶流火摇摇头，并没有说什么。

我再也忍不住，有点泄气，终于问了出来：我是不是很差劲。

跟你曾经的那位捕手比起来。我在心里说。

没有，清峰叶流火摇头，他也对着我道歉，说因为想起了一些事，控球变得很差。接着看着我的眼睛，像是为了确认什么事情，他说：圭是世界第一的捕手。

这句话清峰叶流火说得无比认真，好似这句话已经在心中盘旋了无数次，只是差一个说出来的时机，而现在我变成了这个时机，他在晚霞里和我对视，我看着他湛蓝色眼眸里我的身影，他对我说，又不像是在对我说，他说：圭是世界第一的捕手。

世界......第一吗？大概是晚霞太美，晚风太轻，我心漏了一拍。类似赞美的话，我听过无数次，但从来没有谁说得如此动听，如此肯定。一定是因为晚霞太美，晚风太轻。我想。

从那一天开始我不再想方设法逃避训练。蹲在捕手区，清峰叶流火的身躯高大，是一座需要想方设法才能跨越的高山，占据了我整个视线。他专注明亮，满心满眼都只有棒球，自律严谨，一以贯之地坚持训练，天赋异禀，却从不曾骄傲自大。有时我觉得，清峰叶流火顺风顺水，从不曾行差踏错一步，是受尽一切偏爱的人。就像现在，哪怕大阪气温炎热到这种地步，清峰叶流火好像毫无察觉，依旧在那里投球。

是我先坚持不住，招呼清峰叶流火去休息。接近休息室，有些试训生说着不好的话，我偏头看向清峰叶流火，他一副习以为常的表情。

火光电时间，我明白了他为这耀眼的天赋付出了些什么。一股强烈的，惋惜和遗憾环绕着我，我的英雄主义作祟，清峰叶流火高大的身影在我面前一点点缩小，变成那个还会因为恶言恶语哭泣的孩子。我对他说，如果我早一些遇到你就好了。

俱乐部有不少练习赛，a队有比赛，一些不那么重要或者时间相撞的练习赛便由我和清峰叶流火上。正式比赛和私底下练习截然相反，与不同类型的选手打比赛使我每天都保持着高昂的精神。我在清峰叶流火面前蹲下，他身材高大，是一座等待我并肩的高山，我利用他的天赋尽情发挥引导的乐趣，同他在一起，我无需考虑投手是否能做到我的指令，只需要考虑怎样引导才能最大发挥投手的作用，怎样引导才能赢得比赛。这是不同于我过往的任何一场比赛的全新舞台，是敲响另一个世界门扉的钥匙。

那段时间真是个好时光。我们一起训练，一起比赛。真不愧是明星选手，清峰叶流火对待输赢总是那副不冷不热的态度，我有一天好奇，问他：难道就没有让小叶流觉得十分尽兴的比赛吗？

清峰叶流火说有过。

赢了很厉害的队伍吗？我追问。

不，我输了。你.....不.....是那个人，他，很厉害。

他人称转换地十分别扭，这段句子也说得坑坑洼洼，说到最后，干脆将名字模糊掉，倒像是直接对我说的。

我很少听他提起以前的事情。比起我来说，他的话确实少了些，于是更没有听过他说起他曾经的那位捕手。没有说具体的人名，我便自己猜测，这次比赛必定与那位捕手有关。

我有些羡慕那位捕手了，能见到不那么坚固，不那么无所不能的清峰叶流火，并切身参与了天才养成计划。我萌生一种盗窃他人成果的羞愧，心中不免想，如果当初清峰叶流火遇见的是我.....

那还是算了吧！我想起清峰叶流火跟我合租后慢慢懈怠的作息，没忍住笑，如果他当初遇见的是我，恐怕就成为不了现在的清峰叶流火了吧！

大概是心情好，进步也飞速。我和清风叶流火顺利升入a队。我们第一次跟队时，连续两场失败，大巴车上氛围并不好。a队里，最小的也比我和清峰叶流火大上两岁。我和他识时务地坐在最后一排，并不出声参与任何一个话题。

到了场馆，是个大晴天。客场，坐满的观众席上一大半都是对手的球迷。他们拿着各式的应援物。教练早就跟我打过招呼，说今天必然会叫我上场练练胆子。应援的声音震天响，我在牛棚里，手麻肚子疼。教练严肃地看着场内，我挪到清峰叶流火身边，他正闭目养神。我问他：你一点也不紧张吗？

还好。他说。

我无奈地问他，你到底懂不懂这场比赛的含义啊？

清峰叶流火困惑地看着我，好像在说，不就是一场普通的比赛吗，能有什么含义。

即使知道会是这样的答案，等真正听到的那一刻心里还是生气，什么时候我才能有这样心态。我没忍住给了他一拳，他不躲，也不问我为什么，站在我身边，贴心地问我需不需要水，颇有几分岁月静好的味道。

在这样的宁静中，清峰叶流火突然对我说：我会让你赢的。

不知道以前如何，总之这是我认识清峰叶流火后，他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一时间我不知道怎么回答，像是有人给我的紧张按下暂停键，我说：别这么说大话啊。

别这么说大话啊，别轻易对队友说出我会让你赢这种话啊，别把胜负自顾自系在自己身上啊。我心乱如麻，清峰叶流火也曾对那位捕手说过这种话吗。不该有的情绪冲上我的脑子里，我甚至想，在他的心里，我是不是一个依靠他才能赢的附庸。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我吓了一跳，赶快把它从我脑子中驱逐走。清峰叶流火纯粹，他的话显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明白他只是见我求胜心切，将这场比赛看得无比重要，想让我开心特地说的好听话。只是.....我不知道怎么说。

比赛从三局下开始进入颓势。对方领先三分后，获胜已然无望。赛末，我和清峰叶流火被换了上去。我们不愿就这么算了，但差距太大时间紧迫，挣扎一番后还是已失败结尾。

比赛结束后，我摘下捕手头盔，耳鸣声逐渐消退，这才发现场上一阵阵声音的浪潮，竟然是喝倒彩的声音。天旋地转，我环顾四周，队友皆是面色沉重，而清峰叶流火.....我有些看不清他的身影了。

身体不适，我提前结束拉伸去了大巴车上。车上没有人，我靠在窗边，脑子里不断地回想上场后的每一球。一声轻佻地口哨声将我的思绪拉回来，我睁开眼，看见空无一人的大巴车上，我的面前站着一位身材高大的男人。这是球队的正选捕手，叫秋本。

我心中警铃大作，虽然明白来者不善，但也只能同他打招呼。他轻笑了一下，自然地坐到我身边，拦住我的肩膀，亲昵地说：要—圭，对吗，

我谨慎地看着他。

不用这么紧张。他笑着说，俱乐部那么多人，首发却很固定，能被我记住名字的没有几个，我看过你的比赛，打得很不错。

只是，清峰叶流火，是叫这个名字吧，现在的他和一个月前的他没有任何区别。

对于十九岁的水平，你打得很不错，但是清峰叶流火他已经不是十九岁的水平了，我是说啊，为什么不考虑将清峰叶流火送给我呢？

回到家，我再也忍不住，冲进厕所，吐得昏天黑地。清峰叶流火站在门口，给我递来一张纸，问我怎么了。

我只记得最后，我用尽全力维持理智，对他说，这种话应该去找他本人，或者找教练，而不是找我，并且。我声音沙哑，他不是商品，我想送这个字并不合适。

他无所谓地耸耸肩。

我回过神，看见清峰叶流火担忧地神色，对他说没什么。清峰叶流火拉住了我，他说今天比赛结束后，队里的捕手来找了他。

清峰叶流火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纸，塞到我手里。我接过去只扫了一眼，几乎目眦欲裂，我问他，他真叫你这么做，你真要这么做？

当然不会。清峰叶流火急急向我解释，这个很不合理，我知道，只是他为什么要这样，我和他并不认识。清峰叶流火的声音带着迷茫。

我也沉默了。看着手中的纸，心中只余叹息。我不知道他在车上对我说那句话的含义，也不懂他交给清峰叶流火这张纸的含义。究竟是出于恶作剧般的心态还是真想就此毁掉清峰叶流火，还是出于那可笑的，对于首发位置的捍卫。我不敢去赌人性中最丑恶的一面，又不愿意相信。可这张纸切切实实握在我的手里，薄薄一张，却重如巨石。

我累极了，对清峰叶流火说，忘掉吧。

忘掉吧，把一切都忘掉吧。上天给你这样澄澈的心，就让它除了棒球什么也不要装下。

那天晚上我在床上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眠。仿佛依旧置身于球场上，四面八方都是敌人，我的双手握着那张重逾千斤的纸，在他们不善的目光中不断下沉。这是我第一次了解职业联赛的残酷，那些棒球大叔们对学生时代的我们尚且残存一丝慈爱，等到正式进入了职业，他们的态度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我想起了那一天我对清峰叶流火说的话，我自顾自编织了他可怜的形象，自顾自要做他的朋友，自顾自对他说绝对信任我，绝对信任我的手套，绝对信任我的每一句话。可现在呢，清峰叶流火被人说毫无长进，职业生涯以失败开场，超级英雄的形象至此有了污点，我开始讨厌自己做事的不顾后果，在许下承诺，放出大话时，是否能承担承诺的代价？

自那天起，第一次的失败成为了我的梦魇，连同正选捕手的那句话，在我的梦里盘旋。经常性地，我 从梦中惊醒，想到投手丘上清峰叶流火的模样，我问自己，这全心全意的信任究竟是福报还是祸患？

新赛季，我们被调去了a队。那些人仗着年纪略大我们几岁，总是在旁边说一些有的没的，我懒得理他们，休息时鲜少加入他们。想着只要在下一次比赛后拿到首发，拿到一个好成绩，他们就不会说些什么了。清峰叶流火似乎很在意，他问我是不是和他们有什么矛盾。

我只觉得麻烦，清峰叶流火最近在练习一种变速球，一直没有成果，我问他，叶流火，这是你关心别人的时候吗。

他什么也没说，从凳子上拿起手套，对我说，圭，再来接我的球吧。

日子在清峰叶流火朝我投来的一球又一球中度过。临近冬天，我们去北海道打比赛，顺便参与了他们某个合宿。

虽然不到下雪的季节，但这地方已隐隐窥探到大雪飘扬的萧瑟。合宿规模很大，当地有名的高中大学，还有包括我们在内的两支职棒队伍。我去到球场时有个人撞到了我，他不自觉对我鞠躬道歉，说着抱歉前辈。我看见他身上某大学的训练t，有几分迟疑，叫出了一个名字。

他听后，抬起头来，见到是我，脸上的惊慌变成遮掩不住的笑。他上下扫视我一番，像从前一样揽住我的肩膀，说：没想到还能在这里遇见你，圭，你真是判若两人啊！

真是好久不见了。

是啊，还记得你高中最后一场比赛趴在地上哭吗

喂，这都是多久以前的事情了。我笑着，那时候的场景在记忆的角落重新被翻找出来，我久违地感到羞赧。

哪有，明明才过去两年多。他面露不悦，思考了一下，又了然地说，都快忘了啊，你现在去打职棒了，我上次在网上看到你的比赛，真是了不起。

听到他的话，我一愣，原来才两年多吗，我总觉得那些记忆倒是像上辈子的事情了。有人隔得很远喊他的名字，他高声应了几句，背起包走之前他说，我就知道你迟早会变成一个很厉害的人的。

