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是吗?那个街口的拉面不好吃吗?”
“嗯。”
“我还以为你每天都吃家里的饭呢。”
“不常在家。”
“噫……你每次都这么冷酷的回答我,我少女的心灵受到了伤害!永久性的那种!”
世真装模作样地捂着胸口,夸张地演起来,而伊景已经习惯了她浮夸的演技,装作没有看见,继续向前走。
但是看她没跟上,又不耐烦地停下,回头看了看。
于是李世真就踏着深秋一地的落叶,朝她笑着跑过来。
每次她搞怪,徐伊景会觉得很无聊,但还是会等她。
两个人高大瘦削的身形走在大学校园里真的很显眼,尤其是在日本。两个人都不是本校生,却还在这里呆的挺自在。
这种自在保持了不到一个月。
“请收下我的心意!”
李世真和徐伊景下课后呆住了,看着面前这个穿着正装,好像还打扮过的男生,鞠躬双手递上一个白色的信封,上面很正式地用黑笔写了几个字。
可能因为太紧张的关系,他说话太快了,世真日语也不是很好,没听清他的话。
“这是?是什么新的地头蛇招聘仪式吗?”
世真满脸疑惑,小声地问伊景。
“不是。”伊景答。
世真等着她的下文,结果等了半天没见她出声,回头一看,她的脸色相当难看,难看地好像要当场杀掉这个人。
然后甩上书包朝门口走去。
“你你你,快走,不要再说下去了!”
世真赶紧打发走那个男生,拔腿去追伊景了。
两天后。
“の_の のwの のnの”
李世真捏着铅笔奋笔疾书练习日语,左边堆着已经写好的,右边还有一些没写的,她不搞点怪不舒服似的。
徐伊景坐在旁边,眼睛望着前面,双手交叠不知道在想什么,桌子上既没有书也没有手机。
这间教室除了她俩,没有别人了。跟徐伊景熟了之后,发现她不但不暴力,还很安静沉默。
“啊!我不干了,干嘛一直要写这些啊?写的我手都疼了!你也不说话。”
世真揉了揉快要长出茧子的指关节,把笔扔到一遍,靠在椅子上抗议。
“你要在这生活,字都不认识怎么生活?”
伊景看她没有干劲的样子,拿起一堆开始检查。
“一边生活一边认啊,哪有这样搞突击的,一次留这么多作业!”世真长腿一伸,玩着帽绳不满地噘着嘴。
“不认识字,别人给你的情书你怎么回应?”
伊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平淡地说了这句,连头都没转。
“哈?什么情书?”世真一头雾水。
“前天那个男孩子,给你的是情书。”伊景的语气听起来连起伏都没有。
“前天?哦哦哦,想起来了……我看他鞠躬那么用力,还西装革履的,拿着个白信封?一般人辞职有这么严肃吗?情书难道不应该是粉色之类的颜色?”
世真摸了摸下巴,还努力回想了一下那个怪异的场景。
“是给你的情书。所以,为了避免以后出现这种情况,你得多认一些字。”
伊景翻了一页,继续说。
“戚。给我情书你跑那么快干什么?你没收到过情书吗?小场面小场面,嗨……我跟你说,年轻男人根本靠不住!”世真一脸很有经验的样子准备开始演讲。
伊景皱起了眉头。
这个口气,好像她不是17岁而是好几十岁,而且对于收情书这件事好像还很轻车熟路?
李世真没打算在意伊景扭曲的表情,继续说。
“我上初中的时候就开始有人送情书了,直到高中还有!没完没了的!你知道有多烦人吗?我都不认识他们,凭什么一张纸就要上升到交往那个层面啊?他们也太自大了!”
