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狂暴的雷雨讓夜空不時出現強烈的閃光，森林中樹木搖動落葉亂舞，傾盆大雨使得目光所及的一切都如隔著層紗簾般模糊不清，天氣惡劣的夜晚讓來自雄偉城堡內的亮光給人溫暖安心的錯覺。

巨大壁爐的火光不時被人影遮掩，一身華貴衣著的高大女子神色焦慮的邊上來回走動，她偶爾低哼聲或用力吸氣低聲碎念，雙手不時右手捏下巴左手環腰，再不就雙雙插腰，交叉在胸前或背背後，她來來回回反覆的動作令看的人也心神不寧。

「不用這緊張，過來坐下歇息一會。」單人扶手沙發椅上的白髮獨眼男士嘆口氣。

「為什麼會這麼久?」對威爾海姆親王的話難得充耳不聞，保持站立姿勢的人緊繃著臉，心神不寧的看著淺啜一口茶的老紳士。

「生小孩本來不是容易的事情，可不像你們杜阿特那些漂亮的雌鷹下蛋那樣。」萊因哈特搖搖頭，有那麼點無奈，他看了看同樣在待客廳中等待的其他各國王室與關鍵人物，眾人表情或多或少反射著黑髮女王的神經緊繃。

「為什麼我得在這邊等?」法芮爾一甩袖子，沒有針對任何人的怒問。

「… … 因為傳統習俗?」雙手抱胸，站在閃亮裝飾盔甲旁的布麗吉塔抿唇後自願回答。

「什麼鬼傳統習俗，這整件事從開始就沒有依照所謂的傳統在進行。」自小受王室禮儀訓練，絕對注意用詞的人完全忘了有這回事。

「那還等甚麼? 想要就進去，如果到時昏倒也只是有損你們艾瑪利王族的面子。」長沙發上，雙手交握翹腿坐的拉克瓦女公爵斜了眼徘徊踱步的法芮爾。

「啊! 法芮爾等等，你… …」雕紋木門碰的一聲被甩上，莉娜莫可奈何嘆氣，小埋怨的看向艾米麗。

「親愛的，安吉拉會不高興的。」

「我覺得她現在肯定無心生氣，再說，那也不會是我們的問題。」女公爵不甚在乎挑眉，擺手叫人送紅酒上來。

長腿跨步，法芮爾以從未試過的速度快步行走在寬大冷清的長廊上，滿心後悔聽那些接生婦的話離開房間。

「開門。」女王對生產房外駐守的兩位侍衛低聲命令。兩個男子難掩驚訝的表情一楞，互看對方一眼不知該不該有動作。

「我說開門，不開我自己來，你們可以走了，離開，這是命令。」掩藏著身體的微顫抖，法芮爾忍著怒火努力保持形象的抬手伸向門把。當然，守衛們沒讓尊貴的一國之君親自動手。

身後的門還沒關起，法芮爾已經看到床上臉色慘白的安吉拉，她有那麼瞬間以為自己會嚇得腿軟。脫下手指和手腕上象徵權力與高貴的所有繁複金飾，女王三兩步來到床邊握住緊拰著床單的白皙玉手。

「法芮爾。」從一開始便留在產房中的灰髮女士不怎麼認同的呼喚自己女兒。

「母親。」法芮爾頷首回應，並沒有因為看出前女王的態度而有所退縮。

「感覺怎麼樣?」她隨即轉移注意力，低頭心疼的打量金髮美人細聲問。

「為什麼拖了這麼久? 你們都在做甚麼? 安吉拉，很疼嗎?」不等床上的人回答，女王轉頭質問房內人數超出需求量的接生者，然後態度一轉望著躺著的金髮女王柔聲又問。安吉拉沒有說話，她緊抿著唇看著所有情緒全在臉上的黑髮女王，勉強眨幾下眼。法芮爾知道她想微笑，只是恐怕來自腹部的陣痛讓平時不管如何都迷人的笑容也變了樣。

