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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香远长篇小说《开在边缘的向日葵》第五章《时间开始了》第四节
赵香远 2019-06-19

4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即近年底,钢城迎来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可能是气候变暖的缘故,钢城好多年没有下过一场像样的雪了。这场雪下得很大,天地白茫茫一片很干净,人们都说瑞雪兆丰年,明年应该是个好的年成。

听办公室的同事讲,每年钢铁厂这个时候最是热闹,明里暗里各种活动,一直要延续到第二年的正月。现在钢铁厂处在风尖浪口上,上下生怕招惹是非,那些花钱的事项能省的就省了,工厂内冷清异常,毫无年底的喜庆气氛。平日爱热闹好吆喝的,突然变得低调识趣,生怕被别人抓住“尾巴”。像我们这种无关紧要之辈,明知道这时候好事轮不到自己头上,坏事扯不到自己身上,但还是被工厂弥漫的诡异气氛所感染,不得不装装深沉,无中生有地找点事情做做,一副忙忙碌碌的模样。

钢铁厂的状况直接影响到了周边餐馆小店的生意,过去工友们成群结队出去大吃大喝的热闹场面一去不复返。小老头去世后,马花花老娘关掉了大街上的豆腐花摊子,我和马花花除了在乐儿的婚礼上攀谈几句,之后再没见过。钢城入冬的第一场雪还没有下完,马花花就托人送来了结婚请柬,她本人没有来,说是怀孕了,挺着个大肚子不方便。听到自己喜欢过的女人马上要成为别人的新娘,我是心头一酸,比喝了一大口成年老醋还要酸。这种复杂的心情除了我,还有在监狱里蹲着的阿飞能体会到。马花花结婚那天是个好日子,办喜事的人很多,外面不时传来阵阵的鞭炮声,王小铁、王蛋蛋、白眼狼都去参加马花花的婚礼了,我推病不肯去,是托他们带去的人情和祝福,当然我私下给马花花发了条短信,真心实意祝福这个和我一起长大的女人找到了一个好的归宿,马花花没有回复我。马花花老娘邀请了集中营相处好的老一辈,我爸我妈在这件事情上多少有些气急败坏,人情也是托人捎去的。我懒得去理会他们的想法,而是在床上躺了一整天,满脑子胡思乱想,一会儿想往事,一会儿想将来,一会儿想马花花的脸蛋,一会儿想马花花的乳房,尽是些琐碎的小事,马花花的一颦一笑浮现在眼前,反倒比任何时候都清晰,心里仍是酸溜溜的。思来想去,我摸摸额头,觉得自己是真的病了,而且病得还不轻。

傍晚时分,王小铁打来电话把我叫出去,他们参加马花花的婚礼回来了,后面还跟着一群人,都是平日一起热闹玩耍的。一个新锐上来问,是真的病了吗?我说感冒了。这人我是十分熟悉的,钢铁厂年庆曾极力推荐过他的剧本,可惜被赵主任否决了,他颇有才气,为人风趣,平时爱好写点东西。王小铁说:“感冒喝点醋会有好处的。”其他人会心一笑。又有一个新锐故意叹息一声说:“终究是没艳福也没眼福,你不知道今天新娘有多漂亮。”然后摆出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说:“便宜新郎那小子了,便宜新郎那小子了。”

王蛋蛋也过来说:“马花花老娘特意问我,你为什么没有去,我说你身体不舒服,谁知道你得的是身病还是心病呢?”

王蛋蛋搬出宿舍后再没跟我们聚过,今天也来了。我见跟着的全是男的,于是问王蛋蛋:“杨明秀没去参加婚礼吗?”

王蛋蛋说:“她去了,天气冷,和几个女的先回去了。马花花还想让她当伴娘呢。”

“你和杨明秀是不是也快了?”

“我和她还早着呢。”

“乐儿好像没有去。”

“乐儿结婚马花花是伴娘,她是最应该去的呀?”