我微笑着向他道别，望着他奔跑着背影逐渐远去，我不禁想，如果我那一天没有答应教练的邀请，我恐怕也会像这样，普普通通上课，普普通通参加社团活动，普普通通和朋友们下训后商量着一会去哪吧。

练习强度不大，但还是出了一些汗。我不喜欢汗液黏在身上的感觉，练习赛结束后，我先行一步去了更衣室。秋本紧随其后，还顺手关上了门。

我在球队的地位越来越稳固，现在处于劣势的是他。我不知道他又要干什么，也不想正眼看他。心中默默地思量他要是又来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该怎么反击。

我上次路过，不小心听到清峰叶流火说只想接你的球。他说。

我听了只想冷笑，我懒得去想这句话里有什么含义，不愿搭理他。正当我衣服穿得差不多了，准备拿着东西出去前，他冷不防又来了一句：真羡慕你啊，清峰叶流火那么听你的话。

是吗？我礼貌地向他颔首，诚恳地对他说：希望他也听你的话。

事情的最后以秋本的吃瘪收场。他似是没想到我会这么回答他，气冲冲走了。实际上我所有发言，虽然带了些故意气秋本的成分，但大部分都出自于本心，那时棒球给我带来的痛苦与快乐已平分秋色，两种不同的心情撕扯着我的大脑。我不知事情为何会发展到这种地步，祈求在痛苦完全占领我对大脑前，能天降神明给我指出一条出路。说来也奇怪，每到这时候我就会想起清峰叶流火之前的那位捕手，他是否也会遇见这样的事，他遇见这样的事时会怎么去做呢。我总是这么想。

春去冬来，我和清峰叶流火逐渐从替补走到首发，第一次比赛的喝倒彩声再也没在场上响起，他同我想的那样，堂堂正正一步步稳健地走到今天。合约签了三个赛季，马上要思考下一步去哪里。在某一次床事后，清峰叶流火问我，有没有去美国的打算。

我的思绪已经停止，环着清峰叶流火的脖子，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此刻提到正事，但还是费力思考从他嘴里吐出来的每一个单词。

这不是我想去就能去的吧。我勉强扯出来一个笑。

那一天我虽心有疑虑，但始终没有细想。或许是潜意识作祟，我将自己不愿意接受的可能性从大脑中驱逐 。直到六月末的某一天，天降暴雨，我躲在门后，听见经理问清峰叶流火为什么拒绝mlb的邀请。

雷声轰鸣，一道道闪电撕开天际。刹那间暴雨倾盆，我的表情倒映在被雨水打湿的玻璃上，模糊不清。

我几乎是落荒而逃。

5：

离别那日，清峰叶流火站在安检口，叶流马拍了拍他的肩膀，难得温和：放手去做吧。

清峰叶流火点点头，他的目光移到肩膀上的那只手，再移到前方，他扫过父母和哥哥的脸，摆摆手做最后的告别。

要圭还在养伤，并没有亲自来送他。天蒙蒙亮，航班在清晨，清峰叶流火估计要圭还在睡觉，将发line的心思也按耐住了。登机后，坐在座位上，清峰叶流火调整了一下姿势，正准备睡觉时，摸到口袋里有硬硬的东西。他拿出来，是一张叠得方方正正的纸。他心跳得厉害，慢慢打开，是一封信。

叶流火：

写这封信的时候你在睡觉。这个话说起来很蠢，也不好听，但我真的觉得我的病房选得好，身旁就是窗户，被很多很多绿树遮盖。昨天晚上下了雨，现在水滴在叶子上滚来滚去，很像我们第一次遇见的场景。看到这封信时，我猜想你已经上飞机了，正坐在座位上百无聊赖，将手插到外套的兜里准备好好睡一觉，可惜摸到了一张纸，是的，这就是我给你的信。

严谨地说，今年是我们认识的第四年，说起来还有些不好意思，别说是写信，这四年里我们或许都没有好好坐下来聊过什么。现在给你写信，只是觉得有些事情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但又不得不说，不然等时间一长，这些事情又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模样。老实说，我现在每落下一笔就宛如一百只蚂蚁在我手上爬。拜托，等你落地后请一定不要给我发些什么让我们彼此都难为情的话，就当我从来没有写下他，你从来没有看过他，正常地说话，就当是照顾我那纤细又敏感的神经好吗？

我醒来时，你趴在床边对我道歉，但那时我刚刚想起一切，繁杂的信息涌入我的大脑，让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你的话，等后来我想跟你说些什么，总觉得时间不对。那么，在这封信的开始，请让我来严肃地纠正你的观念，在这四年里，从来没有任何一个时刻，任何一件事情需要你向我道歉。如果硬要说是因为你瞒着我拒绝mlb邀请这件事的话，我觉得你更需要向自己道歉。为你十几年一而再再而三，勤奋刻苦锻炼体格，磨练技术，一心一意对待棒球的自己道歉。

我在八岁时第一次接触棒球。棒球又脏又累，摔倒后泥土会粘在身上，挥棒后手上会留下红痕。没有坚持多长时间，我便想放弃棒球，但因为钱以及交给了俱乐部，家里讨厌我做事半途而废，所以还是每天坚持扭送我去俱乐部。那时的监督问过我为什么讨厌棒球的缘由后，将我安排去捕手的位置。他说捕手是最轻松，最不需要跑动，年幼时，我听信了他的哄骗，加上后来我确实体会到了做为引导者的乐趣，于是就这么稀里糊涂地打到了今天。

可是我还是讨厌训练，讨厌大夏天在外面奔跑，讨厌因为输球被严厉的教练骂。那时的监督说了无数气话，扬言如果我再偷懒就将我踢出俱乐部，我从未当真。我明白他就是嘴硬心软，事实上，我连拉肚子没能去训练都急得他给妈妈打了好多个电话。你也知道的，我高中虽然拿到特推名额，但因为很特殊的原因，不得不频繁转学。我倒不觉得有什么可惜，或许是因为我本身对于甲子园就没有什么特别大的执念，或许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我所经历的比赛或多或少都泛善可陈，我蹲在那里，仿佛一眼就能看到我往后的棒球人生，和我经历的那些比赛一样，单调普通。我一路普普通通打着普普通通的棒球，准备和这世界上大多数普通人一样，大学结束步入社会，将棒球变成只有空闲时间才打上几局的游戏。扭转我对棒球看法的人，一位是教练，一位是你。天哪，我现在都不知道他是从哪里找到我的！

我说了这些话，还是想告诉你，你真的没有对不起我的地方。抛开一切只看棒球，不，哪怕什么也不抛开，我都想说，能做你的捕手真是太好了。能认识你真的太好了。说得肉麻点，你就像老天不让我的棒球生涯就此止步的天降神兵一样，用你的投球告诉我棒球原来还有另一种可能，告诉我棒球原来还有那么多的乐趣我尚未发掘。

公园的长凳上，我们彼此都认为是第一次见面，但实际上我已经认识你三年多。俱乐部里我认为我们是第一次见面，实际上你已经认识我一年多了。交错时空，十九岁的你遇见二十多岁的我，我莫名消失后，你又再次遇见十九岁的我，太绕了，我捋了好久，整理清楚后我只想大笑一场。写下这行字的我难以置信，这种只存在于小说漫画里的事情居然会在我们身上发生，我居然是时空穿越的亲历者。不过这样一来，一切都能解释清楚，这也能解释了为什么我第一眼见到你就对你有莫名其妙的亲切感。

有一件事十分明确，那就是无论在哪个阶段，我想要你一帆风顺的心都不曾改变。我心想或许是从小到大，对于超级英雄强烈又旺盛的向往导致的吧。毕竟我从未见到过有像你这样有天分又勤奋的人，偏偏你对我又有说不清楚的依赖，我不自觉间就代入了守护者的角色。想要让你变得更强，想要守护你去更高更远的舞台，想要更努力一点，能和你一起打棒球，成为站在你身边的人成为守护你的人，成为站在你前面的人，现在回想起来，在我们还没有那么熟悉时，我对你竟然有如此强烈又深沉的冲动，这一点让我觉得简直不可思议。

所以一切又回到了一开始的议题。你没有对不起我，当然，我也没有对不起你。我们间只怪命运的阴差阳错，电视剧不都是那么写的吗，这样的我遇见那样的你，从此展开很多跨度很长的故事，最后总会收获完美的结局。

我想忘掉的东西从来不是棒球，也不是你，是有过“如果没有跟你相遇”这个念头的自己。你和棒球都不能让我感到痛苦，让我感到痛苦的是太多你和棒球之外的琐碎事情。很多时候，我想，如果只用考虑和你一起打棒球该多好，如果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和我还有棒球该多好。不怕告诉你，听到你拒绝了mlb的邀请，听到经理意味不明的音调，我的心情比那天的暴雨还糟糕。我心想他们大概都认为是我无能拖你的后腿，才让你拒绝掉了这么好的机会。那时我脑中一团乱麻，只想要逃离你，不能被你看到我这样狼狈的表情。谁知道绊倒了石头，一觉醒来，什么都想起来了。

这样一想，我也觉得我们说不定就是哪部小说，哪部漫画的主角，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有一双手操纵我们的人生，连她也看不下去我们这样，于是多给了我们一次机会，就如“上一个我”消失前所想的那样，将此刻封存，强大到直到能与未来的我相遇，然后一起经历那些痛苦，那些纠结，一起走很多辛苦又复杂的道路。最后让时间回到这一刻，最后明白，哪怕痛苦，哪怕纠结，但是至少在此时此刻，至少在某些时刻，这些幸福从不曾作假。

幸福不曾做假的，叶流火。你带我领略棒球的快乐的那一天，你让我明白我的棒球有无限可能的那一天，此后我们一起训练的每一天，赢得比赛的那一天，甚至难得的空闲时间，和你一起无所事事躺在床上，所以哪怕后来或许走了弯路，有一些东西使我们不能有那么纯粹地快乐，但是那些时刻的快乐不曾作假。

我想我大概明白，你那时对我说，要用手套让我想起来什么了，你要我想起来的就是千千万万个这样的瞬间吧。谢谢你，叶流火。所以你真的没有任何对不起我的，你从头到尾只有和我打球。很久以前，我的愿望也和你那样简单，只要能继续打棒球就好。但是我也很快就发现，对于我来说，单纯地快乐棒球实在是太难了，我总会忍不住去想一些快乐之外的东西，背负一些快乐之外的东西。也正因如此，我觉得你那样的心情格外珍贵。每次听到你说只想和我一起打棒球，我感到快乐的同时不自觉开始规划下一步，因此会很严格地对待你，即使你从来没有那么认为，我还是想说，辛苦了。

我想要你去美国，这绝对不是逃避你或者不想要和你一起打棒球的意思。领略过很有趣的棒球，我便再也不能接受无聊的棒球了，毕竟哪怕无数次忘记棒球，哪怕无数次因为棒球感到痛苦，我都会再一次爱上棒球，再一次感受到棒球带来的快乐。所以我绝对不会停止脚步的，不是想要追赶你的脚步，变成配得上清峰叶流火的捕手，而是为了我自己的棒球。叶流火，我无比坚信，迟早有一天，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再次再某个地方相遇的。毕竟就像那天晚上我跟你说的话，你很强，但是我也不差。

