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
爆豪胜己向事务所请了十天的病假。
大多数人听到的消息是他腿受伤了,走路不方便,没来上班。但实际上,爆豪胜己是因为需要静养没法去上班。
爆豪胜己在支援山洪地区的时候,因为耳内长时间接触污水,引发严重的中耳内耳感染,他也因此发了两天的烧。医生说如果治得再晚一点,可能会发展成更加严重的耳鼻喉综合炎症,甚至危及大脑。
「爆豪先生,如果你想保护你的听力,这样的事情绝对不能再发生了。你的耳朵已经接近极限了,这些损伤是不可逆的。」医生当时是这样说的。爆豪胜己隔着药棉用疼痛难忍的耳朵听,声音是这么模糊,但是信号是这么清晰:我的耳朵已经到极限了。
爆豪胜己在地板上做完两百个仰卧起坐,盯着自己家的天花板,稍微喘了口气,随后站起来冰箱旁边翻出之前做好的蛋包饭,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他找出消毒棉片和棉签,仔细地把耳廓和外耳道消毒,防止汗水滋生细菌,又找出药盒,把饭前要吃的两样药就凉水吞了下去。
他默默地吃饭,拿出手机看一会新闻,洗碗,然后吃饭后服用的药片和胶囊。
他无所事事。
他回到卧室,倒在床上,翻个身仰躺着,拉紧的遮光窗帘隔绝了外面的午后阳光。
【此处省略若干字】
这一切到底是为什么?爆豪胜己觉得自己像是漂在大海上,被火辣的阳光炙烤,大脑都要被烤得融化了。罪恶感像是从海中钻出的毒蛇,一口咬中了他的脉搏,致命的毒素瞬间传遍了他的全身。
自己和废久到底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到底有谁可以解答这一切?他们是自幼一同长大的发小,是在无数矛盾与争吵中和解的同学,是并肩战斗的战友,却也是释放【】【】的工具,是三年前那场事件中的敌人。他们的关系是如此复杂。
大约没有人能解答这一切吧?因为世界上不会再有这样两个人,刚好都有这般的能量,不断地相互摩擦、碰撞、介入对方的轨道、用尽全力地燃烧。他们是对等的。两颗行星相撞会同时粉身碎骨、行星撞向恒星会被烧尽吞噬、只有恒星与恒星才足够制衡、才在相互介入中创造全新的关系性。他们或许燃烧不同的元素,但他们的火焰同样滚烫、耀眼。
而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已经不再看向对方?
爆豪胜己盯着天花板,突然感到一股巨大到无法描述的悲哀。
绿谷出久是被轰焦冻叫醒的。
他猛地从行军床上蹦起来,差点摔到地上,看到眼前轰焦冻的脸,反应了好久,才用沙哑的声音说:「轰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
「呃,早上九点?十点?」
「晚上七点十一分。」轰焦冻低头看了一眼手表。
绿谷出久愣了半天,环视自己的工作间,喃喃道:「我睡了这么久吗。」
轰焦冻在心里叹了口气。
「是丽日叫我来的。她说你状态很不好,她来照顾你,你肯定也会因为不方便所以拒绝她,所以她只能叫我了。」
那她为什么不叫小胜呢?他想。
她为什么又要叫小胜呢?他立刻又想。
「要不来我家住几天吧,」轰焦冻随意地坐在地上,「可以带带小焰他们,早上来上班,我开车捎你就是。」
「你们最近又忙起来了吗,我当然……」「至少住我们家,有人陪你吃顿饭。」轰焦冻打断他,「丽日是这样说的。」
绿谷出久愣了好久,摇了摇头:「我没事。不用这么麻烦你们。」
「你明明就有事。你住在这天天日夜颠倒的,就是有事。」
「谢谢你,轰……我改天再去你家吧,哈哈。」绿谷出久叹了口气,「你提醒我了,我得回家一趟了。跟丽日也说声谢谢,让她担心了。」
「……行吧,那让我开车送你回去吧。」
绿谷出久在三天里第一次回了自己的公寓。他认真洗了个澡,洗了衣服,预约了理发师,明天去剪个头发。
他有三个多月没回去看妈妈了。
开车回去其实也就是不到两小时的路程,但是有一次想回去却没回去,第二次想回去时就会有强烈的愧疚,结果因为愧疚的累积,三个多月都没回去。绿谷出久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就算他觉得很难面对妈妈,但妈妈肯定总是想见他。绿谷出久打了个电话回去。
