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15
米拉和戈德里克看到了刚才发生了什么,在可能被发现前他们退回了楼梯之上。
起先他们只是听到了响亮的说话声,想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当他们走下楼梯的时候,却看到了里德尔在亲吻赫敏,于是他们飞快地逃走了。
米拉闷闷不乐道:“晚餐的时候她甚至没有问我好不好。”
“呃,那是因为你没有表现得很明显,你太坚强了。”戈德里克笑着说。
米拉耸耸肩:“她至少能感觉到出事了吧。”
戈德里克吻了吻她的额头:“如果她觉得和里德尔在一起是一件令人高兴的事,我们不妨就不要干预了,因为我们真的不是很了解她和那个男孩之间的关系,而既然现在我们知道里德尔是个危险的家伙,那就不要再去和她争论而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了。”
“我觉得……我们,我们让她失望了,你能明白吗?他处理事情的方式有点……”她摇了摇头。
“我知道,”戈德里克说,“我知道。”
“算了,”米拉嘴唇轻扬,“我们需要再去找一个不会被噪音打扰的地方。”戈德里克咧嘴笑了起来,他抓住她的手一起穿过了肖像洞。
XXXXXXXXX
不知道走了多久,好像有几百级台阶了吧,但总也走不到头。眼睛很干,胸口也很不舒服,大脑一片空白,她早就应该知道这件事会发生,但她不想承认。于是,她走出了霍格沃茨,在雪地上漫步目的地行走了几个小时,直到她发现自己正躺在湖边的雪地上。为了防止被冻结,她疲惫地为自己施了一个 Calenta ,随后,她陷入了无梦的睡眠中。
赫敏在黎明时醒来。
她抱膝而坐,盯着冰冻的湖面。天空是一望无际的灰色,湖面仿佛是一块毫无波纹的深色石板。
她为了保守秘密所作出的一切努力——不,甚至对自己也是一样。她把这些回忆埋藏在心底最深处,不让它们浮现,除了那一次米拉对她的指责,除了有时候深夜惊恐的梦呓,她一直做得很好——但这一切都因为一段虚假的友谊而功亏一篑了。他从未真正当她是朋友,她苦涩地想。他似乎只是在忍受她,仿佛她才是二人中腐朽的那一个,不受欢迎的那一个。泥巴种……他从来没有对她说过任何好话,也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任何好事。但她却奇怪地认定他们的关系正在缓和。
赫敏紧闭双眸,将头埋在膝盖间。黑暗,她所看到的只有黑暗。但紧接着,一个画面浮现在了她的眼前,撕毁了一切她用以逃避现实的黑暗。那就是他吻她之前的表情。就像他很抱歉一样,就像他感觉也很糟糕一样,就像他能够有感觉一样。赫敏发出了一个恼怒的声音,声音在冰冷的空气中回响。
他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把那杯黄油啤酒交给她,因为那是朋友间会做的事,朋友会安慰彼此。她应该多留个心眼,不要轻易喝下里德尔给她的东西。她应该在打开盖子听到空气泄漏的嘶嘶声时就反应过来,她应该看他的眼睛,她应该先闻闻它的气味,而不是直接品尝它。如果疯眼穆迪在,他会怎么说?
