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历时将近一个月的大活,全篇6w2已完结,为了阅读体验会分批次这几天发完,本篇1w
*落日惊魂&明日之战衍生,时间线和部分架空有私设
*人物OOC,部分微调,错别字捉虫能力有限见谅
*脑洞来自 蓉x鸥 换我来救你了 蓉x鸥 为了你我愿意得罪全世界 蓉x鸥 直到时间尽头,我们一直在 蓉x鸥 回家 蓉x鸥 我和你从此不分彼此 蓉x鸥 我们一起去月球 蓉x鸥 为你我愿意走出时间之外 蓉x鸥 等我 蓉x鸥 蓉天真鸥迪嘉氛围歌曲分享
引子
传说中迷雾森林深处,有一座日不落公馆,极昼日方能乍现,那里是世界的边缘,是时间的尽头,很多人都带着自己的愿望来到这里,但很少有人走出去。
可蓉天真还是来了。
不害怕是不可能的。一个二十岁的花季姑娘,在大风大雪的天气里,穿过沼泽,走过湖边,顺着蜿蜒的山路走上这山顶的日不落公馆,一路上陪她的只有那只已经被她玩的太旧的灰兔子之外,再无他人,听着就让人不寒而栗。
“到了到了,没事了。”蓉天真有些哆嗦地安慰着小兔子,也是安慰自己。
总算是把风雪关在了外面,可公馆里依然是无人应答,蓉天真站在大厅里抱着小兔子打量了一番,还是决定打开面前的那道门。
那是一道改变蓉天真一生的门,也改变了很多人的一生。
1
“一闪一闪亮晶晶,满天都是小星星……”
鸥迪嘉穿着一袭白色连衣裙坐在孩子们中间,她并不是这所福利院的老师,可她喜欢来这儿,来看这里孩子们简单纯粹的目光,听着孩子们咿咿呀呀的吵闹,就像回家一样。
家,对于鸥迪嘉来说,并不是什么美好的词。哪怕现在她已经是这里小有名气的青年画家,她也依然摆脱不了那些噩梦,那些至今一次又一次那么真切捅死她的噩梦。
“鸥姐姐,鸥姐姐……”一个小姑娘摇着鸥迪嘉的手,急切地想说什么,可还没说出口,脸已经涨红了小脸。
“怎么了?”鸥迪嘉蹲下来,顺着小姑娘的视线看去,只看到另一个单独的房间,好像是堆放杂物的。
“那个房里的衣柜有怪物,才,才来的,吓人,刚才它又在衣柜里动起来了。”小姑娘哆哆嗦嗦在鸥姐姐耳边终于说出了想说的。
“衣柜里怎么会有妖怪,乖,不怕,待会姐姐去看看,如果真的有,姐姐一定会打跑它好吗?”鸥迪嘉轻轻顺着小姑娘的背安慰着。
自由活动时间到了,孩子们一拥而散,跑出去嬉戏了。对于烦恼这件事,哪怕是这些福利院的孩子,大概也只能比记七秒再多个几秒。尽管在这里每个人背后都是一串带血泪的故事,但在鸥迪嘉们的努力下,这些孩子们也总有露出会心一笑的时候,这也是鸥迪嘉们最大的安慰。
当然鸥迪嘉也没有忘记刚才小姑娘说的话,她还是走到那个杂物间,打算看看究竟。
可是当她刚开灯靠近大衣柜,就凝住了眉头,脑海中闪现出的片段,就像针扎一样在袭击着她,她感到了阵阵刺痛。
鸥迪嘉知道,这衣柜里并不是什么妖怪,而是又有一个没有童年的孩子,藏在了这里。因为她自己刚来福利院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鸥迪嘉没有马上打开衣柜,而是先找到了年长的老师问了问缘由,果然和自己一样,这个刚来的小姑娘叫蓉天真,因为姐姐是凶杀案的受害者,继父在看到姐姐死状后也突然心梗发作,一夜之间,蓉天真失去了所有监护人,只得被送到福利院。
就如同鸥迪嘉猜的那样,这个孩子来福利院后,因为极度缺乏安全感,只敢待在衣柜里,福利院的老师们也毫无办法,只好暂时依着她。
提到过去,鸥迪嘉的心总是隐隐作痛。她的心,是真的被刀捅过,但比起身体上爆裂开来的瞬间疼痛,这些时常会揪心的时刻,才是更难治愈的。
鸥迪嘉感到一阵倒寒,在谢过老教师后,她深吸一口气,鼓足勇气再次走到大衣柜前坐下来。
“嗨,我叫鸥迪嘉,是这里长大的姐姐,我知道你在里面,很害怕对吧,没事的,姐姐到现在也会害怕,害怕的时候呢,姐姐会唱歌,姐那我给你唱歌好吗?”