“八成也是有了。”

大家一面八卦,怕冷了场面,一面把眼睛望向白眼狼。这段时间,白眼狼没有以前那么爱说笑了,人看上去成熟了一些,不过喜欢热闹的性格仍然不改。

白眼狼说:“这边的工作交接好了,今天趁大家都在,叫来聚聚。”

白眼狼给我们带来过不少快乐,我带着伤感说:“看来以后要各奔前程了。”这话说到大家的心坎上去了,顿时都停止了八卦,气氛有些沉闷。

我又问王蛋蛋:“听说工厂准备裁员,你那边收到确切的信息没有?”

王蛋蛋说:“消息早传开了,这次可能是要动真格的,说不定有大动作。”

揶揄我的那个新锐说:“谈这些东西干什么,今晚是来为白眼狼饯行的,我们还是痛快喝酒去吧。”白眼狼把大伙带到一家高档酒店,点了好些酒菜,想着以后散多聚少,都没有往日的兴致。一个新锐突然说:“遍插茱萸少一人。”我知道他说的是叶正红,此时却不想在这么多人面前谈论诗人的事情,忙岔开话题说以后难得有机会这么齐聚,不如趁着今儿在一起,说说各自的想法吧。

白眼狼是主角,他第一个站起来说:“前段时间发生的事情让我深有感触,坦白地说,像我爸那样的第一代创业者,他们既有贡献,也有原罪,中间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艰辛。以前我对他们的一些做法也感到排斥与厌恶,一直采取逃避的态度,现在我之所以决定去那边历练,把这个重担承担下来,是因为我有一个想法,我想在他们打拼的基础上重新开始,努力去做一个干净清白、受人尊重的企业家。这是一种救赎的方式,也是我未来的责任,我想只要用心去做,一切为时不晚。”

这番话让我们看到了另外一个白眼狼,我带头鼓掌,说:“我们对你其实没什么奢望,只要你以后一不做奸商,二不要做什么‘国民XX’就好了,我敢说那个‘国民’里面绝对没有我们,如果你敢胡乱代表我们,我们可是要找你算账的。”

所有人听了哈哈大笑,气氛一下子上来了。碰过一杯酒,有人问:“王小铁,你的呢?”

王小铁说:“大家还记得‘地下通道’的口号和宣言吧?”

“怎么不记得?‘地下通道’的口号是‘我们渴望改变’,宣言是‘艺术点亮生活,艺术改变世界’。”

“艺术点亮生活了吗?艺术改变世界了吗?”有人在自嘲。

王小铁也站起来说:“我们可以怀疑艺术的力量,但是不能丧失改变的勇气。伟大的变革都是从幼稚的梦想开始的,真正的改变是从人的精神开始,从人的思想开始的。未来,我会坚持自己的艺术理想,让艺术更加深刻地介入到日常生活中去,让改变从每一个人开始,从生活中的点点滴滴开始。”

大家为王小铁的想法叫好,又喝了一杯酒,有人问我:“你的呢?”

“游民阿Z说过,‘自我真是才是最高的真实’。我正在构思一部小说,想把我们这代人的迷惘,困惑,追求,探索,真诚地记录下来。多少年后回想起来,这也许就是我们激情燃烧的岁月。”

“王蛋蛋,你的呢?”

“我的兴趣是报告文学。”

“我想把剧本搬上舞台。”

“我想好好谈一场恋爱。”

“我想找份稳定的工作。”

“我想周游世界。”

……

一轮过后,每个人讲了自己的想法,又说了许多恭维白眼狼的俗套话,酒自然喝了不少。酒店出来时间尚早,白眼狼想找个地方继续乐乐,不少人说不如去赏赏夜色雪景,毕竟钢城好多年没有下这么一场漂亮的大雪了。我们踩着积雪咔嚓咔嚓地朝时代广场的方向走去,路上为了活跃气氛,我提议,唱一首歌怎样?

“唱什么歌?”

“《国际歌》!”

“这个时代还有奴隶吗?这首歌还适合这个时代吗?别人不说我们是疯子才怪。”

我趁着酒兴说:“这个时代怎么没有奴隶了?这首歌怎么不适合这个时代了?我们现在是金钱的奴隶,物质的奴隶,房子的奴隶,权力的奴隶,资本的奴隶,科技的奴隶,理性的奴隶,消费主义的奴隶,娱乐至上的奴隶……每个时代都有囚笼,我们就是疯子,我们就是要做革命者,我们就是要去冲破这些时代的囚笼。”

说完,自己先哼起来——

“起来,饥寒交迫奴隶

起来,全世界受苦的人!

