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在网上看到有人提起这盒磁带时,我真的没有一点印象,虽然说当年的音像柜台内有过无数的群星合辑,但范琳琳参与过的合辑我即便是没有买,也应该有印象。也不知怎么回事,那几年,歌星们的个人专辑永远不如这种大汇唱更受欢迎,所以各音像单位便不遗余力地推出形形色色的各类组合,那时侯,刘欢、范琳琳都很热门,在各种组合中都能见到他们的名字,民歌翻唱、港台歌曲汇唱,还有经常推出的新歌,当然主要是那些西北风歌曲,虽然我至今保留着二十多盒与范琳琳有关的磁带,但仍然没能囊括她所唱过的全部歌曲,她的许多优秀歌曲都是这样散落在各种各样的合辑中,收集起来非常困难。
终于有幸看到《霹雳大全》的封面,看到刘欢的那张相片及《吉米来吧》这首歌时,我猛然想起一件往事。那是在《苦乐年华》都已唱遍大街的1989年,有一次一卖磁带者降价处理一大箱磁带,我蹲在那里乱翻,我清楚地记得我曾拿起这盒磁带,因为此前没见过它,所以禁不住多看几眼,一看到《吉米来吧》,便认为它不会有什么新意而放过一旁,记得最后我挑了一盒《无名高地》保存至今。如果时光可以倒流,我决不会再做这样的事。
终于有幸听到这盒专辑后,我突然发现其中一首歌我听过,不记得在什么地方啦,应该是大街上,但我确实听过。这样看来,它确实曾在我身边的市场上短暂出现过,但我却与它擦肩而过,这盒1988年出版的合辑为什么在1988年的时候被忽略呢?我想是那年震撼人心的西北风掩盖了它的光芒吧,那一年,被无情掩盖过光芒的又何止这类曲风呢?
幸运的是,经过二十年,还能再相会,磁带中的歌声依旧,而我不再年轻。
专辑中的八首歌全部由印度巴基斯坦电影歌曲组成。上世纪八十年代,印巴电影是中国社会一道别样的风景,中国人对这种电影的喜好程度远远大于对其他国家,甚至于本国电影,在印巴电影中无一例外地要唱歌跳舞,与此相对应,印巴歌曲在中国同样广受关注,东方歌舞团的演出在当时最受欢迎的一个原因就是他们经常演出这些国家的歌舞,朱明瑛当年红的发紫与这类音乐有重大的关系,记得李玲玉第一次引起关注就是在一个电视晚会上载歌载舞了一首印度歌曲《我不让你走》。就电影来说,什么《流浪者》、《大篷车》、《永恒的爱情》、《生命》真的是家喻户晓,而学着电影里的印巴语言唱印巴歌曲,也是当时的一种时尚。
不过,在1988年的时候,这种潮流已有所减弱,这盒《霹雳大全》在当时推出已有了些怀旧色彩,但就这盒专辑的整体效果来说,是非常新颖别致的,首先它运用的是一种全新的编曲配器,新式的电声乐器远非此前几年的音乐效果可比,配器人张小夫是一位非常有现代音乐节奏感的音乐人,他创作的《太阳出来喜洋洋》、《根和源》即便在铺天盖地的西北风歌声中仍然能独树一帜,显示出自己的鲜明个性。这盒专辑中的歌曲经他新潮的配器重新装点后焕然一新,再加上刘欢、范琳琳风格独特的演唱,这些歌曲已完全与八十年代初期的形态有了很大差别,即便在2007年的今天听起来,仍然是那样鲜活生动、热气腾腾。
专辑中的歌词基本保持原样,也就是这些歌曲最早被国内权威人士翻译整理后的原样,当年的一些歌曲书刊上刊登过的这些歌曲就是这样的歌词,应该说,这样一盒精心整理并赋予新时代流行色彩的专辑似该对歌词也进行一番新加工才合乎情理,难道是被《女神》的前车之鉴束缚了手脚吗?不得而知。这些歌曲诚然早在中国大地流行过,但大多并没有过经典的翻唱代表,至少在我的印象中是这样,比如当时大多数人都学着电影唱“阿巴拉古”,而不是学着哪位歌唱家唱“到处流浪”。
从演唱者方面来说,刘欢、范琳琳无论从嗓音条件、音乐素养、还是演唱方法在当时的国内都属绝对顶尖,两人都是艺高人胆大,什么歌都能唱,在西北风乐境中锻造出的野味唱腔唱印巴地区的歌曲,从音乐类型的归属来看也是完全适当,但又与原版有着一些种族方面的差异。印巴地区的人们天生就与音乐有着不解之缘,唱歌跳舞是人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这些人的歌声中有一种天然跳动的音符涌现,而我们中国人(汉族人)并不是一个载歌载舞的民族,我们把唱歌跳舞的权利交给专业艺术家,我们只有观赏的权利。而我们的艺术家所反映的也是我们典型的生活状态,再怎么模仿外国人,也只能是模仿,当年东方歌舞团的艺术家们已证明了这一点。比如《拉兹之歌》、《在爱情的旅途上》、《我是个迪斯科舞星》这三首歌,印度人的歌声中隐存着一种玩世不恭,一如电影中的男主角,而刘欢的歌声中并没有这样的东西,刘欢的歌声中有着一种中国人特有的深沉、严谨,范琳琳的歌声中同样没有印度女人精灵古怪的那种特性,但听罢《霹雳大全》,我仍然要说,这盒专辑中的歌曲是我所听过的最精彩也最经典的汉语翻唱。