其实鸥迪嘉很清楚,衣柜里的孩子不可能短时间内给自己任何反馈,这些极度缺乏安全感的日子,鸥迪嘉太明白是什么感觉了。如果当年不是有花花姐姐,以及福利院的老师们、棚户区的叔叔伯伯阿姨婶婶们,鸥迪嘉也走不出衣柜,走不出妈妈就死在身边,自己还被刺穿心脏的那些日子。
于是接下来的几天,鸥迪嘉推掉了市里邀约她作为青年画家分享会的活动,继续坐在衣柜旁,给衣柜里面的小人儿拿吃的,跟衣柜里的小人儿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为了更好的照顾这个小人儿,鸥迪嘉还在福利院老师们允许下,把这个房间腾了出来,暂时把家都按在这里。
“鸥姐姐,谢谢你。”
这是衣柜里的小人儿第一次发出声音,是带着颤抖,却又软软糯糯的小妹妹。
2
衣柜里的小姑娘还是没有出来,有时候急于如厕,才会趁鸥迪嘉和大家不在的时候,偷跑去一次,然后再飞也似逃回衣柜,仿佛衣柜才是她的避风港。
不过小姑娘已经会偶尔应声鸥迪嘉几句话了,虽然大多数回应都是嗯嗯啊啊这样的语气词,但至少她愿意信任鸥迪嘉。
这天,福利院又有小朋友过生日,虽然福利院也并不宽裕,但还是会给每个过生日的小朋友准备一个简易的生日蛋糕。
鸥迪嘉把自己的那份蛋糕递给了衣柜里的小姑娘,这一次小人儿拿了东西,并没有马上关上衣柜门,而是瑟缩着伸出了小手,轻轻碰了碰鸥迪嘉的手。
“鸥姐姐,想听你唱生日歌。”
“今天也是你的生日吗?”
“嗯。”
鸥迪嘉试探着反握住衣柜里小人儿的手,这一次小手并没有拒绝。虽然鸥迪嘉已经无数次给自己做过心理建设,知道这个小姑娘的遭遇可能和当年的自己不相上下,但当鸥迪嘉握住小姑娘手的那一瞬,鸥迪嘉还是被震惊了——那根本不是一双小姑娘的手,那粗糙的茧,已经结成疤的伤口,和还没有愈合的新伤全都交织在一起。
“疼吗,妹妹。”
没想到衣柜里的小姑娘马上条件反射一样抽开自己的手,似乎又往衣柜的角落里缩了缩。
鸥迪嘉也不勉强,就着衣柜门开得那条缝,双手轻轻拍起生日歌的节奏。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
这是第一次一整天,衣柜门没再关上。
落日镇的落日是这里的绝景,鸥迪嘉一直记得妈妈的话,“海鸥是自由的信使,幸福的人总能看到落日”。尽管鸥迪嘉还没看过大海,也没画过大海,但鸥迪嘉笔下一幅幅绝美的落日,还是足以让鸥迪嘉现在暂时衣食不愁。
在房里陪小姑娘的时候,鸥迪嘉也没有停止自己的画笔,只是在画线稿的时候,鸥迪嘉看了看衣柜,温柔地笑起来,临了又在旁边添上了一只小兔子。
“小兔子”似乎也好像心有灵犀一样,活灵活现地站到了鸥迪嘉的背后,怯生生地问道,“那是我吗?”
