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原创】金门大桥不是故意的(完整版)
这是一篇以金门大桥为第一视角的搞笑文,集合了各种电影中金门大桥被摧毁或差点被摧毁的场景。
全文一发完结,请放心食用,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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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我是一座桥,修在美国加州旧金山市边上的海峡上。没错,金门大桥就是我,全世界比我更有名的桥应该没几座。
至于我为什么这么有名,网络上那些诸如长得靓,体格好之类的说法听听也就罢了,大家都知道这不是真的。
真正让我声名远播的,是因为,我,挂掉的次数,特别多。...
这是一篇以金门大桥为第一视角的搞笑文,集合了各种电影中金门大桥被摧毁或差点被摧毁的场景。
全文一发完结,请放心食用,祝大家端午节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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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我是一座桥,修在美国加州旧金山市边上的海峡上。没错,金门大桥就是我,全世界比我更有名的桥应该没几座。
至于我为什么这么有名,网络上那些诸如长得靓,体格好之类的说法听听也就罢了,大家都知道这不是真的。
真正让我声名远播的,是因为,我,挂掉的次数,特别多。
呵呵。
听起来好像也没什么可得意的。
我常常在想,假如咱们桥梁界也跟愚蠢的人类一样喜欢拍超级英雄电影的话,那我拥有的特技肯定跟那个叫死侍的家伙差不多,即使身体被糟蹋的四分五裂也能很快愈合。不过鉴于我每次重生总是伴随着在不同的平行宇宙里穿来穿去,所以看穿这一点的人并不多。
大部分平行宇宙里的人都以为我死的透透的,啊呸,其实我活得好着呢。——当然,也没那么好,毕竟每次挂掉的滋味还是很不好受。
以前我一直将这些经历默默压在心里,不过,如果有谁想要听,我还是挺愿意讲讲的。
话说我第一次发现自己拥有这种神奇的能力是在1955年,当时我才十八岁,按当地的法律甚至都不能算成年,就被一只恶心的深海怪物盯上了(1)。
有关“第一次”的发生过程我实在不想多说,就提几个关键词:触手,黏液,捆绑。一整套玩下来,老子腰都折了。——这不是玩笑,是真的折成了两截!
哎,现在回想起来都还觉得老腰隐隐作痛。
我那时年幼无知,完全被吓懵,以为桥生就这么不愉快地完蛋了,还想充满怨念地再看这个只有黑白灰的世界最后一眼呢,突然画面一切,老子居然穿越了。
穿越的时间不太长,五年而已,我还站在原来的位置,山是黑的,海是白的,天是灰的。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唯一不同的是,第三次世界大战爆发了。
全世界都被打的稀巴烂,我一座小小的桥凭什么搞特殊。(2)
第二次穿越把我震惊了,因为整个世界居然变成了彩色,闪的我眼瞎。一直等到1978年,好不容易终于适应了这蓝天白云,水清沙金,加州大地震了。
说好的桥梁抗震结构都是骗人的。
我原来的腰伤还没好利索呢,哪儿经得起这种折腾,眼看又要认栽。
好在有个红披风红底裤胸前还写着红S的年轻人冲出来撑住我,让我好歹感受了一把人间自有真情在。(3)
那也是我第一次知道这个世界上原来还有超级英雄这个神奇的物种。
先不提这些,之后我过了一段还算安稳的日子,除了1989年差点被莫名其妙的海底文明捏爆,好在那只是虚惊一场。(4)
等迈入二十一世纪,我的好日子才是真正到了头。
各种灾难降临的越来越频繁,以至于我有时会被穿过臭氧层的辐射晒成一滩铁水(5),有时会被假到飞起的超级地震弄到分筋错骨(6)。
我的重生技巧也在这一次次毁灭当中磨练的愈发熟练。
但这不意味着我就真的习惯。
是是是,我知道大家都不是故意针对我,只是这个世界需要一些震撼人心的大场面,不然狗血和鸡血都出不来。
而我,正好就是那个倒霉的大场面。
只有偶尔跟纽约的布鲁克林大桥玩玩漂流瓶——事实上这个游戏我们已经玩了好几十年——听它讲讲有关自由女神以及隔壁的白宫还有华盛顿纪念碑的段子,让我知道这世上倒霉的不止我一个,才能让我心里感觉稍微好那么一点点。
转眼到了2006年,再过几个月,就是我的七十岁生日,即使对于跨海大桥而言,这也算一个值得尊敬的年纪。
但我猜这个操蛋的世界并不打算让我过的安生。
所以某天傍晚,当我发现画面镜头突然以大鸟瞰的角度从我侧身急速推过,而我竭力想躲又躲不过去的时候,就知道,要完啊要完。
站在桥头这位戴头盔的老爷子,一看就是大场面专业户。(7)
歹势啊。
我敢打赌你们都没体验过四肢被生生掰断,随即又被抛到天空中,最后伤口还被重重压在地上的感觉。
很疼,真的。
不过更令人沮丧的是当你发现自己的牺牲其实只是因为拆桥那伙人想去恶魔岛又不会游泳而已。
我在旧金山呆了这么多年,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难道就没有谁能好心提醒一下,他们人那么多,网上预订去恶魔岛这种著名旅游景点的渡轮团体票还能打折。
当然说什么都没用了,我只能气鼓鼓地保持沉默,内心的吐槽连起来可以围绕地球三圈。
直到我听见戴头盔的老爷子说:查尔斯一直想建一座桥。
于是,我意识里只剩下一句话:这——哔哔哔——查尔斯是谁?