「法芮爾女王，分娩的時間長短因人而異，陛下的狀況很穩定請別… …」

「穩定? 你是認真的?」法芮爾猛轉頭瞪向開口的婦人。黑髮女王醞釀已久的怒火正要爆發卻因為安吉拉不小心哼出聲，霎時腦袋空白回身貼近對方。

「你別過分忍耐，一定要讓她們知道整個狀況，甚麼感覺都說出來。」她小心不動到安吉拉的靠在金髮女王的枕邊，一手輕撥她被汗浸濕的瀏海小聲接近哀求道。

身為統治者，可以讓人看到她的憤怒焦慮甚至是緊張，但絕不能是恐懼，可是恐懼正是法芮爾現在唯一感覺到的東西，她垂眸額頭輕抵著安吉拉的太陽穴乾嚥。生產對她來說是太過遙遠又不熟悉的過程，法芮爾不喜歡自己無法幫忙或不了解的事情。就算早在安吉拉懷孕期她就已經閱覽任何弄得到手的相關資料，甚至不惜沒事叼擾母親的糾纏詢問，可面對現況卻仍感受到全然陌生的恐懼。

「沒，會沒事的… …」法芮爾不知道這話是在對自己說還是安吉拉。黑髮女王牽起對方的手讓她緊握自己的而不再是被褥，眼睛一刻不離失去平時穩重優雅的天空藍。手上的力道瞬間加大，安吉拉在一陣痙攣後呼吸更加沉重且急促。

「是時候了。」

法芮爾不知道是哪位助產婦說的，她沒心注意，安吉拉壓抑不住的疼痛哎哼聲亂了她的心神。緊握的雙手，她不知是誰在顫抖又是誰在使力。

「陛下請用力。」

金髮女王弓起身子，渾身緊繃，抿著唇非常努力不讓自己慘叫出聲。法芮爾覺得自己眼前一黑似乎還有點點金色閃光。猛甩頭深呼吸，她絕對不能先昏倒。稍微緩和過來時，耳邊是安吉拉再也忍不下痛楚的聲音。

「陛下，使力!」

「啊! … …」斷斷續續的嘶力抽氣聲取代脫口而出的慘叫，安吉拉的背幾乎離開了靠枕。看著眼角滲淚的金髮美人，女王腦袋一熱有股衝動想揍這些只會喊用力的老太婆。

「法芮爾… …」

「我在!」突然被喚，暴走邊緣的人以為自己的想法被安吉拉看穿，嚇得背冒冷汗。然而安吉拉所剩的力氣只夠她呼喚個名字，她望著黑髮的女王開著口也只有急促而沉重的喘息。

「我在，我在… … 不會有事，沒問題的。」也不管其他人怎麼想，法芮爾姿勢有些克難，傾身貼在安吉拉側邊小聲安撫。

自家女兒那恨不得爬上床的樣子，站在一邊的灰髮退位女王扶額搖頭，但安娜不用想也知道現在她說甚麼這大孩子肯定不會聽，不如就隨她去。

「陛下，深呼吸再用力。」

安吉拉聽話的依照指示做卻痛得再次驚叫。思緒雜亂的法芮爾腦袋中多了罪惡感，沉重到厭惡自己的罪惡感。

「對，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 早知道當初應該選隻小白兔甚麼的… …」黑髮女王口乾舌燥，如自言自語般低聲在生產中的女子耳邊道歉。

*   *   *

暗影騎士團與守望騎士團先後中埋伏被殲滅，驗證了又一個的預言。三年前高山雪崩摧毀名聲遠播的富裕山城，兩年前泰哈撒•孟達塔師傅的突然死亡，一年半前東龍之國失蹤的二王子回歸，這些震驚大陸的事件全都在預言書中。如今再加上莫里森爵士與萊耶斯爵士英雄殞落，總算破解預言內容的守護者於是為了整個大陸的安危，將各國首領聚集。