美国太远了，和日本还有时差。我们都很忙啊，未来的交流应该会变少吧。我倒是不担心你的技术，只是担心你会因为想要早一点站在赛场上乱来啊。还是那句话，好好吃饭，保证休息，认真学英语，不准过度投球。迟早有一天，我们会再次再某个地方相遇，就像电影演得那样，这样的我遇见了那样的你，从此展开漫长又波折的故事，历经千帆，获得不那么完美但很幸福的结局。

能和你一起打棒球真是太好了，谢谢你。以及一路顺风，我爱你。

要圭

要圭君22岁前某一天的食谱。

未能记录烹饪方式，没有参考价值，但记载了一些难忘回忆。

0岁 母乳

作为被爱着的小宝宝出生，投入地吮吸着母乳。

后来妈妈在要圭闹脾气的时候，总会翻来覆去地讲着他吸吮自己母乳长大的事，留下青春期的儿子会红着脸边喊着老太婆你根本不懂男子高中生的细腻感情啊边狠狠摔上房门。

1岁 香蕉

可以咀嚼食物了。

他这时唯独喜欢吃香蕉，看到黄色条状物体就会手舞足蹈，含糊地喊着芭、娜、娜。

妈妈从那天起开始怀疑自己的孩子是猩猩转世。

2岁 白粥

喜欢上了看电视。

屡屡模仿电视里的大猩猩，穿着纸尿裤跑到阳台嗷呜嗷呜地叫。

结果感冒了，连吃了好几天没有盐的白粥。

3岁 营养午餐

开始上幼儿园了。

要圭吃营养午餐的时候会悄悄挑食，把不要的蔬菜藏到碗和盘子的后面。

4岁 柿种

不知怎的很受阿姨奶奶欢迎。

从幼儿园走回家的路上总是被奶奶们拦住聊天，聊完还会捏捏他的脸，然后塞他一手的柿种。

5岁 小蛋糕

在幼儿园的时候老是坐不住，尝试和前后桌的小朋友聊天，结果被老师批评了。

哭着回家后妈妈做了安慰他的小蛋糕，终于破涕为笑，吃得奶油糊了一脸。

6岁 泡面

妈妈回老家的时候，和爸爸一起吃了泡面，之后体现出了对快餐食品的强烈喜爱。

在被老师问到将来的梦想的时候，说希望成为一日三餐都吃泡面的大户人家。

被同学成片的笑声闹了个大脸红。

7岁 水果硬糖

沉迷买糖果时附赠的假面骑士游戏卡片，吃了太多的糖果，结果蛀牙了。

被按上牙医诊所椅子的那一刻，发出了响彻心扉的哀嚎。

回家拆卡片的时候发现没有出喜欢的角色，吼得更大声了。

8岁 棒棒冰

这是重要的一年，因为圭认识了隔壁家的爱哭小朋友。

用稚嫩的拳头把嘲笑人的坏小孩全都打退之后，小圭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将棒棒冰一分为二，把小一点的那边给哭得鼻涕眼泪横流的小朋友递去。

“别哭了！之后欺负你、嘲笑你的人，都由小圭来打倒就好啦！”

爱哭小朋友的眼泪停住了，在那清澈的眼神中，圭的身影像在闪闪发光。

“打……倒？”

“嗯！”

他自豪地昂首挺胸。

“因为、圭酱是假面骑士嘛！”

9岁 牛奶

开始玩棒球了，因为学到了优秀的棒球选手都是高个子居多，小圭开始频繁地喝牛奶，在有太阳的日子里在河堤旁的草丛边晒太阳边打滚。

为了验证努力的成效，每天出门之前，他会在家里的体重秤上测一次身高。

这个时候的叶流火比他还矮一点，需要仰头看他，问，圭一定会长得很高吧！

“嗯，当然！圭酱要长到2米啊！”

叶流火咬了咬手指，看起来又要哭了。

“怎么了？”

“圭太高的话，会不会撞到门啊，然后脑袋上会起大包……呜呜……”

“那我不长到两米了！就，就稍微比叶流火高一点点！”

“嗯！”

然后他的个子在第二年就被超越了，从此再也没有被叶流火仰望过。

10岁 可乐饼

要圭躲到了家里，把快写完了的绝对笔记 vol.1 塞到了抽屉的最深处，上好了锁，又把棒球服和棒球手套塞到衣柜的最深处层层封印。

第一次接触到的触身球，好可怕。

他咬牙切齿。

再也不打棒球了！

好痛！好累！面对那种速度砸过来的球还要拿身体接住什么的，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又闷又臭又一点都不帅气，白痴才玩！

上楼前，他特定嘱咐家人谁来都不可以开门，然后就把房间反锁上了。

但是过了一会儿，又听到了轻轻的敲门声。

“今晚吃可乐饼哦！”是妈妈的声音。

“好耶！”

于是圭转眼把触身球抛到脑后去了，喜滋滋地打开门时，却被门口像是柱子一样站着的青梅竹马吓了一跳。

“叶流火！为什么你在这里！”

被叫到的小朋友眼睛红红，问他：“圭不打棒球了吗？”

“也……也没有要不打……”

“练习到一半你就跑走了，还让我不要追你……”

“只是累了回来休息啦，休息。”他心虚地将视线移开，却看到了站在叶流火旁边正笑眯眯的老妈，马上又把视线移了回来。

“那，明天我们还会一起练球吗？”

“嗯！”

妈妈笑眯眯地补充，“和好了就好，小叶流火带了家里做的可乐饼过来，说要找你一起吃哦。”

“啊，叶！流！火！你拿食物骗我出来！”

“呜呜呜……”

被圭捏住脸颊，脸都捏成年糕状的叶流火显然无法为自己辩护了。

11岁 猪排饭

棒球选手要圭和清峰叶流火，终于赢下了人生的第一次正式棒球比赛！

于是两个人高兴地击掌，先是抱在了一起，又手拉着手蹦蹦跳跳地回家，一直到家门口才依依不舍地告别。

妈妈已经从老师那里听到了好消息，于是在门口迎接他。

“今晚是特别的晚饭哦。给圭酱的，代表胜利的猪排饭。”

“好耶!”

之后他为了控制饮食，不再碰这些油腻的食物了。

但胜利的哨声响起时，偶尔，面包糠混合猪油的香气总会在他舌尖淡淡地浮现。

12岁 鸡胸肉沙拉和蔬果汁（*无沙拉酱版本）

因为学习和棒球都不能松懈，他开始制定营养食谱，每日拜托母亲按书上的营养方式烹饪。

生菜的汁液啃食起来像草，算不上难吃但绝不开胃的食物在他嘴里咽到胃里的过程，就只是最机械的进食运动。

没法吃喜欢的东西，但这在运动员要为了获胜而付出的东西中，已经是最不值一提的了。

进食的时候，在脑内回播刚刚过去的某次比赛画面的间隙，要圭偶尔会感到一丝刺痛。

为什么？

13岁 便利店饭团

又获得了一场习以为常的胜利。

准备离开的时候，总是能听到败者的呢喃。天才投捕、这个算是好的。混蛋，恶魔。这个算比较平常。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初中生，上了高中只能坐冷板凳。这是比较恶毒的诅咒。

他早就习惯了让这些谩骂左耳进右耳出，于是拎起包转身出门。

滑开手机，看到家里传来的信息，父亲加班了，母亲回老家了。今晚只有他一个人。

……突然不想回家了。

要圭谢绝了叶流火去他家吃饭的邀请，又没有地方可去，姑且在家附近的公园游荡。在秋千上放空大脑的时候，不自觉地发出了有点长的叹气。

“大哥哥，大哥哥！”

“嗯？”

一个不认识的小男孩抱着个篮球看着他，身上都是泥地里滚出来的土。是刚刚练习到夜晚吗？对小学生来说还真是少见。

“太好了，你没在哭啊！”

嗯？他不自觉地摸起了自己的脸。看起来像在哭吗。

“男子汉一个人在角落哭很逊啊，是饿了么？来，这个本来是妈妈给我的，送你！”

小男孩从随身的包里翻找着什么，随后手上被塞了一个被压扁了的冷饭团，是三文鱼味的。

“……谢谢。”

远远传来了像是呼喊的声音，小朋友侧耳听了听，又大声地喊了一句“马上就来！”

“我的朋友叫我了，拜拜，大哥哥加油~”

小男孩拎着球，像一阵风一样跑远了。

要圭看着男孩向朋友跑去的背影，沉默了一会。

接着，他撕开透明的包装，将饭粒和鱼肉一口吞食。

14岁 黄油饼干碎屑

“前辈，这个给你！”

小个子的女孩子递过去的，是被装在透明袋子中，用粉色绸带系上了漂亮蝴蝶结的爱心形饼干。

“这个，是我在家政课上做给前辈的。”

本来望着天在发呆的清峰叶流火收回了视线，看向了女孩手里的袋子。

“谢谢。”

他伸手接过饼干，女孩子捂住脸，兴奋地在原地跳了两下，转身跑走了。

等女孩走后，要圭走上前去，拍了拍住了那个已经迫不及待把饼干袋子拆开，已经拿起一块准备往嘴里塞的家伙。

“叶流火。”

“啊。圭。”

犯人一脸无辜地把袋子往里面藏。以为他走过来的时候没看到吗?

“说了不可以随便吃零食的吧？”

“好……”

叶流火肩膀都怂了下来，乖乖地交出左手被捏得有点碎的饼干和右手满满的饼干袋子。

“对了。”

准备要走时，他叫住叶流火。

“什么？”

“记得要拒绝人家。”

“拒绝？”他歪歪头。我答应了什么吗？”

“……没事。”

要圭转身离开，把饼干和袋子都丢进了角落的垃圾桶里。

接着，他看自己的手发愣。上面还有沾着的饼干碎末。

他忍不住舔了一下。黄油混合砂糖的味道在舌头上几乎有些陌生。

好吃。

15岁 盐？

……成为了叶流火的附属品。

要圭没有理会母亲叫他下楼吃饭的呼喊，只顾在绝对笔记下滑落凌乱的思绪。

已经不想再打棒球了，不想再一次次面对自己的无力，弱小，不想拼命努力过后，只能留下充满遗憾的青春。

这些本该让他自豪的努力的证据，现在却变成了他耻辱的证明。

那天他没能摄入任何食物，只品尝了一滴眼泪流入嘴中的咸味。

16岁 芭★娜★娜★

不知为何入院了，老妈带来了海量的香蕉，为啥啊，是在投喂大猩猩吗。

啊嗯！好吃！

虽然过去的记忆都模糊了，但是对香蕉的爱和对 Peace&Love 的爱一样都自然从心里涌出。

这样的热爱全地球人类的小圭，说不定是超受欢迎的学·园·偶·像★

话说门外出现的大个子一直盯着这边好可怕啊谁来管管。

17岁 #吉祥寺#特产#很少人知道的好店#少女心#巨大芭菲（但没吃成）

小手指棒球部的各位终于禁不住他的硬磨软泡，被拉着去了吉祥寺时下当红的甜品店。

在满是可爱JK和年轻OL的店里，高大的体育生们尴尬地缩成一团，坐在了铺着蕾丝坐垫的小椅子上。

店铺里最近爆红的超巨大芭菲被放上了桌，一圈又一拳的奶油上是山一样的水果，饼干被摆成星星的形状，巧克力碎快要从杯边溢出来了。这种热量爆炸的东西没关系吗……话说男子高中生要热量爆炸也该在对面的W当劳吧……

而罪魁祸首则免疫掉了所有谴责的视线，独自维持着小学生第一次春游时的兴奋。

“哇——这个好酷！要拍INS吗！圭酱绝对要爆火了嘛！”

他正摆弄相机和滤镜的时候，一根叉子猛然插入，猛地破坏了芭菲的完美造型。

“真是的——叶流火这个笨蛋！！大猩猩！！”

偷吃鬼皱起眉头，抢食完还露出了嫌弃的表情。

“这个太甜了。”

“可恶——！！赔圭酱完美芭菲啊啊啊啊啊——！！”

一顿大闹之后，所有人都被店主清出了门。

果然一开始就该去W当劳的。

18岁 零食捆绑礼包套组

“主人，你买这么多垃圾回来是要做什么呢?”

