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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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慧——宋佳
李米——周迅
老梦——郝蕾
林慧还是没回十三行,但在那个大家都等着跨向2000年的那个傍晚,李米接到了林慧的电话。
那张李米写在烟纸盒上的号码,林慧早就想一通电话拨过去,当闺女小诺见到她只会往窗帘后面躲时,当那个在外人面前对她恭恭敬敬,关起门来只会对她冷言冷语的老公,用剜她心的眼神敌视着她时,林慧攥着那张烟纸盒只想不顾一切地让电话那头的人带自己走,不管哪里都好。
可她不敢。勇气对于所有人来说总是美好的,但对于林慧来说,勇气是要留下伤疤的。
刚回家的林慧,对一切声音都敏感着,对所有灯光都惧怕着。那些日子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林慧总待在阁楼隔间,连窗帘都不敢拉开。直到她觉得整个世界都睡死过去了,才光着脚从沙发上走下来,找一支烟点上。
这个家里实在没什么是她的,那个在几个月前的扭打中,楼下被拽翻一碎两瓣的台式电风扇还放在靠墙角,扇片上那些黑黑点点的飞溅是林慧的血迹,不止扇片上,沙发罩、衣架、柜子边边,只要没换掉的家具,都能找到林慧的这些星星点点。
除了阁楼的那个黄色皮质旧沙发,林慧哪里都不敢坐,她蜷在沙发脚边,手中那只写着李米电话号码的烟纸盒,这时候才敢被林慧从手指缝的松动里,捏得发出沙沙声,像是稍稍透口气。在这个并不属于她的家里,林慧连喷出来的烟圈都只能蜷缩在角落里。
而那天,林慧再也忍不住了,她颤抖着拿起电话,一个键一个键按着早已烂熟于心的那串号码,她的血印像被张牙舞爪的魔鬼附体般全落在拨盘上,为了不让人发现电话号到底是多少,林慧还故意按错了三两次号,才最后拨通电话。
“是我。”林慧颤栗的声音只允许她有力气说出这两个字,电话那头的李米马上就意会了一切。
“啊等我慧姐,我还没交班。”刚在公共厕所解决完人生三急问题的李米皱着眉头,又狠狠把车门摔得震天响。
挂了林慧的电话,李米又给老梦打了电话,李米知道老梦今晚有应酬可能没法从江那头过来,但只看着显示屏上那一串熟悉的电话号码,和备注的梦姐两个字,李米就像吃了定心丸一样。
老梦到底还是没接电话,李米怀揣着不安一个人把车开到了林慧家楼下,就在犹豫要不要喊林慧名字的时候,她的后排车门被打开了,一个人影连滚带爬地钻进了她的车里。
“慧姐……”李米看到了满头血污,身上单薄的睡衣也血渍斑斑,踏着拖鞋,脚都抬不起来的林慧。
“走……”林慧气若游丝横靠在后座,她现在多说一个字胸腔里那个叫疼的东西都会冒出来堵住她的喉咙。李米把她的腿放平,给她系好安全带,一点多余动作都不敢有,生怕把林慧的那点生气都捏碎了。
“去哪?要去医院吗?”李米看着后座的林慧,她的喉咙也跟着一阵阵发紧。
“不。带我走……”一提到去医院,林慧整个身子本能地蜷缩起来,好像医院并不是要治她伤的地方,而是要将她立即执行死刑的地方。
李米这才想起林慧应该是想到了二院,林慧毕竟还没出院多久,自然从头发丝到脚底板都抗拒着医院。李米有些晃神地看着后座的林慧,呆呆望了一会儿,好像那个无力喘息的身影,是从李米梦里跑出来的人儿。
老梦的所有通讯方式都没回应,她只有她了,李米还是打了一圈方向盘,带着林慧回了自己家。可小姑娘哪里见过这么大的创口,小时候在老家山里疯玩的时候,李米倒是没少受伤,但也顶多是妈妈给她涂点药水过两天好了又能疯跑的伤。方才跌跌撞撞搀着林慧进家门已经花光了李米所有的力气,这会儿再来想如何处理林慧的伤口,实在有点难为李米了。束手无措的李米,只有一遍遍打着老梦的电话和呼机,站在林慧身边小心翼翼问东问西——
“慧姐,你这真的不要去医院吗?”
