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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臣 • 前因 六
zlsdzj 2018-11-05

他们寥寥几次重逢从未有过愉快的笑脸相谈。沈巍被困在灵力筑起的幽深之地,身体倾颓倚上墙,双手颤颤巍巍蒙住了眼,脑海里满是不可置信的痛苦。

他以为自己已经换取了辜百姓的平安喜乐,原来是不自量力的笑话。黑袍使者毫不留情,应数驳回他企图拒绝与躲避的胆怯,将冰冷的事实宣告强硬灌入他的耳内。

“沈巍,命之修短有数,你无权作判。”

第一次听见自己的姓名从黑袍使者的口中唤出,沈巍一怔,忽然二十几年来从未有过的委屈与酸楚淹没了他。想来他行走至此,身死飘零,心头牵挂的东西唯二,其一已远他而去,其二不敢企及。

死亦难辞生之苦。

黑袍使者默视半晌,见他眼眶红了又往回憋,更重的话没再出口,只好将自己勾作半道残影,留他清净。

*

摄政死锁口舌,没有说出半句地府与昆仑的渊源,面对黑袍使者严峻的把审,他发着抖,最后承受了贬罚。于公,罪则一地府疏于执行各项条例,蔑视律法;罪则二摄政以权谋私,谋害生灵未遂;罪则三摄政诱骗无辜第三人佐凶,并对其造成实质身体伤害。借此时机,黑袍使者施压地府从内变革,权位重新洗牌,一时间各部门焦头烂额着要应对他的刁难,他这才空出了手,重新布置对昆仑的保护屏障。

等他回到他的地方,就见沈巍靠着墙闭着眼,大约是睡着了,眉头皱起细细的纹路,很不安稳。他站在三尺之处,将他面上每一寸牵动都收进眼底。

他对他格外开恩是有理由的。他们之间被一道意外的天命联系,他自己牢牢记着,又想让沈巍远离他,自己却为这份缘泛起微妙的涟漪。其实缘分没有显示出特别的迹象,是他总要将事一件一件对号入座。在这不知不觉中,他说服了自己,给自己套上一层责任的枷锁——他是我的人,我要保护他。

沈巍渐渐醒了过来,对于一睁眼就能见到他还是很不习惯。他撑着站起身来,情绪平静了许多。

“你去过桥吧。”黑袍使者拿捏着不平不淡的语气道,沈巍想了一会,才知他所言何物。

“我喝不下那个东西,有些事我……不想忘记。”他瞄了他两眼,又低下头去。不想忘记的事,他是铁定不会对他说的。

“你不过桥,那你要去哪里?”

“都可以,我……”

“你身上那个东西,走到哪对谁都是伤害。”

“啊?”沈巍慌然抬头:“那对你是不是也……”

“对我不会。”二人之间凝了一会,黑袍使又道:“你去过桥吧,我这里不留人。”

“有什么办法可以去掉这个东西吗?”他看着他,眼里透着一些企盼。黑袍使者没接他的目光,道:“有,但你承受不住。左右都是忘记,不如选择舒服一点的方式。”

“你好好说服自己,我不会给你选择。”他不再纠缠,言语留下,转身要走,被沈巍从身后叫住。

“大人……”他学着所有人对他的称呼,小心翼翼地探究:“您与二皇子是什么关系?”

他听见大人携着回忆的怅然道:“我于他有愧,他于我有恩。”

沈巍无声笑了。

*

他用了点小聪明,瞒着黑袍使者,从那个地方跑了出去。他也不知这是什么地方,四周空无一物,跑过了灰沉沉,跑进了白茫茫,漫无目的,没有方向。

“你跑什么呢?你怎么来的?”

忽然传出一声询问,沈巍吓了一跳,环顾又不见有人,重迈开脚步,声音又响起:“我在你左边。”

沈巍看见一座石头,如今他也算得上怪物,倒见怪不怪了。

“伯伯,您知道地府往哪儿走吗?”

“嘿嘿,大人还是第一次带人回来呢。”石头笑得浑厚,“你为什么要走?大人对你不好吗?”

“……”沈巍自己心怀鬼胎,听着什么都要脸红,一时间不知怎么回答,“我不是……”

“出去散散心也好,这里太压抑了,我们大人啊……”石头絮絮叨叨,他便听他讲着黑袍使的生活——身清孤寂、克己奉公,话语中愈勾出挽留的意味。

“嗯,我会回来陪他的。”沈巍说,自己又在心里补上一句,如果他愿意的话。

老石头嘿嘿一笑,为他指了道路。

地府。

沈巍找到了摄政。还没顾得上恨他,开口先问如何取香。

“这……这……”摄政苦着脸,扭扭捏捏作着勉强之态。沈巍急着要知道,不想久拖,以免被抓回去喝孟婆汤。

“你骗我的事我暂且不谈,但你若不告诉我,我魂飞魄散都不会让你好过。”

“你要把那个取出来也差不多得魂飞魄散了。”

“这就和你没关系了。”

“可黑袍大人……”沈巍听烦了他的吞吞吐吐,攥起他的衣领,怒道:“你说不说?”

“说说说,哎呀。”他对沈巍还有些愧疚之心,拨开他的手道:“我带你过去吧。”

地府管辖地控管着一处池水,用作溶解消散各种调解失败的炼药。有奇效的神药必然经过多道试验筛选,废弃的半成品要及时处理,以防误食误装,害人性命,但从未有人有鬼往里跳过。

“池水可以消香,但也可能可以吞噬灵魂。没有先例,你三思吧。”言罢,摄政关上门退了出去。

沈巍看着澄碧的池水,他未必没有害怕,可他更害怕忘记。

*

沈巍攀着最后一丝信念爬上岸时,池水上方已经蒙了薄薄的血雾。他浑身渗遍了血迹,魂魄在躯体内不安地摇曳,好像随时都会烛熄。他身体被凶猛撞压,池水不管不顾,只要吞噬他体内游走的香,血管裂开,灵魂将要支离破碎。

太痛了。

好想大人抱抱他。

他强撑着爬起,他清晰记得回去的路。他的脚筋骨摩擦,一踩上地面就是痉挛的疼痛。但身体上的疼痛不足为阻,更为艰难的是四处游离的魂魄,他自己在与自己拉扯,意识越集中越要感受更清晰的皮肉撕扯的滋味。

忽然有人从身后揽住了他,随后将他横抱而起。他抬不起眼皮,但沁鼻的冰冷足够让他安心地睡去。

他不会知道黑袍大人见到空旷无人的空间时心沉到谷底,也不会知道黑袍大人为他送了一个人情,更不会知道他梦中呓语着要留下,大人应了好。黑袍使者不断安抚着沈巍乱窜的灵魂,揉着他柔软的头发,往他体内不断灌入真气,终于险险固住了魂。

但他一睁开眼见到的还是那个冷冰冰的黑袍大人。

“我不过桥。”沈巍气若游丝,哀求地望着黑袍大人,黑袍使者沉沉应了一声,再道:“你留下吧。”

如果热烈而隐秘的爱慕是他的人给的,那即便荒诞地令人蹙眉,他也不忍推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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