「妈妈,我后天回去。」
「诶,好啊好啊。你开车过来吗?」
「嗯,我开车。」
「注意安全。」
「嗯。」
「出久君,」爆豪光己的声音突然出现在电话另一头,「不要买东西回来哦,不然我会生气的。」
「哦、哦好。」
差不多六年前开始,就在绿谷出久作为英雄Deku的事业走上巅峰的时候,绿谷引子搬到了爆豪家旁边做邻居。绿谷出久也很赞成这件事,毕竟自己常年不在母亲身边,有个人照应当然是好的。为了谢谢爆豪家经常照顾自己母亲,他经常带些特产或者什么东西回去。
到了周六,绿谷出久开车前往母亲家。他还是买了两盒最近人气很高的糕点,吃食送礼即便不讨人喜欢,也不会给人添麻烦。
天上飘着一点小雨,气温前所未有地凉爽。绿谷出久觉得心情轻快了不少。
绿谷出久到达的时候,母亲还正在收拾屋子。
「这么快就到了啊?开车不要太快哦,出久。」
「本来就不远啦,」绿谷出久拿出糕点,「最近卖得特别好的奶油蜂蜜卷,我昨晚买了带过来了,虽然没那么新鲜,但还是好吃的。」
「哦哦,好啊。」绿谷引子笑了笑,「今天也说了要去光己家的。」
绿谷出久帮母亲把两件坏掉的电器搬出去、扔到指定的回收点;母子两人又说了说房子里有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器件,改天得修一下或者换掉;最后一起出门去了爆豪家里。
来开门的是爆豪胜,他热情地让二位进去。两家人愉快地打了招呼,爆豪光己果然吐槽了绿谷出久又买东西回来。
四人围着桌子喝茶吃糕点,聊了好一阵,门铃突然响了起来。
「我去看看吧。」绿谷出久站起来,往门口走去,却发觉门锁同时也有响动。
怎么回事?按了门铃以后,门内没有应门,然后门外人开始摆弄门锁,难道是要撬锁吗?
绿谷出久警惕地走近,门突然打开了。
爆豪胜己和绿谷出久四目相对,盯着对方好一会。绿谷出久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爆豪胜己也没有说话,只是走进玄关,关门,收起钥匙,低头换鞋,走进房子里。
爆豪胜己完全没有料到回家会看到废久,绿谷出久也完全没有料到会见到小胜。
爆豪胜己算是弄清楚为什么爆豪光己突然要他回家看看了,肯定是因为她已经知道废久要回来,所以才叫他回来的。
耳朵的事情,他还没和父母说。今天算是恢复得差不多了,想着家里也算是安静,自己也有段时间没回来,所以他也就开车回来了。
这是他们俩在揭开了三年前秘密之后第一次见面。爆豪胜己不知道应该说什么,绿谷出久更不知道应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
爆豪胜己想,按道理说,我应该恨他的。
绿谷出久想,小胜一定在恨我。
「你们怎么回事,又吵架了吗?」
爆豪光己看两人之间的氛围不太妙,故意出言调侃,没想到回应她的只有持续的沉默。
绿谷出久感觉到一种恐惧。他甚至不敢看向爆豪胜己,脑子里、耳朵里嗡嗡地响,战栗感从腹中升起来,绿谷出久如果不用尽全力,似乎都无法控制住手脚的颤抖。
他好想离开这里。但是脑中又有个声音告诉他:你不能逃,无论小胜对你说什么、做什么、他恨你、你也要正面接受。
「我……我想喝绿茶。我自己去弄。」爆豪胜己盯了一会桌子上的糕点和四杯红茶,转身走进了厨房。
「他怎么了?」爆豪光己疑惑地嘟哝。
爆豪胜己洗了自己的杯子——中学就开始用的一个红色马克杯——用袋泡茶泡了一杯,出去的时候,说了一句「我和爸说点事情」。
「嗯。你们先聊。」爆豪胜离开了餐桌,和儿子走到书房那边去了。
「不好意思啊,出久君,」爆豪光己对绿谷出久说,「我不知道你们吵架了,没问你的意见就把那家伙叫回来了。」
「不不、没事的。我们……我们没事。」绿谷出久握紧了茶杯。
爆豪光己转头看向书房的方向。
书房里,爆豪胜平静地听着儿子说自己耳朵的事情。
「……就是这样,现在恢复得也挺好的,你们不要担心。」爆豪胜己说完喝了口热茶。
「嗯。」爆豪胜点点头,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又伸出手臂抱住了他,「我知道了。」