鸥迪嘉被背后的声音惊忧得抖了一下,不过很快她就露出宽慰的笑容,她知道那只“小兔子”终于敢走出来看看太阳了。
和鸥迪嘉意料中的倒是没有差太多,因为营养不良和饱受摧残,本该是满十三岁的花枝招展小姑娘,站到鸥迪嘉面前瘦瘦小小,只像有七八岁。一身完全不贴合的长黑衣,罩着小姑娘的身体,也罩着小姑娘充满血泪的过去。
多日缩在衣柜里也没有梳头,两只麻花辫也无精打采的耷拉在小姑娘肩头,就像小姑娘手上那只十分破旧的小兔子耳朵。
但最让鸥迪嘉印象深刻的,是小姑娘的眼睛,黑珍珠般圆圆的眼睛因为害怕、怀疑和紧张,早已没有了同龄孩子们一样的光彩,只看一眼都感觉比福利院任何一个孩子更加绝望。
“乖,别咬嘴唇,会变难看的哦。”鸥迪嘉嘴角温柔的上扬,一点点缓解着小姑娘的紧张。
“姐姐好。”夕阳的云已经卷了好几个来回,小姑娘才从牙齿缝里挤出三个字。
“你就是新来的蓉天真对吗?”
小姑娘没有出声,但以重重地点头回应着鸥迪嘉。
“坐吧,看姐姐画画,画夕阳和小兔子好吗?”
鸥迪嘉知道自己每动一下就会激起小姑娘的紧张,于是连拖过板凳时,鸥迪嘉都格外轻声,生怕吓到容易受惊的“小兔子”。见小姑娘犹豫了一会儿终于挪到板凳上抱着怀里的兔子乖乖坐好,鸥迪嘉放心地小舒一口气不再看向蓉天真,继续认真画她的画。
在完成又一幅线稿后,鸥迪嘉有些倦了,也感觉到身后小姑娘是不是太安静了,于是回过头看了看,原来小姑娘抱着小兔子就那样靠着椅背睡着了。
果然每个可爱的小女孩都像小兔子一样,只有在自己信任的人前才敢这样肆无忌惮的睡着。
鸥迪嘉温和地笑起来,这些天的陪伴也算终于有些进展了,顺手脱下了外套,搭在了小姑娘的身上。
正当鸥迪嘉要出去倒杯水休息会时,却被小姑娘的小手抓住。
“姐姐别走。”埋在鸥迪嘉大衣里那个怯生生的声音,又发出了四个音节。
鸥迪嘉又惊又喜,她没想到小姑娘这么快就主动愿意碰触自己,并终于再次提出自己的请求。
“好,姐姐不走。”
鸥迪嘉用温暖的双手在小姑娘满是伤痕的手上来回轻轻揉搓着,试图给那双冰凉的小手带去更多暖意。
大手和小手就这样握在了一起,只是她们那时候还不知道,这一握,也是她们的生命永远交织在一起的开始。
3
说到底蓉天真也只是个小姑娘,哪怕过往的伤痕依然清晰可见,哪怕她依然会像一只容易受惊的小兔子一感到害怕还是会躲进衣柜里,但只要能看到她的鸥迪嘉姐姐,她就会浅浅挂起笑意,露出欣喜的眼神。
想杀一个人的眼神是挡不住的,想爱一个人的眼神也是挡不住的。
尽管鸥迪嘉的作画工作依然忙碌,但这些日子只要能住在福利院,鸥迪嘉都会尽量出现在蓉天真的视线范围里。自然蓉天真也越来越愿意亲近这个说话柔柔的,闻起来香香的大姐姐。
说是姐姐,其实鸥迪嘉也不过才满18岁,而且在经历了小时候被刺伤心脏的可怖事情后,鸥迪嘉的心脏一直不好,不仅晚上总是容易噩梦惊醒心悸,就连白天,也总会没来由的心绞痛。
这天正在房间里画稿的鸥迪嘉,又感到一阵阵恶心,伴着心脏剧烈撕扯的疼痛,像要把她的胸膛捅开一样。
想着不能吓着好不容易愿意在床上午睡的小姑娘,鸥迪嘉忍着痛,迈着发飘的步子去摸索着包里的药。
“姐姐,给,药和水。”
蓉天真每次都是这样出现得悄无声息。而这一次,她倒是救了鸥迪嘉一命。
等鸥迪嘉缓过劲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的害怕,蓉天真竟然主动靠在了鸥迪嘉的怀里。
“没事,姐姐已经习惯了,只要吃了药就没事了,谢谢蓉蓉。”鸥迪嘉也顺势揽过瘦弱的小姑娘。蓉天真实在太瘦,鸥迪嘉都不敢多有太多多余的动作,生怕弄疼了小姑娘。
