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虽说刚才班长说得确实有些过分,不过也不无道理。这件事要是汇报给疯婆子,按她的秉性……后果应是十分惨重。”康凡皱着脸,好像咽下了很苦的药似的,“与其如此,倒不如我们自己私底下折价卖掉吧。”
“使,使不得。”伍德连连摆手,头摇成了拨浪鼓,“还,还是……”
“停停停,我知道你想说什么!”康凡伸出一根手指堵在伍德嘴前,“你一定想问折价卖出的话那损失的这部分钱怎么办,对不?”
伍德狂点头。
“那你还有什么别的好办法吗?”
伍德摇头。
“看,看?”康凡撇了撇嘴,双臂交叉抱在胸前,“所以我说,还是瞒着她,咱们自己处理掉的好。至于这中间损失掉的钱,咱哥几个尽量凑一凑,吭巴吭巴也就补上了,每天的午饭少吃一块肉的问题……少吃两个月吧,或者三个月?”
伍德的头再一次摇成拨浪鼓,也不知道是不是‘少吃一块肉’这话正好戳中了他的痛,“万,万一冯老师能解决?汇报。”
“哎呀我的老木头,真是说不通你了!怎么就不能把目光放长远一点呢?算算算,这事你我说了都不算,具体怎么着,还是得看学委怎么拿主意。”
两人都看向韩叙,等待他阐述自己的意见。
打从书店出来的那一刻起,韩叙就一直保持沉默。这事搅得他大脑一团乱,面对大家七嘴八舌的意见,他既不知道该说什么,也没有心情说话。这一会子见所有的人都望向自己,便也只有勉强开口道:“这样吧,我再好好想想。你们先去上体育课吧,我身体不太舒服,就不去了。”末了,他又了补一句:“你们不要担心,如果真的要向班主任汇报,我一个人去汇报就是了,不干你们两个的事的。”
此话一出,康凡的表情明显轻松了不少。虽说只是在短短的几秒钟后他便再一次面露忧色,不过从他眼神的焦虑程度大幅度下降这一点便可以看出,此时的康凡‘忧’的对象已有所转移——这一次他已不再是单纯为他自己发愁了,而是真正在替学委感到担忧。
这种发生在康凡脸上的神态的细微变化让韩叙觉得心里略微有些不是滋味,不过他理解。一件倒霉事发生在自己身上,和发生在别人身上,这完全是两码事。你尽可以怀抱最大的恻隐之心去同情一个人,但是却丝毫不想让自己也被卷入到这场麻烦之中,换作谁都一样,此所谓人性。
韩叙原以为一节体育课就足以让自己理清楚这一切并在此基础上提出解决方案,不过事实证明一节课并不够用。更准确来说,是在加上了第四节的语文课后也还是没让他理出个头绪。
在这两节课的时间里,连韩叙自己也区分不清他究竟是在懊恼、在自我谴责还是在真正思考解决问题的方案。情绪是一种可怕的东西,它可以麻痹理性,让一个头脑清醒的人迷失方向。在种种情绪的此起彼伏之中,他的大脑时而空白一片,忧惧,彷徨,无措,犹如身处苍茫的荒野;时而又好似塞得满满当当,压得他几乎窒息,可他却无法在这一团混乱和拥挤之中开辟出一条通路。
并非没有任何结论。就在第四节课上到半途的时候,韩叙心里的另一种情绪慢慢浮出了水面。
愤怒,以及不甘。
浮出水面,并且慢慢地、一点一点地压过其它情绪,开始占据上风。
起初它显得微不足道,在铺天盖地的惶惑与不知所措之中,这种情绪甚至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不过就在韩叙强迫自己从头开始理顺这场闹剧的前因后果时,想到当时姜师傅做出保证时那个信誓旦旦的模样,他心里忽然冒出火来。
对啊,这也并不是因为自己当时没有说清楚啊,凭什么?
越想越觉得难以咽下这口气,韩叙决定中午再过去一趟。就算是追到姜师傅家里,他也要找姜师傅讨个说法,如若不行,再给冯亚军汇报不迟。
这就是他的结论了。
距离下课还有二十来分钟,这段时间照旧是没个消停。很奇怪,心脏就那么大点地方,却好像遭到了军阀割据,一会儿愤怒占上风,叫他恨不能现在就冲到姜师傅面前理论;一会儿又忧惧占上风,叫他觉得自己理亏,好像自己也拿不定自己是否占理。皮肤底下的血凉了热,热了又凉,足足折腾到放学铃声响起的那一刻。
……
“所以,学委你思考了那么久,结论竟然是,再找那家书店谈谈?”康凡满脑门都好像写着‘你是不是傻’这几个大字,“我没有质疑你的意思啊学委,不过你是不是有那么一丁点忘了,我们之前已经跟他谈过了,并不能说通?”
韩叙摆了摆手,说:“人不一样,这次我想换个人说说看,找上次给我登记的那个师傅。”
“好吧,试试看也没什么损失,万一遇到好人了呢。”康凡咕囔道,看表情就知道他丝毫不信‘遇到好人’这种小概率事件。“那,我先去吃午饭了,有什么需要帮上忙的,打电话给我,我和木头都会过去帮你的。”
韩叙略微朝后一转头,看到伍德在后排点着头。
他原指望着顾云鹏会说点什么。就在刚才,他在杨潘面前为自己说话的表现一度让韩叙心里重燃了几分希望——这种举止似乎有望成为他们两人关系的一个转机。不过后面的事让他再一次失望了,之后那两节课的课间,顾云鹏再没有对他说过任何话,也没有向他提出任何建议。犹如一粒石子丢到水中,仅激起了片刻的涟漪,随后又再度回归于一片死寂。
其实仔细想想,即便是刚才怼杨潘那会儿,他也只是单纯在和杨潘说话,整个过程看都没看他一眼,好像他是空气。
他看到顾云鹏一把拽起书包单肩挂在肩头,大步朝教室前门走去,头也不回的。
好吧,看来的确是自己想多了。那家伙,不论面对的是谁都会拔刀相助的,就像那天在电子市场面对一个素昧平生的孩子他也一样拔刀相助了一样。他秉性如此,哪怕那个需要被拔刀相助的对象是自己。
想多啦。
教室里熙熙攘攘,可在当时韩叙的眼里,周围的一切都是安静无比,就好像在这个九月初,太阳仍然火热的日子,却静默如覆满了冬雪。
两节课下来的内心纠缠搞得他身心俱疲,站起身时他才发现,自己已是浑身无力,连脚步也很难迈开。他于是只有暂时站着不动。他不知道自己在原地站了多久,只是看到班里的同学纷纷朝门外涌去,是如此迅速的涌动,宛若时间给按下了快进键。仿佛只是一瞬间的事,教室空了,来自走廊的喧哗也逐渐平息下来,到最后只有三两声来自窗外的高呼嬉闹声,这声音与他相隔很远。
韩叙轻吁了一口气,在自己的座位上重新坐下来,让身子缓缓靠向椅背。反正也没有胃口吃饭,不如在教室再多坐一会儿,再理一理。
理一理。
他闭上眼睛,用力按住自己的太阳穴。
双倍B版练习册事件,这一出在多年后的韩叙看来甚至带着些乌龙意味的差错,在当时却几乎将韩叙推向绝望的边沿。因为它涉及到的并不仅仅是挨骂与否,或者班主任是否从此都将不再信任他这个学委的问题,而是实实在在的钱的问题。
他没有像康凡一样去想班主任会怎么惩罚自己,而是试图将目光放得更长远去考虑:就算班主任亲自与那家书店商讨,结果又能有多好?