好吧,穆迪已经死了。就像其他人一样。就像她一样。
她感觉自己好像坐在空中,脚下的也不是地面,好像如果她吸一口气,她就会跌落下来然后悲惨地掉到那片坚硬的黑湖之上。
这有所谓吗?她一直都知道他会一次又一次地伤害她,而汤姆·里德尔如果想要伤害一个人,他总能成功。
至少现在他得到了他需要的东西,所以她有完美的借口可以永远不再和他说话了。赫敏几乎感到放松,她终于感觉到了自己应该感觉到的东西——厌恶汤姆·里德尔,完全不想和他在一起,仅仅因为他的存在而感到憎恶,毫不好奇,毫不关心……
那她为什么会感到痛苦?这没有任何逻辑。她知道他会一次又一次地背叛她,她知道他会伤害她,她知道他是伏地魔,她已经知道这一切了,她不应该惊慌,也不应该伤心。
那时候他是什么姿势?是不是坐在那张黑色的真皮沙发上,双腿懒散地伸展着,摆出一副掌控一切的架势?是不是全程带着邪恶的笑容,黑色的眼睛里跃动着成功的喜悦?他当然对此感到高兴——毕竟,他终于达到了自己的目的。他在魔药上下足了功夫,也努力赢得了她的信任,这对他来说并不是浪费时间,因为她最终放松了警惕,让他进入了自己的脑海,向他展示了他所有的丰功伟绩:恐惧,黑暗和折磨。他内心可能在欢呼,这代表着他是巫师界的主宰,每个人都害怕他。
但他怎么能在看到别人痛苦时感到高兴呢?赫敏无法理解。他怎么会觉得自己的使命就是虐待、折磨和杀戮呢?尤其对象还是和他无冤无仇的无辜民众。
她狠命咬着嘴唇直到它被自己的鲜血沾湿,她张开嘴,一滴红色的液体顺着唇角滴落在了雪地上,就像是从她不忠的嘴唇里流下的眼泪一样——那根本不应该碰到酒杯的嘴唇,那根本不应该碰到他的嘴唇。
那个吻……她几乎已经不记得这件事了,只记得她在等他停下……而当他微微后撤望着她的时候,眼里满是炽烈又原始的感情——她从来没在哪双眼睛里见过这种赤裸裸的渴望,也从来没有想过自己能够使别人露出这样的表情。但现在……现在,她再也不想再见到它了,尤其不想在那张脸上,在她永远无法相信的那双天鹅绒一般的眼睛里见到。他在想什么?他以为用一个吻就可以引诱她吗?
接吻前和接吻后以及接吻时的他看起来那么……像一个普通人,他是如此渴望她——赫敏感觉自己的嘴唇不舒服地痒了起来,似乎只有切掉它才能摆脱这种感觉。她多么想往嘴里插一根滚烫的烧火棍来烧毁一切错误,烧毁一切欺骗,烧毁自罗恩之后她的第一个吻——因为前一个人是那么难以置信的善良,后一个却是这样的。她到底有多堕落,才会从有罗恩的天堂,直坠到这个虚伪的汤姆·里德尔的地狱里。
现在什么都无所谓了。没有惊讶。孤独的。空荡荡的。
赫敏躺在雪地里,移除了自己身上的 Calenta ,集中意志使自己永远保持绝对的紧绷状态,只有习惯于这样的状态才能够保证自己不受伤害,只有这样她才能理解,为什么她心像碎了一样痛。
XXXXXXXXX
“赫敏,已经很晚了——赫敏?”
米拉震惊地掀开床单,仿佛那单薄的床罩下藏得住一个人似的。她咽下了内心的恐惧。她不会……继续前进了吧?也许她和里德尔呆了一个晚上,尽管这个想法令人厌恶。她可以等等,看看待会能不能见到赫敏。
她早餐的时候没有出现,午餐的时候也没有出现。下午的时候,米拉、阿布还有戈德里克出发去找她,内心同样恐惧不安。这不现实。赫敏在这里还没待满两个月,她不可能走的,这不科学。
“赫敏?”米拉站在湖边,环顾四周。
“我在这里,米拉。”不到十英尺远的地方飘来一句谴责的话语。米拉吓得几乎跳了起来。这里即使是白天雪也一样多——赫敏平躺在三英尺厚的雪地上,除非离她很近,否则根本发现不了。
“哦,梅林,你吓到我们了,”米拉说,“我们以为你走了……你还好吗?”
“不错,我刚才练习了一会飞行,但是现在我想尝试一下冥想。”
米拉点点头:“好的,好的,那么我不打扰你了,你会来吃晚饭吗?”
