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乱是分裂诸国的永恒主题,日月更替,年岁交换,每一代的出现总会有野心家和懦弱者,但毫无意外的,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摘得最终一统天下的王冠,最聪明的未必能王侯将相,而最厉害的未必能征服天下,真正的王者说到底,不过是最卑鄙的人而已。
作为一个不涉世的所谓圣贤者,我游历在大陆上无数年月,最后在三国的战场上遇到了一个将死的昏迷女子,在鲲的劝说下带回到了稷下。
这个被我捡到的女子身上有近百道伤痕,我交给了学院的人处理后,几日才得到她苏醒的消息,老夫子叹着气地带着这个女子来到我面前的时候,我才发现她那娇圝媚入股的美貌是多么的摄人心魂,即使对我们这些老古董来说好像没什么作用。
“您就是庄周先生?”
“对。”
女子那天生就勾人的美圝目扫在我身上,我只感觉到鲲下意识抖了一下。
“妾身听说过您,很多人都说您无所不能。”
“谬赞了。”
我要是无所不能,我就不用老窝在一个地方睡觉了,简直瞎说,我对这个所谓传言嗤之以鼻。
“妾身名为貂蝉,希望先生能了却妾身一个愿望。”
“……有什么故事直接讲吧。”
我叹了口气没有直接接话,这些年的故事连在一起我大概能写个《王者大陆编年传记》。
1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山野湖畔映出的并不是一派祥和反倒是鲜血淋漓地上兵残将,那烽火连城之上落下的月光照耀着这一切,马蹄声、哭喊声、刀戟声在着广袤的山川河流上飘荡着,使整个夜都显得可怕。
浩大的喊杀声距离这小小的芦苇荡只有几米不到,但谁都没有注意在这儿的绿丛深处躺了个浑身是伤的男人,苟圝延圝残圝喘的挣扎着想要活下去。
这是个乱世,在这混乱的世界中,哪个国都想证明着自己才是对的。
但这乱世哪有对错?对平民来说,活下去就是唯一的真理。
男子昏迷后苏醒时,还是那个澄澈的夜晚天空和明晃晃的月亮,不同的是身边多了个女孩子,她那略带些许凉意的手指拿着干净的布给他做着包扎,男子想要说话,却发现喉咙干渴地发不出声音,像是感觉到了什么,那个女孩子回头看了眼他,似乎是没料到他这么快就醒来,轻轻得“呀”了一声,又从腰间解下了个小水袋递到他的嘴边。
清泉的水缓缓流入嘴中,滋润了他那几乎能冒火的嗓子,女孩的动作轻柔的就像是一阵柔软的风,清洗着他的伤口,然后用干净的白布包扎。
“你是谁?”
“这个,不重要吧?”
女孩并没有回答他的话,反而是笑着回避了问题。
“为什么救我?”
“因为,你想活下去吧?”
她俏皮地歪了歪头回答道,
“如果你不愿意的话,我也不介意你在能自己活动了之后自杀。我可不会再伸手相救~”
“谢谢你。”
男子愣了愣道了声谢。
“你要真想谢我,不如好好活下去吧。”
女孩子这般对他说道,整理了一下她所带着的东西就离开了,衣袂飘扬宛如是一个梦中圝出现的仙子一般消失在他的视线之中。
活下去?
也不错,这算什么感谢啊。
男子笑了笑,牵结果扯到伤口又露出了一副苦相。活下来,也是个不错的目标吧?