智将审视着在床上，试图把薯片堆成金字塔的某位笨蛋男子高中生。

“今天约了大家开零食趴体啊，男子高中生的友谊不就是靠一起吃零食和看AV建立的嘛。”

“首先不论你那是哪里来的歪论，对运动员来说摄入这个量的垃圾，需要补充多少运动量才能恢复状态，你不会不知道吧。”

“有什么所谓啊，毕竟我们可是那个，那个了呀。”

“那个那个的，你在说什么白痴话……”

智将揉着眉头，正准备在训斥他一顿，却被零食堆里什么发光的东西吸引住了目光。

“这是……这是…………”

智将控制不住情绪了，大声吼出。

“这不是甲子园的奖杯吗!”

圭被智将突然提高的音量吓了一跳，跌到了零食堆里。

“哦哦智将，干嘛这么大声啊……”

智将揉了揉不由得皱在了一起的眉心，思考着怎么开口。

“这个东西不是该放在学校吗?”

“那个，我稍微借走了啦……用完就还回去……”

“这不是借是偷。 明天被教练训的时候别又叫我出来解释。”

“可是可是，不是很好吗?围着大家一起拿到的奖杯大办庆功宴——智将，对自己大苛刻了哦。”

“主人才是，对自己太放松了，你的棒球生活可不是只到甲子园就结束了。昨天还打游戏通宵了吧?”

“哼哼~”

圭突然变得嚣张起来了，露出了超级烦人的表情的他这么说：

“这场庆功宴可不是为了小圭举办的！是为了智将啊，打游戏是最好的让脑子变累。但对身体影响小一些的方法吧！虽然最近出的棒球新作的确很好玩啦……总之!这是给你的庆功宴！”

“智将应该喜欢吃的吧？我喜欢的东西，啊，推荐这个番茄味的薯片!就是这样小圭要不行了好困好困晚安好梦Zzz”

重新操纵身体的时候，疲惫和轻微的头痛让智将叹了一口气。

笨蛋，谁说熬夜对身体没有影响的……

门铃响起来了，要圭坐在床上，并不急着开门。

他随手扯开了手边的包装袋，薯片混杂着酸甜咸的口味在他嘴里绽放开来。

19岁 红豆饭

大学一年级的春假，和叶流火一起从学校回家。

在家门口被老妈迎接的时候，她用审视般眼神将两个人扫视了一番，然后拍拍手，高兴地说。

“今天的晚饭是双倍红豆饭~”

那是他人生最绝望的一天。

20岁 高级寿司礼盒

在两家的聚会上，和家里人坦白了两人的关系。

说完之后，空气以似乎要凝结的气势带来了几秒的沉默，被称为天崩地裂也不动声色的大将·强心脏选手要圭，在这气氛下都胆战心惊，不敢抬头。

“扑通！”

叶流马怎么当场下跪了。这是要干什么。

“舍弟今后请多关照！”

然后，他飞奔入厨房，拿出了做饭的菜刀走向叶流火，嘴里还一直念叨着做错事辜负小圭就切掉他的手指让他再也没办法投球。

为了叶流火的未来（和日本棒球界的未来），所有人只能奋力阻止叶流马谋杀亲弟。

终于让叶流马冷静下来，又安抚完受惊后缩成一团的叶流火后，要圭精疲力竭地倒在沙发上。紧接着，清峰妈妈拿着一杯茶，也坐到了他的旁边。

“我们一直都知道了，也还在想你们什么时候会说呢……。”

妈妈放下茶杯，对这个她看着长大，就和自家孩子没有区别的小朋友这么说。

“你们买来的寿司，待会叫大家一起来吃吧。”

21岁 亲手下厨的晚饭（菜单未决定）

“圭……”

叶流火把头靠在他的肩上，圭放下了陶瓷杯，揉了揉靠过来的脑袋。

“单词背不下去了吧，别来撒娇，你可是世界球员啊，下次采访别再让我给你翻译了。”

回想起赛后采访，叶流火对所有问题都只回答 Yes，No，只有在提到 Kei 的时候，像个复读机一样重复 Kei is Best 的样子，要圭头都大了。

“圭在看什么？”不想背单词的人试图转移话题。

“日记……吧。”

“日记？”

“叫做食谱也可以……不过也没记载什么做法，还是叫日记比较合适。”

“食谱！”

你没听进去后半句啊。”

也正好到准备做饭的时间了，要圭站起身，在两人的新居里打开了满满当当的冰箱。

最近他喜欢上做菜了，幸好因为有人洗碗，倒是没带来什么麻烦。

他向身后的人问：

“今天的晚饭，吃汉堡肉如何呢？”

END

/// Written By 颜未臣

/// 清峰叶流火×要圭

/// 幼驯染暗恋成真

BGM《春待ち》amazarashi 

 

 

 

第一次察觉到那份感情的存在，是在十七岁的冬日。

室外温度很低，困意笼罩着尚未清醒的大脑，麻痹的指尖拢在口袋底端，他靠在清晨的巷口，身影陷在雾似的黑暗中，如往常一般阖眼等待。

熟悉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来人打了个哈欠。

清峰叶流火睁开眼，朝他看去——要圭的神情冷淡至极，过分白皙的脸色如同一捧新雪，凌乱金发上流淌着破晓时异常耀眼的日光。

怦怦，怦怦。

清峰叶流火忽然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陷在冬天的人，像神祗一般走来。

要圭遭遇了他的目光，自然而然笑起，散漫疏远的眼睛变得熠熠生辉，跃动着流金似的晨光，他跑到他面前，声音雀跃：“小叶流！早上好！”

清峰叶流火怔怔地望着他，胸膛里有什么不断翻涌着，喉咽滞涩。

“怎么了？”要圭歪头，担忧道，“是生病了吗？”说完，他抬起手想要去碰男人的额头，但半途中被清峰叶流火牵住了手腕。

“没有，”清峰叶流火敛起晦暗不明的目光，声音低哑，“我很好，只是……只是困了。”

要圭一愣之后便叉着腰哈哈笑出来：“我就说不可能就我一个人累嘛！没事，跑起来就不会困了！”他向后退了几步，拉伸着肩膀和腿部的肌肉，预备起今日的跑步训练。

清峰叶流火含糊地应了声。

无法说出口的话藏在心里。

——只是忽然发觉，好像很爱你。

 

 

这场旷日持久的暗恋仿佛永远被囚困在那个凛冽的隆冬，数不尽的风雪覆没身体，日光也寡淡得像是一张宣告死亡的白布。

二十岁的清峰叶流火望着窗外蝉鸣喧嚣的绿荫，单手支着下颌。阶梯教室里充盈着教授单调而沉闷的声音，空调吹来凉爽的冷风，正是酝酿睡意最好的时候。

可他昨夜又梦见了那个早晨。

一切都那么清晰，所有细节都被完整保存在记忆里，连梦境都是那么真实。

清峰叶流火有些害怕，爱意反刍只会令人生怖。

桌面的手机忽然震动，屏幕亮起一条新讯息。

“小叶流，我在新宿买到了很好看的棒球帽！嘻嘻，我买了黑色的，小叶流就戴这个黄色的吧~”

照片里是两顶靠在一起的棒球帽，前面是要圭比耶的两根手指。

清峰叶流火习惯性地把照片保存，然后回复他：“好。”

他抬起头，看着投影幕布，在笔记本上随手记下几句重点。无聊的大学课程和喧嚣的蝉鸣一样让他厌烦，可他不得不忍受一切……才能留在他身边。

高中三年级的夏甲后，清峰叶流火同时收到读卖巨人队和东京养乐多燕子队的选秀邀请，还在考虑的时候便听闻要圭已经拒绝所有职棒的邀请，选择了早稻田的运动员选拔入试。

他给要圭打电话。

要圭在通话里祝贺他终于要成为职棒选手了。

“你一定会成为日本第一的选手哇！”要圭兴奋地哇哇大叫，“我做到啦，把小叶流送到最大的舞台，记得要请我吃饭！”

有什么如鲠在喉，大脑晕眩得像掉帧的雪花屏幕。

从来他只是想要和他一起打棒球啊。

如果“第一”和“胜利”，不是和他一起又有什么意义呢。

“圭……”清峰叶流火下意识地喊出他的名字，可徒劳地张口，也仍没有说出什么话来，短暂的沉默令要圭接过了话语权。

“怎么？你不会不想请我吃饭吧？不会吧？！我可是为了你，打了那么久的棒球，天天训练吃苦，没有玩乐，连女朋友也没有诶！”要圭开始抱怨。

清峰叶流火低下头吸了吸鼻子。

他说没有，从以前到现在，一直很谢谢你。

结束通话后，清峰叶流火给两家职棒经理分别发去了拒绝的答复。经理们失望后又告知他未来如果还在打棒球的话，可以再考虑自己的队伍。

就像若干年前那个初升高的春天一样，清峰叶流火为了要圭选择就读离家近的小手指。

他在手机上查找讯息，最后联系上了早稻田的选拔老师。

 

 

要圭曾失忆过一段时间。

但在清峰叶流火看来，失忆前的智将模式和失忆后的笨蛋模式对他而言并没有太大的差别。小时候的要圭很可爱，长大了的要圭很可靠，什么时候的要圭都是最好的。

无论是什么样子，要圭都很敏锐，并且十分纵容自己。

是出于责任心吗？还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

清峰叶流火不知道答案，也不敢去追问那个答案。

除了所谓的投球天赋，清峰叶流火自知自己是个很笨、很普通的人类，无趣简单，不善言辞，也不擅长了解别人的情绪，更不适合生活在群体里。

只有要圭的身边是他最适宜的栖息地。

而棒球竟然是他唯一且最有利的借口，如果站在投手丘上，要圭就只会注视他一个人。

清峰叶流火在入学前请要圭去吃了一顿涉谷的中华料理，饭间他才向要圭坦白了自己将要与他一起念大学的事情。

要圭惊得勺子里的麻婆豆腐都掉在了桌面上，怔愣地看向他，漂亮的眼睛瞪得浑圆，眼尾因为吃辣而晕着粉色，声音都抖了：“你、你你说什么？”

清峰叶流火抽了张纸巾，捻起掉落桌面的豆腐，丢在脚边的垃圾桶。他又抽了张纸巾擦净桌面，平静道：“小心点，别弄脏袖子了。”

要圭有些生气，把勺子放下，看向面前的竹马：“人家都愿意把一指名单给你了！职棒待遇和训练条件那么好，你又不喜欢读书，为什么要浪费时间？”

“嗯……”清峰叶流火垂眼，下意识地躲闪视线，转而给要圭碗里夹了枚饺子，嘴里咕哝，“可我想要你接我的球。”

