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4年冬,在中国新疆吐鲁番地区,发现了吐火罗文A本《弥勒会见记剧本》
(Maitreyasamitinåtaka)残卷44叶〈88页)·虽然很不完全,但它是迄今为止所发现的这个文献最长的手稿残叶,因此有必要给予高度的重视·手稿原件是用中亚叙体坡罗迷文写在长约32公分,宽约18、5公分的发黄的纸上。多数页子上写8行,少数只有6行·由于被火烧过.残稿缺损严重,以致没有一页,甚致一行是完整的。在大多数被损坏的页子上,仅残存几个字,页序己完全混乱,给解读造成了困难·这个相同文本的一部分,已在E·sieg和w·siegling的《吐火罗语残卷》(Tocharishesprachreste)中刊布,其残掼程度不相上下,其中只有两页跟新疆博物馆本相同·因此,我们弄不清每行各有多少阿何萨(aksara)字母.
回鹘文本《弥勒会见记剧本》于本世纪出土,距今已有80年。德国学者已成功地对这个文本做了一系列的研究。从回鹘文本的卷末题跋中我们得知它是译自吐火罗语,后者又译自印度语·我们无从知晓这个印度语是指梵语还是其他语·冯佳班已经出版了回鹘文本并做了详尽的分析·1980年,土耳其学者sinasiTekin把存于德国的手稿全部转写并译成德文·在中国,更多的相同文本的回鹘文残卷于1959年被发现,它们共有293叶(586页)·这次发现大大促进了研究工作的进展,也颇有助于吐火罗文本的释读。但同时还心须指出,吐火罗文原稿在某种程度上与回鹘文译本不同·这两种文本有几处相符的地方,甚至是字字相应·总的看来,我认为回鹘文本不可能是译自这个现有的吐火罗文本。
故事简介
《弥勒会见记剧本》凡二十七幕.故事很复杂。关于故事的情节可参见(上文提到过的)冯佳班的著作第33一57页。我选择的这两叶属.于第1幕,它叙述了如来佛释迦牟尼出现在凡世间,神界的守护者,梵天(Brahma〕和帝释(lndra)等相互转告这个消息,最后传到了婆波离(Badhari)R•Y门那里。婆波离举行了一次宴会,并在宴会上把他所有的财产全都布施出去.一位名叫尼尔达耐(Nirdhane)的婆罗门最后一个到场·由于实在没有什么可布施给他.婆波离遭咒骂,说七天之内婆波离的头就会被劈成七半。下面是我摘自汉文本《贤愚经》中的一小段。这里,该婆罗门的名字不叫尼尔达耐,而是叫Lao—du—cha。我们可以从敦煌石窟的壁画上看到他·“婆波离耗尽了其全部财产,把金钱和有价值的东西汇集在一起,并举办了一次大型宴会,遨请婆罗门们参加.一切就序后,他端上食品和一切美味佳肴·宴会结束后,又进行布施,每人得到五百金币,布施完后,他也就身无分文了·一位名叫Lao—du—cha的婆罗门最后一个到场·他见到婆波离后说道:'我最后一个到,虽然我错过了宴会,但你应该照例给我五百金币。,婆波离回答道:'我所有的财产都已耗尽,实在没有能力满足你的要求。,La。一du—cha说:'听说你要布施,我就满怀希望来到你这里,我怎么能白见你一场,而得不到你的布施呢?如果你真的拒绝给我,七天之内就会被劈成七半。,(Taishio版大藏经,卷4,432叶).