只是那个令他魂牵梦萦的身影却是再也不能从脑中消去,倘若有一日还能相遇,那该有多好。
2
后来男子去从军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的选择对不对,但是他比起活下来这件事情,更想见到那个女子。他很清楚,那个女子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她身上所穿着的一切都证明着摆平身份,她是他的求而不得。
尸山血海中爬出的他,带着唯二的信念一个是“活”,另一个是“她”。连姓名都不曾知晓,却有着深深的眷恋,这是何等错误的矛盾,可他却不愿意放弃这一份执着,一直一直的,在追寻着。
他为他的国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也为自己打出了最厉害的名声——战神。
但至始至终他都没能再见到那个湖畔曾相遇过的女孩子,是梦吗?如果真的是梦,那该多好。有时候他也宁可把那道动人的身影当做是个幻影,直到有一日,他的国迎来了一个强力的敌对:魏地。
他从未想过在最凄凉的地方能看到那个长袖舞动的身影,绕过那羽箭没乱的战场荒地,绕过尸体遍横的断流溪水,他分明看到了那个婀娜的背影如同一朵昙花在他眼前一闪而过。
是她?一定是她!
他心中似被鼠挠那份痴狂的思念像是野草般疯长,随之来到的是那份既想占有又不愿强迫的矛盾心情。好想再次与她相遇,好想得到她。
再后来,两国的战争在几日对峙下突然就结束了,国君召见了他,他现在手握重权在这朝野之中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实际上却比国君更有几分实权,而国君的召见也正是为了停战而来。
这是个重逢的日子,连天气也应和着这日子五月的国都皇城大街开满了艳圝丽的桃花预兆着喜事。
他从没想到过会以这种方式与她重逢——
他踏入会议的厅堂时,就看到了两边桌案排开而正中的空地几个舞姬翩翩起舞,其中之一便是朝思暮想之人,她那纤细的腰圝肢随着丝竹音乐在扭动着,水袖挥舞旋转,那转身回眸与他相望的那一眼含了千万种风情,就像是击溃了他的思念堤坝似得,他差点为她落泪。
我找到你了,我的心爱啊。
他压着内心的冲动,走到了案台前坐下,审视了周围参加这次和会的人,除了自己国家的丞相与君主,剩下的来人是个留着短胡子的男子理了个背头显得十分威严,那一身黑红的铠甲一看就是极上等的料子,坐在他身侧的是一个棕发男子身着银色铠甲,面容甚是英俊,但很明显他是以那个红甲之人为首的。
魏地来人,看来是曹操了。他并非不明事理的人,所以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既然是求和,自然是为了各自的利益,不管是什么只要不危害到自己的手下军队,国家可从中攫取利益就行了。
“这位便是吕布将军了吗?不愧是被传为战神的男人,果然气势逼人,想必武艺也是如同传闻中般厉害了。”
首先开口的是曹操,这个眼中不带任何波澜的人,随口捧了一下他,就急着切入了这次和会的主题,“那不知您觉得这次带来的求和协议有何不妥呢?”
国君递给了他一份羊皮纸卷起的书信,上面用隶书整整齐齐地写着十来条条约,他仔细看了许久,挑不出什么毛病,甚至反而觉得对方诚意似乎是太够了。
国与国之间的交战,就算是和谈有必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来停战吗?
他不懂,于是只能实话实说:“你们很有诚意。”
“哈哈哈,吕布将军很直白啊,那不知国主您又意下如何呢?”
听到他这句话的时候,曹操倒是笑了起来。
“那便和吧。”
国君早就对那份契约眼热太久了,既然他的将军也认为没有问题,他便再也不顾边上宰相相劝而直接应诺下了这份看似甜蜜的条约。
舞姬们还在眼前翩翩起舞,他已经完全沉浸在那领舞中那女子的一颦一笑之中了,那双如同桃花般娇圝媚动人的眸子,那双甩袖如浪的纤纤玉手,真的是她啊。
“蝉儿,去给吕布将军斟酒。”
一个硬朗的声音打断了他的笑意,是那坐在对面的银甲男子在对那名舞姬说话。
随着那男子的话,自己那日思夜想的人儿就这般款款走来,那双温柔的眼睛注视着自己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仿佛沉浸在一江春水之中,暖到融化。
“将军,请。”
她很快就斟满了他那空掉的酒杯,漂亮的玉盏满满盛着一杯透亮的金色酒液,却吸引不了他半分,现在他的眼中只有她,这个令他日夜思念之人——
“这是我的义女貂蝉,小名唤作蝉儿。小时候从兵荒马乱中捡来,若将军不嫌弃,便送作将军做妾,蝉儿是我们魏地最美的舞姬,还望将军好好待她。”
也不知道对面的那人内心是做何种想法,但听到这般说辞他内心根本按耐不住冲动,几乎是在貂蝉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将她拥入了怀中。
“我愿娶她为妻。”
他双目中所有煞气都化作了似水柔情,然后说出了一句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话。
“奉先使不得!”