原来这才是我被拆的真正原因。
假如这事不是发生在我自己身上,那还真的挺感人的。
意识消失前的最后一刻,我突然想起,若干年前,曾有亚裔游客从我身上经过时讲过一个笑话:天凉了,是时候让王氏集团破产了。
我那时真以为这只是个笑话来的。
这一次我重生的很快,甚至都赶上了自己的七十岁生日。可布鲁克林大桥承诺装了生日贺卡的漂流瓶并没有及时送到。我知道它那段日子也不好过,隔三差五地遇上点人类灭绝、外星人来袭之类的麻烦。身为同类,我很谅解。
毕竟,当你的生活需要不停重生穿越的时候,就注定要错过很多。
就像每个夜晚,当你抬头仰望星辰,看到的都只是逝去时光残存的影子。
偶尔我也会穿越到二次元的世界里去,但那里也跟三次元一样,所谓的净土从未存在。外星人跟过来打打架,毁毁桥什么的都不算事。(8)算了,还是穿回来吧,虽然仍免不了时不时被特效只值五毛钱的大鲨鱼一口咬个嘎嘣脆,鸡肉味(9);要不然就是差点被外星煤矿工可怕的罗姆兰钻头钻个透心凉(10);或者是被干脆忘了拨预算的陨石砸个浪里格朗呀浪里格朗(11)。
至少接到朋友漂流瓶的几率会稍微大些。
有时我会想,假如地球人再这么作天作地,只懂破坏不管发展,说不定哪天连某个平行世界里猩猩们的文明程度都要超过他们了。
但我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居然这么快。
被各种猩猩爬满全身的模样让我感觉自己是个活体博物馆,假如没有那些直升机和机关枪对着我突突突就好了。(12)
这次我只受了点轻伤,比起以前那么多次伤筋动骨,根本不算什么。可最后目送猩猩们越过海湾,逃进对岸的巨杉森林里去时,我却有点难过。
大概是因为明白,它们能逃,而我,怎么都逃不了。
可能是连造物主都看不下去这种猩猩比人强的剧情了,索性来了发全球大洪水(13),从旧金山一直淹到喜马拉雅山,强行改设定,把整个世界洗刷得干干净净。
不用说,我又是最先被唰掉的那一个。
幸运的是,这次穿越途中我遇到了布鲁克林大桥,简短地交流了下最近几年的重生心得,它提醒我要提防从海里钻出来的小怪兽,都是些走路不看道,遇桥不转弯的主,最好别去惹。
虽然它描述的很可怕,我听得还是高兴。能和老朋友聊聊总是好的,哪怕聊的是怎么嗝屁。
只是对它已经不记得答应要送我生日贺卡漂流瓶这件事稍微有那么一点点遗憾就是了。
但交集的时间总是太短暂,容不得遗憾,就已经结束。
事实证明我和布鲁克林大桥一样,天生就是吸引海底小怪兽的体质,才刚结束穿越站稳脚跟,它们就一只接一只地从海底连接平行宇宙的“突破点”钻出来,直冲我来了。(14)
我心里那个苦,可我不能说。
反正说了也没用,有谁会在意一座桥的感受。
小怪兽们的毛手毛脚我根本扛不住,很快就阵亡了,但这次穿越也没什么好遗憾的,因为整个旧金山马上都要被核弹夷平成不毛之地,要我留下干巴巴地看机甲大战我也不肯。
不过假如我能提前知道这一次穿越后会遇到什么,我还是会再慎重地考虑考虑。
当一堆车都堵在我身上,桥两头设了警戒线,警车响个不停,头顶上还有战斗机飞来飞去的时候我就感觉不妙。
这明显又是要做大场面的前兆啊。
熬了这么多年,我早就摸清了一条规律:大场面=我狗带。
果然没过多久,就有巨型生物从海里钻出来,直接撞在我身上,疼的我呲牙咧嘴。
又是小怪兽。
还是布鲁克林大桥以前遇到过的那一只。
布鲁克林大桥说的没错,这些小怪兽都既没有方向感也从来不开导航,这只哥斯拉也不例外(15)。
我当时真想朝它怒吼:哥斯拉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就乖乖从海底下游过去不行吗?!非要往我身上撞是几个意思?!稍微绕个远是不是会累死?!