满腔的热血已经沸腾,

要为真理而斗争!

旧世界打个落花流水,

奴隶们起来,起来! 

不要说我们一无所有,

我们要做天下的主人!”

……

歌声越来越大,路上一些人好奇地望着我们,怀疑这是一群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疯子。但是也有不少人跟着我们哼起这激荡人心的旋律来。

时代广场灯光如昼,许多人在玩雪,停下脚步,一个新锐说起一件事:他有个朋友,最大的梦想是当名歌手,好像也有些天赋,参加小地方的比赛还得过奖,后来又跑到专门的学校学习培训了一阵子,几年折腾下来还是没有多少成就,现在人变了个样,以前的那些想法全丢了,整天跟风炒这炒那的,钱似乎赚了不少,内心并不快乐,前段时间一个人跑到西藏玩了一次,回来就开始信佛了,年纪轻轻竟然是一副看透红尘的样子。说到此处,新锐突然问:“若干年后我们会变成什么样子?还会记得今天说过的话吗?”

沉默片刻,有人说:“人年轻的时候都是向往理想的,后来迫于现实的压力或是理想的艰难,才慢慢磨去棱角变得世俗圆滑,进而陷入污浊的泥潭无力自拔,甚至会反过来嘲笑那些正在为理想而奋斗挣扎的人。”

我想起跟师傅的谈话,说:“人的一生好比在画一个圆圈,年轻的时候崇尚理想,注重精神,这是圆圈的开始,此时生命元气淋漓,充满激情和欲望,敢于创造一切,破坏一切,莽撞中难免犯下各种错误,这就是我们常说的理想主义之‘恶’。进入中年,逐渐注重对物质的追求,生活日益精致,变得现实而理性,圆圈开始走向封闭,生命本能的欲望随之消退,人性由‘恶’转‘善’。进入晚年,内心的欲望之火熄灭,人性达到‘至善’的状态,这个圆圈完全闭合,生命即将终结,这就是我们常说的‘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这种说法虽然牵强附会,却也有可取之处。历史上但凡有一点成就的人,心中必有理想,生前必有挣扎,如虫蛹破茧化蝶,最后他们的肉体消亡了,精神却是长存的,甚至可以在后面的人身上不断复活。如果忱于物质的追求,生前或许过得如意舒坦,这种复活的希望则是没有的。”

“可是这个时代的理想是让我们最后都变成一头快乐的猪。”

一头快乐的猪!这确实是个再好不过的比喻,大家听了哑然失笑。

王小铁说:“我们为‘理想’来一个小小的行为艺术吧。”他说出行为艺术的构思:用积雪在广场上堆砌出一排真人大小的雪人,他们都是立国之初的伟大人物,这排雪人的名字就叫“理想”。

堆砌过程围满了人,一时髦青年说:“这个时代还有人谈理想,真他妈的颓废。”我们没有理睬,时髦青年没趣地走开了。更多人是安静地看着,几个小孩在旁边叽叽喳喳——

“我的理想是当宇航员。”

“我的理想是当医生。”

“我的理想是当老师。”

“我的理想是当歌唱家。”

……

王小铁的功底不错,历史人物堆砌得栩栩如生。一个小孩拉着父亲的手说:“这个雪人我在书本上见过,是位伟人。爸爸,你的理想是什么?”中年人若有所思地回答:“我的理想是……爸爸记不清了……”

听着孩子们稚嫩的声音,有人在议论,有人在感叹,更多的是沉默。

几天后,白眼狼离开了钢铁厂。没多久,工厂的第一批裁员名单也出来了,生产部门属于裁员重点,王小铁的名字赫然在列,他一向不讨上面喜欢,这是意料中的事情。后面果如王蛋蛋所言,一系列大动作相继出台,先是高层频频换血,后又传出深化体制改革,兼并重组,转型升级等各种小道消息,员工每天都在讨论出路,准备退路。