“姐姐,你会像我姐姐那样吗?”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蓉天真第一次主动提起自己的过去。
因为关注这个小姑娘,鸥迪嘉其实看了不少关于蓉天真家里那个案子的新闻简报,试图拼凑蓉天真一家惨烈的故事。尽管鸥迪嘉的童年也是血色模糊的,但比起蓉天真来说,连鸥迪嘉自己都觉得是小巫见大巫。
8岁妈妈改嫁,9岁妈妈再次改嫁,蓉天真就这样像个包袱一样被留在了毫无血缘关系的继父家。尽管情绪已经完全失控的继父把所有的气都撒在了蓉天真身上,但那时候蓉天真还有个郝姐姐,只要郝姐姐在,蓉天真在不幸的缝隙中,还是能找回自己的天真。可在郝姐姐拿到落日大学录取通知书后,蓉天真就再也无法再天真起来了,她身上的伤也是那时候开始起一天比一天多。
鸥迪嘉从来没有查看过蓉天真身上的伤,可从她手上的情况也能知道,小姑娘身上的伤只会更加触目惊心。
看着倒在自己怀里的小人儿,想着她刚才一字一顿的问话,鸥迪嘉平添了不少思绪。
“姐姐,那我以后也会像我姐姐那样吗?”
还没等鸥迪嘉想好第一个问题怎么回答,蓉天真稚嫩的声线却问出了第二个更是超越年龄沉重的问题。
“蓉蓉,我们每个人都会变成星星,你看那些星星,都是离开我们的人儿,有你的姐姐,也有我的妈妈,她们只是变成了星光,换了一种方式在保佑我们,照亮我们。”
第二天,鸥迪嘉收到了蓉天真的一副涂鸦,在一片深蓝色的夜空中,几颗星星点缀其中,照着一个穿长裙的女孩,以及一只小兔子。旁边写着几个小字:鸥姐姐,也是光。
4
蓉天真已经和她的鸥姐姐很熟了,熟到能同意鸥姐姐帮她看看身上的伤,帮她擦些药膏。
其实她们都知道,那么惊心的伤口早已没法通过这点药膏再愈合,甚至每次她的鸥姐姐碰触的时候,蓉天真依然会疼得发抖。可小小的蓉天真更喜欢的是在每次涂药之后,她的鸥姐姐会把她抱在怀里,给她讲各种她从没听过的童话故事,任由她蹭着怀抱的温暖,任由她枕着鸥姐姐大腿,任由她玩着鸥姐姐的辫子。
可蓉天真是抓不住光的。
虽然蓉天真无法理解即将发生什么事,但从小就习惯了抛弃和离别的她,敏锐地察觉到,在这所福利院的日子可能又要告一段落,而她的鸥姐姐也要离她而去。
眼见鸥姐姐的笑容越来越少,越来越忙碌,只有每天晚上蓉天真快等到困得不行的时候,她才能看到她的鸥姐姐拖着一脸疲惫回到这个小房间。可即便是这样,即便鸥姐姐已经说了很多次不用等她,蓉天真也依然会每天等看到鸥姐姐回家,才踏实爬上床。
她知道也许有一天她的鸥姐姐会和她的妈妈、她的郝姐姐一样,再也不回来,一切又将她重新抛回黑暗中,可谁又不贪恋那温暖的光照到身上的时候呢。
“蓉蓉。姐姐跟你讲一件事好不好。”这天难得鸥迪嘉白天也在福利院,可她严肃的神情,让本来有些欢欣的蓉天真瞬间垂下了眼角,弯弯的笑意变成小小的苦涩。
“嗯。”蓉天真嘴上应着,却一步都没有往鸥迪嘉身侧靠过去,要是以往她早该细声细气地要鸥迪嘉抱着她了。
鸥迪嘉也发现了蓉妹妹的异动,还是堆出了温和的笑意,伸手去迎这个她疼爱了小半年的姑娘。鸥迪嘉看着小小蓉儿,就像看到当年小小的自己,她太知道害怕离别是什么感觉。
可巨大的现实摆在此,天顶集团已经强制买下了福利院的地皮,福利院必须限期搬离,这段时间鸥迪嘉都在和福利院的老师还有义工们忙活着,一方面为福利院争取权益,另一方面也要为福利院真的解散做两手准备。
“蓉蓉,姐姐和你在一起也有小半年了,你喜欢和姐姐在一起吗?”鸥迪嘉开口第一个问题,其实她早就知道答案,毕竟像蓉天真这样的姑娘,如果真的不喜欢不信任,是根本不可能与人亲近的。但对小孩子讲一些她们尚不能理解的事,她只能找好话题切入点慢慢说。