但没人顾得上搭理我的愤怒,大家都忙着去撑场面了。但有我这个背景墙之王在,哪有他们表现的余地。导弹流弹什么的看起来是往哥斯拉身上招呼,最后还不是全部落在了我身上。
在被炸成烟花的那一刻,我居然发现了把这只哥斯拉招惹过来的始作俑者。
即使他们在这个时空里伪装成了夫妻,也蒙骗不了早已在各个平行世界里穿梭惯了的我。
这二位,就是当初把我拆了架上恶魔岛的那位老爷子,万磁王家的双胞胎!
原来喜欢搞大场面这种事会遗传。
鉴于我出场的戏通常都是全年龄向,不能说脏话,所以我只能在再一次穿越之前留一句话:老万,我谢谢你们全家。
接二连三的毁灭重生真是让我有点招架不住了,我甚至很难保持一种平和的心态去面对生活。偶尔察觉到镜头对准我,哪怕其实只是有大白胖子载着天才小男生从我头上飞过(16),或者脑子里住了五个逗比小人的小女孩一家从我身侧开车路过(17),我都能惊得直哆嗦。
因为我的心真的很累。
会痊愈,会重生,不代表我就不会痛,不会难过。
身体上的伤痕或许会消失,但灵魂中的不会。它们藏在没人能看见的地方,一道叠着一道,把我看似漫长的生命割裂的散不成形,七零八落。
而当你连生命的连续性都不能掌控的时候,其实也就没别的什么好掌控了。
哪怕穿越的时间只有一天,可就这一天的差别,也不能保证你再见到的世界还和原来所经历过的一切一样,每一刻都可能是陌生的。
就像在这个平行世界里的布鲁克林大桥,其实根本不记得在另一个平行世界里有答应过送我装着生日贺卡的漂流瓶。
甚至有可能,完全不认识我。
我早就明白,也终于接受了。朋友,陪伴,还有爱,这些都是很好的东西,但对于不连贯的生命而言都太过奢侈,我负担不起。
即使在旧金山湾的守候漫长如人类的一生,我依然只是个流浪者,踮着脚尖用力扒住窗台,羡慕地看着别人窗户里的热闹。时间一到,就要被赶出去。
我能等来的,唯一熟悉的东西,也只有我自己。
咳咳,扯远了,既然这是注定的命运,那我也没什么好抱怨的,还是来说些开心的事吧。
最近我又穿越了两次,一次是因为加州又大地震了(18),一次是因为终结者也在玩穿越(19)。跟以前的过场大同小异,没太多可说的。不过这也让我看到了希望,说不定大家终究有一天会看腻了浮夸的大场面,总有一个世界,容得下我长久呆着。
而那种仅仅为了搞个大场面就要把我拆了卖废品的荒唐事,也应该不会再遇到第二回了吧。(假如有谁敢这么干,我一定拿钢条往对方身上喷个大写的X。)(20)
这会是明年我八十岁生日时,要许下的愿望。
嗯,你们想知道为什么我不干脆今年就许这个愿望?