王小铁是年后离开钢城的,年前我和他又去看了一次诗人,诗人的状况比先前好多了,能够生活自理,能够认出我们,虽然精神还是不太好,不太爱说话,但是疯疯癫癫的症状全没了,让人感到欣慰。诗人的母亲在我们面前不停地称赞白眼狼老爸是个大善人,医生是他请来的,医疗费用是他出的,医生说只要好好调养,就有可能痊愈,现在只求儿子以后再也不要去碰那害人的诗歌了。

我和王小铁离去,诗人的父亲坚持把我们送出农场,路上这个老实巴交的菜农似乎有满腹的心事,我们以为他还在为儿子的病情担忧。在一个岔路口,他犹豫半天,终于从口袋里掏出一个记事本,说:“这是清理叶正红东西时发现的……我没多少文化,只能看懂一点点,你们看看里面写的是什么……”

翻开记事本,第一页写着“忏悔录”几个大字,下面有一位早故诗人的一首小诗,“黑夜给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却用它来寻找光明。”再下面还有一排小字,“这些都是事实,这些都是罪恶。黑夜,我忠实地记录了下来。”

往后翻,看到一段段这样的文字——

×月×日。跟素素的关系有了实际性进展,这个家境富裕却又普通不过的女人竟然对诗歌也有兴趣,让我既感动又羞愧,一方面感动于这个世界还有人喜爱诗歌,另一方面又羞愧于诗歌沦为取悦他人的工具。这段时间确实窘迫到了极点,诗人的身份一次又一次让我感到尴尬,这个世界似乎不需要诗人的存在,我甚至怀疑诗歌是一种精神洁癖,得上这种洁癖的人注定一辈子是不会有安稳日子过的。

素素把我叫到了她父亲那儿,出人意料,钱总给我安排了一份“公关”的工作,要我利用诗人的身份帮他维护拓展人脉关系。从素素的口中大致了解钱总平日的所作所为,心里知道这看似“美差”,其实是在往“脏水”“浑水”里赶,只要一脚迈进去,可能留下终身清洗不掉的污点。稍稍犹豫,我还是答应了下来,一是为了缓解生存的压力,二是这么多年来,一直写不出让自己满意的诗歌,或许就有太爱惜‘诗人’这个名号的的缘故。一杯‘纯净’的水是没有多少营养的,一杯含有‘杂质’的水反而能滋养生命,那样或许更能认识这个世界,理解这个世界,有利于诗歌创作。

……

×月×日。钱总把我叫过去,我的“公关”帮他拿到了承建一所学校教学楼的项目。钱总笑说,好钢要用在刀刃上。然后给了一个红包,里面是一叠厚厚的钞票,我面不改色地收下了。现在每天游走在权贵富豪中间,昔日的敌人变成了同盟,真是好笑得很。而我似乎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周围的人都叫我“叶秘书”,因为素素的关系,甚至还有人叫我“小钱总”,反倒是那些权贵富豪还在叫我“诗人”,我知道在他们心目中,我这个“诗人”是小丑,是玩偶,是笑料,甚至比何萍还不如。

从钢铁厂的李主任那里回来,钱总又要我与何萍去拜访官场油子,为了一个地产项目。见面官场油子没有为难我,而是问我是否还在写诗,然后劝我以后少掺和这个圈子,还是多花点功夫在诗歌上面,不要可惜了自己的天赋与才华。我机械地点头,以前的骄傲与尊严荡然无存,只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出来何萍问我,你一个诗人怎么掺和到这个圈子里来了?我没有回答,而是反问她为什么掺和进来了?她抿嘴一笑说,你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反正脏了,无所谓了,也回不了头了,你是个诗人掺和进来不是糟蹋自己吗?我羞愧得无话可说,心里在卑贱地想,反正脊梁已经弯曲了,再弯曲一点又何妨呢?