在我的印象中,《迪斯科舞星》是最后一部给中国人留下良好记忆的印度电影,从那以后中国的电影院逐渐成为空城,看电影与普通人的生活越来越远,直到今天也没有什么改变。刚上技校那年,同学们成群地去电影院看这部电影,不久之后有了一盒磁带,里面就有这部电影中的两首歌曲,虽然很多人轻视这种国语翻唱,但梅子演唱的《吉米来吧》还是流行一时,后来,梅子不知哪里去了,范琳琳接住这首歌老三老四地唱。虽然范琳琳在多种合辑中都唱过这首歌,但收录在这盒专辑中,味道最正最准最恰当;“I AM DISCO DANCER,我是多么的快乐”,这种中英文共存的歌词曾经让我们觉得不可思议,而刘欢的演唱让我再也想不起是谁第一次翻唱这首歌。
电影《大篷车》给我们的童年留下过美好的记忆,因为那部电影上映之时我已经可以坐在电影院从头到尾看而不瞌睡,电影中经常出现的险情曾经让我们的神经高度紧张,红火热闹看个不够……很久以后才知道大篷车是个什么东西,才明白女主角慌乱而混乱的歌词代表什么意思,“小伙子他们都在盯着我,等着我出场跳舞又唱歌,黑母鸡飞到哪里去了,嘟拉…….我怎么这样失魂落魄,我哭笑不得呀真是难过”,唱《救救我》这首歌时,范琳琳的嗓音闪现一种金属般的光泽,毫不费力的喊叫一声更高于另一声,给予耳朵莫大的满足,而张小夫的配器更是别出心裁,一开首气势磅礴排山倒海般的伴奏犹如黄河大合唱,当年那些印度人如果听到这首歌,恐怕也得赞叹有加。
《我在爱情的旅途上》和《拉兹之歌》有着异曲同工之妙,都属于那种虽然没有钱但很快乐的男人宣言,在印度电影中,这样的男人一般都很有女人缘,他们的歌声中总有那么一种诱惑人的东西,用现在的词来形容,应该就是所谓“性感”,这种精神意识层的性感都要通过欢快跳动的音符来表现,刘欢的歌声中虽然没有这种性感,却有一种中国男人特有的干练、豪放。
《生日歌》是巴基斯坦电影《生命》的一首插曲,这部电影我最早在电视中看过,后来电影来了之后,年少的我还自豪地想“我们已经不掏钱看过了,哼”。我记得庆生日这一段不知怎么一下子就跳到儿子死亡的场面,由于电影处理的太突然让我的思想有点转不过来,即使现在我也是猜测,是不是车祸呢?反正是乐极生悲的一个速写。在看电影的时候听这首歌反而没有什么印象,只记得场面很热闹,我一贯认为歌应该听而不是看,看只会分散听的精力而使你不知道歌有多好听,后世发明的MTV是我最讨厌的一种东西,原因即在此。《生日歌》在八十年代曾有过一个成功的翻唱,就是东方鼓舞团的牟玄甫索宝莉演唱的那个,记得索宝莉的那声长长的呐喊“原野的百花争艳”给我留下深刻的印象,范琳琳当然会喊的更好更嘹亮,恰如一行白鹭上青天。“全因为有了你,久旱逢甘霖,你是我最珍贵的财宝,全家庆生日喜气盈盈”,无论是牟玄甫,还是刘欢,都不可能完全再现巴基斯坦人那种跳动的激情,但同样饱含真情。
《哪怕你走到海角天边》早年在朱明瑛的一张专辑中听到过,当时朱明瑛是用巴基斯坦语深情缓缓地演唱的。特别爱听巴基斯坦的情歌,深情缠绵哀怨,余音饶梁,记忆最深者如《永恒的爱情》,朱明瑛走红当年最拿手的莫过于用各种语言生动地演唱亚非拉歌曲,在八十年代的确无人可比。在本专辑中这首歌改成男女声二重唱,在保持原抒情格调的同时兼顾本专辑的“霹雳”特色,在鼓点的带动下,演唱者的节奏明显比八十年代快了一拍,“怕只怕将来有一天,有人把我们拆散,有了你的温暖阳光,我的春天才这样明亮”,这几句唱得把人活活醉死,听了这样的演唱,你还能说范琳琳只会唱劲歌吗?
我曾经做过这样的比较,印度歌曲很欢快,巴基斯坦歌曲很忧伤,一如陕西民歌很悲凉,山西民歌很乐观,不知这是否与地域、人文、经济等等有什么联系,印度歌曲即便是抒情也很乐观,比如这首《奴里》,一首典型的男女声对唱,有点象中国少数民族的山歌对唱。看这部电影的时候,我们家已经有了第一台黑白电视机,电影情节对于当时年龄的我欲开辟鸿蒙有某种启迪作用,但电影的最后情节令人惋惜,有情人没成眷属,只能在歌声中回忆甜蜜的爱情,“呜…阿加里,呜…奴里,奴里”,一声声诉不尽未了情!
二十年前决不该错过的一盒磁带,今朝才得相逢,范琳琳、刘欢年轻的歌声在今天听来依然如原野刮过的狂风,如山谷中响起的鸟鸣,唤起我心灵深处的激情与温情。
发自内心的感谢中国老歌论坛的Izd901大哥送给我这盒磁带的录音资料,我才有幸听到这些迟来的美丽歌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