正如顾云鹏所说,那家书店是不缺客人的,对老师也不会有多客气。如果冯亚军亲自去了,或许书店的人会答应将那些书回收,但是否为原价回收,这一点就悬了。
多少会要求点损失费的吧。
那么这部分的钱该怎么办,是班里同学均摊,还是他一人偿还?
哪一种都让他不敢想。
……
也不知独自一人在教室里坐了多久,这时教室的前门忽然‘吱呀’一声响了。
韩叙不觉打了个激灵:如果来者是冯亚军,那么她势必会责问自己怎么还不回去,或许还会顺便问订购练习册的事情怎么样了——任何一个问题对他来说都是难题。
这样一想,他不觉慌乱起来,忙不迭将身子坐正,在调整面部表情的同时大脑迅速运转起来,考虑待会儿若是被问起自己怎么还不走,他得怎样应对。
门打开的一刻,韩叙不觉愣住了。
不是冯亚军。
只见对方一手拎着两个食品袋,另一只手揣在裤子兜里,一脸‘我就知道’的鄙夷表情。他仍然没有笑,只是很嫌弃地看着他,好像在说:你净给我添麻烦。
“赶紧吃。”他走过来将那两个食品袋往韩叙课桌上一撂,赌气似的将头撇到一边,“只有你最讨厌的葱花饼,不过也别挑三拣四了。我这已经是冒着被怼的危险了,要是被亚军知道我把吃的东西往教室带我就死了。”
不知你有没有这样一种体验,在某些特定的时刻,一个普通人,他是会发光的。
即使他嘴巴里依旧说不出什么漂亮话,即使他还是那个一贯的暴脾气,即使他仍然毛躁——连往桌子上放个豆浆都会洒出来一部分……可是当他出现的时候,就好像光也跟着一起出现了。
他还是老样子。
看着被洒在桌面上的豆浆,韩叙歪了歪嘴,想笑,却没笑出来,大概是因为这张脸被他绷得太久了,已经快要忘记该怎么笑了。
“老顾,谢了。”
不得不说,像这样只有两个人在教室,又没有一个人开口说话的场合,真是挺让人尴尬的。
这一次的葱花饼,韩叙破天荒没有觉得太难吃。他吃得很慢,咬一口,在嘴巴里嚼一阵,然后咽下去,喝一口豆浆;再咬一口,嚼一阵,再咽下去……如此循环往复,一个完整的饼几乎是这样一口一口数着吃完的,整个过程尝不出什么味道,仿佛只是在按照for循环执行某种机械输入动作。
吃的过程中,他脑海中不断有句子涌现,而话到了嘴边,却又一次次退却回去,好像一块黑板上的粉笔字写了擦,擦了又写……直到整个黑板都白蒙蒙一片布满了粉笔灰,上面的句子也都还是支离破碎的,找不出一句能让他满意的话。
眼见着饼快要吃完了,再不说就来不及了。韩叙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说:
“你,不生我的气啦?”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想不到是这句。
话一出口,韩叙不觉有些懊恼,为什么上来就说得这么直白,而且显得自己如此小心翼翼。
此时的顾云鹏正侧对着韩叙坐在他前排,一手半握拳撑着脸,胳膊肘支在桌面上,另一只手搭在椅背上,整个身子很随意地朝课桌那侧斜倚着。此前他一直望向窗外,听到韩叙这话,他耳朵下意识抖了一抖。
他抬起头想了一会儿,苦笑了一声,然后将脸转过来对着韩叙翻了个白眼,说:“生气又有什么用?”
好一脸无奈样子,这个表情莫名看着让人很想笑。韩叙低下头去,又咬了一口葱花饼,嚼着嚼着便默不作声地微笑起来。
起初他只是无声地在笑,而后,嘴角的开度却越来越大。如被一只无形之手推动着,那一刻,心里就好像有一道水阀被打开了,温热的水迅速涌动起来,高涨起来,来势汹汹而又势不可挡。他深埋着头坐在那里,肩膀微微颤动着,笑声由小及大,笑得越来越厉害,以至于到最后全然无法加以掩饰。
“笑什么!”顾云鹏脸涨得红红的,瞪着眼睛,看样子还想维持一下“我还在生气”的形象。
韩叙索性将身子直起,抬起头看向顾云鹏,眼里满都是笑意,那模样,好像很骄傲似的。
就这样大眼瞪小眼对峙了一番,十余秒后,顾云鹏的嘴角抽动了几下,终是抑制不住地朝上勾起,咳嗽一样呛出笑声来。
很神奇,笑似乎是可以互相传染的。
他们就这样坐在那里,相对着笑了好一阵。也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或许仅仅是你传染我,而我又反过来传染给你,如此往复,仿佛没完没了。
若是冯亚军这个时候刚好进教室,看到这一幕,她大概会认为他们发疯了吧。
……
那天中午,顾云鹏只是来给他送饭的,仅此而已。这期间,他没有提及任何有关于练习册的事,更没有像电视剧里的阔少一样豪迈地说出“这钱我掏了”这种看似很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话。
甚至,他还明确地告诉韩叙,自己并没有陪他一起去那家书店的打算。
在分开之前,他们共同走了一段路。一路上,两人彼此都不说话,不过这一次与先前在教室那会儿已经不一样了,它不再是相对无言,而是一种让人舒服的沉默,单纯的不想说话那就不说,谁也不必刻意去迎合谁。
直到快要分开的时候,顾云鹏方才开口打破沉默。
在这场搞得韩叙焦躁万分乃至于一度心如死灰的练习册事件中,这是顾云鹏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谈及他对练习册事件的看法。
“这事儿吧,如果是我,我是不会再去那家书店的。为什么呢,因为这世上很多涉及到钱的麻烦事,归根结底都离不开‘各取所需’这四个字。可能,也会夹杂着那么一点点体谅对方的善意吧。反正,这两样要素在那家书店都是不存在的。”
这番话被顾云鹏说得很慢,说话时,他两眼望向天空,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看样子,他也是想了很久。
“当然,以上说的那些,是仅针对我个人啊,我这个人本身心理素质不太好,像这种气,能避免当然要避免了。你是不一样的,老韩在这里还是很稳的。”他看着韩叙,伸出手,很郑重地叩了叩自己的心脏,“所以,尽管按照你的想法做吧。不要太担心了,再不济,也还有我呢。”
“唔,不过——”他抬眼望望天空,忽然笑了,“我觉得以老韩的能力,多半是用不到我的,光靠你自己,应该就可以很漂亮地解决了,你信不信?”