爆豪胜己回抱父亲,突然觉得松了口气。
有些事情还是要和爸说,才说得出来。他这么想。能让人愿意倾诉、无负担地倾诉,或许也是一种能力。
爆豪胜己和父亲重新回到餐厅的时候,看到绿谷出久坐在桌边和两位母亲聊着天,突然想明白了一件事情。
他和绿谷出久之间是家人。他们之间复杂的关系,只有这个词能概括。
[15]
爆豪家有个小后院。面积实在不算大,爆豪胜不时会在那儿侍弄花草,小松鼠和小鸟也经常光顾。
夏天的气味勾起了对波子汽水的馋念,对于爆豪胜己来说,那或许是对于童年的一种追忆。
家庭晚餐是爆豪胜在做,绿谷出久也到厨房里帮忙,据说技术比以前有进步,至少打鸡蛋不会把碎壳掉进去了。
爆豪胜己嫌厨房吵,没去,只是默默地自己吃了消炎药,站在小院子里抽烟。
「别抽这么多。」爆豪光己走出来,「也给我一根。」
「谁说别抽那么多的?」「我是说你别抽。给我火。」「切。」
「以前我和你爸从来都不在家里抽的,就是不想你学坏。」
「教坏小孩的不一定是爸妈吧。社会、学校,坏的东西到处都有。」
「嚯,现在都这样说话了?」
「哈?怎么说话?」
爆豪光己噗嗤一声笑了:「说话成熟了。」
「喂。」爆豪胜己斜了母亲一眼,嘴上虽然吐槽,但嘴角还是忍不住上扬。
「我想养只狗狗。」爆豪光己说。
「那就养呗。」
「还是说养只猫呢?」爆豪光己若有所思地盯着面前的一棵文竹,歪了歪脑袋。
「狗的话要带它出去散步咯,猫就独立些。」
「要是你小时候,肯定喜欢狗。」
爆豪胜己想说「怎么突然说这个」,但是话语突然堵在了喉咙、发酸发涩,那种感觉直冲鼻头、眼睛,似乎要酸出眼泪来。
爆豪胜己转开头去,深深吸了口香烟。他快受不了这个如此多愁善感的爆豪胜己了。
「我进去了。」
爆豪胜己把香烟在便携的烟灰盒里按灭,把盒子塞给还没抽完的爆豪光己,重新走进了客厅。
爆豪胜己在沙发旁边坐下来,绿谷引子担心地问他出久是不是又出什么事情了,吵架不要紧吧。
「没事没事,别担心,我们没吵架。」
我们吵不起来。我们连话都不讲。
爸有能让别人愿意向他倾诉的能力,那么我呢?作为职业英雄也好,作为普通人也好,我有这个能力吗?废久三年间从来都没有对我讲出实情,肯定有这样那样的理由,但是根本原因是不是害怕和我对话呢?
他害怕我崩溃,他害怕我恨他,他在害怕。
爆豪胜己给绿谷引子添了些茶,听到厨房那边的噪音逐渐变小,油烟机被关掉。
「晚饭做好了,」爆豪胜穿着围裙走进客厅,「快过去吃饭吧。」
一顿温馨的家庭聚餐,父母们还惦记着孩子们大约十年前喜欢吃的一样菜,绿谷出久做的油炸竹莢鱼刷新了大家对他厨艺的认知。
爆豪光己:「做得不错啊,前几个月的时候还不知道要往电饭煲里放多少水呢。」绿谷出久:「哈哈……总还是要有进步的嘛!」
爆豪胜己看着大口扒饭的绿谷出久,仿佛看到了他几年前巡逻完连战斗服都来不及脱就跑到饭堂点猪排饭大口大口吃的样子。爆豪胜己轻轻地笑了一下。
原因是什么不重要,想明白了也不能怎么样。
「要不要开瓶红酒喝?」爆豪胜己突然问。
「好啊,我赞成。」爆豪光己是红酒爱好者。
「我还要开车……」绿谷出久小声地说了一句。
「今晚不留下来住吗?」爆豪胜问,「明天有工作吗?那……」
「没事,我不喝就是了,」绿谷出久连连摆手,「你们喝。」
「出久现在工作也这么忙吗?」绿谷引子的语气有些担心,「妈妈不是要说你什么,但是还睡不好觉的话,妈妈担心你的身体啊。」
——我每天按时上床,也睡不着多长时间,妈妈。
「其实也没那么忙……」绿谷出久低头。他不想在这久留,其实是因为小胜。虽然这样对妈妈不公平,但是绿谷出久已经觉得自己快到理智的边缘了。
我不能再和这份恐惧呆在同一个空间里了。
——我要面对小胜,而不是逃走。
绿谷出久喜欢回家的感觉,喜欢和爆豪爸爸一起做饭,喜欢看到妈妈的笑容,但是他不知道要把小胜摆在心里的哪一个位置。
「既然没有工作,那留下来住一天吧。」爆豪光己说,「还是说有约会?」
「不是的不是的。」绿谷出久连连摆手。
爆豪胜己拿来了红酒,拿了五只红酒杯,都倒上了恰到好处的三分之一酒杯。
于是绿谷出久只好硬着头皮喝了。这样他今晚就走不了了。