氣派威嚴的大廳裡，人的細碎交談聲迴盪在木頭樑柱間，巨大的圓桌上圍坐陸續準時到達的統治者們。談話聲在白袍的禪雅塔師傅出現後陷入沉默，眾人同時轉頭看向守護者。

「師傅，請問這次的集會是為了甚麼事?」站在長兄身後的源式忍不住的首先提問。

「是有關接下來魔族復甦的預言。」禪雅塔師傅入座後嘆口氣道。

「預言? 直至今日有多少成真的?」某國的王不以為意，興趣缺缺問。

「都成真了。」禪雅塔的一席話引起眾人頓時的竊竊私語。

「所以? 」半邊臉上刺有代表戰鬥民族首領獨特白色紋路的奧古迪姆，摸了摸自己頭髮剃光的腦袋揚聲問。

「魔族即將再起恐怕是無法避免的，我們必須接受這個事實並準備應變方案。」

「預言中有提到對策?」盛產黃金與強悍戰士的杜阿特帝國女王淺淺蹙起灰色柳眉問。

「是的。」

「那麼麻煩請詳述吧，我們洗耳恭聽。」站在金髮女王身後的威爾海姆親王攤手請式。

「有個孩子，將會是拯救大陸的關鍵。」禪雅塔的目光不知是不是有意的先落在親王前的統治者身上，然後又看向站在母親身後的杜阿特公主。

「孩子? 那麼這孩子在哪? 我們應該立刻動身去找這孩子並開始訓練，時間緊迫。」半藏順了順唇上的鬍子，瞇眼說。

「… … 這個孩子還沒出生。」禪雅塔不疾不徐的看過在座所有人，緩緩道。

「別開玩笑了，禪雅塔師傅。」奧古迪姆搖搖頭，喝了一大口玻璃杯中的紅酒。

「抱歉，我並不開玩笑。」

「那麼孩子的爸爸媽媽，我們知道是誰嗎?」一直沉默不語的金髮女王終於開口問。

「是的，他們就在這裡，就是你們中的兩位。」守護者頷首，雙手交握在圓桌上點了兩下。

禪雅塔師傅的話非常自然的引起眾人更大的反應，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各個滿臉不可思議。放眼望去，有年紀已經不適合生育子嗣的，有對象但是對方不在場的，有配偶但不久前才產下孩子的，真正符合條件的人占少數，看清這個事實讓在座的各國君王都露出些許不安和懷疑的神情。

「那麼，請告訴我們是誰吧? 作為統治者，我們本來應該把全國的安危至於第一，不管代價是甚麼。」一開始不相信預言這種事情而表現不友好的國王，收起散漫的態度。

「杜阿特帝國的第32位繼位者和瓦爾哈拉王國的第27為繼承人。」

兩個被點名的國家統治者同時一楞，其他人也一致看向露出不可思議神情的兩位女王。

「預言… … 有沒有可能出錯?」威爾海姆親王雙手交叉胸前，歷經滄桑的沉穩臉孔表情說不出的詭異。

「禪雅塔你如果要我退位給法芮爾，有其他方法吧。」安娜做為第31位王，右手環腰左手捧著下巴，帶點玩笑意味的說。

「我不會那麼做，再者，您其實早決定要藉這次的聚會向所有人公布傳位的決定了，不是嗎?」守護者語氣溫和表情正經。

「這，不是重點吧? 安娜是否退位並不會改變法芮爾和安吉拉都是女性的事實，問題還在啊。」奧古迪姆指著杜阿特帝國的公主緩緩搖頭。

「師傅，您確定預言真的是這麼說嗎?」源式像是第一次懷疑守護者的糾結的看著禪雅塔。

「守護者的意思，難道是因為不可能，所以要準備其他的備案?」安吉拉似乎為了避開大家目光的半垂眸，看著桌面問。

「並不是，是要想辦法找到生育這個預言孩子的辦法。」

「您這麼說簡直就… …」

會議廳的門毫無預警的被推開打斷半藏要說的話，大夥兒詫異的同時看向入口。源式毫不猶豫抽刀的聲音立刻響起，法芮爾也在第一時間用身體護住母親，安吉拉則被萊恩哈特棕熊般寬大厚實的背擋掉任何視線。

「諸位午安。」一個面容大半隱藏在斗篷下，嘴角勾著笑意的高挑女子走了進來，並沒有真的注重標準禮節的誇張彎腰行禮。

「甚麼人?!」

「你是怎麼進來的?」

「怎麼… …」

「女巫，你來做甚麼?」

「莫伊拉，你要甚麼?」

「看來有人的問題我不需要回答。我是來解決問題不是來要東西的，至於怎麼進來，有人幫了點忙。」取下斗篷帽子，露出一雙異色眼睛的女子笑容不變，從腰間小袋子中取出一枚閃亮的銀色硬幣。

源式動作極快的一個閃身拿下女巫手中的東西查個究竟，一看便吃驚地望向認出莫伊拉聲音而從座位中站起身的安吉拉，銀幣是瓦爾哈拉統治者家庭才會帶在身上的象徵物品。

「你說來解決問題是甚麼意思?」安娜命女兒回到旁邊站好，面無表情的冷淡問。

「你們應該已經知道了西邊重重山巒後的魔族勢力正持續成長，預言一個接一個成真，完成另外一個的時候到了。」

「奧德萊恩，你知道孩子的事情?」

「不僅知道，也被瓦爾哈拉的前國王王后賦予尋找辦法的重任。」短髮女巫對著臉部緊繃，面色凝重的法芮爾挑眉一笑。

「我們需要你解釋一下你是如何知道的，瓦爾哈拉的前國王王后又為甚麼會比我們先知道孩子這件事情?」東龍之國的帝王雙手虛握拳放腿上，似是輕鬆的坐姿但服飾下的左臂隱約發光，並沒有掩飾敵意的看著闖入者。