……
书店门口的长龙有增无减。冯亚军是对的,早在报到那天就让他去订购练习册的确是个很有先见之明的举措。不同学校、教不同科目的老师对练习册的需求紧急程度不同,不过基本上都是集中在刚开学这几天遣课代表来订。依照往年经验,这条每逢中午必出现的“长龙”至少会维持个一周,且目前的客流量尚处于抛物线的上升阶段,这也就意味着至少在这几天里这队伍每一天都会比前一天排得更长。
负责记账的小伙计脾气愈发暴躁了,在韩叙靠近门口的时候,他听见这小伙计又在对一个学生骂骂咧咧,意思是不事先准备好零钱,这种毛毛票还要让他找零,纯属浪费他的宝贵时间。
他凑到门缝前往里瞅,姜师傅还是不在。
想到顾云鹏那句“不存在的”,韩叙忽然有些泄气。
唯一一个可能可以商量的人不在,剩下的那个人脾气本来就很差,眼下又疲于应付这长长的队伍,想也知道压根不会理会他“能否告诉我姜师傅的联系方式”这种看起来很无理取闹的问题。
一时也没有其他办法,他只有等。尽管摆在眼前的一切事实都表明希望已经十分渺茫,此时的韩叙却仍然抱有七分侥幸心理加三分不切实际的幻想,想着再等等看,看能不能找到一个恰当的时机。
他在书店门外漫无目的地徘徊,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着,“长龙”在慢慢缩短着它的长度,不过到底还是缩短得太慢。小伙计也丝毫没有因此而心情变好,只见他口中不断念叨着“下一个,下一个”,每两个“下一个”之间的间隔都更短,要是有哪个学生胆敢用什么耽误时间的行为拉长这段时间间隔,他无一例外会大发脾气。
韩叙抬起胳膊看了一眼表,眼见快要到两点十分,再不走就要迟到了。
没有办法,他只有悻悻离去。
临行前,他最后一次望向书店时,透过门缝,他的目光刚好落在两摞磊得高高的A版《课后导练》上,那是上一次那两个师大附中学生边聊天边搬书的地方。
顾云鹏说,这世上很多涉及到钱的麻烦事,归根结底都离不开‘各取所需’这四个字。
各取所需?
韩叙又回头看了一眼那个位置,脑海中一道灵光一闪而过。
……
初二(1)班教室门口——
“同学你好,麻烦帮我找一下你们班班长。”
韩叙一边平复着自己的喘息,一边看着手表,此时距离下午第一节课还有五六分钟的时间,快一点的话大概够他把话说完。
“林杨,有人找!”
“快上课了,谁呀?”初二(1)班的班长一边搔着后脑勺,一边朝门口走来,正是上次在书店看到的那两个男生中的一个。“同学,你是……”他有些困惑地看着韩叙,似乎在努力回想之前认识的人中有没有这号人。
时间紧迫,韩叙没多废话,开门见山直接上目的:“打扰了,我是初二(2)班的学习委员。这次来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
他用最简洁的语言快速将这件事给(1)班班长概括了一遍,没有任何添油加醋,也没有强调B版的《课后导练》比A版好了多少多少。他只是单纯说,现在我们班遇到了这样一个困难,多出了这么多练习册,你看,你们班有没有人愿意要?
“所以说数学《课后导练》竟然还有B版,而且难度还在A版之上?不是不是这个不重要……”林杨迅速摆了摆手,“行,我懂你意思了。不过……我们班数学老师并没有要求买B版,所以我不能要求班里其他同学买,这个你一定要理解一下啊。”
“嗯。”韩叙点头,“可以理解。”
“不过我会试着给他们建议一下的,下午第三节自习课给他们说吧,等自习课下了,不管这事儿行不行,我一定给你个答复,要不要,有多少人要,行吧?”
“可以。”他再次点点头。
“好,那就一言为定了。”林杨笑了。
说也奇怪,就在韩叙做完这件事以后,他的心就好像一下子定下来了。
倒也并不是说他十分相信(1)班的班长能帮自己搞定这件事,但正是自己这样一个直接叫卖到初二(1)班门口的看起来脸皮奇厚的行为,让韩叙瞬间觉得自己的思路被打开了。
也正是从那一刻起,韩叙忽然意识到,事物的解决方案不止一条,就算这条路行不通,他也还可以另辟蹊径,没必要和那家书店硬碰硬到底。他相信自己是有解决问题的能力的,而这种能力不该因为面临的问题与钱挂钩而退化。
这是一种来自于心底的自信力。按照顾云鹏的话来说就是:老韩这里,还是很稳的。
想着中午顾云鹏叩着心脏的那个动作,还有他说出那句话时的笃定,韩叙觉得心里愈发平静了。
……
回到(2)班的时候,他在教室门外遇到了杨潘。
这是个比较意外的小插曲。
似乎杨潘专门在门口站着就是为了等他,而且已经等了好一段时间了,以至于当韩叙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杨潘几乎是跳了起来。
“那个,学,学委……” 杨潘的耳根子红红的,眼睛闪闪烁烁的,连说话都结巴起来,俨然与平时那个伶牙俐齿的杨潘判若两人,“我,上午的事情真是对不起啊,我当时,哎,也不知怎么想的,就是一时脑热,估计就是太害怕冯老师了吧。上午对你说出那种话,我中午躺在床上,是越想越后悔。”他深吸了一口气,朝韩叙鞠了个躬,沉声说:“真的很对不起。我已经想好了,如果你还要再去那家书店,我会陪你一起。”
韩叙不觉有些愣了。看着杨潘红一阵白一阵的脸,明明不太情愿可偏偏还在努力让自己扛住、甚至逼着自己说出这番可能会给他带来无穷无尽麻烦的话,韩叙心里莫名便愉快起来。
看来这次事件多少也是让杨潘成长了一些吧,这也算是个好事。
“班长,别往心里去,没事儿的。”他宽慰道。
……
若干年后,韩叙常常对他那个动不动就陷入沮丧的高中同桌说:“当你觉得事情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的时候,一切就真的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坏事同理。这就叫‘吸引律’。你这心态不调,和你坐这么近,我怕连带着我也遭殃。”
可惜她从来不信,下一次遇见什么事照旧是沮丧得要死。