“也许吧。”
米拉挥了挥手,总算放下心来,她回到城堡告诉了戈德里克和阿不思。
赫敏把脸转向右边,盯着她周围的白色冰墙。米拉丝毫没有怀疑,她应该感到高兴,但同时一股背叛的感觉从她内心升起。她原以为任何比汤姆·里德尔更好的人都应该对隐藏的情绪更加敏感。她感到很失望。
XXXXXXXXX
太阳落山了,里德尔还躺着。他一整天都没有起床,毕竟,房间之外也没什么有吸引力的东西。他突然为自己和其他人之间的距离感到厌倦,他们因恐惧而疏远他,将他和所有其他事物隔绝开来。他几乎渴望阿拉明塔,因为只有她认为他是一个正常的十八岁青年,可以和他进行正常的交谈。但是渴望这种无知是荒谬的,阿拉明塔甚至不知道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每个人知道的人都对他保持距离,连阿布拉克萨斯——这里最友善的人之一——也小心翼翼地远离他,保留着一段算不上熟人更算不上朋友的距离。
在下午三点左右,阿布拉克萨斯短暂地来到了他的房间,只是为了确认他有没有“前行”。“哦,好的,”阿布拉克萨斯说,“你还在这里。”
“是的,”里德尔失望地喃喃道,“对,我还在。”
阿布拉克萨斯低下了头,迅速地离开了,没有问起被炸穿的门。而里德尔有一瞬间希望他开口问这件事,非常希望,他想和一个不会泄露秘密的人谈论这件事,希望那个人可以给他一点关于18岁女孩的头脑是怎么工作的建议。
里德尔闭上了眼睛。他一辈子都没有倚靠过别人,这种微不足道的困境根本是毫无理由的。事实上,他赢了。这很好。他应该感到高兴,而不是麻木。
吻她……完全是计划之外的。他知道自己应该坚持这个计划,不该沉迷于她该死的笑容和甜美的笑声,不该被她翻白眼和吹开头发的灵动深深吸引,不该想念她每次试图纠正他的样子,他们每次都会去图书馆找资料来证明谁是对的,不该想念她眼睛里的固执和她念他名字时那种轻描淡写的样子,不该想念她信任他的样子——她总是待到自己想走时再离开,不管他如何尝试,她都不会早走一秒钟,而他也已经开始习惯于这种相处模式。他已经开始习惯她的一切。
然后,当他结束了那个吻时,他的胸膛里升起了一种他过去从未有过的感觉,就像有人想把他的灵魂从身子里拽出来一样,就像有人在他的胃部点燃了一个火炉一样,他的双手几乎在颤抖——但她却面无表情,眼神死一样的空洞。她甚至连一秒钟都没有考虑过回吻他。这对她而言根本不是一个选项。
里德尔感到怒火中烧,他翻了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这太幼稚了,他吻了一个女孩,而她不想回吻他,多么令人震惊,世界肯定会毁灭吧?接下来,他就会担心是不是由于自己冒失的亲吻才让她离开了,这个念头在今天第一次让他的脸上浮现出了一抹标志性的假笑。从没有别的女孩抱怨过……
他竟然在,安慰自己!就像这算什么大事似的!就像这有什么关系似的!就像某些女孩子的感受很重要似的!
里德尔在枕头间烦躁地呼了口气。赫敏会讨厌这个念头的。她会告诉他,每个人的感受都很重要,每个人都应该得到快乐, blah, blah……她如此忠实地坚信,即使……在所有那些回忆之后。
一些画面不由自主地冲进了里德尔的脑海,痛苦而生动。他咬紧牙关抵挡着耳边响起的尖叫声,闭起眼睛屏蔽赫敏睁着大眼睛在无数走廊角落里哭着逃命的画面。再一次,他感觉自己的胸中燃起了那种感觉,那是一种保护欲,一种正直的愤怒。
他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咆哮。他不会为别人而激动,这是愚蠢的。愚蠢。他应付自己就足够了,哪有功夫去考虑其他比他感情更丰富的人的所思所想呢?
那么,为什么这种感觉没有消散?
她毁了一切。
他是整个魔法界的主宰,致力于萨拉查·斯莱特林高尚伟大的种族隔离事业,把麻瓜放在他们应该在的位置上……通过了所有针对麻瓜的法律。原本他的第一选择一直是教学,通过教学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炫耀自己广博的魔法知识,并且可能在这个过程中给予有价值的追随者候选人一些信息。但作为巫师界不朽的统治者,这似乎也很好。
里德尔用一只苍白的手轻轻地描绘着自己的面部轮廓。他的外貌究竟是怎么变成那样的?他是否遭遇了一场需要做这种面部重建的事故?七十岁的男人并不会长成……那样。光秃秃的头顶,光滑的脸,血红色的眼睛……他看起来不像处于任何一个年龄段中,而是好像从一开始就是那样。没有哪个年龄会长成那样,当然,也没有哪个年龄会看起来这么恶心。
里德尔吞咽了一口。他的手看起来像实施酷刑的仪器,危险又细长,拿着魔杖的样子与他现在有着同样的敬畏,也同样地优雅。
他不知道该如何思考未来的自我。如果他遇见了未来的自己,他会害怕的。一个像蛇一样、几乎看不出人形的人……
如果他的魂器计划成功了,那么他就不再是人类了,对吗?他会凌驾于凡人之上,他会是不朽的。
在这种情况下……为什么他看起来更像是一个怪物而不是一个神?