嘿嘿,因为我先许了别的愿望。
希望今年自己送给布鲁克林大桥的漂流瓶能够顺利到达纽约东河,虽然可能要等很久,但我猜布鲁克林大桥不会介意的,毕竟我等它的上一个漂流瓶也等了那么久,却一直没有收到。
但说来凑巧,就在我许下这个愿望,放出漂流瓶后没多久,我居然收到了来自纽约的漂流瓶——那个在十年之前就已经送出,不知道穿越了多少时空追随而来的,装着生日贺卡的漂流瓶。
卡片上的字和我写给布鲁克林大桥的话一模一样。
无论在哪个时空相遇,我们都要做朋友。
这样的巧合让我忍不住笑出声来,或许我该再放个漂流瓶,对此向老朋友解释一下。
在无数次挂掉、穿越、重生这码事上,金门大桥不是故意的。
——因为作者实在编不下去了,所以在此强行END了——
涉及电影注释:
电影《深海怪物》(It Came from Beneath the Sea),1955
电影《第三次世界大战:恐怖41小时》(World War III: 41 Hours of Terror),1960
电影《超人》(Superman),1978
电影《深渊》(The Abyss),1989
电影《地心毁灭》(The Core),2003
电影《10.5大地震》(Earthquake 10.5),2004
电影《X战警3:背水一战》(X-Men: The Last Stand),2006
电影《大战外星人》(Monsters vs. Aliens),2009
电影《噬人鲨斗大乌贼》(Mega Shark vs. Giant Octopus),2009
电影《星际迷航11》(Star Trek 2009),2009
电影《陨石撞地球》(Meteor Storm),2010
电影《猩球崛起》(Rise of the Planet of the Apes),2011
电影《2012》(2012),2012
电影《环太平洋》(Pacific Rim),2013
电影《哥斯拉》(Godzilla),2014
电影《超能陆战队》(Big Hero 6),2014
电影《头脑特工队》(Inside Out),2015
电影《末日崩塌》(San Andreas),2015
电影《终结者:创世纪》(Terminator Genisys),2015
电影《X战警:天启》(X-Men: Apocalypse),2016
【原创】目光之城
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曾看见过一个陌生人。
那是在城里的庆典日,通向广场的街道两边熙熙攘攘挤了不少人,我在人群中窜来窜去,踮起脚尖想看清楚前面的庆典花车,却一眼看到了街对面混在人群里的他。
当时我觉得挺纳闷,这个小城里的居民对陌生人警觉都挺高,但对这个以前从未露面的家伙却毫无在意,围在他身边对着街上正在进行庆典游行的队伍指指画画,说笑不停。
或许是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庆典上了。我这么想,目光依然落在那个人身上。
说实话,他看起来挺普通的。
稍稍不留心就会漏掉的那种普通。
恰巧他一偏头,也看...
在还是个孩子的时候,我曾看见过一个陌生人。
那是在城里的庆典日,通向广场的街道两边熙熙攘攘挤了不少人,我在人群中窜来窜去,踮起脚尖想看清楚前面的庆典花车,却一眼看到了街对面混在人群里的他。
当时我觉得挺纳闷,这个小城里的居民对陌生人警觉都挺高,但对这个以前从未露面的家伙却毫无在意,围在他身边对着街上正在进行庆典游行的队伍指指画画,说笑不停。
或许是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庆典上了。我这么想,目光依然落在那个人身上。
说实话,他看起来挺普通的。
稍稍不留心就会漏掉的那种普通。
恰巧他一偏头,也看向我所在的方向,我没来得及避开,跟他对个正着。
我有些心慌,赶紧尴尬地别开视线,但眼角余光还是忍不住偷瞄对方。他起初像是有点吃惊,然后又咧嘴笑了,从人群中走出来,跨过街道旁的护栏,径直穿越游行队伍,朝我走来。
这可是个很鲁莽的行动,也不安全,足够在我们这个安分守己的小城里引起一阵骚乱。
但事实却不是我预想的那样,他没有碰撞到任何人或东西,很流畅地从游行队伍的空间间隙穿了过来,中途也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就像他和周围的人对彼此都不存在一样。
真怪。我这样想。
很快他就走到了我面前,和和气气地跟我说话:你能看见我?