或者说,即便是信也做不到。
即便对于他曾经经历过的这场练习册事故她已经能倒背如流,却也还是办不到。
……
就在下午第三节课刚下,历史老师,一个地中海秃的小老头正迈着鸭子步往外走的时候,韩叙一眼就看到初二(1)班的班长在他们班门口探头探脑。看到韩叙以后,对方眼睛亮了亮,做了一个“这边”的手势,便悄悄离开了(2)班教室。
比起杨潘,(1)班的班长实在是很会处理事情。他似乎知道这种“秘密交易”不能被太多人知道,因而特地将韩叙拉到一个人来往相对稀少的走廊拐角。左右顾盼,见确实没有人,这才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叠了两叠的单子。
“我们班人多,愿意买的人也多,统计下来总共是……51本,”林杨歪着脑袋看了一眼统计名单,“你们班多少人来着?要的人这么多,别是不够。”
这真是一个重磅惊喜,韩叙原先就料想(1)班一定会有一些人要,不过没有想到会有这么多人要!只一下子,这些练习册就几乎被清仓了。
“54人,这样的话大部分练习册就算是处理掉了。”韩叙长舒了一口气,“这一次真的得好好谢谢你们班。”
“也就是还是多出了三本是吗?”林杨抬头想了一会儿,“这样吧,你把剩下那三本也交给我,我别班还有几个一起参加竞赛的朋友,他们肯定有人愿意要,而且不止三个。”
好了,这下是彻底清仓了。事情解决得这么彻底,韩叙一时有些无言以对。
“谢谢,真的。”韩叙说,“你知道,我已经下定决心去各个班一个一个问有没有愿意要的了,没想到……”
“不谢,我只是告诉他们,(2)班数学那么厉害的秘诀,其中有一样就是每个人做双份的练习册,咱们班也不能落后。”(1)班班长狡诈地眨了眨眼,“你这可也算是泄露了你们班数学长年霸占年级第一的机密啊,我们班赚大发了。”
真正的秘密武器,难道不是冯亚军吗?韩叙笑了笑。不过还真没有想到,在外班的人眼里,自己班的数学是如此地被钦羡着。
“因为这件事是今天下午才说的,所以钱今天应该是收不齐了,我给他们说的是明天上午一定要收齐,应该不耽误事儿吧?”林杨将手中的名单叠了两叠收好,“啊还有,从今天中午开始就光顾着说练习册的事儿了,光知道你是(2)班学委,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韩叙,叙述的叙。”他说。
“啊,我知道你。”林杨笑了,“还有你们班顾云鹏,你们俩数学很厉害。我记得特清楚,有一回数学考试的最后一道大题出得超纲了,若是没上过竞赛辅导可以说是毫无希望做出来。很神奇,你们俩谁都没有上过竞赛辅导,可是不仅做出来了,而且用的还是标准解法之外的做法!”
说到这儿,他兴奋地打了个响指,眼睛亮亮的,满眼都是不可思议——
“这还不算,最神奇的,是你们两个人各自的方法又是不同!当时我们班数学老师就疯了,特地复印了你们俩的卷子然后人手一份发给我们,说是让我们研究一下看看能不能侦破老二班数学那么厉害的玄机,哈哈!”
或许是冯亚军的“每日一题”凑了效吧,韩叙笑了笑。
至于解题方法的“不同”,大概是两个人思维方式一直存在差异的缘故。且不说那次考试,单就“每日一题”,他和顾云鹏的解题方法可以说是从来都不一样。按康凡的话来说,就是学委你的方法更加接地气一点,一看就是踏踏实实学上来的,连我这样脑子不太好使的人若是沉下心来去琢磨一番也能搞懂,而顾天才的解法,就只有顾天才自己,还有学委你们两个人才看得懂了。
想到康凡的这句话,韩叙不觉心一颤,随即慢慢地、忽悠悠地沉静下来。就好像困扰了他很久的问题终于有了答案。
即便不同,他也还是看得懂顾云鹏,这也就够了。
也就是在那一刻,经由(1)班这位班长不经意的话语,再联想到很久以前康凡对他们那句堪称精辟的评价,韩叙终于释然。或许他永远都达不到顾云鹏的高度,但是他懂。
所以,没关系。
……
他转身回到教室,面色如常,仿佛若无其事。谁也不知道他在这短短的一天里经历了怎样的煎熬,而后又是得到了怎样的一番心灵解放。对班里大部分人来说,他们甚至未曾知晓冯亚军的B版练习册被搞成了双倍数目这回事,更别说它是怎样被解决的了,对他们来说,这一切就好像从来就没有发生过。
这件事就这样静悄悄地过去了。来得快,去得也快,如此安静而又迅速的,恍若一梦。
他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坐下,这时听到顾云鹏在他身后用一种轻得只有他们两人才听得到的声音说:“解决了?”
“嗯。”韩叙没有回头,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好。”顾云鹏说。然后是报纸哗啦作响的声音——他将《电脑报》又往后翻了一页。这声音是如此坦然,就好像在说:这不足为奇,我早就知道你可以解决的。
顾云鹏没有继续追问韩叙是怎么解决的,而韩叙也没有问顾云鹏是怎么猜到自己解决了的。此刻,他们两人之间仿佛存在着某种天然的默契,这使得他们不需要过多的言语也能彼此了然。
这一天就这样平淡无奇地过去了,好像发生了很多事,又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
双倍B版练习册事件也就这样到了尾声,看样子似乎可以画一个圆满的句号了。不过在画下这个句号之前,仍然有一件小事值得补充。
……
“等一下,小同学,你是不是……”
那天下午放学之后,韩叙刚一走出校门,就被一个中年大叔拦住了。
他抬起头,不禁惊奇万分。
是姜师傅。
“是你吧?前天在我们那同时订了AB两版《课后导练》!我这正准备去你们学校找你呢。”姜师傅用手背擦了擦自己脑门上的汗,“上午的事情真是对不起,我是今天下午才把事情办完回来工作的,从小方那听说了你的事,唉瞧这事儿办的!他那么说你别往心里去,练习册的事儿呢你也不用担心,我已经和他说了,肯定不会让你们买两套一模一样的练习册的,这另一套练习册,你愿意什么时候过来领,都行,好吧?”
