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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节 黑暗之手
狭窄的楼道两侧立着几盏昏暗的油灯，人影闪过，烛火垂死挣扎地摇曳着攥紧了灯芯，忽明忽暗的烛光晃得令人目眩。无月揉着有些发紧的眉心，悠悠闲走到二楼楼道的内栏边，老远就瞧见客栈大厅的东厢房门口围了有十多人，屋子里面是个什么光景无月倒是瞧不出，只听见一阵阵硬物落地的哐啷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无月笑笑，原来竟是那东厢屋里的一对夫妻打架，一群人围在门口看热闹。
凡人啊！在替这些凡人哀叹的同时，他灵敏的目光已然锁定在了楼下他的斜前方，不起眼的八仙桌前正对着他方向坐着的一个女子——正是白凤九。
无月冰凉的手轻扶在楼梯把手上，步态自若地往下走了几级木梯，眼角的余光瞥见小二捧着托盘朝白凤九走去，来往的人群中，小二那轻盈的步履，敏捷的身姿十分巧合地避开了一个醉酒人员挥起的拳头，又万分幸运地绕过了客人不慎泼洒在地上的茶渍，有惊无险地来到了白凤九的桌前。
“一碟炒花生，一条糖醋鱼，还有一壶清酒。”小二将菜品在桌上摆好，道：“客官您的菜齐了，请慢用！”
“谢谢。”白凤九回以他一个明媚的微笑，拾起筷子，夹了一颗花生送进了嘴里。许是女人的直觉，白凤九此刻总觉得背后有双眼睛在盯着她，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看，除了小二远去的背影，她自然是什么都没有看到。
看来真是多虑了。给自己斟了小半杯酒，白凤九开始琢磨起这些年来所发生的事。距那一别已过了整整两万余年，这些年来她虽以凡人的身份生活在凡间，却又不得不每隔五到十年迁一次住地，想要成为凡人，便不能有与他们太过明显的差异。凡人的生命是如此短暂，几十年便走完了一生，从呱呱落地的婴儿，到老态龙钟的耄耋之年，容颜是无法常驻的，这便是凤九的烦恼。
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她对那个她喜欢得要了命的东华帝君的思念却不减反增，想到这里，她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前额，端起了酒杯。
酒还未到嘴边，耳旁已响起了清幽的男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竟是怎么活下来的？”
无月已走下了最后一级楼梯，见白凤九身后突然冒出的男人，他果断止住了脚步，身后便是入膳房的通道，他拉开半掩的门，将自己隐于暗处。
“这酒喝不得。”说话的男人一身素衣，烛光下，黑色的丝质发带随着他墨黑的发丝垂落在他胸前，他的右手紧紧握着一把极其普通的长剑。
白凤九这才回头，正巧就看到了挂在他脸上那清朗的笑。
“快坐下。”
待风行烈坐妥当了，白凤九才迫不及待地问道：“难道酒中有毒？！”
虽说她现在是凡人的身份，但实际上在两万多年前她就已是个上仙了，酒中有毒还是无毒，她自然是明白得很的，退一步讲，即便是酒中有毒，也着实害不了她。所以，她很不解地看着风行烈，怎么就喝不得了？
“我是要你在城东的云来客栈等我，你怎就跑到城中来了？害我找得好苦。”风行烈也未直接回答，接过白凤九手中的杯盏，竟豪迈地往自己口中送去。
白凤九一脸惊恐地瞧着他，立时便将酒杯抢了去，一把摔在了地上。待她这一系列动作做完，才发现一切都晚了，碎了一地的酒杯并未洒出几滴酒水，急得跺足道：“不是有毒么？你赶快吐出来。”
“无毒无毒……酒中无毒。”风行烈才说完这句话，白凤九的拳头就已经砸在了他的胸口。
“你这个骗子！原来你是要骗我的酒喝。”白凤九气呼呼扭头过去不理他，风行烈也不恼。静默了片刻，他才换了副口吻道：“哪里是要骗你的酒喝。我说喝不得，是你喝不得……并非是我喝不得……”眼见着白凤九气急的拳头又要砸过来，赶忙坐远了些，才道：“听我说完再打也不迟啊！”
“酒中无毒，却有混仙散。这东西伤不了凡人，对你来说却是致命的。”
白凤九这才缓缓回过头来，认真地问道：“若我饮了……会怎么样？”
“一旦入腹，它会不断噬你的仙力、血肉，直至你成为一张干涸的人皮。”
“啊！”原来这么恐怖！白凤九吓得赶紧捂住了嘴，心有余悸地轻拍胸口，还好，还好。
可是，到底是谁要害她呢？又不是头一天来人间，她从没有与谁结过仇怨，更没有在凡人面前显露过她的仙力。既然给她下了混仙散，这不是正好说明……
是了。下毒的人一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所以才会用混仙散想要置她于死地。
风行烈又兀自倒了一杯酒，仰头饮酒之时，目光与几尺开外暗处的视线短暂地相撞，只是眨眼功夫，那道清明的目光便在暗处消失了。
恍惚间，他仿佛看到幽暗中那人被他月白色的衣袂带起的发丝，恍如皓月的光芒，刺中了他心底最敏感的地方。
“走！”风行烈忽而起身往桌上放了几两碎银，拉起身边的白凤九二话不说便往客栈外跑去。“你不是要找成玉元君吗？咱们换个地方说。”
白凤九本想说这么晚了，这地方不是挺好的吗，怎么临时又要换地方，可转念一想，此处既然有人要害她，那自然是呆不得了。罢了，就随他去吧。
才步出客栈前的巷子没多远，幽深的巷子尽头，传来了一声低黯的男声：“帝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