“……”伊景没有说话,把手里的草稿纸翻了一页。
“你知道吗,”世真侧过身,朝她挪了挪,准备介绍自己的光辉历史。
“那些嘴里嚷嚷着喜欢,送些花里胡哨玩意儿的男孩子,我根本没空搭理,我放学就要去各种地方打工,回家都快晚上十二点了,有时候忙的睡一觉起床之后,压根想不起来他们存在过。他们跟我从来不在一个世界,嘴里还说什么喜欢,太肤浅了。”
“有一次一个男的,好像是我们的学长,送了一个比我还高的毛绒玩具熊,我家租着别人的地下室,那个熊比一个大人还占地方,根本没有用处还占地方,我就说我不收,结果还被其他女生泼脏水,”世真一边比划着那个大熊的尺寸,一边回忆着自己的中学生活。
伊景扬起一根眉毛,觉得她说起自己的事情的时候,每次都有一种别样的,生动感。
说到激动的地方,嗓门还很大,这里正好又是音乐教室,拢音效果还不错,就显得她说话很有渲染力。
“你知道那些女生说什么吗?她们看我不收礼物,就开始说我每天晚上出去打工的工作是陪有钱人,久而久之看不上这种寒酸的礼物了。”
说到这里,世真攥成拳头的手,又摊了摊,估计是时间过得太久,她想计较都没力气了。
“我刷盘子刷到快赶上夜店DJ打的碟了,能认识什么有钱人,净睁着眼睛说瞎话,可气的是,我连反驳她们的时间都没有,工作还得做,学也得上,半路寄人篱下的孩子得懂事对吧?反而我来这边好多了,没人认识我,自由自在,活的轻松多了,少了那些长舌妇。”
“……”伊景安静地听着。
“那些莫名其妙表白的男生才烦人,要不是他们搞的那些突兀又愚蠢表白,把我推到风口浪尖,我也不至于好像抢了长舌妇的老公一样天天被莫名其妙泼脏水。他们自己还觉得挺惊喜,都是什么鬼,情书这种的一个道理,我看见就烦,只会想起不好的事情,一张写着肉麻话的纸,两个不认识的人就能交往,这是什么科幻剧情。”
说到最后李世真进入了义愤填膺的状态,伊景插不上话,只好把两人面前的矿泉水朝她推了推,示意她喝点水休息一下。
世真拧开喝了一大口,伊景才重新抬起眼睛。
“你经历的还挺多的。”
“是啊,我觉得我17岁把别人一辈子的糟心事都遇到了,能健康快乐地活着,真是医学奇迹。”
“嗤~”
伊景被她奇怪的形容逗笑了,没再说什么,继续翻她写的单字。
“你长了一张圆脸,为什么笑起来还有点拽?”世真离得很近,发现新大陆似的端详着对方的脸。
伊景被她盯得有点不自在,抬手盖住她凑过来的脸,朝旁边推了推。
“手也很大,来比比。”
世真大大咧咧地干脆一把抓住那只细瘦苍白又冰凉的手,跟自己的手掌心合十,打量着长度。
伊景的心跳忽然就有点失控,她本能地想抽回手。
“哎哎哎别动,啧,差不多一样长,不过比我的手细,一看就是富贵人家的孩子,不干活儿~”
“你话真多。”伊景抽回手,微微低下头,幸亏她是长头发,侧面的碎发垂下来能遮住她不太自然的脸色。
“昂,我都写了老半天了,憋死了,嫌我话多你说说你呗。”世真不满地撅起嘴,靠回椅子上,玩起了帽绳。
“我没什么说的。按部就班地上学,毕业了去日韩金融工作,一直到现在。”
伊景说着自己乏善可陈的过去,一句就说完了。
“哪有这样概括自己的啊,一点都不酷。”世真觉得她很敷衍。
“是啊,不酷。我爸爸是个强势的人,很多事情我一出生就安排好了,没机会酷。”伊景把一大堆练习纸收好递给她。
“你没有什么想做的事情吗?”
伊景没有回答她这个问题,因为她自己都不知道答案。
“去吃饭吧,天色不早了。”
一出教室门,冷风扑面而来,两个人紧了紧领口。日暮将至,走了没多远就下起了雨。等到她们吃完饭出来,雨开始慢慢变大。
其实如果是夜里的气温,应该会直接下雪。
世真把棉衣拉起来盖住头,她的小区离得更近。相比之下伊景就穿的单薄很多,她偶像包袱又很重,长而浓密的头发一会儿就湿淋淋的了。
“嘿!”
伊景一回头,就被世真扔过来的棉衣遮住了眼睛。
“快回去吧!我到了!衣服改天再说!”