宰相想要阻止却被他狠狠得瞪了一眼,终是没有再多开口。
这一日,他抱回了日思夜想之人,整个军队都在他的纵容下庆祝了一晚。
3
“蝉儿,你喜欢什么啊?”
“妾身喜欢什么吗?是奉先~”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总是不断的问着貂蝉这种无聊的问题,大概是不安吧,他怕自己留不住她,他觉得貂蝉就像是蝴蝶,随时都会在他眼前消失,飞去更远的地方,还好,至少她到现在都没有离开,反而是一脸仰慕地看着自己,就像是看到了最敬畏的神灵。
可他还是感觉到不安,他总觉得这个可人儿的心不在这儿,但他又无法证明这一点。
“报!——”
“进!”
“报告将军,东……”
正要说情报的斥候开口不到片刻又因为看到了一个款款从幕后走出的女子而刹住了车。
“继续说。”
他一皱眉,直接将那身着粉色舞衣的妩媚女子搂入怀中,“蝉儿不是外人。”
“是……是、东营发现有奸细,已经被将士们抓圝住,在其身上搜出了大量毒药怕是有人想要加害于将军。”
“哦?”
他忍不住放开了怀中之人站了起来,走向那个斥候,
“人可还在?”
“副将军说等待您的发落,若是需要严加拷问便拖到天牢关押审讯。”
“带我过去。”
他取了兵器架上的枪,套上了铠甲正准备往外走,却被貂蝉拦在了门口。
“蝉儿,你这是?”
“奉先,你的衣领还未翻好,且慢出门莫要惹了下士们的笑话,妾身帮你整理一下。”
她的声音柔柔的就像是春风拂耳,让他禁不住的就停下脚步,任由她动作。
片刻后,他作别了她走出了大帐,随着斥候来到了东营。
那个叛徒被双手反绑,缚在了战俘架上,身上几道深深的鞭痕一直在往外渗血,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却是恶狠狠的盯着自己,那是不带一丝杂念的仇恨。
他不认识这个人,但却能猜得出他的目的,复仇?或者是被人指使着来复仇?反正不管怎么说对方都是要自己命就对了。他不在乎对方多么想宰掉自己,也不在乎他为什么要杀掉自己,但他需要知道的是这个人是否还有内线还有人想要谋害自己……
他好怕有人会向着自己深爱之人动手,如果不遏止在开始吗,恐怕自己就没有后悔的机会了。
“你叫什么名字?”
对方冷冷地凝视着他一言不发。
“妈圝的叛徒,将军问你话呢!”
一边的刑官见此人这般态度没头没脸地就照着他的脸抽了一鞭子,一道深深的血痕斜跨过那人的鼻梁骨像是能把脸撕裂一般。
这人却兀自冷笑一声,呸了一口血沫子,又紧紧闭上了嘴。
“又是个硬骨头。”
副将军明显是见多了这种情况,眉头紧锁地制止了刑官继续上前的动作。
“将军怎么办?”
“扔到——”
“将军小心!”
他刚要说话便听到了身后有动静,下意识便闪开了半边,一道利箭擦着他的肩头带着绝强的劲道没入了奸细的咽喉之中,刺目的鲜血刷得流下。
“嗬嗬嗬——”
那刑架上的人也不只是笑还是喘气,露出了个诡异至极的表情便垂头死去了。
那一杆白色羽箭就像是一个噩梦深深烙在了他心中,我躲得开吗?他这样的诘问着自己,我躲得开,那她呢?