不管怎么样,外观是微不足道的。毕竟他拥有了……一切。
然而,他想到了黑暗的霍格沃茨,他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在那所令人生畏的霍格沃茨上徘徊。这是他人生中第一个实实在在地拥有了自己的东西的地方,他感激这里,这也是他获得了第一批追随者的地方,是他开始探寻自我的地方,特别是麻瓜世界自从……
暂且不提肮脏的麻瓜,里德尔认为把霍格沃茨这样一个教书育人的地方摧毁掉是一件非常矛盾的事。那里肯定不乏有潜力的学生,他们将来或许能够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也不一定。毁掉它是不明智的,不应该被赞颂。尤其是那样的……行为竟然发生在他认为近乎于神圣的教室里,发生在世界上一切重要认知的起点。他怀疑是不是未来的伏地魔忘记了那份神圣感?对于过去帮助过他的东西,他时常怀有一种敬畏的感觉,而未来的伏地魔——即现在的伏地魔——已经污蔑和玷污了那种敬畏。里德尔不喜欢那样。斯莱特林总是默默无言地尊重那些真正伟大的事物,霍格沃茨就是其中之一,毫无疑问。
又一次,里德尔的思绪不由自主地回到了赫敏·格兰杰身上,这件事贯穿了他的整个下午,实在是令人不满。他似乎无法摆脱自己曾命令追随者们去折磨和杀死一群青少年的事实,他的操纵技巧去哪了,为什么无法说服他们加入他的事业?他的事业是什么?在格兰杰的记忆中,他没有找到有关任何伟大目标的痕迹。为什么未来的他觉得只要接管魔法部就能够达成所愿呢?他会不会像无事发生过一样让霍格沃茨重新开学,只不过有目的地隔离一切?他觉得一定有一些类似的记忆被她深藏了起来。这是一个很好的想法——但是在每个楼层都被鲜血浸染过之后,在每个走廊都响起过尖叫之后,谁还愿意去那里教书呢?他可以让他的追随者们执教,创建自己的教育学说……
当然,这只不过是一件小事,作为一个统治者,他不必事事躬亲。但会不会由于他太过沉浸于独自思考,把每一项任务都委派给那些能力较差的追随者去办,从而使他的人生因此而偏斜?多么可悲的存在。
那个叫波特的男孩似乎很愚蠢,他将痛苦释放在他的朋友们身上……如果换做是他,他将会独自消化,并使之成为他的养料,利用它来获得他想知道的一切。波特看起来有点讨厌,事实上,很多青少年在许多方面都非常不成熟,那个叫罗恩的男孩也是一样。
里德尔发现他在想到那个男孩时下巴不由地绷紧了。他和赫敏显然是……一对,但是有诸多证据表明他是个无能的家伙,而且他完全不尊重对赫敏来说十分重要的一切。他只是……逃跑了,把波特和格兰杰单独留在危险的树林里,像一个小丑一样落荒而逃。他对他们而言可能也只是一个阻碍罢了。无论如何,论情感的丰富,他和那个波特男孩不相上下,同样,他也没有什么智慧可言。为什么格兰杰会被那样的人所吸引?
里德尔又一次想起了邓布利多。他白色的墓碑在灯光下闪闪发亮,他的葬礼是里德尔所能想象到最庄严最肃穆的,赫敏在葬礼上泣不成声。所以这就是为什么她在这个世界里一直紧紧粘着他的原因,这就是为什么她想待在他的身边的原因,里德尔终于明白了——她认识他,并且知道他已经死了,她对年迈的邓布利多怀有难以置信的喜爱之情。里德尔不自在地翻了个身。阿不思·邓布利多……死了,难以想象,难以理解。他究竟做了什么让伏地魔如此憎恨他呢?学生时代的恩怨并不值得高风险的谋杀。
里德尔的肚子愤怒地咆哮了起来。他一整天都没有吃东西——太过忙于思考了。
他穿上衬衫,仔细地检视着自己微微凹陷的胃部。那里干干净净的,除了五条穿过他腹部和胸部肌肉的浅色疤痕,它们纵横交错,不断地提醒着他过去自我欺骗的行径。
他把衬衫塞了回去,慢慢地站起来,随后懒洋洋地挥了一下魔杖。被炸穿的门“嘎吱嘎吱”地响了起来,立刻恢复了原样。里德尔来到了大厅,却不太愿意进去,因为在那满满的四桌人中,他能够容忍的只有两个。虽然他与大厅里的人只有一门之隔,但里面传来的欢笑声在他听来却显得异常遥远。他透过门厅向外望了一眼。太阳刚刚从地平线上落下,有人从大门走了进来。