毫无疑问,怀中的小人儿给了肯定的答案。
“那你愿意,和姐姐以后一起四处流浪写写画画吗?”鸥迪嘉看着蓉天真的辫子有些松,顺手给她拆开重新绑起来。
几乎是一秒都没有犹豫,小姑娘再次肯定点点头。
其实福利院的老师们都看出来,鸥迪嘉特别偏爱蓉天真,但在给福利院安排后续工作事宜的时候,福利院的老师们也都劝鸥迪嘉还是放手,让蓉天真走属于她自己的命运之路,毕竟天下可怜的孩子何其多,鸥迪嘉自己就是一个不幸的,她也才将将18岁,又如何救得了那么多受过重创的孩子,负担得起她们的今后。
可自从鸥迪嘉看到这只“小兔子”从衣柜里跑出来的第一面,她就知道,这个妹妹成了她所有的救赎。曾经那些她受过伤害,没有及时抚平的遗憾,鸥迪嘉都希望借着这个妹妹,让过去的自己也抹开那些刻骨铭心的创面。
“那你这两天要把东西收拾好,等姐姐去隔壁夕晖市上办两天事,就回来接你好吗?”
鸥迪嘉也知道这妹妹并没有多少东西,连衣服都只有两套,除了身上穿的一套黑色,另外一套还是鸥迪嘉的旧大衣改的。
一说到要分开,蓉天真倒是提溜起圆圆的眼睛,挣开鸥迪嘉的怀抱,又抱起鸥迪嘉给她补过的那只玩偶小兔子,非常警惕地看着鸥迪嘉。
“听话,姐姐一定会回来接蓉蓉好吗?”
这一晚睡去的时候,蓉天真把她的鸥姐姐抱得非常紧,生怕再也寻不到这样的温暖,再也没有这样的姐姐了。
越怕什么越会失去是亘古不变的道理,蓉天真还是没有等到她的鸥姐姐再抱她一次。
5
天顶集团为了能早点摆平福利院的事,一边给福利院画饼,并请福利院相关人员去夕晖市与高层座谈商量后续事宜,一边早已派车和人手准备在福利院进行强拆。
那天福利院一片狼藉,由于只有几个留看老师,和很多还没有来得及找到合适家庭收养的孩子们,现场的惊叫,哭喊,推搡让这个给孩子们人间最后温情的地方,变成了炼狱。
蓉天真因为听了鸥姐姐的话,早就把东西收拾在了姐姐给她的小皮箱里,但突发状况,也让这个刚刚好起来的小姑娘陷入了巨大的恐慌。更要命的是,她现在不仅没有姐姐的怀抱可以躲,连衣柜都没法躲了。
她紧紧抓着小皮箱,跟着混乱的人群,不知怎么就被挤出了福利院,看着福利院被围起来的警戒线,想着这小半年在这里和鸥姐姐生活的点滴,又将全部清零,倔强的蓉天真歪着脑袋,死死咬着嘴唇。她没哭没闹,眼神充满的恨意和决绝,也足以让人不敢靠近。
蓉天真不是没有等过她的鸥姐姐,甚至在警戒线被围起来后的第三天,她还回来看过一次,抱着鸥姐姐能回来的那么一丝丝念想,可她最终等到又一轮落日降临,等到夜色把瘦弱的她包围,也没再看到她的鸥姐姐那个穿着白色衣裙如仙子般的身影。
蓉天真的小圆脸上,再次失去了光,而她心里刚刚被鸥姐姐打开的那扇门,也随着这次的抛弃,又重重地关上,再也不为任何人打开。
蓉天真还是失去了天真。
等鸥迪嘉再赶回来的时候,福利院已经被围了一周,早就拆得七零八落,这也是天顶集团早就算计好的。从鸥迪嘉和福利院的主心骨们进入夕晖市开始,他们就被控制了,一直等到福利院被拆得差不多,天顶集团才放他们离开。
可说什么都晚了,鸥迪嘉根本没法再去找到她一心挂念的蓉妹妹,在福利院与其他人几乎是零交流的蓉天真,也根本没人注意她的去向。鸥迪嘉以福利院为半径,一遍又一遍找寻着蓉天真的身影,也问了所有可能会知道孩子们下落的人。
可她的蓉妹妹就好像人间蒸发了一样,完全没有痕迹,这小半年常常依偎在鸥迪嘉怀里的小人儿,就像是鸥迪嘉的梦里的人一样,来无影去无踪。
又是一天的找寻,又是一轮的残阳,站在荒野里的鸥迪嘉只觉得天旋地转。
“蓉蓉,回答我,你在哪?!”