“奸细别走!”
他提圝枪便向着那个方向追了出去,他只想除掉那个人,却失去了理智,
隔着那么远的距离,便是算准了追不上才会放出这一根箭的啊。
所以他的追逐最后也不过是徒劳。
叛徒一事便这般不了了之,他却时刻的害怕着他所珍惜的人会被这般带走。他甚至连续几日都不愿让貂蝉离开自己身侧,值得庆幸的是,她并不觉得这样的他有何怪异。
他疯狂的开始在军营之中整顿,抓出了所有看上去像是奸细的人遣送出营或是直接杀死,但他还是不安,他的不安使他彻夜难眠,直到他的蝉儿也察觉到了他内心的不定。
“奉先,你有何担忧?”
“蝉儿……”
月光下的她着一身水色描花素衣,一头乌黑的长发也没有梳起,只是随意地散着却仿佛别了星光在耳畔令他迷醉。
“奉先倘若心中有忧,不如说与妾身可好?”
她葱白的指尖略过他额前散落的发轻轻为他别到耳后,幽幽说道。
“蝉儿,倘若我退出朝野,你愿意陪我闲云野鹤吗?”
他握着酒樽的手有些颤抖。
“妾身愿意。”
她眸子倒映着烂漫星河,却是那般的纯粹。
“可君主不愿意啊。”他端起手中的酒一饮而尽,“蝉儿,我想将这江山送你做嫁衣。”
“奉先你这是何意?”
“无他,你愿意吗?”
“……”她静静地凝视着他的眼,仿佛是要将他的心看穿一般,最后还是朱圝唇轻启的诺道,“奉先愿意,妾身便愿意。”
“好,只要蝉儿喜欢,我便为你坐拥天下。”
他只手揽住这绝世美人儿,咬住了她那朱圝红的唇,嗅着鼻尖属于她的香,咽下了那口最为苦涩的酒,却没看到她眼角划落的泪。
4
朝权倾覆,一时间整个国突然就换了个君主。
谁都不知道这场叛乱怎地过的如此之快,直到新上任的君主名为吕布后,这个小国的众人才发现,他们的战神,也叛了这个国的王。
但是又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能安居乐业,百姓们并不管上面管理者换个模样。
“文远,魏地可曾传来消息?”
大殿之上,坐着发呆的他见张辽进门开口问道。
“有,但曹孟德似乎并不满您篡位。”对方点了点头,再看了眼他身边堆得山高的文件,忍不住一边抱怨一边整理,
“您也是当帝王的人了,怎还这般不修边幅,这文件再不批阅是要发霉了。”
“我觉得我不适合做王。”
“您现在后悔也来不及了。”
张辽叹了口气,将奏折整成了一叠搬到自个儿丞相的位置批阅了起来,“成王败寇,您这话可别再多说了。”
“可我只是想要给蝉儿一个安全的环境。”
他并不在意张辽说的话,而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
“母仪天下了还不够吗?”
张辽差点捏断自己批改奏折的笔。
“文远你觉得,魏地比我国何如?”
“……那是她的故乡啊。”张辽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一般看着他许久。
“我想送一个完整的天下给她,我的蝉儿难道会不喜欢吗?”
他拿着魏地送来的书信,逐字逐句地看着,冷不丁地说道。
跟随着他一路从副将军到现在丞相的张辽终于还是忍不住站起了身,走到他的跟前与他对视,眼中全是无法理解的愤怒:
“吕奉先你是疯了吗?我们国家才弹丸之地,如何争得过魏地,当初魏地求和也不过是因为蜀吴开战才来平息后方安慰,你真当你可以坑杀百万人的战神了吗?你以为你是秦的白起?!”