要圭皱眉，神情瞬间就变了，微圆的眼眸顿时沉下来，目光凌厉如有实质：“叶流火，我把你送到这里，不是陪你玩过家家的游戏。”

清峰叶流火放下筷子，低着头，没有说话。明明已经长大，一米八几的身高足够将曾经的竹马完整拢在怀中，可在要圭面前，他却好像总会变回曾经那个无趣的、迷茫的小孩——必须牵着圭的衣角、跟在他的身后，才敢走向未知的街道。

数学成绩不好，国语成绩更加糟糕，在这种需要措辞的时刻格外捉襟见肘。清峰叶流火的手指不自觉地攥紧衣角，嘴唇嗫嚅几下却没发出声音，很多情绪涌进胸口。

从要圭的视角看去，他的投手垂着眼，纤长浓密的睫毛在眼睑处颤抖着，像是被雨水打湿的蝴蝶，仓惶难过的神情仿佛是剥夺了他的投手丘。蒸腾的怒意转而陷入无奈之中，要圭难以再对他那么强势，语气一软：“叶流火，说话。”

清峰叶流火终于张口，态度微妙：“如果这么说，圭……不也是在浪费时间吗？”他抬头，眼底似有浓云翻涌不休，英俊的脸轮廓分明，在餐厅不甚明亮的打光里仍显得格外惹眼。

“圭是最好的捕手，不只是我认为。很多人都发现了……戴着面具、蹲在本垒前的你才是我获胜的真正原因。”

话已至此，清峰叶流火终于暴露了他隐忍的情绪——被本能涌动的悲伤遮掩，原来他如此愤怒，但又不忍向对方发作，只能自我折磨。

清峰叶流火没有咄咄逼人地发出质问，只是固执地说道：“你又为什么拒绝了职棒呢。”

要圭作出决定的时候并没有想那么多，甚至只是简单地考虑免试入学很轻松，可以在大学里补偿自己一段充满美好回忆的普通青春。有空的时候会去赛场给清峰叶流火加油，也会参加大学的棒球队伍，但不一定要执着首发，享受棒球的快乐就好。

他想清峰叶流火会在职棒里遇到更专业的教练，更先进的训练器材，更优秀的捕手，总有一天，他的名字一定会响彻全日本。那个时候，他一定会在观赛台上用最大的声音为他呐喊加油——

可是。

这所有的想像终止在此刻。

清峰叶流火说他是最好的捕手。

要圭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最好，他迷惑地看向发小：“可我只是个普通人。”

清峰叶流火不假思索地道：“我也是普通人。”

要圭简直无语：“普通到中学就能投出球速超过150公里的直球吗。”

清峰叶流火皱了皱眉：“你是不是在嘲讽我。”

要圭忍住大骂对方的冲动，咬牙道：“你真是个笨蛋。”

清峰叶流火决定生气了：“你才是笨蛋。”

要圭拍了下桌子：“你说什么？”拍桌声并不大，但周围店员和顾客都朝他看来，他又不好意思地环顾一圈低头道歉。

他刚道歉完，就感觉自己的右手腕被牵住了。清峰叶流火翻过他的手，掌心朝上，手指摩挲过他的掌心，指跟处还留着常年挥棒留下的茧痕。

“你看，你这么努力，怎么会不厉害。”清峰叶流火武断地说道。

那是每一个刻骨训练的人都会留下的痕迹。

努力不代表就能成为第一。

但要圭没能说出任何一句反驳的话语。那一刻，清峰叶流火的目光坚定无比，他们四目相对，仿佛世界只剩下两个人。

 

 

要圭嘬着一根西瓜味的冰棒，站在走廊尽头望着盛大无比的阳光。

夏天已然来临，属于棒球的热浪又要再次袭来，耳畔好似响起了打者挥棒的空气振动，棒球砸进手套发出沉甸甸的碰撞声，热烈的喝彩声从遥远的高处而来，循环在偌大赛场之内。

距离18.44米的前方会有一双明明生得冷厉的眼睛，灼灼地望来。

心脏因为肾上腺作用而剧烈鼓动，他几乎能听见血液流动的声音。

要圭咔的一声咬碎了冰棒，牙齿和舌尖被冻得发麻，他忍不住吸了几口气。也许是即将集训，又也许是天气热得发懵，他已经连续几天梦见那双眼睛，漂亮而锋利的眼睛。

醒来浑身难受，吊桥效应下的生理冲动格外强烈。

早知道前两天不拒绝那个来告白的学妹了……长得好像挺可爱的，叫什么来着？

要圭胡思乱想着，直到被下课铃打断。压低的棒球帽边缘窜出几缕乱翘的金发，他象征性捋了捋，偏头看向教室门口鱼贯而出的学生。人群中只有一个人背着包，低垂着清冷眉眼，神情恹恹像是没睡醒的样子，步伐也很缓慢，看着心情不是很好。

要圭忍不住笑了，朝他挥手：“小叶流！”

清峰叶流火甫一捕捉到他的身影，眼眸都亮了。他疾步走到他面前，嗓音低沉，按捺着愉悦：“你来接我。”

“当然啦，”要圭从运动单肩包里掏出一顶棒球帽，踮脚给人戴上，稍微理了理鬓角的碎发，十分满意地弯起眼睛，含着明亮的笑意：“真帅！”

同款的棒球帽很难不令人遐想。清峰叶流火抿着唇，眼眸却格外明亮，波光冉冉，许多难以诉诸于口的情感在其中流转，最后他只是轻描淡写地应了一声：“嗯。”

“今天我要吃食堂的野菜色拉乌龙面！快走快走。”要圭兴冲冲地转身，刚走出一步，后脖颈的衣领就被人勾住了。他疑惑地回头，清澈动人的眼睛有形状优美的弧线，微微上翘的睫毛像是跃动的蝴蝶，每一次轻微的颤动似乎都足以撼动清峰叶流火的心神。

清峰叶流火瞬间便察觉了某种无可抵挡的热意涌入胸膛。似乎总是越想控制什么，那些欲望就越强烈。圭是他的冬天，也是他的夏天。

他松开手指，目光低垂，伸手给要圭大敞的单肩包拉上锁链：“圭笨笨的。”

要圭理直气壮地反击：“好哇！完美的要圭大人难得失误一次，你等这个骂我的机会很久了吧！”

清峰叶流火觉得他可爱，唇角微微上扬，却又要故作镇定刻意抿起唇：“……没有。”

“我不管，叶流火才是笨。”要圭朝他做了个鬼脸。迟暮的光蔓延至走廊的天花板，是一道干净利落的弧线，他明明浸在光里，棒球帽又留下了阴影，眼下泪痣有特别的闪动，像是宣告即将来临的星夜。

清峰叶流火不置可否。

他确实愚笨，而要圭从来都不会出错。

 

 

开赛在即，这是他们的最后一个休息日。

大隈庭园的绿地上三三两两坐着情侣或是好友。要圭和清峰叶流火选择了僻静的角落，枕着手臂躺下，目之所及便是晴朗的夜空。温和晚风里有模糊的谈笑声，树叶婆娑作响，草木散发着特有的清香，令人发困。

要圭发出一声身心舒适的喟叹：“可惜城市里看不到几颗星星，不然就是最完美的夜晚。”

“山里的星星多，圭还想去温泉旅行吗？”清峰叶流火问道。

要圭闻言有些窘迫，上次温泉旅行虽然很开心，但也留下不少黑历史。他也不知道他酒量这么差，几杯梅子酒下肚就开始发疯，抱着清峰叶流火一直哭。

那年明治神宫棒球大会止步八强，他从球场里离开时，还大方安慰不甘的清峰叶流火，说明年再来。不止如此，他甚至还能情绪稳定地向教练道谢、向学长们致歉，积极响应赛后复盘。

但棒球部在随后的冬休期组织了一次温泉旅行。

要圭抽噎着向清峰叶流火表示愧疚，甚至醉了也能准确说出某场比赛的局数，如果当时引导的不是外角球，也许他们不会输。说完他开始嚎啕大哭，浴衣带子松散，埋在清峰叶流火的怀里像个小孩子，其他部员倒是看得目瞪口呆。

理智到有些残忍的智将捕手也有这一面，打破了很多人的认知。

以清峰叶流火的铁腕臂力，轻轻松松便将他抱回了房间。

清峰叶流火哄他的方式也很笨，简直幼稚死了。他从随身带的背包里抽了根棒棒糖，递到要圭面前，认真地说：“给你糖，不要哭了。”

要圭晕乎乎地接过，还没吃上便止住了眼泪。清峰叶流火跪坐在他面前，用湿巾擦拭他的眼尾，一边说：“圭也是最棒的捕手，你已经做得很好了。”

要圭下意识便又要哭了。

清峰叶流火太熟悉他的神情变化，在他情绪上涌的瞬间便轻轻拍起他的后背，和哄小孩没两样：“没事的，不要哭。”

要圭倾身抱住他，然后直接就在他的怀里睡着了。

第二天清醒过来的要圭实在很难堪，难以面对这段记忆，便装作失忆，维持住岌岌可危的智将脸面。

此时提起温泉旅行，要圭根本想不起他当时夸过的星河，只能想起清峰叶流火温热的胸膛。长期锻炼下自然塑造的宽肩窄腰，衣料下的肌肉紧实有力，极近的距离能够闻见除了沐浴露之外特别的男性荷尔蒙气息。

他的青梅竹马已经不是从前那个瘦弱矮小又腼腆内向的爱哭鬼。

清峰叶流火长大了，他真切地意识到这点。

而此刻——在清峰叶流火提起温泉旅行的当下，要圭只能故作平静，随便选择了一个地方：“我们下次去看大海吧。”

大海也很好。

清峰叶流火没有异议：“好。”

“没几天就比赛了，你要好好睡觉，好好休息，不许偷偷加练。”操心的要圭又忍不住偏过头，再次嘱咐他。

“嗯。”

 

 

今年的东京六大学春季联赛以华丽的早应战开幕，神宫球场的看台不仅座无虚席，甚至连过道都挤满了人。早稻田与庆应义塾的纠葛甚至能够追溯至上世纪初，赛场里分立两端的应援也像是对垒，热情的助威和呐喊声不绝于耳。

球场里被初夏的阳光笼罩，草地与泥土蒸腾出特别的气息。

作为首发投手的清峰叶流火站上了投手丘，修长指尖捏着白色粉包，指腹沾满了防滑粉。他丢下粉包，在手套中握住了棒球的四缝线，某种特别的气场蔓延开来——帽檐下一贯沉静的眼睛变得锋利，庆应的一棒打者已经蓄势待发，怒张的肩背肌肉彰显着力量，他们像在丛林遭遇的猛兽，警戒着对峙。

蹲在本垒的要圭做好了接球的准备，手指比出了暗号。

第一球是试探还是示威？

善于心理战的要圭目光自信，冷静得可怕，若有若无的笑意很难不令人感到危险。但清峰叶流火只会得到某种贯穿过去和未来的安全感，指尖与臂腕开始蓄力，如同成千上百次那样，向他的捕手掷去这一球……