在他花了一整天的时间沉浸在她该死的回忆中时,在他无时无刻不被亲吻她的感觉困扰时,她却径直走过他的身边,没有像他想象中那样努力避开他。
他看到她停下了脚步,把衣服上的雪抖干净,接着用熟悉的咒语把头发烘干,然后走进了大厅。
她看见他了吗?他无法分辨。因为她在距离他不到一公尺的地方经过,却没有看他一眼,连压抑着不让自己看他的迹象也没有。他的目光却黏在了她的身上,一路追随着她来到了格兰芬多的桌子前,看着她坐在了阿不思的身边,坐在了米拉和戈德里克的对面。她像往常一样面对着斯莱特林的桌子,但实际上这是一件极度糟糕的事,因为当里德尔慢慢地坐在他平日里正对着格兰芬多的座位上时,他发现自己就像中了某个恶心的咒语似的,无法把眼睛无法从她的脸上移开。
和往常一样,没有人敢擅自和他搭话,所以整个晚餐时间,他的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
她看起来……很累。她在说话,在和朋友们交谈,即使隔着二十英尺,里德尔也看出了她眼中的疲态。那副样子他只在那个叫做金的男孩离开时在她的脸上见过,但她隐藏得很好,桌子边的另外三个人似乎没有察觉。
他们似乎谈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她的嘴唇高高扬起,咧开一个顽皮的弧度,紧接着欢快地笑了起来。里德尔咬紧牙关,双手漫不经心地把刀叉放在了面前的盘子上。然后是——突如其来的——愤怒。毫无根据的愤怒。
他用目光深深地剜着那个叫米拉的女孩和戈德里克·格兰芬多的后背。这全是他们的错。即使他离开了,可他们还在。即使他想尽一切办法驱赶他们,他们还是赢了,这个想法让里德尔想吐。
他静静地等着。赫敏在邓布利多走后大约十分钟离开了大厅。五分钟后,米拉和戈德里克站了起来,里德尔也悄悄地跟着他们走出了大厅。
他们去了大阶梯那里,但是他们没有下楼去到格兰芬多休息室,而是选择继续朝上。里德尔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但幸运的是周围一个人都没有。他保持着一个安全的距离跟在他们身后。他们完全没有注意到他。
无意识的愤怒充斥着他的思想,让他觉得自己孤孤单单,冷冷清清,除了那两个走在他前面的格兰芬多之外,他注意不到任何其他东西。
他们突然停了下来,转过了身。
“你为什么跟着我们?”戈德里克忐忑地问道,但当他看到对面男孩的眼睛时,他被其中蕴含的震怒惊呆了。他的眼睛已经眯成了一条狭缝,眉毛紧紧皱着,展现出一种令人难以置信的愤怒神情。戈德里克可以发誓,他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一道一闪而过的红光。他到底在搞什么鬼?
“这都是你们的错。”里德尔低声说道。
米拉不安地瞥了戈德里克一眼,“你是什么——”
“这都是你们的错。”里德尔用一种更加低沉的声音重复了一遍。他慢慢地吸了一口气,魔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他的手中。米拉惊恐地抓住了戈德里克的手,里德尔的视线也随之转向了他们紧握的双手。出于一些奇怪的原因,这个画面似乎成了点燃他怒火的导火索——
“钻心剜骨。”
完全是意料之外,完全是不现实的,他竟然在离医务室只有二十英尺的走廊里,在离大台阶的入口不到五十英尺的地方使用了黑魔法——
咒语击中了米拉,她跪倒在地上,昂着头不断尖叫,她的声音是如此响亮,令人难以置信的响亮……
戈德里克愤怒的吼叫紧随其后,他用一个咒语迫使里德尔停下了折磨召唤出一个闪亮的橙色护盾来保护自己。米拉筋疲力尽地翻了个身,脸色苍白,眼皮无力地垂着,头发乱成了一团。
“你疯了!”戈德里克朝里德尔吼道,他的绿眼睛里洋溢着愤怒,“你这个疯子!”