这世上总有些难以预料之事。站在此时此刻,你永远不知道在下一个路口将会遇见什么。
他呆了一阵,然后笑了。颇有种难以名状的啼笑皆非。若早知会这样,他也就不必将这件事求诸于隔壁班的班长了,更不必在此之前发愁成那样。
不过,也幸好如此。
“没关系。”他对姜师傅说。
他将自己把B版练习册原价转卖给(1)班的事情告诉姜师傅。
“你是说,自行解决了?”姜师傅很惊奇地说,“全部卖出去了?”
“是的。”韩叙点头,“幸好(1)班愿意要。”
姜师傅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开怀畅笑起来,“那就好!”
韩叙不觉也微笑。
这就是练习册事件的真正句号了。看起来不值一提,不过它仍然在这个故事里应该具有一席之地。即便是在过了很多年后,想起当年这件不大也不小的事,韩叙也总会附带着就想起那天下午杨潘那别别扭扭的道歉,以及那天傍晚姜师傅在得知事情解决后那个爽朗的笑声。
也许是因为这样两件小事映证了人性本善,这使得韩叙在往后的人生里也再没有以最坏的恶意去揣摩过别人。那一刻,他真的很想告诉康凡,你所认为的不可能的小概率事件,真的发生了。
又也许是因为,每个人的一生都总有那么几次,让他觉得自己也当了一回被上天眷顾的幸运儿。前一秒钟还是诸事不宜,可几乎是转眼间,所有紧闭的大门又纷纷朝他敞开,什么窝心事、麻烦事,统统都消失得无影,就好像全世界都要给他让路。
他越走越快,到最后全然是奔跑起来,嘴角的笑意也愈浓。
他急切地赶回家去——回家以后,他有他的计划要实施。
……
“解决了?”康凡鼓着眼睛看着韩叙手中的一沓子钱,拎着书包的手悬在空中,满脸都是不可置信,“什么时候解决的?怎么解决的?我怎么不知道!”
“对,解决了,就在昨天下午。”韩叙耸了耸肩,“主要是参考了你‘摆摊卖’的想法。还有就是,有个人告诉我,依照各取所需的原则可以解决这世上大多数有关于钱的问题。从这个角度讲,我想(1)班大概是最需要B版练习册的了——因为他们嫌A版不够难。”
“解决了好,解决了就好哇!”康凡的脸色由惊过渡到喜,眉开眼笑起来,“学委你怎么那么棒啊!所以,今天中午就可以去搬练习册了?”
“嗯,本来是想大课间去搬的,中午人太多了。不过他们班是赶在上午第四节课上课前才把钱收齐,所以也就只能中午领了。怎么,你要跟我一起?”
“不不不,我的意思是,这件事就不麻烦学委了,交给我和木头好了。”康凡摆着手说,“我觉得你现在应该已经到了那种一看到那个人的脸就觉得反胃的地步了。”
似乎是一想到自己一会儿还要见到那张脸就一肚子不爽,康凡翻了翻白眼,带着些小小的郁闷发出一声轻叹,“通过这次的折腾,我可算是懂了高凡奇的辛苦,我说为什么以前他每次订个练习册都能跟掉了半斤血似的,还笑他太娇气。你们信不信,他这回做什么阑尾炎手术,躺在病床上,那肯定是痛并快乐着!别的不说,这起码让他避开了订练习册这种事啊!”
韩叙不觉笑了起来。
“行,钱都在这里了啊?”康凡背上书包,“可赶紧的木头,今天人肯定还是特别多,走起走起。”
韩叙注意到,就连伍德这个大胖子,今天走起路来脚步都是格外轻盈,好像踩着音符似的。
这应该算是最美好的结局了吧。韩叙想。
他悄悄回头看了一眼顾云鹏——原以为是悄悄的,不料却正好撞上他的眼睛,不觉有些局促。他干咳了两声,从抽屉里拿出一个手提袋,提着袋口递到顾云鹏面前,说:“给你的。”
“这是什么?”顾云鹏奇怪地抬了抬眉毛,打开了袋子往里瞅,“GBA?哪来……等等,这GBA怎么有点眼熟?”
“其实就是,就是那天你在电子市场从那个小学生手下买的那台。”韩叙别别扭扭地说,“也不知道是为什么,不想还给你的时候它还是个坏的,昨天晚上回去之后就花了一晚上时间,试着把它修了一下,没想到还真的修好了……也不复杂,就是换了个屏。”
顾云鹏愣愣地看着手中的GBA,忽然傻笑起来。笑着笑着,他眼里多了些晶晶亮的东西。
良久,顾云鹏才说,老韩你个混蛋,把我惹了,妄图靠一台GBA就能把我哄高兴。你知不知道,小时候我爸爸曾经做过和你一模一样的事……对,就是那天你从亚军手里给我抢救下来的GBA。
说罢,他呆愣愣地低下头去看手中的GBA,看着看着,便又笑起来,笑得像个孩子。
看他这副模样,韩叙心里如打翻了五味瓶,不知该说些什么,更不知该摆出怎样的表情。细细琢磨起心中的每一分滋味时,好像既苦涩又甘甜,有内疚也有欣慰,是如此复杂的味道,混合在一起,忽然让他有了想流泪的冲动。
他安静地在一旁站着,小心翼翼地站着,心中略微有些忐忑,就好像在等待着什么发生似的。
在电视或电影中,当某种奇迹发生的时候,光线一定会变得格外好,背景音乐也会应景地响起。
不过在韩叙的印象里,那件事发生的时候,留给他们的布景只有闷热的教室,以及头顶老式吊扇的哗哗作响。
终于,它还是发生了。
晌午的教室里,身着黑色T恤的男孩站在阳光里,搔着脑袋,腼腆地笑着,好像很不好意思似的。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却又将嘴闭上了,而后下意识地微微摇了摇头,像是不知道该怎么说,又像是觉得没有必要说。
再一次张开嘴时,只听他说:
“老韩,我有一提议。下次换座位的时候,我们同桌吧。”
如释重负。韩叙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拭目以待。”
老早以前就很邪恶地想过这样一个问题:等这章完结之后,不知有多少读者会因此开心到拍案称庆——“那个霸屏的顾云鹏终于下场了,我们简单宝宝可算有机会出场了!”
喂喂如果你们真的这样盼老顾下场我就要忧伤了......老顾很萌的好么[看我一眼看我一眼]!
