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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谷出久坐在船侧挂着的小救生船里，盯着海面发呆。火辣的骄阳照在他身上，正午的气温烤甲板滚烫。

爆豪胜己从下面的船舱出来，看到坐在甲板上阴影里的上鸣电气：「废久呢？」

「在船尾。」上鸣电气说，「你知道他在做什么吗？」

「什么？」爆豪胜己抢过上鸣电气手里的酒瓶，仰头喝酒。

「他在钓鱼。」

爆豪胜己一口酒全都喷了出来。

「喂！你喷到我了！」「闭嘴！」爆豪胜己把酒瓶扔回给他，「这家伙到底在想什么，在海盗船上钓鱼？！」

绿谷出久拿着长木条做的简易的钓竿，双脚吊在小船船舷外面，轻轻摇晃。他看着拖在远处的浮标，等待上钩。他曾经在书上看过钓上旗鱼的方法，好奇如他，当然要实践一下。

绿谷出久深呼吸，觉得有点晕乎。恍惚之间，他想起了那个晚上发生的事情。

他和小胜躺在甲板上看满天星空，他指认星座、自顾自说了很多星座的故事。他们没有很多对话，但是后来小胜转过来，吻了他的嘴唇。很浅、很简单、甚至来不及让绿谷出久反应，它就结束了。他才知道，人的嘴唇是这么柔软这么温暖，好像能把他的心脏都融化。

绿谷出久不知道那是什么，那种心里发紧、脸上发烫的感觉。

「喂！」

绿谷出久猛地被拉回现实，回头一看，爆豪胜己叉着腰，站在旁边。

「你不怕中暑啊，呆子！？」爆豪胜己看绿谷出久脸上泛红，不由得皱起眉头。

「但是，我怕鱼跑了。」

「我们他妈是海盗，不是渔夫，」爆豪胜己把自己的帽子摘下来，戴到绿谷出久脑袋上，「老子是打劫让你吃饱喝足的！别他妈钓了！丢死人了！」

「我只是……哇！！」

绿谷出久手里的整个钓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扯了出去，他要不是卡在船舷栏杆上，现在一定已经被扯到水里。

「上、上钩了！」绿谷出久大喊，自己都分不清是惊喜还是惊恐。

「妈的！」爆豪胜己马上跑上来，也抓住那根简陋不已的木条，试图稳住钓竿。

旗鱼跃出水面，又尖又长刺状的上颌刺破了空气，巨大的银灰色的身体从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几近刺眼，旗帜般的背鳍划出一道优美的曲线。绿谷出久差点看呆了。

它又重重地落回水中，溅起一波浪花，掀起来，直接拍上了救生船，给爆豪胜己和绿谷出久由头顶浇到脚尖。

「呸、妈的！」爆豪胜己眼睛和嘴里都进了海水，吐掉嘴里又咸又苦的味道，手上死不松手。它竟然敢惹爆豪船长，他绝对不会放过它的，「喂，来人，帮忙！！」

多亏小胜刚刚给他的帽子，浪花没有全部泼到绿谷出久脸上，但他也管不上滴着海水的帽沿，手里拼命抓紧钓竿。

几个水手跳下来，试图帮忙，几个人挤在一起，手忙脚乱，小船里又湿又滑，场面混乱不堪。

鱼竿猛地晃动，这条大家伙再次跃出水面，飞向空中，不断甩动头尾，试图挣扎。爆豪胜己马上抽出腰后的弯刀，用力掷出，弯刀稳稳地扎进了鱼鳃处。旗鱼甩动了头部，扎回海浪之中。海水中立刻漫开一团血色的云雾，水手们一齐用力稳住钓竿、收回鱼线，火辣的阳光将皮肤上的汗水海水都烤成盐粒。汹涌的浪潮之中，一条身长和成人身高一般的旗鱼，终于被拖上水面。