内心的某一部分似乎被这句话触动了,他后退了一步,眨了眨眼睛,脸上所有的表情都在一瞬间离他而去,只留下了空白的面具。他转身离开了。
戈德里克抱起米拉,抚摸着她的黑发:“哦,梅林,米拉……和我说句话——”
她的呼吸很轻,眼眶发红:“我……我没事,戈德里克,我只是——”
她显得有些喘不过气来,戈德里克立即用魔杖指着她的太阳穴,一束银色的光芒照在了她的身上,使她的呼吸逐渐平缓下来。她睁开了眼睛,看起来恢复了一点精神:“我甚至都不知道……为什么……”她用绝望的目光盯着戈德里克的眼睛。
“他疯了,”戈德里克嘀咕道,感觉自己怒火中烧。他抚摸着米拉的脸,抚慰着她:“我们必须告诉——”
“不,”米拉说,她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会找到我们的,他会杀了我们的。”
“嘿,我们不会死的,你忘了吗?”戈德里克笑着帮助米拉站了起来。她翻了个白眼。
“这很难让人放心,”她似乎恢复了一些往日的镇定,这让戈德里克终于松了一口气,“我们……我们只要留意他,确保他不会跟着我们就行了。不会很难的。”
戈德里克摇了摇头。“米拉,”他说,“那是钻心咒,他是一个黑巫师,我不信任这样的人。”
米拉吞咽了一口:“我不知道我做了什么,我什么也没做。”
戈德里克想了一会儿。里德尔攻击他们的动机会是什么呢……
“是赫敏,”他慢慢地意识到,“他在……嫉妒,他在嫉妒我们是她的朋友,因为我们是格兰芬多。”
米拉的眼睛睁大了:“一定是这样,上帝,我们——我们应该做什么?”
“她现在正和里德尔打得火热,所以她一定不知道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戈德里克低声说,“如果我们开门见山地告诉她她的男朋友是一个会使用不可饶恕咒的黑巫师,她一定不会相信我们……我不知道我们还能做什么。”
米拉把头发扎好,仔细地思索着,然后咬了下嘴唇。她记得赫敏说过:“他善于操纵他人,他很邪恶。”
“也许她已经知道了。”米拉说道。
“如果她已经知道他会使用黑魔法,她不可能继续和他混在一起。”
“那么,只有一件事我们可以做,就是远离赫敏。”
戈德里克看起来很沮丧:“但是……这太懦弱了。”
“不,这是自我保护,”米拉坚持道。她捡起魔杖,把它放回口袋里:“除非你也想中一次那个诅咒,虽然我保证你不会想要尝试。”
戈德里克的绿眼睛在她的身上徘徊,他不害怕直面里德尔的钻心咒,但米拉不同。“我再也不会让他这样对你,再也不会了。”
但米拉似乎有些分心:“我们该怎么告诉她?”
“我们不能告诉她,”戈德里叹了口气,“她一定会抓狂的。如果她直截了当地告诉你,‘嘿,米拉,因为戈德里克是个邪恶的混蛋,所以我决定在公共场合疏远你’,你会作何感想?”
米拉发出一声无声的轻笑:“你说得对,”她轻声说,吻了他一下,“但是,如果这是必须的……”
“我希望他不要伤害她,”戈德里克叹了口气。
“赫敏很强大,”米拉嘲笑着戈德里克的担忧,“她不会任人欺负的,你也看到了那场决斗。”
戈德里克点了点头:“我们得离开这里。”于是他和米拉一起向格兰芬多休息室走去。
与此同时,杰瑞德·皮平和芒戈·波汉不安地闪身退回到了医务室门后。里面一片寂静,只有昏迷的米兰达·戈沙克躺在那里。“我简直不敢相信里德尔会做那样的事……”芒戈喘着气,看起来像是被人狠狠锤了一下。
“是的,我也是。但这两个人……他们似乎不打算告诉其他人。”
“要告诉谁?”芒戈叹了口气,一脸疲惫,“这里没有一个管事的。”
“我想这是他们的事情,所以我们就不要多管闲事了。”
芒戈笑了起来。“杰瑞德,”他说,“你什么时候关心过你自己的事?”
“你说得很对……”皮平腼腆地梳理了一下自己浅棕色的头发。
“但是,为什么有人能做出这种事?”忧虑的表情又回到了芒戈脸上,他大声叹息道,“是什么让他们觉得这么做是正常的?”
杰瑞德摇了摇头,把手搭在了芒戈的肩膀上:“邪恶永远都是一个谜,”他说,“你不必去费心费力思考它,只要医治好那些来寻求我们帮助的人就可以了。”
“是的,”芒戈答道,“谢谢你,伙计,你总是能让我打起精神。”
“那是我的工作,”杰瑞德微笑着轻轻地吻了一下他的脸颊并拍了拍他的肩膀,“现在我们该去为那个昏迷的朋友寻找一些魔药了。”他指着米兰达,温柔地牵引着芒戈来到了魔药柜前。
XXXXXXXXX
“阿不思,伙计,你不能让赫敏知道我们为什么不和她说话了,”戈德里克匆匆地说,“我……只是……谁想知道自己男朋友的那一面呢?”