哨声在几小时后响起，终止了这场比赛。

牛棚中的队员奔向场内，与获胜的队友拥抱欢呼，共同向背后的应援队和观众鞠躬感谢，享受这场胜利带来的喜悦——早稻田大学在首轮比赛中以5-1的比分战胜庆应大学！

胜者队伍的教练参加了赛后采访。作为王牌的二年级投手清峰叶流火共投九局，被击出四支安打、丢掉一分，直球的平均球速高达158km/h，面对强硬的庆应打击线，王牌展现了绝对的压制力！而作为捕手的要圭也非常出色，难以预测的配球策略将打者玩弄于鼓掌间，配合调动守备队员给予投手最大的支持，甚至在打击上也不逊色，第五局下半场成功将一记低位直球打入右外野看台，轰出一支本垒打。教练评价：“我很幸运，能够遇见这么厉害的队员，也很开心将11背号给了清峰君。”

媒体新闻和社交网络一时喧闹起来，而被议论的队伍们已经回到训练场，短暂休整后进行复盘指导。等一切结束后已经是晚上八点，疲惫的队员们各自回家休息。

清峰叶流火与要圭走在返回公寓的路上，商店街正是热闹的时候。与友人谈笑的女孩不小心撞到要圭，发困的男人便直接倒过来，被清峰叶流火一把揽住。

女孩不好意思地弯腰道歉，清醒过来的要圭摆了摆手说没关系。女孩这才看清他的模样，不禁脸红，小声夸赞你好帅。

要圭便笑，也说你也很好看。

清峰叶流火瞬间冷了脸。

女孩勇敢询问：“可以要你的联系方式吗？”

“不行。”要圭还没来得及开口，拒绝的声音从便他背后传来，女孩一愣，仰头看去——又是一个英俊帅哥，但眉眼冷淡，看着很有距离感。

清峰叶流火难得强势地拽着要圭手腕，大步流星离开了这条街道。

路人女孩看着他们的背影还觉得可惜没有留下任何一个联系方式。

“欸，你吃醋了吗，小叶流！”要圭没觉得不快，仍如往常一般嬉皮笑脸。

闻言，清峰叶流火便松开了手，闷头向前走。

要圭一愣，紧跟上去，惊讶道：“不会真生气了吧，平时绕着你的女生那么多，我都没说什么。还是你喜欢那个女生——”

清峰叶流火忽然停下脚步，打断他：“我不喜欢。”

要圭见状，抱起双臂狡黠一笑：“那你喜欢谁？”

清峰叶流火不答，脸上依旧没有表情，只是沉默地望着他。风悄寂地经过他们，世界忽然安静下来。

他想，他的爱是徒劳的。

快乐与痛苦的背后也是茫然的。

  

—（下篇 ）

*没在tag里看到关于帝德的整理，私心把自己看漫画时注意到的细节做一下整合

*内容可能包含揣测、脑补、臆想，有意见不同的地方欢迎评论区讨论

 *默认cb向评论区请不要ky进行cp发言

 

 

 

 

 

 

 

 

• 帝德内部环境及氛围  

这部分主要想补充下在第35话（被隐去的无名氏）中提到的棒球部是禁止携带或使用手机的相关内容。在漫画中其实有好几次看到帝德学生使用手机拍照的情况，甚至在84话输给阳盟后有监督和教练一段关于收手机平板电脑的对话，可以看出其实手机并没有特别严格，但也并不是完全没有限制的。翻看漫画在105话千石偷窥飞高与国都谈心时找到了这样的注释 ：

虽然棒球生涯非常的苦行僧，但就帝德展现出的氛围来说可以说还是相对轻松愉快的（此处重点批评 宝谷），正选之间关系亲密不用多说，在53话里可以看出前后辈相处搭话也比较自然，千石甚至会和5年前的ob进行交流。两次和国都的谈心也都是由前辈开启的话题，千石本人也自称会不时倾听后辈的烦恼 大概是苍蝇拍专攻飞高

   

 

• 正选们

         

 主要正选登场在51话，小手指观摩帝德与光和高校对决的录像带。在看完录像带小手子们对帝德各位正选有初步了解后，在52话经由卷田之口说了这样一段话

图上没有的阳之本、飞高、千石（疑似）应该是在一年级就作为正选投手了。疑似千石是因为他和小里太像了，小图很难区分。判定上图为小里主要有两点原因：一是配图文字中强调了“跑”这一能力，而小里是帝德脚程最快的；二是根据正选之间的关系和千石人设图的综合判断，千石在几次非比赛出场中基本都是和阳之本、飞高一起出现的，关系很好，这点作为乘富大善出场前唯一捕手的益村都没有做到。根据漫画135话中的优秀的人自成帮派和千石的人设图中相当直白的写着个性鲜明的高手合理推测千石是和双投手同一时间成为正选的。

下面会两两分组介绍帝德的各位正选

千石&小里（帝德双胞胎）

其实是三胞胎哒！（bushi

从左到右分别是小里、千石，下面的是葵的前辈津田学长（去看乌龙派出所）。津田学长比较好认主要眉毛长这样“≡”。小里和千石的区别在于小里是吊梢眼看起来很凶脾气差，千石眼睛小瞳仁小看起来是坏心眼路人甲，承担着帝德内部吐槽的工作（回忆格里基本上都有他的身影）性格上小里比较暴躁易怒，下判断时非常果决毕竟是脚程最快要盗垒的人，直觉和判断缺一不可。

二位打顺相连，分别是一棒二棒，配合相当默契。在130话与小手指二次交锋时小里率先打出一记安打进垒，而后和二棒的千石配合制造盗垒假象骗过圭，刚开局就造就了无出局一三垒有人的局面，给圭上压力了。除开配合默契以外，队友之间的信赖关系也相当牢靠。153话在教练没有给出暗号的情况下小里开跑千石无条件相信掩护，即使后续被圭的传球带出局但直到小里下场，千石都坚信小里的判断是正确的，不希望小里责怪自己。

虽然小里人设图写和千石交流10分钟就会发怒，但二位的信赖关系还是很好味的。

比如58话第一次对上小手指，小里被叶流火三振出局，千石对路过的小里展现了高共情能力“很不甘心吧”，默默在心里想我给你报仇，然后也被光速三振了（笑

千石你真的很幽默（笑）再附一张好笑的

顺便想吐槽一下，二位长这么像漫画分镜还经常连在一起，甚至一起上封插，感觉在玩大家来找茬bushi

久我&益村

聊过个性鲜明的一二棒之后这一part想聊一下自称普通的久我&益村。对久我的印象最深的还是第一次对上小手指时的“再见本垒打”，在比赛中甚至还出现了失误。就像在146话中说的那样，他大概只是跟上阳之本、飞高那样优秀者的脚步已经很吃力了，面对小手指这样的新秀想必压力不容小觑。

然而对于有这样自我认知的久我，岩崎监督的评价是“自信一点”肯定了他的实力，毕竟是能在帝德成为正选的人啊。

再次感叹帝德的氛围真的很好，不仅是打棒球的部员，监督教练也没有错漏大家的努力和认真。

顺便补充一张久我的人设图，手套也是美津浓，温柔的人都用美津浓🥺（小山、叶流火、照夜也用美津浓

然后是我们的帝德常识人益村，先放人设图↓

第一次看人设图还以为是被传性格糟糕，仔细一看居然是被传“XP糟糕”（笑）老实人被造黄谣有苦难言be like

说实话第一次和小手指对决基本上没印象，第二次对决乘富的印象太深了，几乎要忘记之前的捕手。或许就是这样几近透明的存在感和个性才能让他成为“最能激发飞高潜力”的捕手。

在乘富出现后，要和过于优秀的后辈竞争正选他也会焦虑，但同时也因为这样后辈的出现感到在自己身上压力减轻。虽然认为自己身上没有能让帝德“获胜”的要素，但还是没有真正放弃当捕手。

其实仔细看150话也能发现他和久我都有对自己评价过低的问题，也许是因为后辈和同年级的天才们太过耀眼，所以即使成为了正选也不认为自己和他们在同一水平线上，但能入学帝德成为正选本身就证明了实力啊🥺

益村身上有股想骂不能骂内心吐槽得天旋地转但只能被迫接受的班味（）↓

最后私心再附带两张好前辈截图😢

国都&乘富

这两位属于绘子老师着墨很多大家比较了解的人，这一part会简短一点。

国都作为最先登场的帝德正选，在第一次练习赛上展现了强劲实力。和清秀端正的外表不同，国都是极具反差感的力量型选手。小山第一次见到时认为要比葵更加“蛮横狂暴”，帝德重炮啊

但国都也并不是从国中起就非常强的。初中二年级和天才投捕对决时，圭甚至没配过高速滑球，相比起当时同年级的二游间实力还是存在差距的。但我认为国都的强大并不只是球技，更有将身心全部投入棒球事业绝不动摇的稳定内核，单方面与天才投捕定下约定后肯定付出了非常多的努力最后拿到了帝德特S级的推荐，他用一年的时间（或许不到）追上了天才投捕。他的实力甚至是一年没打过棒球，不想听说棒球任何消息的二游间都认可的。

国都身上有一种强烈的矛盾魅力，不止是清秀外表和狂野球风的反差，更有将身心完全奉献给棒球事业不允许任何人亵渎的S感。明明是相当正经正直的角色，但从内搭、手套到球棒都是黑色的，球棒甚至在旁白里的形容是“宛如死神的镰刀”，这样的反差当之无愧失忆投捕中的涩气Top1。（桐岛更多给人的感觉是魅惑，而国都因为反差更具涩感🤤）

正如在前文提到的，虽然帝德氛围很好但也会在不经意形成“优秀的人自成帮派”的局面。一年级就当上正选还是4棒的国都，和同年级生会有一些不能称之为隔阂的距离感，类似偶像与粉丝的距离  学园偶像国都君，因此在如愿进入帝德后我们看到国都的身影经常都是形单影只的，身边有人的时候也大都像fan一样，带着狂热气息，这个时候乘富出现了。