在其他文本中.故事接下来说的是:天神富楼那跋陀〈Purnab卜adre)来到婆波离家中,告诉他说严你莫怕、你莫怕,你不会有危险自”婆波离高兴了·富楼那跋陀接着告诉他佛已降临凡世,还向婆波离讲述了有关佛的故事。佛是迦毗罗卫(Kap№vastu)国净饭王(Suddh。dana)之子,因状倦世俗生活,于深夜逃出王宫,后来觉悟而成为佛。天地之间唯有他是最伟大的主宰者·听完这段故事,婆渡离感到惊奇,问佛现居何处。富楼那跋陀回答说:在摩揭陀(Ma=gadha)国·婆波离非常想见到佛.但当他想到自己年事已高,不能亲自到佛那里去时,他哭了一整夜。
吐火罗文是用一种发源于北印度的音节字母书写的,这种被称之为婆罗米字母(Brāhmī)的系统在当地(指公元6~8世纪的塔里木河流域)和同时代的其他地方也被用来抄写梵文的卷本。对它的语法结构以及解读上第一次重大的突破是由两位德国学者Emil Sieg及WilhamSiegling于1908年完成的,在他们的研究报告中,也指出了吐火罗语似乎是以两种语言或说方言的形式存在的,并开始用今天我们所知道的吐火罗A(以下简称T.A.或-A)和吐火罗B(以下简称T.B.或-B)来区分两者。保留在德国的抄本残卷包含了两种方言,而其他地方保存的则只是由T.B.书写的。
文献著作大多是以佛教内容为主题的,包括了大量的《本生经》转写译本和新编本、佛法譬喻以及阐释佛教思想、教诲和戒律的著作。在T.B.文本中也包含了一些商业贸易活动的记录,像是寺院经营档案、商旅通关文件、医学和巫术的报告等等。毫无疑问这些用吐火罗文书写的文本为研究中亚古代民族的社会经济和政治生活提供了丰富而重要的第一手材料。
吐火罗文是原始印欧语言中的一种独立语言。第一份吐火罗文书写的手稿是在公元1890年被发现的。20世纪初在我国新疆发现了这种语言的残卷。所使用的字母是中亚源自印度的婆罗米文斜体字母,时间可能在6~8世纪之间。吐火罗文的文献著作大多是以佛教内容为主题。季羡林在德国留学期间,偶然学习吐火罗文,从此潜心钻研,80多岁高龄时完成专著《吐火罗文译释》。据说,全世界不过10个人认识这种文字
通常认为,吐火罗文的初步解读成功,是以德国教授E.Sieg、W.Siegling于1921年出版的《吐火罗文残卷》为标志。他们根据吐火罗语的数词、亲属名称、家畜名称和人体各部分的名称同印欧语系其他语言完全对应这一事实,首先确定它属于印欧语系。10年后,1931年E.Sieg、W.Siegling、W.Schulze合作的巨著《吐火罗文语法》的出版,则意味着解读吐火罗文开始有规律可循。但在吐火罗文里,还有相当一些字词的语义及文法无法认定。
1939年,已是80多岁的E.Sieg教授临时受命,负责指导在德国哥廷根大学留学的季羡林的博士论文。E.Sieg明确地告诉季羡林,要交给他4门绝活,其中一门就是解读吐火罗文。
“这一部文法(指《吐火罗文语法》)绝不是为初学者准备的,简直像是一片原始森林,我们一走进去,立即迷失方向,不辨天日。”季羡林后来如此回忆,“治吐火罗文的重要任务之一就是:想法认识过去没有能够认识的字。吐火罗文是一种新发现的文字,没有现成的语法,没有现成的字典,通过极少数的梵吐双语文书,通过其他一些别的办法,学者们,首先是Sieg和Siegling,逐渐认识了一些字,但是不认识的还比比皆是。倘若能想方设法多认识几个新字,这无疑就是重要的贡献。”
当时“二战”战火愈演愈烈,在隆隆的轰炸声中,师徒二人每日面对斑驳的残卷,研读着远古的语言。吐火罗文字的话,有些解不开的地方,恰好在汉文佛经里边有汉文的译文,季羡林就是利用这个来对照研究的。
1943年,季羡林在德国发表了论文《〈福力太子因缘经〉吐火罗语本诸异本》。他利用不同语言,包括汉文中同一本生故事的各种文本,对吐火罗语的语词、语意、故事传译中的变化等问题进行了深入探讨。更重要的是,他多认了几个新字。
1981年,新疆博物馆来人,希望季羡林研究确认1974年在一处佛教遗址发现的残破的古代文书。这些文书共44页,每页两面,上面的文字形状古怪,犹如天书。季羡林经过仔细解读,确认就是用吐火罗文写的剧本《弥勒会见记》。
从1983年起,季羡林对吐火罗文残卷的解读、翻译和研究文章陆续在国内外发表。1993年,《吐火罗语研究导论》出版;1998年,季先生在德国出版了一部专著《中国新疆博物馆藏吐火罗语(A)〈弥勒会见记〉》。这是季羡林作为中国学者在吐火罗语研究方面的一大新贡献,国外的同行们极少有人敢于尝试解读这个吐火罗文残本。季羡林是在几个国内回鹘文专家的帮助下,通过不同的文字解读了它。
通过研究,季羡林进一步说明吐火罗语在汉文化与异域文化交流中的作用,找出了吐火罗语中来自汉语的词汇的例证,说明文化交流中的双向现象。作为剧本的《弥勒会见记》,对中国古代戏剧发展的影响,则是季羡林论述的中国戏剧史研究中从未有人提出过的问题。
季羡林(1911年8月6日—2009年7月11日),中国山东省聊城市临清人,字希逋,又字齐奘。国际著名东方学大师、语言学家、文学家、国学家、佛学家、史学家、教育家和社会活动家。历任中国科学院哲学社会科学部委员、聊城大学名誉校长、北京大学副校长、中国社会科学院南亚研究所所长,是北京大学的终身教授,与饶宗颐并称为“南饶北季”。早年留学国外,通英文、德文、梵文、巴利文,能阅俄文、法文,尤精于吐火罗文(当代世界上分布区域最广的语系印欧语系中的一种独立语言),是世界上仅有的精于此语言的几位学者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