“慧姐,你先喝点热水,我…我去找一下我们家外伤药……”
“慧姐,我已经给老梦打电话了……”
“慧姐……”
听着李米一口一个慧姐的喊,林慧歪在李米家这陌生的沙发上,起初林慧还不愿躺下,怕弄脏,是李米倔着把她按进了沙发里,看着才认识半年,就对自己这么信任,毫不嫌弃的姑娘,如此着急上火地为自己,林慧惨淡的脸上竟然展出了简单朴素的笑意。
“对不起,吓着你了吧。没事,我坐一会儿就去洗洗,借你卫生间用用,你找点你宽松一些的衣服借我换换,好吗,谢谢啊。”林慧一只手捂着被血污蒙住的右眼,一只手轻摇着李米还在因为发力过猛而颤抖不停的小臂。
李米当然不放心林慧带着伤,一个人去卫生间换洗,她拿了两件之前老梦在这喝大了过夜换下的长衫和一条毛毯,靠在了卫生间门口。
“我……我就在门口,你有事叫我。”卫生间的门虚掩着,李米扫了一眼林慧,她正在弓着身褪去已经撕烂得不成型的睡衣,她褪得很是艰难,像是在扒着身上的一层死皮,于是也让李米这一眼看到了林慧她背上那大片大片的青墨色开出的花。李米的手和眼都不知道该往哪放了,脑子里迟疑不定着,身体还是诚实地转了回去。
“傻瓜,你是害羞什么吗。”脱了衣服被冷气包围的林慧倒是被李米真诚的羞涩逗笑了。
多少人觊觎林慧这张清冷漂亮脸蛋,又有多少人在以为能拥有林慧这轻盈柔美的身躯时,却在一伸手触碰到林慧和脖颈和腰线时就触电般收回。那些居心叵测的手,触到的不是林慧的柔软,而是林慧身上叠着的旧伤疤。
没有人再想继续探索这样的林慧,甚至在放开林慧的同时,那些啧啧感叹的难听声和鄙夷的目光,还在对林慧进行着审判。
像李米如此单纯而真挚面对林慧的身体,这是林慧此生第二个碰到的,上一个就是曾在大学演出前互相帮对方换过衣服的老梦,而那时候林慧的背还是光滑平整,没有纹身、没有伤疤、没有过去的摧残。
林慧勉力朝李米柔柔地笑笑,反而让李米更是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老梦。”说曹操曹操到,一阵急促的拍门声,哪怕来的人不自报家门,李米也听出了是谁。
知道师妹遭罪和直面林慧这满身伤,对于老梦来说依然是两件事,一进屋老梦整个五官都充满了血的味道,上次老梦记得这个味道还是来自她见她诗人男友最后一面。
“师姐。”
“小慧。”
上次在车上与李米重逢已经在林慧的意料之外,这次已经褪去上半身睡衣的林慧,以这样袒胸露腹的方式与老梦再次相见,同样不在林慧的预料中,她叫了一声老梦,便抱着双臂别过了头。
老梦还是更懂照顾人的,她利落地抽出了李米拿着的毛毯裹住了林慧,并指挥着李米放热水,让卫生间被快速升腾的水汽很快罩住,又让李米去把绷带、碘伏都拿进来。整个过程,老梦的动作声线快速而柔和,她也并不去多体味林慧的眼色,这让林慧绷着的双肩也逐渐平缓地放下来。
李米没有见过老梦和林慧当年在十三行的重逢,但她见到了这次在她家,这对师姐妹的再遇见。是喜悦是哀恸,是担心是放心,似乎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们还是愿意把自己放心地交给彼此,实在是太难得了。
“哎哎哎,看愣神了啊,帮忙换下水,李大小姐。”老梦顶着林慧干瘦的腰背,一手托着林慧的肩颈,一手仔细清干净林慧的伤口,李米则负责换换热水,偶尔帮着扶一下林慧倾倾欲斜的身体。
李米的眼睛一直没移开林慧,看着林慧闭了眼对抗伤口的疼痛,似乎已经是家常便饭,李米的眉头还是一下下揪起来。
小姑娘满眼的惊讶和心疼,林慧不动声色看在了眼里,也多亏这个姑娘,那天那么错综复杂的情况下,还敢塞给林慧那张救命的烟纸盒,被自己这么一折腾,吓坏了吧。林慧没让师姐再催李米,而是抬抬手,握了握李米圆圆手的腕子,这姑娘真是,什么时候体温都比林慧热一圈呢,碰到李米腕子时,一阵暖意又从林慧的指尖流到她的心里,就像那天李米递烟纸盒时,和她手碰手时。
“哦哦,忘了,我去我去。”李米抽手准备去换水,换洗的盆子里血色已经淡去了不少,可这带血的水盆总会勾起了李米小时候的记忆,为自己的亲妈,李米也换过这样一盆盆的血水。
“谢谢你。”林慧拽着李米的手不放开了,嘴上说着感谢却更像是安慰。李米咬着嘴唇看着林慧,摩挲着林慧手上那些旧伤疤上的纹路,心跳仿佛要冲破喉咙。
“你们在大学的时候也这么好的吗,这么多年还能好在一起,真羡慕啊。”沙发上林慧靠坐着,老梦站着给她缠着绷带,李米则坐在地上牵着林慧的手摇来摇去。
“好啥啊!”
“傻瓜!”
老梦和林慧约好似的嬉笑着朝李米扔出话来,然后三个人相视一笑,闹做一团。
电台里正在播着朴树的《我去2000年》,在这个千禧年有人享受着合家欢,有人在末日般的party上狂欢,有人在新年夜的花城烟花中拥吻,而在一个不被人想起的角落,有三个女人把她们所有的伤口都编成了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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