（以及上图又是我们千石的回忆，吐槽役的宿命摄像机的一生）

最后出场的乘富可以说让人印象深刻，虽然益村的评价是“自我认同感高的阳之本和开朗的乘富”，但我想高自我认同感同样适用于乘富。自信、开朗、聪明，他的自信不止是关于棒球，是各方面相信自己。在见到我们小手指池面投手叶流火时想的是“颜值不逊于我”。

hhhhh特别可爱的脑补，请组偶像组合。

乘富有一双能发现别人长处的眼睛，在乡间长大养成了没边界感的孩子（非贬义），所以他能轻易打破国都周围不让人跨过的边界，真心实意的夸人。

（我们摄像机千石小伙也被夸了↓）

（飞高也夸了，但个性都太强了实在难以组成搭档！）

太健康的精神状态了！简直要让人落泪，我们佐贺县来的六边形小孩。益村作为一个不会公开发表意见的常识人在回忆里和千石一样肯定了乘富的聪明。

这样后辈的出现肯定也缓和了国都的苦闷心情吧，很开心的国都↓

（千石你真的有点太好笑了hhhhh）

飞高&阳之本

终于到我们帝德招牌双投了！

首先是初登场的51话，这里很有意思的一点是叶流火对于二位的态度。

飞高登场时小手指的各位判断飞高为王牌，而叶流火是沉默态度，在阳之本登场后叶流火判定阳之本为帝德的王牌。

但事实上我认为帝德的王牌不是飞高或阳之本一人，而是两人。（顺便欣赏叶流火反派发言）

阳之本和飞高球技都非常精湛，飞高的球更重、阳之本发挥更稳定。（总感觉帝德的大家虽然优秀，但除了国都和小里外好像都是那种没什么记忆点的平均值强，很难总结球风）

背号为1的飞高实力上是毋庸置疑的王牌，但我认为从精神支柱方面来讲阳之本是帝德的王牌，整个正选队伍都非常信任他。

羁绊方面，同年级都是因为阳之本来到的帝德（又一个金牌HR）

（小里又在发脾气了，歇会好不好哦）

62话飞高因为状态不好被换下场

可以看到帝德各位正选都非常相信阳之本的“绝对”，此分镜虽然没有国都但早在53话就展现了国都对阳之本“绝对”的信任。

是非常靠谱的前辈👍🏻

对比下飞高就是另一种极端了hhhhh

答应我不要再用脸造表情包了好吗？好的👌🏻（避免厚此薄彼再拼一张阳之本，真的没故意黑飞高w）

人设图↓

阳之本人设图写着“对待任何事物都不在意”，他对背号是没有那么在意的，单纯的喜欢投球，因此能非常豁达的不争抢背号。

（就是说要不稍微在意一下被千石拿苍蝇拍打的飞高呢，笑）

那么我们的又帅气又开朗的六边形战士有没有不那么开心的负面表情呢，其实翻漫画意外发现了不少。

（这里真的很心疼照夜和当😭手心手背都是肉了属于是）

就像前面说的，阳之本是类似大家精神支柱一般的王牌，而飞高就是阳之本的后盾。

（就是这个互相信赖的感觉！我看运动漫就是为了这个啊！！😭😭😭）

局末的飞高真的是很让人安心的王牌

请多多支持我们容易不安所以一直努力的一直不满足自己的飞高🥺🥺🙏🏻

性格很难搞但圆脸真的很可爱🤤（可以一页全是表情包的奇男子）

了解棒球的人都知道，这是一项9人运动，但我们两两分组正好分完了耶，怎么回事呢！消失的第9人！

（关于这位内藤确实没翻到）

以上就是我对帝德的一些细节整理啦，最后放几张大家的合照。

⚠️九号房间梗。叶流火x智将。前篇见合集。

省略请凹三：zkkk1984

节选：

叶流火摇头，脸上的神情是要圭许久未曾见过的。初中有场比赛要圭中暑了，还是坚持着打出暗号，汗水不断地往下淌，流过脖子，浸湿后背。叶流火站在投手丘上，也是这样摇了摇头。

他的动作并不大，却像沉重的钟撞直直而来，在要圭身体里留下一阵连绵的嗡鸣。

那场比赛赢得异常艰难。

要圭被监督训得毫不留情，叶流火将他拉走，抓着冰贴往要圭的脸上和脖子上盖，把他拎到长椅上躺着，冰袋塞到胳膊底下。后来的记忆变得模糊，叶流火低头望着他，眼中一片哀伤的湖泊。

汗滴淌过眼睛，沙砾滚过般刺痛。

不。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

他明明做到了，不是吗？

一切都在旋转着，像被一枚高速的投球击中护具，耳鸣声持续不断，大脑胀得无法继续思考。

其实并不是很痛。

没什么事是他坚持不下来的。

///

流水的声音停了下来，呼吸都成了需要耗费心神的事。

叶流火习惯沉默，安静意味着安全，意味着什么都不想，意味着专心致志地站在投手丘上看着圭的手套，他们之间可以没有话语，靠着圭打出的暗号，叶流火总能精确地理解他的意图。圭总是有许多话要说，可当圭也沉默下来，他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不是所有的沉默都让他适应，有时候也是如此难捱。

这种安静没出现过上学的电车上，没出现在他们一同散步的海滩，没出现在餐桌点餐的间隙。

像在扶梯上排成一列，他只能看着要圭的背影。

除此之外呢？没有了吗？

叶流火不常思考棒球之外的事，他投球，圭接球就能赢的比赛，棒球将他们两个人稳固地牵连在一起，视野宽阔，他的面前是一条清晰的线，圭一直会在那里。

他这么说了，也这么做了。

他们几乎形影不离，早上一起上学，中午一同吃饭，晚上结束社团训练后一起回家，叶流火习惯圭就像熟悉自己的手足，可在同一个房间一起待着又是另一码事。

随着年龄增长，读懂圭的情绪变得更难，他只能凭借直觉猜测，圭承担了比他更多的任务，这样确实不公平。

叶流火出了一会儿神，这似乎被要圭解读成了别的意思，他叹了口气，“还有……大概会睡个懒觉吧。”

“嗯，”叶流火点点头，“我也要。”

///和审核斗智斗勇是在心累，没违规，求放过。

14

晚霞将海染成了粉紫色，浪花一层层地拍上海岸，白日的燥热散得只剩下一个尾巴，要圭沿着海边慢慢地走着，叶流火跟在他身边。

“想去吗？”他忽然开口。

“什么？”叶流火说。

“烟火大会、祭典、海边能看落日的餐厅，”要圭说，“有许多朋友一起。”

叶流火摇头。

“那和我一起去甲子园呢？”要圭又抛出一个问题。

“嗯。”叶流火说。

要圭笑了，他又说了些什么，可他的声音太轻了，淹没在了海浪声中，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离海那样近，也许是因为涨潮了，浪花打湿了鞋。

他们还在走着，水涨得越来越高，没过叶流火的脚踝，没过圭的小腿。就这么无休止地走下去，有点危险吧？

可圭还是没有开口，他只是默默向前走去，叶流火跟随着他。

“涨潮了，”又走了一会儿，叶流火说，“我们出去吧。”

“好。”要圭说，叶流火向岸边走去，却没听见要圭跟上来的声音，他回过头，晚霞已经消失殆尽，仅剩下蓝墨水般浓重的天与海，要圭目送着他，不知道何时，他们已经离得很远了，海水淹到了他的胸口。

“圭！”恐惧攥住了心脏，叶流火大喊起来，努力向海里走去，海浪却不断地将他推向岸边，要圭的表情淹没在了夜色里，叶流火看到了远处掀起了很大的浪，下一秒就要拍下来，将圭彻底吞没。

“——不要！”他一身冷汗，睁开了眼睛。

“怎么了？”要圭飞快地打开了台灯，叶流火盯着他的脸，深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呼了出来，“做了噩梦……”

“没事了。”要圭安慰地拍着他的后背，“梦都不是真的。”

叶流火逐渐平静下来，梦里的记忆在飞速离他远去，他思索了一会儿，“圭，你一定要离海边远一点。”

“为什么？”

“我梦到你被浪卷走。”叶流火说。

“这样啊，”要圭认真地说，“我会的。”

叶流火这才躺了回去，要圭拍松了枕头，塞到他怀里，叶流火疑问地看向他。

“喏，这样会让你感受好点儿，”要圭带着细微的调侃说，“现在没有安抚小熊。”

“噢。”叶流火抱着枕头，圭又拿了个新的躺在他身边，叶流火抱着的枕头还存留着洗发水的味道。他闭上眼睛，要圭躺得比以前还要近，身体散发的热度几乎能感觉到。

安抚小熊……叶流火在睡前模糊想着，要是圭再缩小一点就好了，可以一整个抱进怀里，肯定比小熊效果要好。

tbc.

温馨的过渡章，来迎接第二天的狂风骤雨吧二位！

红心评论莫多莫多！

⚠️九号房间梗。叶流火x智将。不健康的亲密接触注意。智将精神状态堪忧！

1

太荒诞了。要圭看着门上的规则想。

他最后的记忆是在比赛完回程的大巴车上睡了过去，再睁开眼睛就和叶流火一起被关进了房间里。

叶流火还在睡，要圭确认了他没什么大碍后检查了一番房间，没有任何可以辨别的标识，陈设很像酒店，房间里有智能电视，电子屏上显示着详细的积分兑换表，不同的积分可以兑换食物和游戏机等等，唯独没有和外界联络的手段。

盲目破坏坚固的门目测很困难，门锁的材质极为坚硬，房间也没有窗户。

卧室四个角都有摄像头，浴室同样。要圭盯着摄像头上的红点，在卧室里走了几步，发现摄像头跟随着他的动作转动起来。

真令人不爽——用任何方式破坏房间内的物品会扣积分，要圭只得打消了用桌上的杯子砸监控的念头。

“叶流火，醒醒。”要圭轻轻推了推叶流火的肩膀，他迷茫地睁开了眼睛，“圭……？这里是哪？”

以往要圭总能给出一个确切的答案，这次他做不到，这个事实让要圭心中涌起了一丝无力感，他考虑着措辞，“我们在一个房间里，要攒够了积分才能出去，我算了一下，每天的任务减去食物用到的积分，要花至少两周。”

“噢，”叶流火消化了一会儿要圭的话，“我们现在，是被非法囚禁了吗？”

“嗯。”要圭示意他看电子屏上的规则，“晚餐时段会发布任务，初始积分可以换取食物，”他尽量让语气听起来松快，“叶流火，你想吃什么？”

叶流火当真仔细看起了菜单，这离奇的地方菜谱出人意料的全面，牛排到海鲜一应俱全，“炸猪排饭，可以吗？”

显然他还记得要圭让他健康饮食的要求，不过非常时期，吃炸猪排饭也无伤大雅，要圭甚至有了点零食大礼包的冲动，但是晚上的任务是什么还不知道，初始积分就显得尤为重要……

“好，就点这个。”他点了电子屏下单。

“圭吃什么？”

“我不饿，”要圭笑笑，“你吃吧。”他因为焦虑毫无食欲。

叶流火不赞同地看着他，“我要吃两份。”

想到叶流火的食量，要圭没多犹豫，又点了一份。

没一会儿食物就顺着门口扁扁的通道投递进来，要圭看不见门外的情形，隔空喊话也宣告失败，叶流火将筷子塞到他手里，把其中一份推给了要圭。

“咦……”

“吃。”叶流火言简意赅地说。

“好吧。”要圭说，“我开动了。”

猪排热气腾腾的，很脆，米饭也裹着恰到好处的汤汁，美味得诡异，分量也很足，要圭吃了一半就吃不下了，剩下的被叶流火扫荡得干干净净，房间里放着许多玄米茶的茶包，要圭烧了热水，烫了烫杯子，泡了两杯茶。

“慢慢吃，要细嚼慢咽。”他叮嘱叶流火。

“嗯。”叶流火平静的态度或多或少感染了要圭，估计炸猪排饭也有功劳，他稍微安定了一点。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急也没用。

2

吃完了晚饭，电子屏上发布了任务，二选一。

任务一：甲方为乙方做一次手/冲。

任务二：甲方抽取乙方400cc的血液。

甲方和乙方都写得清楚明了，要圭是甲方，清峰叶流火是乙方。

他们双双陷入了沉默。

“抽血吧。”叶流火说。

“不行！”要圭立刻反驳，“400cc的量太多了，对你的健康有损害。”

叶流火抿抿嘴，“可是……”

“没关系，”要圭说，“嗯，就当是互帮互助了？”他宽慰地对叶流火笑笑，“叶流火，你要是不愿意……那我再想想办法。”

叶流火望着他，要圭的表情毫无破绽，可他的身体很紧绷，叶流火努力找着合适的话语，“没有不愿意。”

他只是担心圭。

“好，”要圭松了口气，“就选任务一了。”

他按下了选择的按钮。

tbc.