阿不思缓缓地点了点头,神情空洞。
“我也会提醒你离她远点,”米拉说,“但是里德尔似乎并没有因为某种原因而憎恨你——”
“我可以对付黑魔法,”邓布利多简单地回复,米拉和戈德里克交换了一个惊讶的眼神。
“……那就好,”戈德里克紧张地笑了起来,向阿不思点了点头,随后他严肃地请求道:“并且……请不要告诉她。”
阿不思叹道:“我不会说的。”
当这对情侣离开后,他覆着自己的额头叹了口气。赫敏·格兰杰要么非常自信,要么缺乏常识,或者两者兼而有之。他无法理解她和里德尔之间是否有恋爱关系,但如果里德尔能够如此轻松地使用钻心咒,那么他在黑魔法中的造诣就比阿不思所想象的更为高深。
XXXXXXXXX
最近赫敏觉得有些奇怪。距离圣诞舞会只有三天,大多数女孩都很兴奋,但是她却感到郁郁寡欢。她请求卡特里娜·莱特福特——格兰芬多的找球手——帮她制作一条晚礼服,但她却一点兴奋劲也没有。卡特里娜开心地帮她量着尺寸:“你的身材可真棒。”她露出了一口闪亮的白牙,围着赫敏不停旋转,测量着她的胳膊、腿、臀部、腰部和颈部。
“谢谢,”赫敏苦笑着感谢她的赞美。就像米拉说的那样,卡特里娜真的是一个非常可爱的女孩。
想到米拉是一件令人受伤的事。在里德尔事件两天之后,她和戈德里克没有一点预兆地完全抛弃了她。他们和魁地奇队的大部分人一起坐在格兰芬多餐桌的尽头,远离了她和阿不思。
阿不思则是另一个问题,他最近似乎总是心事重重。哈利一直对邓布利多不愿意告诉他任何事而感到沮丧,现在赫敏也有同样的感受。每隔一段时间,他都会瞥一眼她,但是他们之间零星的谈话却是尴尬的,她觉得他们之间好像隔了一片汪洋大海。好几次她向他说出了自己内心的困惑,但是他总是缓慢地耸耸肩,然后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
她越来越意识到这个邓布利多不是现实世界里的那个邓布利多。他还没有登上巧克力蛙画片,他还没有见过哈利·波特,他还没有对付过格林德沃,他还没有成为汤姆·里德尔的变形课教授——但问题的关键不是这个世界或那个世界,重点是他是一个不同的人,他经历了不同的事件,他们甚至处于不同的年龄——地球上的邓布利多已经一百多岁了,但这个阿不思的实际年龄大概只有六十岁左右,这个事实让赫敏有点不安。她觉得如果他不是来自那个世界的邓布利多,那么他就不应该自称是阿不思·邓布利多。
她也从没在用餐时间之外见过他。他应该是经常去探望米兰达吧,或者做些别的什么事,所以她也总是独自一人研究自己发现的理论。迄今为止,她还没有做过任何与时间线理论有关的实验,因为那需要重新回顾一遍过去的记忆,这一点忽然之间让她感到害怕。她曾花了许久建立起抵抗回忆的堤坝,一夜之间全都土崩瓦解。现在她无法集中精神,也信不过自己现在的状态,因为一旦有所松懈,她的思绪就会像被吸引的磁铁一样飞向汤姆·里德尔。
他在用餐时总是看着她。不是那种偶尔的一瞥,而是有所准备的,持续不断的凝视。每次不经意地与他对视总让她总有一种想要哭泣的感觉,这让她很不舒服。他在做什么?他不是已经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了吗?为什么还要露出那种怪异又陌生的表情?他就不能让她一个人静静吗,反正他已经夺走了她的一切,她的记忆和她的尊严……
他还想要什么?她的身体吗?当然,这可能就是他邪恶的待办清单上的最后一项:侵犯格兰芬多处女。赫敏并没有放弃这种可能性,因为她一直记得里德尔在结束亲吻后看着她的样子,那是一种渴望——一种饥渴的表情。每当她想到这一幕,她都会感到颤抖。
不管她花了多少时间去思考他,思考那个吻,思考他现在想从她那里得到什么,思考他为什么会在走廊里和她打招呼,仿佛真的期待她会转过身看着他一样……不管她花了多少时间思考他,她都不会停下来和他说话。她的思想没有理由再被有关他的信息所玷污,无论那些信息揭示了什么,无论那是不是他紧盯着她的原因,无论那是否能解释他的一切罪恶行径,无论那是否有关某种扭曲的童年记忆,他都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棍。
汤姆·里德尔是邪恶的,他对她来说是有百害而无一利的,这就是事情的全部。她可能希望他也遭受不幸,她可能仍然完全沉迷于他,她可能是孤独的,但她不会崩溃,甚至不会屈服。正如她自己所说过的——不,再也不会了。她不会再陪他玩狡诈的心理游戏了,不会让自己成为令他心痒难耐的未解之谜了。她厌倦了活着,厌倦了存在,只是跟他说话都能使她筋疲力尽。
她对他不再有好奇。一点都没有了。
只有一个黑暗的磁场,她不得不用自己的每一个细胞、每一根神经来抵御它。
XXXXXXXXX
一回到房间,里德尔就后悔之前那个不经大脑思考的愤怒的钻心咒了。他为什么这么生他们的生气?