……

钱总,政要,钢铁厂的李主任……里面不少人是我们认识的,或是听闻过的,只是不知他们是如何勾搭到一起的。

×月×日。网上认识“独狼”有一段时间了,和他谈得还算投机。“独狼”几次邀我出去见面,说他大哥阿飞是个传奇人物,想介绍给我认识,我拒绝了,因为直觉这是个危险的家伙,当然也是个有点想法、有点思想的家伙。

我的网名是“刑天”,这是个颇有深意的名字。我想,不管是“独狼”,还是独狼的大哥阿飞,或其他网友,他们感兴趣的是虚拟世界里那个意气风发、张牙舞爪的诗人,而不是现实生活中这个寄人篱下、狼狈为奸的诗人。我似乎患上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只有在黑夜,在网上,才敢撕下伪装的面具,露出峥嵘的面孔。“我还是诗人吗?”黑夜,我已经不知多少次这样质问自己了。

这段时间意外的事情挺多的,何萍突然离去,据说是跟街头一个混混好上了,还卷走了钱总一大笔钱,钱总气急败坏,正在派人四处寻找。我与何萍几乎没有任何私下来往,只知道她以前是风月场所的“头牌”,此刻我竟然佩服这个女人的胆量与勇气。我不禁自问:“诗人难道连一个风尘女子都不如了吗?”

……

×月×日。何萍被抓回后囚禁在一处工地,钱总要我去劝她回心转意,见面何萍反倒央求我去贫民窟找阿飞通风报信,我这才知道何萍好上的街头混混就是“独狼”经常提及的阿飞,不知何萍是什么时候跟他有了关系。我问何萍什么要相信我,她说:“因为你是诗人。”这话击中了我,我当即答应下来。

钱总和黄毛要对何萍下手了,网上联系不到“独狼”,我赶紧到贫民窟找阿飞。见面才知道阿飞只是一个普通的街头混混而已,并不是什么传奇人物。去工地的路上,阿飞说出“独狼”是杀人犯张小虎,抓捕时跳楼自杀了。工地上何萍不知去向,回来才知道,我们迟去一步,何萍被黄毛逼迫跳河了。

独狼死了,何萍死了,许多事情越想越后怕。一些不好的征兆正在出现,这样下去只会越陷越深,我也得想办法离开这是非之地。可是怎样向素素说明呢?我和她虽然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但是我感激这个女人。

……

越往后看越是惊心,我和王小铁不禁“啊”地叫出声来。我问诗人的父亲:“还有谁看过这个记事本。”

诗人的父亲摇头说:“没谁看过,我怕再惹出祸端,连老伴女儿都没给看过。你们是叶正红信得过的朋友,我才敢给看看你们的。”

我把记事本还给诗人的父亲,诗人的父亲不安地问:“里面都是些见不得人的东西?要不,你们保管好了。”

王小铁说:“记事本先让我们保管吧,等叶正红的病好了,我们再还给他。”然后又安慰诗人的父亲几句。待诗人的父亲走后,我才说:“很难想象诗人掺和了这么多事情,看来走到今天这一步也是咎由自取。”

“这个时代,谁敢说自己是简单的受害者?很多时候,我们即使不是直接的犯罪者,也可能是冷漠的旁观者,犯罪的纵容者,有意或无意的同谋者。”

“里面许多人已经得到应有的惩罚,再去曝光或举报似乎意义不大了。即使曝光举报了,诗人又不能出来作证,只会为诗人一家雪上加霜,或者自找麻烦。”

“让诗人以后自己去处理吧。”王小铁突然问:“你的小说写得怎样了?”

“刚开了个头,仍是一头雾水,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够完成。”

“记事本你保管好了,里面的东西倒是可以为你的小说提供不少素材。”

“你继续留在钢城?”

“不,我想到外面去看看,像游民一样到边缘去,那样更有利于我的艺术创作。”

我玩笑说:“你不是想去革命吧?”

“到边缘去,我也许永成不了一名耀眼的艺术家,但是我可以做个合格的异见者,保持清醒,保持激情,凝望中心,凝望这个时代。”

作者简介:赵香远,湖南衡东人,2003年毕业于吉首大学汉语言文学专业,2004年开始从事文学创作,曾在诸多省市地区文学杂志报刊发表文章,现为深圳市作协会员。代表作有中长篇小说《孤独的行走》、长篇小说《开在边缘的向日葵》等,作品以视角独特、思想深邃、想象瑰丽、气势恢宏、高度深度、现实批判见长,具有鲜明的个人风格与个性特征。

长篇小说《开在边缘的向日葵》具有明显的电影改编价值,欢迎洽谈出版改编事宜(邮箱:24598988@qq.com);转发转载,请向作者留言说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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