如果被我说中了,不必感到惊奇,因为我自己也是从这个“盼着无关人等赶紧下场”的年龄过来的,其中无关人等指的是我所关心的cp以外的所有人,包括我不关心的cp。我为了简单开了这个坑,却愣是死压着简单不让她出场,盯着一个原创人物写了又写,直叫人怀疑这篇文的真正cp是否为简单韩叙,这样坑爹的作者恐怕我是本吧有史以来第一个。
首先明确,本文的指定cp就是简单韩叙没错,顾云鹏就像温淼一样,是一个只属于特定时期的存在,他在初中结束的时候就会离开了,而且他是男生,所以说和男主并不存在cp问题= =。不过就简单韩叙cp这个,我觉得吧,一个作者笔下的某对cp是否能够让人真正记住,并不在于他们两人本身相处的桥段有多少,更多的在于他们各自身上的特质,以及在两人都保有其自身特质的前提下彼此对撞出的火花。
我心目中理想的cp永远不会是轰轰烈烈大悲大喜大起大落的,而是大部分时间里他们两人都会愉快和谐地相处,偶尔也会有矛盾;整体上是因为对方的影响而变得更好了,但也不排除某些时候会因为对方而不得不做出一些妥协,放弃掉属于自己的一部分东西,以达成一种“兼容”。
记得特清楚高中那会儿读红楼,比起宝黛更让我觉得戳心的是贾蔷和龄官这对。然而此二人戏份极少,到了现在我还有印象的剧情总共才只有两次,第一次是贾蔷在龄官生病的时候送给她一只鸟,想要她开心,然而女方显得很冷漠的样子。
第二次是只有龄官一个人,贾蔷没出现。
那天下着大雨,宝玉无意中瞅见龄官一个人蹲在雨中,在地上描摹着一个“蔷”字,一遍遍描着,对大雨仿佛浑然不觉。
于是宝玉痴了,我也痴了。
这就是龄官的“故事的B面”,贾蔷永远不知道。试想,如果你们只能看得到之前她和贾蔷相处时那段关于鸟的剧情,是不是会觉得这女孩真矫情,甚至怀疑她根本不喜欢贾蔷呢?
就好比说站在耿耿和简单视角,因为视角的局限性,读者们也会认为韩叙不喜欢简单。但是如果将视角稍微扭转一下,一切都将是大不相同。
事实上,当作者想表现一个人喜欢另一个人的时候,需要重点刻画的地方并不在于“在两人相处时他表现得如何”,而是“只有他一个人时他是怎样的”。就比如莫言的《檀香刑》,大二还是大三看的,也过了好几年了,我到现在还觉得女主角真的好喜欢男主角啊,但是我基本记不住两人互动的桥段,就记得前期女主角独自一人对男主角朝思暮想乃至思念成疾那段,还有就是后期男主角因为自己中国人的血性因为惨死的弟弟也因为女主角而甘愿用自己一死以换来女主角的爹解脱那段。
愿意牺牲自己成全他人这没毛病,在各种影视小说中随处可见,问题是,这书的男主角是个有些懦弱的人啊,之前自己弟弟被千刀万剐了也没吭气啊。此外还有一点是很有意思的,男主角是个很会打理自己的人——他是要体面的,小说前期花了大量笔墨描写他的胡须和着装,这是一个总是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的男人,长得帅,举手投足都很有风度。然而然而,最后一节男主角奔往刑场解脱女主她爹那段却恰恰是整本书里他最狼狈的时候,跌跌撞撞,心中恐惧万分,仿佛尽显胆小鬼本色,全然不是电视剧里演的英雄的那种大义凛然的模样,可是身为读者的我感受到了,他就是平凡却伟大。
当时读的时候只是读故事,只是觉得这书的故事实在好看,直至多年后的今天回想起来,不禁对男主角这个人物也开始深思。莫言对男主角这种“表面的体面”与“内心的懦弱”的刻画可谓入木三分,而最后的升华恰恰在于两者的颠倒、颠倒后人物内心的挣扎与矛盾,一个角色就这样活了。
顺便一提,刚才说的这个男主角名叫钱丁,甲乙丙丁的丁,在这本书里另外两个关键角色分别叫赵甲和孙丙。若说给角色起名字,没人会比莫言更乱来,但是他就是能做到这么一点:一提到名字我脑海中就会立刻弹出一个清晰无比的形象。这些人物真是太鲜活了,名字根本不重要。
这也是为什么我愿意冒着读者流失的危险将US这个故事写得非常细,并非圈定于“简单韩叙”来写,而是展现一个单独的、完整的韩叙,包括但远远不限于和简单有联系的韩叙。我想要通过这种更加细化的方式、更多看似与简单无关的剧情去更好地展现韩叙这个角色身上的某些特质——他是个怎样的人?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的人?是什么推动了他的改变,又是什么造就了现在的他?他喜欢简单吗?为什么他会这样表现?种种问题,随着我写下去,这些答案的浮现将是水到渠成,而非刻意洗白。
所以还是希望大家多给我一些耐心和时间,让我更加完整地把我心中的故事写出来吧,包括每一个没有简单出场的故事,也包括每一个有简单出场的故事。不论你们相不相信,当这部小说写完前八章以后,它会成为经典。
好,题外话就不多说了,下面正式进入本章故事的总结。
● 第一部分:立意
US第4章,《起点》,这是一个由GBA串起来的故事。
本章共计30节,非常长,但并非像之前第2章、第3章那样是凝聚得非常紧的一个整体,而是阶段性可切分的。全文按照“起”,“承”,“转”,“合”,可以划分为以下四个子故事:
“起”:(31)~(37),老二班(7节)
“承”:(38)~(48),我们的世界(11节)
“转”:(49)~(53),断裂(5节)