这问题提的也古怪,我又不是瞎子。我着皱眉,敷衍地点点头。有卖零食的小贩从身边走过,对我的吸引力暂时大过了身边那个其貌不扬的男人。
那个男人注意到了我的心不在焉,于是叫住小贩,买了一串最大的棉花糖——小贩显然没发现这家伙以前从来没在城里露过面,因为他的注意力都只放在男人手中的钱币上了——然后很慷慨地将棉花糖送给了我。
好吧,对于一个没什么零花钱的孩子而言,实在没有足够的理由拒绝这份诱惑。
我很想马上舔几下手中蓬松绵软的棉花糖,又觉得就这样把送食物给我的好心人干晾着不好,只好勉强忍住嘴馋,抬头看他:谢谢你送我棉花糖。
他笑了,偏头盯我:也谢谢你看见我。
这没什么好谢的。我不好意思地挠头。
他摇摇头:在我的家乡,这很重要。
你的家乡?我的好奇心被勾了起来,暂时将棉花糖放下。跟我们这里不一样?
然后男人就给我聊了聊自己的家乡。
虽然街上各种声音吵闹的很,男人说话的声音也很平静,可不寻常的是,每一个字我都听的清清楚楚,不会被任何杂音干扰。
就像当时在场的只有我和他似的。
他说,在他的家乡,人们只能看见自己所在意的人——这里所说的在意,倒不一定是爱恋,也可能是厌恶,仇恨,或者没什么感情,但有利益上的联系——越不在意的人,就越不容易看到,甚至彻底消失不见,不会再出现在自己的生活里。所以生活在那里每个人看到的人群是不一样的,哪怕他们是呆在同一间屋子里。
我听的有些惊讶,但没有那么惊讶,毕竟年纪还小,不太能分得清真事和童话的区别。我偷偷咬了口棉花糖,继续发问:你都能看见些什么人啊?
亲人,朋友,有时还有些讨厌的人。他耸耸肩。不过讨厌的人总有一天会忘掉,也就看不到了。
这样不会有问题吗?我是很难想象这种身边很多人都看不到的奇怪状况。
问题不大。他说。即使是你们,也不算真的看见所有人。
这句话我没听太懂,但也没关系,棉花糖一旦开吃就没法停下来了,于是我一边努力地跟那些黏糊糊的糖丝搏斗一边抽出空来跟他说话:那你平时看见的人多不多?
有时多,有时少。他回答。有时甚至只有一个人。
只有一个人?我被吓到,棉花糖融在嘴里都忘了咽下去。那多可怕。
他摇摇头,淡笑浮上嘴角,像是回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东西:那才是最美好的时候。
接着他便跟我讲了只能看见一个人的情况。那可能是很质朴的一见,没有钟情,没有如故,有个人突然闯进了他的视野,就跟其他人出现的一样,平常的不能再平常。但随着日子慢悠悠过去,视野中的其他人都渐渐都消失了,城里变得空空荡荡,直到有一天,他发现,自己的世界中,就只剩那一个人了。
再也看不到其他人,再也没有别的人。
我注意到男人说这些话时,表情变得很温暖,虽然长相普通也像是有了光彩。那大概的确是种美好的经历吧,只可惜当时我还太小,没法真正体会他的这种感受,只能假装老成地咳了一声:万一对方看不见你呢?
光彩从他脸上消失了,他的笑不如之前那么快乐:那也没办法。
看他的样子,我感觉自己可能说错了话,只好讪讪地另找了个问题:那有没有连一个人都没有的时候呢?
男人又恢复了平静的样子,淡淡笑道:当然有了。
那可怎么办?我居然开始替这样的状况担心起来。
我们会等待。他仰起头,看向晴朗的天空,慢慢把手挡在眼前。等着想起别人,或者被人想起来。
这时庆典花车已经到了广场,围观人群中爆发出欢呼声,人潮也开始涌动起来。我被身边的人挤了一下,半串棉花糖都压到了脸上,然后再掉在地上。这个世界的突然嘈杂起来,挤满了无数不相干的人,不再是只有我和对方两个人的清净地方了。
男人没有再把之前的故事说下去,只是伸手替我把糊在脸上的糖丝慢慢擦掉。我伤心地盯着被挤掉的棉花糖,有点沮丧,但他劝我不要为此难过:今天你遇到的可不止这一件好事情。
还有什么?我不明白。
他一边朝我做出告别的动作,一边慢慢朝人群里退去:你看见了我,我也看见了你。
我一脸糊涂地望着他,可他只是朝我狡黠地眨眨眼,很快就混进人群,任我怎么努力寻找,也再找不到了。
之后我便没有再见过他,但却一直努力记住他的样子。我想,只要没忘记,等他再回到这座小城里,我总能看见他。
这不算一个孩子才会相信的笑话。
因为,你能看见对方,对方也能看见你,是件很珍贵的事。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