晚餐过后,爆豪胜己洗碗,清理垃圾。绿谷出久和绿谷引子又和爆豪夫妻俩坐了一会,然后回自己家里去了。
爆豪胜己到车库帮家里的车换了个电池,回去洗了个澡,父母已经睡下了。他溜出家门,到附近的便利店买了两瓶波子汽水和一盒烟,提着塑料袋、穿着拖鞋、缓缓地往回走。
绿谷家基本熄了灯,只剩下一个窗口还亮着,窗外吸引了喜光的小虫,一点点虫影来回飞舞。那是绿谷出久的房间。
爆豪胜己走进院子,敲了敲门。
过了一小会儿,里面传来脚步声,绿谷出久打开了门。
两个人隔着二十厘米左右的门缝无言地对望。
「我能进来坐坐吗。」爆豪胜己先开了口。
「……嗯。」
两人安静地上了楼,走进绿谷出久的卧室。
绿谷出久说「随便坐」,爆豪胜己把塑料袋在旁边放下,从里面拿出波子汽水,问:「喝吗?」
「呃,也行。」绿谷出久接过去一瓶。
玻璃弹子在瓶子里滚动,发出骨碌骨碌的声响。汽水的味道似乎一下子把两个人带回了十几年前的夏天,那些两小无猜、一起爬山捉虫的暑假。
「酒晚饭的时候喝过了,」爆豪胜己说,「混着喝怕胃受不了,所以没买啤酒。」
「嗯。」绿谷出久点点头,又喝了口汽水。
爆豪胜己低头看了看瓶子:「你还想谈那件事吗?」
绿谷出久沉默了。
爆豪胜己突然能明白绿谷出久此时的感受,好像能感受到身上几乎要使人窒息的压力。
「那就……都在酒里、现在是汽水里了。喏。」
爆豪胜己伸出手臂,举着波子汽水瓶,等着绿谷出久回应。
绿谷出久抬起头来,眼泪终于控制不住,从眼眶当中涌了出来。他也伸出手去,手里的汽水瓶颈和爆豪胜己的汽水瓶颈碰了碰,交叉出一个暧昧而默契的角度。两个人以汽水代酒,一仰头干了。
绿谷出久喝完汽水,一边打着嗝一边到处找擦眼泪的纸巾,爆豪胜己坐在旁边等他。
他们都不知道如何把这些事情说出来。他们的羁绊如此复杂,何必一条一条、按时间按场景按「关系」,去解构、去分析、去衡量得失对错。
只要知道自己有多么需要对方就够了。
爆豪胜己放下空瓶子,坐到绿谷出久旁边,捧住他还带着点湿气的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
绿谷出久眨了眨眼睛,明白了他的意思。
爆豪胜己吻了上去,汽水残留的甜味在两双嘴唇之间交换。
【省略若干字】,绿谷出久呢喃着说关灯,爆豪胜己伸手关掉了开关。他们在黑暗中【省略若干字】。
爆豪胜己和绿谷出久太需要【】了。这原本就是他们最重要的一种发泄方式。只有在【】【】之中,他们才能短暂地沉醉于原始的享乐与快感,忘记身上的重担、生活中的苟且、现在与过去的恩怨。
绿谷出久【省略若干字I】,一丝十分遥远的意识在低低地说,我怎么会想要躲开小胜呢?我怎么能以为我可以不需要小胜呢?
爆豪胜己在俯下身吻绿谷出久时在想:我们到底浪费了多少时间?简直不可原谅。
【省略了若干字】
绿谷出久用手背捂住自己的嘴巴。眼泪还是扑簌簌地滴落在枕头上,滴落在爆豪胜己抚摸他的手掌上。
爆豪胜己由他哭,由他抱紧自己,由他【】【】自己的手掌。这么多年的痛苦,对于两个人来说,或许一句「都在酒里」可以前嫌不计,而对于绿谷出久自己来说,要真正走出来可能要花很长时间、流很多眼泪。
爆豪胜己和绿谷出久太需要爱了。而立之年的他们,在世人眼中是顶天立地、无坚不摧的中流砥柱。但他们现在拥抱在一起,【省略若干字】。他们在黑暗中哭泣,就像是无助的两只困兽,只能依赖彼此,相互慰藉。
「我真的很想你,废久。」爆豪胜己不断地吻绿谷出久的脸颊,好像要把之前落下的吻都补回来,「【】【】【】【】。」
「我也好想你,小胜、【】【】……【省略若干字】」
结束以后,两个人收拾了一下房间。爆豪胜己突然说:「我可以留下来睡吗?」
其实他原本是想回自己家去睡觉的。这里只有一张小床,绿谷出久自己睡都嫌有些挤,加之他还没有爆豪胜己高大。无论怎么看,这都不是一个很明智的决定,但爆豪胜己觉得就此回去太绝情了。
「谢谢小胜。」
「啊?」
「嗯,留下来睡吧。」
绿谷出久转过身去,找纸巾擦去再次涌出的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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