他看着眼前暴怒的丞相突然就叹了口气,他何尝不知道这些利害之处,只是……
身居高位,危险何尝不是叠踵而至?只有权力,集了所有权力在自己手中,他才能感觉到有一丝安危。
他,多么想继续往上,往上掌握着绝对的安全,让他的蝉儿不会受到半点危险。
“如果我非要那么做……”
他喃喃自语道。
“除非你能先杀死曹操,魏地的曹孟德一除,其他人都不足为惧。”张辽转身走到了自己的位置落座,拾起了笔冷笑一声开口道。
“杀死曹操——”
他犹豫了片刻,随即露出了残忍的笑意,“为什么不能做到?”
“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这日,宫廷中传出了皇帝陛下跟丞相大吵一通的消息,而后宫花园的女子却依旧是一人被束之高阁,谁都知道这位陛下不愿意接受任何送去的女子,甚至于后宫的宫女都寥寥无几个。
5
夏日炎炎,澄蓝的空中连云都不愿出来接受烈日的炙烤,在这个容易让人急躁的日子里魏地再一次送来了挑衅的书文,刺圝激着这个国家的神经。
“陛下,你要慎重啊!”
朝堂上的人都这样的劝阻着他,包括自己的老部下张辽,可他还是失控的当着来使的面撕毁了魏地送来的书信。
“来人,给我拖下去斩了!”
他红着一双眼睛,瞪着来人,仿佛是看到了魏地掌权人那张可恶的笑脸。
“陛下不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您莫要破了这个规定啊!”
张辽赶紧站了出来,拦住了两边正要上前的侍卫,对着高台上的他大声说道。
台下那低着头的来使也不领情反而是笑了一声抬头用颇为嚣张的目光看了他一眼,转身便自顾自的走出了大殿。
他看着朝臣在地下交头接耳得谈论着什么,莫名地感到一阵烦闷。
“朕心情不爽利,退朝!”
后宫花园的亭台水榭在阳光下显得分外耀眼,假山洞圝眼里流出涓圝涓泉水,随着工匠雕刻出的细致纹路向着花丛奔流而去。
他漫步走在这个只有鸟儿才自圝由自在鸣叫的园子之中,突然间,他听到了远处隐隐约约传来了转轴拨弦的琵琶声,隐约还有女子的吟唱声。他急急忙忙向着那个方向赶去,红花丛尽绿叶散开,在雕着飞凰的凉亭中,貂蝉正半倚着亭柱歌唱。
“奉先?”
抬头见他到来,貂蝉微微有些愣神,像是不太明白他为什么这么早就出现在了御花园一般,“今日,不上朝吗?”
“已经退朝了。”
他这样说道,坐在了他心爱的人儿身边,盯着她的脸出神。
“蝉儿,你想家吗?”
他没头没脑的问出了这么一句话,惹得身边之人圝弹错了弦,落了一地纷乱的思绪。
“不必担心妾身,只要是奉先愿意的,妾身永远追随奉先。”
女子眼眶微红,却带着一分执着,指尖从琵琶琴面拂过,薄薄的指甲划着细细的弦,音律从刚才那舒缓的诗意中跳出,她放下了抱着的琵琶,站起身来,粉色的衣裳甩开那宽大的袖子,飘飘的粉色衣袂之下露出那半张遮掩的绝世容颜。
她卷起慵懒地发,舒开了云袖,一双金莲挪步进了正在怒放的芍药花丛,巧笑嫣然地瞧着他,“陛下,妾身的舞姿可还喜爱?”
他放下头上戴着权力象征的王冠,痴痴地看着眼前的人儿点了点头。
“凤兮凤兮归故乡,遨游四海求其皇。
时未遇兮无所将,何悟今兮升斯堂!
有艳淑女在闺房,室迩人遐毒我肠。
何缘交圝颈为鸳鸯,胡颉颃兮共翱翔!
皇兮皇兮从我栖,得托孳尾永为妃。
交情通意心和谐,中夜相从知者谁?
双翼俱起翻高飞,无感我思使余悲。 ”
她在他眼前点足起舞,一舞将终又复抱琵琶在花丛之中弹唱起来。
如果你能干掉曹操,其他人不足为惧。他看着女子的身影,脑子里却不断出现着张辽对自己说的那句话,他不想受到魏地的牵制,但也不想让自己的心爱难过——那就只要干掉阻碍的石头就好了吧?