她发疯似的喊出这句话,可她也明明知道,不可能有回响。世界上最失败的告白和告别,都莫过于无人应答。
鸥迪嘉再次感到心绞痛,可她的蓉妹妹再也不会悄悄给她拿来药和水,也不会学着小大人的模样,给鸥迪嘉拍拍背。
鸥迪嘉就这样歪倒在天地间,任凭泪水流淌。
那个半大的小人儿,又何尝不是鸥迪嘉的光呢,可到头来还是把她弄丢了。
6
会过去,会忘记才是这世间的常态。
蓉天真已经不是当初那个一遇到什么事就往衣柜里钻的小姑娘,尽管还扎着麻花辫,穿着一身黑色风衣,玩偶小兔子也不离手,但她已经成了落日大学的医学生,那是她死去的郝姐姐曾经读过的学校。
那段福利院短暂发着光的日子,似乎已经不在蓉天真的记忆宫殿里。这些年蓉天真也在找人,只不过找的对象,除了她的鸥迪嘉姐姐,后来又加上了杀死她姐姐的凶手,再后来又加上了一个姓贾的老板。
已经习惯一个人走夜路,习惯了一个人去找答案的蓉天真,带着疑惑、不安甚至是有些兴奋的推开了日不落公馆大门,她不是不知道这其中会有多危险,可如果这张来自极昼边缘的邀请函,能够让她知道过去所有的真相,能够让她在20岁这天都拨云见日,她也觉得非常值得。
然而哪怕她做了再多心理建设,可当她推开门的时候,她才知道真相的代价究竟有多么大。
她真真看到了她的鸥姐姐。
尽管七年已经过去,很多记忆点滴都已经消散,蓉天真的生活里姐姐这两个字也已经缺位很久,但时隔七年的意外重逢,还是让蓉天真心下漏跳了一拍。
更让蓉天真感到心间被拉扯的是,她的鸥姐姐已经不认识她了。
当蓉天真试探性发出你好的问候,并将身子有意向鸥迪嘉坐的方向倾斜时,鸥迪嘉,那个曾经陪过她小半年,总会搂着她的姐姐,竟然没有丝毫反应,甚至看到有人亲近,身子还往后缩了缩。
没有人对蓉天真发出的问句有半声回应,包括鸥迪嘉。
真的认错人了吗?
当参加这次极昼公馆真相聚会的人,一同拿着档案各自回房时,蓉天真不停在问自己。可是眼前的鸥迪嘉,就是她的鸥姐姐啊,连身上混合着油墨味和淡淡樱花味,都还是和七年前,福利院抱着她的鸥姐姐一模一样啊。
她怎么了?为什么不认识我了?