还没等伊景拒绝,李世真就拔腿上楼了,跑速不亚于当年在巷子里追债。
这样初冬的雨,入夜依然没有要停的意思,反而有了更为凛冽的气势。
伊景穿着浴衣,从温暖的屋子里走出来。穿过灯影幢幢的长廊,赤着脚站在门厅望着漆黑宽敞的院子。
细密的雨水,仿佛要穿过那些散发着微光的石灯,越接近光源,越像纤薄的利刃。
她在想白天世真问她的话。
自己究竟想做什么。
就那样站到她微微觉得有点冷,才转身回洗衣室,想看看那件洗好的棉衣有没有烘干。
很显然,日本产的机器多半都是质量过硬灵敏可靠的,衣服已经完全干了。
她叠好拿回自己的房间装进手提袋,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李世真过冬好像就一件衣服,因为冬装一般来说比较贵。
家里还有个上学的妹妹和没有正式工作的姨母需要她养活,大概就没有什么钱买衣服了吧。
伊景想了想,把装衣服的袋子放在旁边。
翌日。
世真约了伊景在收债的巷子见面。
巷子里有一颗很老的树,斑驳而粗壮,显得这条喧闹的街有点扁平甚至拥挤。
雨夜过后,窄窄的街道铺满了它金黄的落叶,蜿蜒而出的枝干,人在街道两侧的二层窗户伸手就能摸到。
因此有人就把祈愿的东西挂在树杈上,如果不在落叶的季节,很难从茂密的树叶里找到。
也许大部分人的愿望都是平凡的,就像混进叶片的护身符一样不显眼。
两人站在树下,手里都提着袋子。李世真的小一点,徐伊景的大一点。
“啊,我觉得你就是偶像包袱太重,穿太少,昨天我捏你的手,冷冰冰的,而且在日本怎么大家总喝冰水呢?来来来喝这个。”
世真把手里的热奶茶强行塞给伊景。
伊景别别扭扭地接过来,看了一眼袋子上的标志。
这家店的东西很好喝,但是算比较贵的了。李世真平时花钱四处都紧巴巴的,这种消费肯定算奢侈,够她两天的饭钱了。
而且果然只买了一杯。
伊景嘴上没说什么,她那样的性格,也说不出什么,甚至无法面对这一小杯饮料所带来的复杂情感冲击。
弱小的,友善的,体贴的,奢侈的付出,甚至带着点暧昧的意味。像极了狂风里孤身难保的火苗,却还努力地想把光明和温暖传递给那从不曾见过天明的长夜。
自己大概就是那个没有尽头的夜。
捏着奶茶杯,她能做的只是很庆幸自己没空手来。
“这个天气厚一点的衣服洗了没有这么快干,十分过意不去。”伊景拿着热奶茶,把装着衣服的手提袋朝世真递了递。
世真以为是自己的那件棉衣,打开看了一眼,吃惊地睁大了眼睛。
“没晾干你也不用新买一件给我吧?”
闻声,徐伊景一瞬间大脑有点死机。
“这个是特价。不可以退换。”
这是什么直男言论……
“那你也可以穿呀,我们身材差不多诶,都这么高。”世真站近,比了比个子。
“我不喜欢这种小孩子的款式。”伊景拒绝了她的提议,觉得她贴的太近了,朝后退了一小步。
“……这种款式哪里小孩子,你的衣服都跟男孩子一样!那我觉得尺码不合适,这样可以退吧!”
世真觉得这世上不会有人比徐伊景嘴硬。黑色的牛仔棉衣也成了小孩子的衣服,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借口。
而且,这个牌子她正巧也很喜欢,看了很多次没舍得买。
这明明是今年当季的新款,专卖店里最贵的冬装之一,一毛钱折扣都没有,特价更不可能。
这就约等于徐伊景只是想送她新衣服。但是太贵重了,她不能收。
“尺寸不可能不合适,我试过了,拿着吧,来回跑浪费我时间。”伊景反驳了她随口编的鬼话。
“你合适那你穿!”
“我不穿小孩子的衣服。”
“戚。”世真其实很喜欢,这样说她也就没再推辞了。
“哎你送我这么好的衣服,我得请你吃顿好的!”她大大咧咧地搂着伊景的肩膀朝前走。
而伊景很不希望她再花钱,也没跟着她朝前走。
“我今天很忙,吃过了才出来的。而且按照支出所占总资产比重,这个也很贵,所以就算你请我吃过了。”
她举了举手里的奶茶,又看了一眼装衣服的手提袋。
这一个眼神,相处久了,世真就知道是什么意思。
等价公平自愿的意思。表达心意还要来点人听不懂的专业知识,啧啧啧,傲娇。
伊景当然不知道她吐槽这么多,只是背好书包,喝了一口奶茶,转身就朝相反的方向去了,跟平时一样酷。
——maybe continue——
作者过敏+考试,比较难受,更的少且慢,凑活看吧。
有空多写点。
毕竟义务劳动,我写个随意,你们看个高兴就行了,要求太多不快乐。
尽量把俩人两小无猜拖得时间长一点吧,其实回韩国我觉得应该也挺有看点,想了一些场景和片段,希望有时间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