只要干掉曹操……
这句话就如同魔障一般挥之不去。蝉儿自从来了这里之后,还未曾回过一次魏地,不如趁着那个机会以省亲的名义将曹操带出来。
我必能杀他。
他这样想着,终是嘴角带起了一丝久违的笑意。
“奉先可是想到了什么喜事?”
“蝉儿,我要带你回家。”
他挑起了眼前俯下圝身子依偎着他的貂蝉,挑起了她尖尖的下巴,在她耳边轻语。
6
省亲的安排十分的顺利,便是他提出的不当要求,单独见一面曹操都被魏地一口应承下来,处处透着可疑,但他却着了魔似得,不顾张辽的劝阻便强行带着亲卫要动身前往魏地。
此前他隐秘了七日的行踪,安排了张辽在临行前接下来了国事代圝理的摄政地位,整个国的人都以为国主是要跟魏地死磕到底了却得到了他们的王要去私会魏地的消息,不满的情绪在国中流传开来他却满不在乎。
去魏地的路线是秘密的,毕竟一国之君出行,怎么都不会正大光明的前进等着挨人刀子砍,更何况,他还带着自己最珍惜的人。
他的国并不大,所以几日行军很快便赶到了边境之地,宽阔的一个天然峡谷,从军事上来说这是个天险,只不过他们要去魏地的从峡谷底部通过,那这个天险就成了最危险的地方。
他当然知道这儿如果被人围堵的可怕,但他还是来了,因为蝉儿到了他的国还未曾流露出对什么地方有着特殊的好奇,这儿就是最后一个地方。
峡谷十分狭长,两边崖壁垂直陡峭,极高的地方有些许云松横挂出来,遮着上方的崖顶,抬头看去,就像是苍穹被这裂谷束缚了一般十分美妙。
“沙拉——”
从头顶上方传来了奇怪的响动,他抬头看去,却是一行飞鸟在头顶掠过,并无其他,这也让他紧张的心情再度放松下来。
“蝉儿,这光景你可还满意?”
他低下头看向一侧穿着着轻甲地貂蝉,脸上带着暖意的笑。
“很美呢,如若有时间,妾身定要带奉先去领略一下魏地的美丽风光。”
娇俏的人儿恰巧也移了目光看他,两人柔情蜜圝意的四目相对一时间竟是有些脸红。
“魏地我还未曾认真的游过,不妨这次行程结束后,蝉儿为我介绍一番?”
他有些慌张的开始转移话题,落在她的眼里却显得有些可爱。
“好呀,妾身定当为奉先好好介绍魏地最有意思的地方。”
貂蝉吃吃笑着,撩了下鬓角落下的一缕秀发对他这样说道,“还有妾身最喜爱的小吃糕点。”
“好啊,那就一言为定。”
在我彻底将魏地拿下后。他一边笑着回答,一边在心中默默地补上了后面半句话。
这样想着的他内心想要将曹操杀死的想法却更加的强烈,想要得到更多的权力,想要给她一个最安宁的环境……蝉儿,你会理解我的对吗?
“奉先在想什么?”
“无妨,继续前进吧。”
他对着座下挥了一鞭子加快了行速,整个紧紧包围二人的随军跟着他提速,整齐的行军声从山谷中渐行渐远,向着北方的魏地进发。
7
省亲的日子一晃而过,那日夜里他敷衍了貂蝉匆匆一人赴了一场有去无回的宴。
“你来了?”
月光似水般流泻在林子的空白地上,一道人影从密林深处缓缓走出。风穿过阴森的树丛带着偶尔落下的叶子飞向远方,明亮的月光只能让人徒感寒夜的凄冷。
“怎么是你?”