“合”:(54)~(60),修(7节)
韩叙和顾云鹏因GBA而结缘,在顾云鹏的带领下韩叙走入了GBA背后那个更大的世界,两人因GBA而一度关系破裂,最后韩叙在修好了这台GBA的同时也修复了二人的友谊。当然,第四个故事里“修”这一字不止是对GBA和友谊的修复,也有“修心”的含义在里面,在这几节中埋藏着本文第二个拐点,自此韩叙转向第三个阶段。
这一章就讲了这样一个简单的故事,有冲突却并不激烈,事情多而细碎,比起之前的两章或会显得有些平淡无奇,却很好地起到了中流砥柱的作用——没错,它不激烈,但是足够稳。写好了这样一个足够稳的大块头,我才能问心无愧地将US称之为“小说”。
我原计划在第4章展现应试教育问题,不得不说,在这个问题的探讨上我是失败的,除过给读者营造出一种“冯老师很严格”的印象以外便再没有深入下去,之后就转而去写顾云鹏的世界以及韩顾二人的友情。不过我仍然想在本次后记中予以记录最初的想法。
应该说,冯亚军这个角色和顾云鹏是形成了尖锐的对立性的,冯老师代表着应试教育一方,而顾云鹏则代表着应试教育以外的一些东西——除了“考上好大学”以外的更加明确的理想,课标要求以外的一些兴趣爱好(在本文中被具体化为“他们的电子世界”),以及游离于“高考工厂”的高压以外的那种心态上的安然自得。
可能站在你们的视角会觉得“还好吧,本来就应该是这样啊,读书嘛,总是要吃苦的”,可是我不是。我一直认为,现在的中高考真的是不正常的,比我读书那会儿要不正常得多。这不是正常的学习所应该有的状态。吃苦是应该的,但是可能很多人都没有意识到一点,那就是每个人一生吃苦的量是有个上限的,吃多了人就不好了,身体也垮了,就算是吃苦,也应该花在值得吃苦的地方。
值得讽刺的是,顾云鹏之所以可以与冯亚军相对立,却又恰恰在于他的父辈给他提供了足够多的支撑,有早期在观念上的引领,有学术上的基础,也有经济基础。于是又回到了那个问题:出身不好就只有高考这一条路了,好好忍着冯亚军吧。
韩叙在本章(52)节的顿悟及顿悟后的痛苦也恰恰源于此。他之所以会感到难受,并非因为顾云鹏比他有钱,而是他发现,自己和顾云鹏的差距何止是钱。
本章标题“起点”有多重含义,其中最残酷的一点就在于“出身”。当然,“起点”二字也是有更加富有希望的含意在里面的,正是在顾云鹏的引领下,韩叙才从此踏上了那条前往他未来专业的道路。思想的源泉从此打开,从此以后,梦想不再是“清华”或者“好学校”这样的抽象名词,而是更加具体的专业期待和职业梦想。正如本文Part 3的标题是“他的路”,路的起点由此开始。
● 第二部分:世界搭建与人物塑造
从世界搭建、学生群像营造来看,这一章重点描写了康凡、伍德、杨潘这三个主要配角的活动,并辅以冯亚军的各种小任务、班里其他不知名的同学的语言描写,以增加初中生活的真实感。个人觉得自己写得还不错,没有出现我最早的时候担心的那种“世界空虚,好像整个班只有韩叙和顾云鹏两个人”这样的问题,我营造出了“这是一个班”的感觉。特别是在最后一个阶段的练习册事件里,几乎所有的配角都很活跃,这使得配角不再是单一孤立的姓名,不再是为了衬托主角而存在,而是彼此连成了一张网,他们各有各的喜怒哀乐,有自己的私心,也有对他人的善意。
从人物的塑造来看,这一章的关键原创人物顾云鹏是远远超出了我初时的预期的,一开始真的只想把他塑造成无忧无虑不会生气的富二代,对韩叙起到一个引导作用即可,两人不必深交,后来写着写着就发现他有了属于他自己的一个难过的点,也有了小脾气,这样的顾云鹏却反而更加可爱。
顾云鹏这个人并不是完美的,更不是什么都能一笑而过的神仙。手脚毛躁容易磕磕碰碰这都是小事,重点在于他脾气其实不太好,很容易把事情往心里去,喜欢自己一个人生闷气。这种性格可以说有很大一部分原因在于他家人不在身边,没人可以说话,开心的事无人可以共享,不开心的事淤积在肚子里无从消解,这其实是有些危险的。怎么说呢,一开始顾云鹏确实没有过多地表现出他内心的这种暴躁,只有几个努力压制的细节,一个是面对季一辉的骂骂咧咧那次,他脸一下就拉下来了,但是忍住了;一个是在微机课,好说歹说韩叙就是不去他家,他气得跳脚了;一个是从师大食堂出来,又是好说歹说,韩叙执意要提前跟顾云鹏爸妈说好再去,他用力吸了一口气,努力压制怒气。
还有一个特别有意思的事,前两天心血来潮在全文中搜索“生气”这两个字,无一例外出现在本章早期顾云鹏口中。有一次他说,自己并不想惹冯亚军生气,老是惹老师生气不好;另一次他对韩叙说,还以为听到我刚才那么说你会生气。
这两个例子就说明了他并不心大,而且恰恰因为顾云鹏自己就是个比较容易生气的人才会考虑自己的行为会不会让别人生气。这些剧情都是老早以前写的了,那会儿顾云鹏这个角色的形象还没有彻底定下来,不过却也反映出了相同的特性,这一点让我真是高兴。
不得不说顾云鹏是个有什么不高兴都写在脸上的人,压制并没有什么用,这三次生气统统被韩叙一眼就看穿,同时也看穿了他那带了点小暴躁的内心。这也是为什么(46)节韩叙一看情况不对就赶紧就同意去他家了,在那之后的(47)和(48)两节也是尽可能小心控制自己的行为和言语,让自己每一句话听起来都很乖。
友情是需要经营的,你们没看出来在顾云鹏面前韩叙也很小心翼翼吧?