蓉天真带着八百个问号,敲开了鸥迪嘉的房门。
“姐姐好。”
鸥迪嘉开门迎上了蓉天真带着几分娇嗔又带着几分好奇的弯弯笑眼。
好久都没有人叫鸥迪嘉姐姐了,上次有人这么叫,仿佛还是在上个世纪。
“姐姐,我可以进来吗,这么大的公馆,我,我有点害怕。”
七年辗转生活,或是寄人篱下,或是到处蹭百家饭,撒谎、伪装和忍耐已经成了刻在蓉天真身体里的DNA。
鸥迪嘉并不是没有注意到这个妹妹,作为这场神秘聚会里在场唯二的女性,从落座开始,鸥迪嘉的目光也聚焦在了最后一个走进来的蓉天真身上。鸥迪嘉觉得有些恍神,这个扎着麻花辫,一身黑衣的小姑娘她总觉得有说不出的熟悉。
可我真的认识她吗,在哪里见过她吗?鸥迪嘉在自己的记忆库里来回搜索,也没对上号,为了避免在众目睽睽露怯和尴尬,鸥迪嘉也没有再接这个女孩子的话。
只是当蓉天真敲开鸥迪嘉房门的时候,本该一贯冷着脸说不的鸥迪嘉,看着那双充满着笑意的眉眼,还是本能地将小姑娘迎进了自己的房间。
7
蓉天真发现她的鸥姐姐是真的一点也不记得她了。可是当鸥迪嘉靠在沙发上,离自己不到一米距离的时候,蓉天真再次确认眼前的人就是鸥迪嘉。
世界上再也没有一个人身上混合着颜料味和淡淡樱花味,还让人如此贪恋和向往了。
蓉天真咬着嘴唇,眉头轻轻触动了心思,她特别想直接问眼前人,为什么不认识自己,为什么当年一别之后就在无音讯,为什么……
可她一个为什么也问不出来。
曾经她把她的鸥姐姐当做唯一的光,照亮着躲在衣柜里的她,可对于鸥姐姐来说,她只不过是无数个需要照顾的小孩,哪怕有所偏爱,也并不是必须要履行的责任和义务。
想到这,蓉天真摇摇头生出一丝无奈又难为情的笑,她把小兔子搂得更紧,挡着自己大半张小圆脸,她怕自己一不留神,眼泪就要跑出来。
“别咬嘴唇,会变难看的。”
鸥迪嘉漫不经心地翻着房间里的旧书,看都没看向蓉天真,却扔下了一句对蓉天真来说,不亚于一枚核弹的话。
说好不再为过去动情的呢,真讨厌。蓉天真别过头,不再看向鸥迪嘉的方向。
有人影从门外闪过,瞬间让两个女孩子提高了警惕。
果然暴风雪山庄夜必死人,聚会还没开始,那个叫甄火火的男人死在了日不落公馆。在和众人一起看完事发现场后,鸥迪嘉倒是率先向蓉天真靠过来一步,揽了揽蓉天真的肩。
“妹妹,你要是害怕的话,还是可以来我这。”
妹妹。这是个对蓉天真来说,已经快要生锈的称呼。
甚至她心中对这个称呼无比愤恨,就像她恨鸥姐姐,恨妈妈和恨郝姐姐一样。这个称呼总能让她想起,那些在她面前信誓旦旦许诺,又轻而易举撒谎,到头来只剩下苍白解释的虚伪。
既然无法都兑现承诺,为什么当初可以那么笃定的撒谎。
可是当蓉天真再次对上鸥迪嘉的眼睛时,再次短暂和鸥迪嘉肢体接触时,她无法逃开鸥迪嘉那般纯粹的真诚和善良。哪怕对方不知为何已经完全不认识自己,可她依然是鸥迪嘉,是那个在不经意间就成为光的人儿。
“好,谢谢姐姐。”
发出这几个音节时,蓉天真恍然觉得自己回到了福利院,再次成为了有温暖怀抱可以躲的幸福小姑娘。
等待的时间总是无声又漫长的,滋滋啦啦烧着壁炉的房间里,两个姑娘各自捧着厚厚的档案袋,安静得出奇,只有两个姑娘在沙发上不断靠近的距离,证明着两颗希望靠近的心。
猎人和咪咪侦探的意外到来本该给予两个姑娘更多安全感,可没想到却是两个姑娘又一轮噩梦的开始。
在查甄火火被杀一案时,蓉天真知终于知道了她的鸥姐姐为什么不认识自己了。
一次又一次忍受着梦中被捅刀子的鸥迪嘉,一次又一次频繁在白天因为心绞痛而晕倒的鸥迪嘉,只能冒险选择了一种催眠术来治疗她的梦魇,而这种治疗带来的副作用,就是遗忘。尽管对于这个世界,遗忘是常态,但这样主动抹杀回忆,显然更残忍。