因为她。这个想法占据他的脑海——他们赢了——不。是他赢了。他现在知道了一切,知道了过去,也了解了未来。而他们仍然一无所知!那为什么在他拥有了关于那个女孩的一切后,在他拥有了一切有用的信息后,看到他们两个和她在一起会令他如此愤怒?
对,如果他想拥有她,这只不过是他的权利,不是吗?汤姆·里德尔总是能得到他想要的东西……否认自己对她的渴望是毫无意义的。毕竟……他不能和其他任何人谈论他所看到的事,他们会认为他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她是唯一一个知道他做过什么的人……
她现在一直都是孤身一人。格兰芬多和他的女孩在诅咒之后完全抛弃了她。多么自私,里德尔沉思着,仅仅遇到了一点危险,那两个格兰芬多把她抛弃了。多么勇敢。
他一直在尝试让她注意到自己,虽然结果表明这么做毫无作用。在用餐期间,她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抬头看他,但是脸上没有一丝表情,接着她就会移开视线,好像他和大厅里的其他白痴没什么两样。当他在走廊里说“赫敏”的时候,她好像连听都没有听到,这让他几乎气疯了。他考虑过很多次把她拉到一边,把她拉进一个空无一人的教室里,在那里她就不能对他不理不睬,但每次他都很快推翻了这个想法。他已经好几次企图迫使她再次出现在他的面前——这么做不会产生任何令人满意的结果。不,强迫对那个女孩没用。多么烦人。
他已经摆脱了拒绝承认的泥潭。他对自己坦诚: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无论她的血统是什么,无论她是不是格兰芬多,无论任何事情,他都希望这个泥巴种女孩回来。他极度想要她回来,渴望的程度已经强到几乎令他相信自己后悔欺骗了她。
而且,他意识到,他的内心起了一些变化。他发现自己不想再伤害她了。汤姆·里德尔一直告诉自己,所有与他有关的人必须习惯受伤,而他在伤害他们的时候也从不关心他们的感受……但是对于这个女孩,他不愿令她处在危险之中。他不想在她的脸上看到那种表情,他记得她的每一个表情——多么令人恼火的事实,好像记得她的表情多么重要似的——但他不希望她……悲伤。部分原因是她悲伤的脸会让他莫名其妙地生气,他不确定自己到底在气什么,只是想起她当时的表情,自己就禁不住地火冒三丈。
他完全彻底地打破了自己从不记人相貌的规矩,因为她的脸是他此时此刻能够回忆起的最清晰的形象,但是再一次——她值得让他为她打破规矩。她潜移默化地将这个观念灌输给了他,她设法让他意识到,她是一个人,是一个像他一样的人,而不仅仅是一个被操纵的工具——过去从没有人这么做过。她不是障碍或垫脚石,不会像其他人一样轻易地被他的外表所迷惑,也不会被他的不可饶恕咒震撼到五体投地。里德尔思索着,对于一个如此乐观的人来说,她却奇怪地有些愤世嫉俗。
里德尔惊讶地意识到,他希望赫敏能够恢复自我,再次做她自己。他对她的性格做了什么?那种火热的格兰芬多精神——去哪了?这些天,她看起来很累。这些天,她看起来就像一具行尸走肉一样。
里德尔并不惊讶地意识到,她很重要。相当重要。对他而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