「母后生前是個女巫。」意外的，安吉拉在莫伊拉開口前用略微顫抖但清晰的聲音承認。

「不僅是女巫，薇洛王后是大陸上天賦異稟，極為稀少能窺見未來的女巫。」安娜接在金髮女王後補充對大多數人來說是絕對秘密的事情。

「母親，您相信這女巫的話?」法芮爾皺眉用不在乎其他人會聽見的音量問媽媽。

「我相信薇洛的決定。」灰髮女王並沒有給予正面回答，看著安吉拉說。

安娜的一席話令場面有些浮躁的氣氛冷靜不少，眾人沉默回到先前的位置或坐或站，看來就等著髮色金紅的女巫接下來說出解決辦法。

「不。」讓大家無不一楞的，法芮爾壓低聲線大聲拒絕。

「不，我不是不相信預言，也不是不相信今天在這的所有交談內容，但是一個孩子能做甚麼? 一個孩子要接受多久的訓練才能提刀上戰場? 又要經過幾年的時間才能熟悉魔法? 我們怎麼可能會有這種時間? 生個孩子壓制魔族? 你們難道打算拿個嬰兒獻祭? 不，我拒絕。」話說完，法芮爾頭也不回的往門口走。

「即便這是拯救全大陸的唯一辦法?」奧古迪姆從椅子中站起，及時阻止要離開的人。

「… … 安吉拉，你會怎麼做?」杜阿特帝國的未來女王背對會議廳，思忖片刻後偏頭問不發一語的女子。

金髮女王聽到問題，緩緩垂下頭，緊咬粉色下唇久久無法回答。

「看吧，先告辭了。」法芮爾哼了聲。

「公主且慢，寓言中孩子的誕生並沒有接著犧牲，您不需要擔心獻祭。若不嫌棄，我願意用我的生命擔保孩子的安危。」禪雅塔輪流打量安吉拉與法芮爾，語調平緩冷靜。

「… … 女巫，你說你有辦法?」見杜阿特的公主總算冷著臉回身，威爾海姆親王質疑。

「是的，當年沒有，不過過去這麼多時間終於讓我發現其中的奧妙，只要兩位答應我便可以將方法告訴你們。」莫伊拉笑容不減的面對各個神色不一的眼神。

「兩位需要私下談談嗎?」隨著那位不信預言的國王聲音，其他人這時才發現法芮爾與安吉拉正沉默的互望著。而國王的問題並沒有得到回覆，兩個年輕女子就這麼文風不動安靜看著彼此，令人不禁懷疑她們能心靈溝通的可能性。

「怎麼做?」不知過了多久，即將成為杜阿特新女王的人冷不防一句。

「你們的果斷真令人欽佩。」女巫不知是諷刺還是真心佩服的說。

公主眨了下眼這才與安吉拉斷開視線，沒有任何表情的看莫伊拉。安吉拉在沒人注意下輕呼口氣咬咬下唇，神色複雜的又偷偷看了法芮爾幾眼才轉頭面對女巫。

「首先你們其中一人要在下次圓月升起時進入森林中狩獵。」

「我來。」法芮爾毫無置喙可言的立刻決定，揮手要對方繼續說。

威爾海姆親王無意反對，相較於他們的女王，艾瑪利家從小便有打獵訓練習俗的孩子肯定對這方面更熟悉。安娜女王也對自己的女兒狩獵技巧有十足的信心。

「切記，所選擇的野獸將對孩子有一定的影響。」女巫補充。

「行，然後?」法芮爾點頭，仍是一臉勝利在握。

「然後殿下必須徒手獵獸。」

「你說甚麼?」安吉拉女王的語氣雖然平淡溫和，表情也毫無異常，但就算隔著大桌子距離的人都能感到她的不悅。

「徒手打獵，嚴格說殿下如果選擇體型較大的動物，只能勒毙獵物。」

「這樣太危險了。」萊恩哈特咳了聲表示。

「我可沒說過方法簡單安全。」女巫露出些許愉悅的笑容聳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