等看清来人的面目,他方才惊觉自己被骗了一般。
“为了布这个请君入瓮的局,可是耗费了我跟曹大人许多心血。”那银甲男子身上的铠甲闪着烁烁银辉,脸上那英俊五官却显得森然,
“不是我来了,而是你终于来了,吕布将军。”
“你想要杀我?”
吕布冷笑一声,手中的方天画戟被他甩出了一道厉风直指对方,
“何须多言,来战!”
“我很欣赏你的勇气,吕布将军。”龙似是嘲讽般的鼓起掌来,
“可惜,你的对手,现在不是我。”
随着他话音落下,四周林子的映照在地上的黑影迅速晃动起来,就像是鸟群被惊动了般,黑色人影从丛林不断蹿出,密密麻麻地围住了他,每个人眼中都是嗜血的杀意。
“哈哈哈哈,区区百人便想取我项上人头?笑话!”
“那最终还是败了?”
“是啊,再厉害的战神也禁不住车轮战的撕磨吧。倒是先生却不如传闻中好问呢,妾身差点以为先生是睡着了。”
“见笑。”
这一场双方都以为是自有把握的厮杀,到最后的结局便是惨烈地两败俱伤。
等到貂蝉连夜赶去了那片丛林时,她看到的只有如同修罗地狱般的画面,断臂、残肢、鲜血淋漓的伤口、断掉的兵刃以及落在紫红血液染透地上的凄凉月光。
她挂念之人,她心悦之人,是否也参加了这一次的斗争?她在遍地的寻找着,她拨开了一具又一具的尸体,看着一张又一张陌生的脸,接近而又离去,向着战场最中央的位置靠近。
“影,你在哪啊?”
不知不觉中她的泪已经潸然落下,她是他的国最大的叛徒,但她也是她心上人最忠诚的斥候。她为了自己最爱的人背叛了视她如宝的人。
求求你,活下来啊……
她泪眼朦胧地在尸体中寻找着那份几乎渺茫的希望,她何尝不知道,吕布有多么强大,在她接到影的飞鸽传书的时候她就已经陷入了恐慌,既然离开了组织何必再回来,你明知道那个人是这般强大,为什么还要回来!
从爱意到恐惧再到心灰意冷,貂蝉孤独地坐在了丛林的深处,没有找到他,也没有找到那个神魔般强大的男人,是活着还是死去——
这一刻她心里只有冰冷。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月色渐渐消融,云仿佛是突如其来的便占领了整个晴朗的夜穹,一声夏雷炸响在空中,瓢泼暴雨从天而降落在了她的身上,一股子的苦涩与绝望却落入了她心里。
“是我错了吗?他不爱我,我不爱他,到最后我们都只不过是棋子落在别人的王座局里,为何会这般讽刺?”
她想质问苍天,抬头回应她的只有落在脸上大颗大颗的雨点。
——天若有情天亦老。
8
再到了后来,张辽带着国投诚了魏地,曹操亲自接见了他,而作为唯一的先王的女人,貂蝉则被假死。她站在城楼暗处,看着那个跟自己八分相似的女子含圝着泪喝下了那杯毒酒,最后戚戚然地倒在地上闭上了双眼。
乱世的更替速度总是那般快,张辽被封了魏地的闲散将军,去了偏僻的地方,而谁都不知道,那个传言死去的吕布被曹操关在了他的血族研究室。
便是貂蝉也是不知道的,直到那一日的三国战争,魏地围杀蜀地国君时,派出的一位强大战神。
“蝉儿,你真的要去前线?”
龙看着大帐内请圝愿的貂蝉皱紧眉头,
“就算是吕布,经过血族实验改造过的人,是不会有任何记忆的,你又是何苦呢?”
“妾身愿意为魏地战死。”
她抬头看了眼龙的脸,跟他何等相似,可笑的却是龙一直以为她会对吕布旧情未了。
“既然你这般坚持那就去吧。”
龙叹了口气,挥了挥手让她退下了。
这一次请圝愿大概是貂蝉这辈子做的最正确的事情了,因为她终于还是找到了那个人。她是斥候,是军队的眼睛,她如风般在战场上来去自如,她为着所有军向而服务,直到看到了那个熟悉的银甲身影,那个曾经跟她相伴许久之人。
“影?”