爆豪胜己的刀已经被水流和旗鱼的挣扎送给了大海。将它拖上船时，凶猛的家伙还在挣扎，绿谷出久用钓竿狠狠敲晕它，手臂却被它尖利的背鳍划出一道长长的血口。

「妈的，你个家伙，钓什么鱼啊？！」爆豪胜己把几个水手打发走。甲板上早就聚齐了其他海盗，爆豪胜己吼了两声，他们纷纷散开。

「我没事，」绿谷出久抹了一把手臂上的血，盐分刺得伤口直疼，「伤口不深。」

爆豪胜己抽出腿上绑的刀，「那就帮老子赶紧把这鱼干掉！」

杀鱼会弄出一船的血，拖着长长的血腥引来鲨鱼，到时谁待在这条小船里都极其危险。

「今晚看来要靠岸了。」爆豪胜己说着，用力将刀刺入旗鱼鳃盖后仍然跳动的心脏。

「派阀号」海盗船这次靠岸带了一条大旗鱼上岸，差点没成为整个港口最大的看点。

爆豪胜己叫人把鱼卖掉之后，带着绿谷出久几个一起进城去。濑吕范太拍了拍爆豪胜己的肩膀：「怎么今天突然就要靠岸了？之前跟你说了两次靠岸都没靠岸，在海上漂了好久了。」

「闭嘴。」爆豪胜己知道濑吕范太在调侃他，把他推开。

绿谷出久好奇地睁大眼睛、四处张望，几次被旁边拉客的男女拉走，爆豪胜己不得不像带宠物一样把他一次次揪回来。

「你知道他们会吃人的吗？！」

「小胜……我不是三岁小孩。」绿谷出久嘟哝。

「老子说的是真的，」爆豪胜己拍了一下他的脑袋，「你以为那些店都卖什么肉呢？」

绿谷出久一下不敢出声了。

爆豪胜己不想靠岸，是因为绿谷出久。绿谷出久是陆地上来的，他原本根本不是海盗，他属于陆地。爆豪胜己心里有一个很小的声音告诉他，如果靠岸了，绿谷出久会逃走的。

他怎么能不逃走呢？爆豪胜己想到这里，总是莫名生气，他也不知道是在气自己还是绿谷出久。

一行人走进「派阀号」往常常去的酒馆，里面海盗热闹的歌声、划拳声此起彼伏。

「喂，爆豪，听说你转行当渔夫了啊？」酒馆老板芦户三奈看见他们进来，马上打招呼。

「闭嘴，黑眼窝！」

「那是谁家的小孩啊？以前没见过。」芦户三奈的视线转移到绿谷出久身上。

绿谷出久被酒馆里过于火热粗犷的气氛吓到了，向爆豪胜己身后退了半步。

「你别管那么多！」爆豪胜己没好气地回答，「拿酒过来！」

他们今晚会在这里下榻。几个年轻的女孩上来搭讪，她们的衣裙原本鲜艳的颜色已经黯淡，精美的刺绣和花边低调地描绘着当年的华美。绿谷出久坐在凳子上，喝着加了糖的椰子水，好奇地看着四周。他原来在家乡的时候，也曾经去过酒馆，但他从来没见过这种地方。旧船木大铁钉做成桌椅，结实沉重，有人喝酒闹事的时候也无法抄起来当武器；后门有赌狗的赌徒围着狗圈里三层外三层；侧边巷子里站着等待客人的女孩，如果招揽不到客人，顺手牵羊收获也不会太小。

濑吕范太拉着切岛锐儿郎去旁边和别人玩牌，上鸣电气和那几个年轻的女孩聊得火热，爆豪胜己面无表情地喝酒，时不时偷瞄一眼绿谷出久。

这家伙什么时候逃走？他到底在计划什么？！

爆豪胜己试想了无数种逃跑的方法，给自己也想了无数种把他抓回来的方法。

「爆豪，再借点吧。」切岛锐儿郎转过头来对爆豪胜己说。

「反正你肯定下一轮就都输掉。」爆豪胜己从口袋里拿出银币，扔给红头发的海盗。

绿谷出久好奇地看旁边的牌桌，嘴里咬着吸管，完全没有意识到爆豪胜己在想自己的事情。

爆豪胜己想起那个夜晚，那晚的北极星比平时要暗，但绿谷出久指出来的处女座非常明亮。他不应该那样做，他不应该吻他，爆豪胜己心里全都是他，但是废久大概只想逃走。

「哈哈，谢谢惠顾！」牌桌上，濑吕范太大笑着把桌上的钱全部揽到自己这边，开始点钞票，「今天运气绝了。」

「你他妈出老千！」其中一个赌徒跳起来，酒杯一砸，剩的一点酒都洒在了桌面上。

「喂喂，输不起啊？输就是别人出老千？」濑吕范太半笑不笑地回答，正眼都不看对方一眼，「你想赢回去也可以啊，但是我知道你没钱了。你要和我借的话，借一还三。」

「派阀号」的人都知道，濑吕范太玩牌的时候，脑子不是一般地好使，就连爆豪胜己和他玩的时候也时常输光。他说的运气好，那是运气好，遇上的赌客比一般人都还愚蠢很多。

赌客被堵得一下说不出话，他也知道濑吕范太是爆豪胜己船上的人，不能轻易地动。

「他妈的就是你帮他出老千，偷看本大爷的牌的吧？！」

赌客一把揪住绿谷出久的衣领，把他从凳子上拉起来。男孩被突然扯起来，手里的椰子滚到了地上，对方满嘴的酒气都被喷在脸上。

「什么……我没有、呃！」

绿谷出久被一拳打倒在地上，一时头晕眼花，口鼻里传来血腥味。

爆豪胜己从座位上站起来：「你动老子的人，知道要付什么代价吗？」

整个酒馆的人都看了过来。大伙都知道爆豪胜己发火的时候是怎么大吼大叫的，但是这副冷静的样子，鲜见而且令人恐怖。

绿谷出久忍痛爬起来，抬头看到爆豪胜己的眼睛，第一次觉得那不是红钻石的颜色，那是血的颜色。他手臂上被旗鱼鳍划出的伤口裂了开来，刺痛钻心。

那天深夜，爆豪胜己在房间里洗了长久以来的第一次热水澡，洗掉自己拳头上的血迹。关节上轻微的擦伤，渗进了那个赌徒流的血。

废久就在他隔壁的房间里。

他到底怎么样？是不是应该叫芦户那家伙拿点药上来给他？他为什么会被卷进这种事，他还只是个傻乎乎的小孩！爆豪胜己咬牙，拳头再一次砸在木桶壁上。

他泡完澡，换上干净衣服，在房间里踱步，左思右想要不要去隔壁房间看看废久，想到之前在甲板上的吻他止住了脚步，想到刚刚在酒馆发生的事情他却又着急得要开门出去。

就在这时，隔壁突然传来了一阵很大的声响，家具移动的尖锐声音，椅子被推倒在地的巨响。

废久……真的要逃跑？

爆豪胜己马上冲出房间，发现绿谷出久的房间门锁上。

「废久！给老子开门！」自然是无人回应。

他用肩膀狠狠地撞上去，撞了三下才开。

房间里空无一人，窗户开着，简陋的窗帘随着微风轻轻摇动，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桌子移了位，椅子也倒在一旁。爆豪胜己慢慢走进去，看到绿谷出久的鞋子歪在浴室门口边上。

他不可能没有穿鞋就逃走。

爆豪胜己稍早的时候犯了一个错误，就是让整个酒馆的人都知道绿谷出久是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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