又是一篇凹三可见的脑洞ˊ_>ˋ红心评论请多来！！

自娱自乐之作，不喜者建议直接屏蔽点×退出，不接受任何关于角色和剧情的质疑。

语文课摸鱼擦边毕业的水平，没有才思文笔可言，不接受任何关于写作问题的质疑。

在这个危机四伏的陌生地方陡然见到熟人，而且还是理论上无论如何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即使沉稳如艾尔海森也不由得楞了片刻。不过少女对他喊出的名字却毫无反应，依旧是神色惊恐和不断挣扎的状态，显然并不是他所认识的那个教令院女学生。

艾尔海森眉头微皱，仔细打量下才发现对方的五官虽然和莱伊拉一模一样，但发色和瞳孔的颜色却全然不同，神态看起来也稚气得多。他见对方实在怕得厉害，不论说什么都是答非所问，只好松开人先待她冷静，趁机打量四周的环境。方才初醒时挟带的混乱与愤怒已逐渐褪去，熟悉的冷静又回到脑海，艾尔海森发现这屋子不仅与他之前暂居的客房毫无相似之处，连自己穿的衣服也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换了一身，并且随身武器和神之眼都不见了。

他只能隐约记起自己在那个诡异出现的密室中识破了假钟离，但再次醒来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钟离又究竟去了哪里，这一切还都茫无头绪。看来看去只有先从身边这个女孩下手探听消息，对方此刻正躲在床角抱头缩成一团，虽然仍是害怕得微微颤抖，但已不像之前那样极度惊慌。

艾尔海森刚要开口，外面却忽然传来兵刃相交的动静，且伴随着陌生的惨叫声不断逼近这里，显然是出了什么变故。

青年迅速环视了一圈，这屋里只有一扇狭窄的天窗，无论如何没法让人逃脱，只好拿起桌上的黄铜烛台暂作为武器，出门一探究竟。只见小小的庭院里一群士兵打扮的人正围着一个大宝箱争抢得你死我活，血肉飞溅之间咒骂声不绝于耳。或许是已经杀红了眼睛，其中一个人无意中瞄到站在门廊上的艾尔海森，竟然问也不问就举着长刀向他冲来，混沌的双眼中神智全无。可能是不满又有新人物出来搅局，其余争抢的人看到这边的情况，竟然都不约而同暂停下动作，转而向门廊的方向袭击，竟是一瞬间形成了所有人一起围攻青年的不利局面。

虽然既没有熟悉的武器也使用不了元素力量，艾尔海森也没有丝毫畏惧，一边以手里的烛台作为防御一边观察周围可以躲藏的空隙。这群士兵虽然力大凶狠，但动作却是异常笨拙，四肢仿佛并不受头脑控制一样，没过多久就被他见机夺下了一把长刀，将这群突如其来的敌人一一砍翻在地。

大书记官靠在廊柱上大口喘着气，以他的身手而言，若是平常时候对付这几个人轻而易举，但刚从沉睡中苏醒的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灵活，再加上失去了元素力量纯靠武技蛮力，这一场打斗下来着实疲惫不堪。

还没等他喘息平静下来，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女声惊叫：“小心！”紧接着原本躺在他脚下的一个士兵突然暴起想要进攻，原来是刚才的战斗中对方一时躲过了要害，索性倒在地上先装死不动，趁敌人松懈时再伺机偷袭。

艾尔海森试图举刀反击，哪知右手臂此刻酸痛不已，动作竟是毫无力气。眼见那人就要扑上来掐住他的脖子，一股不知名的力量突然将他整个人弹开来，虽然这股力量稍显孱弱，只让他飞出了一两米远的距离，但对于一个本就受伤不轻的家伙而言，这点力道也足够让他摔倒后无法起身了。

艾尔海森走近观察，见偷袭者这次是真的昏死过去，脸上还残留着一些被烧焦的痕迹，从伤口残留的力量痕迹感知了下，似乎不属于他所熟悉的任何一种元素力量。

他回头望去，看到先前屋子里的少女此时正站在门口，双手保持着释放法术的悬空姿势，正呆呆地瞧着自己。

“还好之前在神庙见习的时候偷学了一点，没想到真能派上用场……”少女喃喃地自言自语，见艾尔海森正盯着自己，连忙站直了身体说到：“你、你还好吧，刚刚那个人有没有……”

“我不要紧，谢谢你出手相助。”艾尔海森向她微微点头致谢，只是声音仍旧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

少女拍拍胸口松了口气：“能帮到你就好……对了，这群人是谁？他们为什么要袭击你？”

艾尔海森没有回答，而是继续盯着她的眼睛反问：“你不认识他们？”

少女摇了摇头：“看他们穿的衣服颜色，应该是这里负责巡逻院落的卫兵，但是……”她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得连连摆手：“先生不会以为是我跟他们有什么关系吧……不不您误会了，我真的不认识他们……”

艾尔海森没有理会她的辩解，径自走到院落中央，之前引发骚乱的大宝箱盖子已被打开，里面摆满了金灿灿的饼状物体，上面还沾染了不少血迹。

鸟为食亡人为财死，这么多黄金摆在这里，随便一小块就足够一个普通人过上衣食不愁的生活，难怪那群人会像不要命了一样的疯抢。但这样陈设简陋的清冷院落里，为什么会一下出现这么多黄金，而且偏偏就在他睡觉的屋子外面？

他正在沉思时，少女从背后悄悄地靠过来，在看到散发着金光的宝箱时，一时间也不由得睁大了眼睛。

“这、这么多金子，天哪……”她惊讶地捂住嘴，声音带了几分渴望和梦幻，完全符合一个乡下女孩突然见到巨额财富后的震惊感：“看来这些士兵之所以打架，就是为了争夺这些黄金……奇怪，我之前到这里的时候，并没有见到这个宝箱，这是谁带来的呢……”

艾尔海森听了她的话，眉毛轻轻一挑，又仔细观察那些金饼，在门廊火把的光芒和月光的映照下，总觉得那闪耀的金光有些不正常的黯淡，跟自己熟悉的摩拉颜色相差甚远。他用刀尖挑起一块金饼掂了掂，以它的形状大小而言，这重量未免也太轻了一点。

青年手腕微一使劲，将那块金饼抛向空中，然后快如闪电地将之劈成两半，摔在地上的金饼顿时碎裂成数块，露出了表皮下的黄色泥胎，原来这些金子竟然是用泥土糊成的。

少女在他身边看到这一幕，忍不住目瞪口呆。

“什么？这些金子……居然是泥土捏出来的？！”她难以置信地说道，又看了一眼四周倒地的人：“既然是假的，那他们到底在争抢什么……难道就没有一个人发现不对劲吗？”

她话音还未落下，只见地面上那些摔碎的泥土金块渐渐褪去了表层的颜色，里面竟然渗出一丝丝黑色的液体，流动所到之处草木立即枯萎，并且隐隐散发出刺鼻的气息。

“这是……毒水？！”少女再次惊呼，忍不住后怕地看了一眼艾尔海森，但凡他先前不是用刀碰触，而是大意直接用手拾起的话，此刻只怕已经中毒了。

“难怪这些人刚才和疯了差不多……”艾尔海森低声自言自语，右手下意识握紧刀柄，忽然快步向院落大门走去。

“先生？！请你等等我！”和莱伊拉长得一模一样的少女一边着急呼喊，一边迅速跟了上去。

 

本以为之前的突袭和毒杀已经足够可怕了，但出了这座院落才知道，刚才所面对的一切不过是地狱的起点而已。

艾尔海森沉默地望着一眼看不到头的狼藉场面，从建筑的遗骸和树木花茎的残枝落瓣来看，这里以前应当是一片繁复而华丽的广阔庭院，但此刻仿佛是被地震和陨石犁过一遍似的，只留下了四处都是坑洞的焦土和尚未熄灭的火焰。

少女跟着他的身后跑出来，眼前的场景让她再也控制不住自己，凄厉的尖叫声划破了漆黑的长空。

“这是什么地方？！不、不可能的！王庭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明明我之前来的时候……”她惊恐地抱头不断往后退，无意中踩到一块破碎的石板，整个人竟直直地往深坑里摔去，若不是身边的人眼疾手快拽住她的手臂，只怕就要葬身于深渊之中了。

“王庭？”艾尔海森敏锐地捕捉到这个名称，刚要问些什么，脚下忽然传来轰隆隆震动声，剧烈的地鸣让本就不稳定的石板碎得更厉害，陷下去的坑洞也在逐渐增加。更糟糕的是，西南角的残骸深处突然传来脚步与厮杀的声音，不管靠近的是谁，肯定都是来者不善。

艾尔海森一把捞起少女，趁着石板完全塌陷之前跳上旁边尚未跌倒的树上，凭着微弱的火光在屋顶和树枝间穿梭，总算来到一处还算平静的角落。虽然这里的房屋也有些残破，但方才地鸣的余波并未波及到这里，暂时还保留了大半原有的景致。

艾尔海森把怀里的人放在地上，但对方显然是怕极了，依旧紧紧搂住他的腰不肯松开，浑身上下颤抖犹如筛糠。他没有出声催促，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等待她的情绪冷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少女的呼吸才逐渐平稳，慢慢地从他怀里离开。她一直低着头，惨白的脸色中隐隐透出一丝晕红，惊吓过度的同时似乎也有些羞怯。还没等她想好感谢的词句，就听见艾尔海森说道：“之前你帮过我一次，现在我也救了你，我们之间就算两清了，再见。”

说罢竟是干脆地转身要走，少女刚刚平复的心情顿时又恐惧起来，急忙喊道：“不，先生别走，请你带我一起离开这里好吗？”

艾尔海森头也不回，声音平淡得不带丝毫感情：“抱歉，你我素不相识，我不认为自己有义务要带一个毫无关系的累赘离开。”

“不不，请您不要抛下我，不要把我一个人丢在这个可怕的地方……”少女急得哭出了声，跌跌撞撞地冲上去拽住他的袖子哀求，“我、我不是累赘，我会对您有用的……”

“是吗？那么说说看，你能对我有什么用处？”艾尔海森转过身，居高临下地俯视她，“或者换个说法，你认为自己能付出什么样的筹码，才值得交换让我带你离开呢？”

少女抽泣着抬起头，朦胧的月色下那张酷似莱伊拉的脸庞梨花带雨，竟美得有些勾魂摄魄，然而这对于异性本该无往不利的美丽，在这个男人面前竟毫无用武之地，那双深湛如同湖水一样的冷淡碧眼中毫无怜惜和惊艳，只有极致理性的考量。

“我、我也会一点战斗的魔法，虽然不多……”她拼命寻找着可能让这尊冰山改变主意的理由，事关生死的情况下也不敢再幻想什么捷径。

“这里有些小路我也认识，虽然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但我来带路的话，总比您从头寻找要快一些，还有……”少女用力咽了下口水，颤声道：“我会把所有知道的事情都告诉您，绝对不会有丝毫隐瞒。”

“嗯，这个筹码的分量还算可以。”艾尔海森一摊手，“那么，现在我的第一个要求就是——把你知道的秘密全部说出来，如果答案令人满意的话，也不是不能带你一起走。但若是心怀侥幸……”他忽然放缓了语速：“我可以保证，有朝一日你定会后悔，今天为什么要提出和我做这笔交易。”

他的声音依旧那样平淡无波，表情也没有丝毫变化，仿佛只是在闲话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一样，但少女听在耳中，却像是整个人浸在冰窟一般，被压迫的寒意夺走了浑身的气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