她喃喃着不敢确认,却见那人在百万曹军中来去自如,于长坂坡杀的七进七出。
“来者何人?”
魏地将领被对方惊得胆颤不已。
“赵子龙,参见!”
骄阳下那矫健的身影从军中抽圝出身来亮枪便是斩杀了近身的数人,一如既往的身姿和郎朗的声音。
“真的是他。”
花有再开的那天,人也有重逢的时候。
只是到了这般境地,那个人怕是不再需要她了,魏地与蜀地,国之关系如同天堑,终究是要形同陌路。
她回到了营地再次面对影的时候,她终是对自己忠诚所在之地说了谎言。
“长坂坡,战况轻松不必再多派兵。”
“然后我便受了军法的惩罚,本以为是要死去了,却不想遇上了先生。”
“那你的要求又是甚么?”
我看着这个女子在我眼前陷入了短暂的迷茫。
“我想求先生让奉先恢复人性。”
“为何,你所爱之人不是赵圝云么?”
“妾身本是错误的存在,何必要给他徒添烦恼呢?我虽背叛了奉先,但终究还是不愿看到那样的他,更何况,我欠了他一个承诺。”
貂蝉的目光满含圝着哀求。
“你可知鲛人泪?”我差使了鲲帮我从我的杂物堆里找出了个冰蓝色的小瓶子,“你若是愿意去南海之畔找到鲛人,得到他的泪,与这个瓶子里的凑成一对滴入你的血喝下便可唤圝醒吕布,然而从此之后你们便是同命之人,只有两年的时间,两年后鲛人泪的毒素会让你们彻底化作人间尘埃。”
“同享寿命你可愿意?”
“妾身,愿意!”
9
至终貂蝉还是去寻了鲛人泪,喝下了那一瓶世上无解的毒,寻了吕布跟他彻底隐藏了踪迹在大陆成了两个情深意浓的神仙眷恋四处游荡,时不时还会寄些游书给我表达感谢。
但至始至终,貂蝉也不知道当年吕布究竟前去魏地时离开的日子,是找正在宋国故地重游的我。
那日前来我故居做客的男子带着一身让我厌恶的煞气,却在我赶客之前对我跪了下来,吓了我一跳。
他给我讲了个只有他知道的故事,他所爱的人,并不爱他。
我便问他既然不爱为何不离开她,他却又向我娓娓叙来第二个故事,他坚硬如磐石地脸上露出了不属于他那份强大的哀伤,他说他爱着她,甚至不惜纵容她的背叛。
于是我知道了,他是临死前跟我交代遗言。
“你想要得到什么?”
跟我讲故事的人不外乎都是在寻求帮助,但他的回答却让我有些难办。
“先生,我知你是大陆上能逆转他人命运之人,故此我去南海取了鲛人泪,若有一日蝉儿寻到你那边你便将此物给她吧。”
“为何你要做这般思量?活下来不好么。”
我自然是明白鲛人泪的珍贵之处,但这本就是情的毒药,如若他被魏地击杀,便是成了改造的血族之人,怕是也能好好活下来,何必非要用鲛人泪重新回到令他痛苦的情之中呢?
“先生,你饱览群书,必然是知道太古时期的比干吧?”
那个男子站起身来背过身离去。
——没有心不能活吗?红尘之中的情还真是难解的题。
【你明知貂蝉不爱你,为何心甘情愿跟她演着两年的戏。】
【便是不爱我,却拿一生骗我的人,那我也可以食着谎言甘之如饴。我爱她就够了,她能回应我,是我三生有幸。】
“蠢货。”
我看着最后寄回的两封信,上面吕布的字迹乱七八糟却含圝着发自内心的甜蜜。
“先生,貂蝉跟吕布留在稷下学院的命牌碎了。”
“真是两个蠢货……”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