这也是蓉天真第一次亲耳听到鸥迪嘉讲述自己的过往。
那个被自己曾视为光的鸥姐姐,也曾堕入无边的黑暗。同样的家庭暴力,同款的撒气工具人,稍与蓉天真不同的是,鸥迪嘉总算还是有妈妈和姐姐的庇佑。
但,那也是短暂的。
作为系列案唯一的幸存者,鸥迪嘉只能在很长一段时间承受着生者的苦难,心绞痛、梦魇都是活下来的附属品与代价。
看着因讲述自己的过往,蹙着眉留下不动声色泪水的鸥迪嘉,蓉天真的脸拧巴得比鸥迪嘉本人还难看。
姐姐,你为什么当年那么照顾我,是因为我们是同类,对吗。
不,我们不一样。
8
蓉天真是落日大学医学生。
也是一个杀手。
不过蓉天真还从来没有执行过任何一次任务,她的老板只是让她夜以继日的训练着,包括选择医学院也是一种训练。
至今她并不知道她的老板长什么样,也不知道这些无休无止的训练是为了什么。但是对于她来说,老板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人,也是最在乎她的人,如果不是那个蒙面的男人在大桥下的垃圾堆把蓉天真捡来,或许蓉天真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上。
离开福利院后,蓉天真为了生存,她做了力所能及的一切。在那些打杂工累到墙角睡着的日子里,在那些大桥底下抱着自己躲风雨的日子里,她不是没想过福利院的那些日子,不是没怀念过鸥姐姐怀抱的温度。
可是,亲人?朋友?温暖?光明?蓉天真怎么配拥有这些。
对于所有人来说,她生来就是垃圾,是衣柜里的蟑螂,是下水道里的老鼠,见不得光,也不需要光。
这七年来蓉天真已经忘了很多人,很多事,但她从没忘记寻找杀死郝姐姐的凶手,她一直想知道那个让她解脱的人到底是谁,而现在,她好像已经知道,这个人应该就是当年蒙着面在大桥下将奄奄一息的她捡回来,又与她签订杀手契约的老板。
如果不能在光亮里唱歌,那就与黑暗共舞吧。
正好,她的老板也终于在她二十岁这天给她派出了第一个杀手任务,或许这是对她的试炼,等到她圆满完成任务,说不定她就能一睹老板的真容了。
这是在踏上日不落公馆之旅前,蓉天真的全部心思。
可当她登上山顶找到日不落公馆,当她接到最后一条老板发来的讯息,当她看到要杀的人名时,她还是愣住了。
鸥迪嘉。
这是蓉天真最不愿意回忆的名字,也是蓉天真刻意屏蔽的一段过往。
其实在离开福利院后,鸥迪嘉这个名字,并没有消失在蓉天真的生活里。
由于蓉天真越来越执着于找到当年谁是杀害郝姐姐的凶手,找到那个让自己解脱的人,在翻遍无数当年新闻资料以及探查了无数当年对这些事有见证和亲历的人后,蓉天真知道了当年她的鸥姐姐在森林里所遭遇的一切。她觉得很可能与自己的姐姐被杀有关,是所有故事的起点。于是只要蓉天真一翻开那个写满所有关系图、证据链的调查本,她就能看到自己用红笔一次又一次加粗的三个大字:鸥迪嘉。
姐姐,没想到我们命中注定早有联系,没想到那年一别我们都成了彼此生命中的劫数,也没想到我们还能以这样的方式再见面吧。
姐姐,我的鸥姐姐,你还会记得我吗,你还会叫我小兔子吗?
可惜,姐姐,我早就不是什么小白兔,我也早就不是什么蓉天真了。
在公馆外,蓉天真看着手机最后一格电消耗殆尽,八点,也是时候了,她把那个从小陪着她长大,她的鸥姐姐曾亲手给她补过的小兔子玩偶抱在胸前,就这样踏进了日不落公馆。
或许只有玩偶小兔子才知道,泪水曾像流星一样划过蓉天真的小圆脸。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