相比起来,韩叙心态是很稳的,他可能是个有点悲观的人,但是绝不是脾气不好的人,甚至很有容人之心。这些就不是我设定的了,全部都是出厂设定,八月长安的《罗马无假日》曾对此有言:“这种淡定自若的气质,仿佛与生俱来。”
在八月长安笔下有韩叙出场的三本书里,韩叙只生过两次气,都是在《炮灰》里。一次是在回想起小时候简单夸他字好之后,那个反应很有意思:先是笑,然而待他回过神,却又忽然不知生起什么气来;另一次是简单嫌矿洞呛也不和大家说一声就不声不响回马车,搞得其他人九死一生,这应该是原著中有史以来韩叙最生气的一次。很神奇,都是因为简单,大概就是那种,越和你熟我对你要求就越高吧(笑)。
韩叙的这种淡定和写大字磨练心性有关,也和韩叙早年经历过更多的人情冷暖有关,他早已习惯了遇到事情第一反应是想着怎么解决问题而不是生气。这也是为什么在US这部小说里几乎没有韩叙发火的心理描写,就比方说第4章后期的练习册事件,面对书店小伙计的不耐烦、小伙计事后的耍无赖他都没有火,而单纯是郁闷地思考解决方案。就算是之后一度有些生姜师傅的气,也不是说特别生气,这种愤怒还半掺杂着自我反思和忐忑在里面。这种性格……唔,我不知道他是怎么自我消解负面情绪的,可能就是经历得多了很多事压根儿就不往心里去吧,所谓的“无动于衷”。
韩叙和顾云鹏都并不完美,身上有这样或那样的毛病,但是这并不妨碍他们身上的闪光点熠熠闪烁,一如这个世界也并不完美,但是每个人仍然有每个人自己最好的的活法可以选择。
能写出这样一个故事,我由衷地感到欣慰,这种感觉也是前所未有的,可能有一部分原因在于《起点》这个故事是自US开篇以来第一个HE吧,不过更多的是因为,在种种的不完美之下,他们依然努力。
这种努力并非仅仅是努力忍耐生活带来的种种不快,而是带了积极改造自我、改造环境的意味在里面的,不论是顾云鹏还是韩叙都是如此。可能大家更多地看到的是顾云鹏的奉献与包容,但事实上韩叙同样努力,甚至,因为他背负的本身就比顾云鹏更多,因此走到这一步是需要付出比顾云鹏更大的努力的。正如看到那个不小心摔坏了爸爸买给他的GBA的孩子,顾云鹏会因为思及自身而起同病相怜之恻隐,而韩叙则无动于衷,因为他本人早已经历过比这还要惨痛得多的事。
经历不同导致世界观不同,对此我们不能简单地对比韩顾二人的反应判断“韩叙果真是铁石心肠,还是顾云鹏有良心”,其实从另一个角度说,顾云鹏的良心的确是建筑在他的经济基础上的。但是我们也决不能因此说顾云鹏花钱大手大脚,不同的家庭环境、经济基础和人生经历造就一个人,顾云鹏长期以来都是“被父母留在身后”的人,这就造就了顾云鹏自己心里的一块空缺。
顾云鹏会将亲情和友情看得格外重要正是源于这种空缺,韩叙在学校不经意的几次出手帮忙会让他感受到自父母出国后长久以来未有过的“被人照顾了”的温暖,他对此感念于心。为什么他会掏心掏肺地对韩叙好,忍下韩叙身上那股子连读者看了都很气的傲娇和拒人于千里之外?因为对于顾云鹏来说,比起自己心里那块空缺,韩叙身上的这些毛病真的不算什么。
结合经历看待角色的种种行为和选择,我们便能够理解角色,正如理解一个现实生活中的人一样。
也正是在这一章里韩叙跨出了非常大的一步,从此以后他逐渐在心态上成长起来,一步一步,变成了一个值得我崇拜的对象,也就是《罗马无假日》里那个最初吸引到我的韩叙——面对班里人所热衷追求的东西,他是淡然的,与世无争的;面对和简单经历和认识上的差距,他是包容的,不卑不亢的;而最后面对简单的误解,他不抱怨,不解释,不强求。这是八月长安笔下的韩叙,也是我觉得她笔下塑造得最成功的角色,独一无二。
正如在本章最后一节我终于忍不住借心理描写直白地点出的:或许他永远都达不到顾云鹏的高度,但是他懂,所以没关系。
在US中,没有哪一节、哪一段话是没有目的性的,每一章每一节都成为铸造了那个“以后的韩叙”的一抔土。可能很多读者看到我在写陈光亮、顾云鹏就觉得这些章节和简单没有关系。怎么说呢,这些章节虽然的确是没有直接写简单,但是不仅和简单有关系,而且还关系很大。这里是有一些因果线隐藏在里面的,也能够很好地体现韩叙这个角色的内核,就比方说韩叙对陈光亮的失望直接导致了他以后都对人保持着一种疏离和戒备,而韩叙对顾云鹏的这种包容的心性则是可以泛化到简单身上的,那就是:韩叙从不曾拥有简单那样幸福的家庭,简单也是真的不懂他,但是他懂,所以没关系。
讲讲原著吧。原著里的韩叙打动我的地方在哪里呢?在于他从来没有因为家庭上的、经济上的以及认知上的的差距疏远简单,从来都没有。
这是妥协,是包容,更是一种祝福,对那些比自己过得好的人的祝福。
真实的韩叙就是如此强大,远不止一开始在《最好的我们》里我读不懂的模样,这也是为什么我越来越相信克里其实就是韩叙。
写小说的过程同时也是一个理心绪的过程,我在这个过程中写着,捋着,想着,慢慢就会觉得心情一点点平复下来。每一次写完后心情都是平静而又愉悦的,好像心重新亮堂起来了,这是US带给我最大的价值。因为,在这个故事里,所有的人都是努力而鲜活地活着。
他们的努力连带着也给我以力量。
● 第三部分:关于后面的章节
此外在写这一章的时候我对于后面章节的考虑也成熟了,目前我的网盘里已经有了完整的第5章、第7章和第8章的重要事件时间轴,虽然很想剧透不过剧透了再写到那就没悬念了所以我得忍住。不过现在就可以告诉大家的是:第6章和第9章是非常短小的,类似于第1章那种杂散篇章,五六节的样子,纯粹用于过渡。这种章节写起来比较灵活,也可以适当扩充,看心情决定会不会多写几节。第5章不长,第7章不长,这两章应该都是十几节的样子。第8章也就是贝霖那章应该是唯一一章长度可以和第4章匹敌的,可能会更长些,因为发生的事情太多。
这样一理,其实US真不是个无限延伸之作,希望我在写的时候能认真对待,且行且珍惜吧。对我来说,一部小说完结了那就是完结了,一旦完结了,我也就不会写什么后续了。小说应该是圆的,有起承转合,而不是一条无限延伸下去的直线,所以说这个过程就是一次性的,抓住就是你的,状态不好的话过了也就没了。
关于第10章和第11章,可能我不会想把这样一部好好的现实主义小说搞成玄幻小说,更不想涉及与原著时间相重叠的区域,不过有没有机会写到还不一定,也就先不想那么多了。cp是要有的,但永远不会是我的重点,我的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让你们读懂韩叙。从这个角度说,前九章就已经够了,根本不需要“他们是如何在一起的”这个过程也足以让你们喜欢上韩叙,而且是非常喜欢。
话虽如此,可能真的写到那时候我也就会忍不住继续往下写了,毕竟第8章压抑了这么久,第9章的结局又是如此不甘,肯定也很想给自己发点糖吃,哈哈!
当然,更重要的是我想在第10章进一步阐明阻碍在简单和韩叙中间的到底是什么,为什么拿掉了有关于贝霖的误会之后他们两人之间仍然隔着一道无形之墙;以及在11章探讨,一个成年人,在他回首往昔的时候,看着曾经那个不完美的自己,他将有着怎样的心情。关于这个问题,我不希望克里的答案是“我真想揍你”,而是苦笑着对勇者说:“其实你做得也对。”
所以说去掉了这两章,这个故事应该也就不完整了吧,我希望自己写完,包括前九章的现实主义,以及后两章这带了点玄幻色彩的故事。
下面简单说一说下一章要写的内容,第5章,题目是《暖冬》,也就是(31)节β提到的敬老院社会实践。这个题目没有“起点”那么多含意,仅单纯是初二那年的寒假给敬老院的老人送温暖,所以说是“一个温暖的冬天”。
当然为什么我选了冬天而不是夏天呢,和《起点》一样的,我想要达成一种“冷暖交融”的感觉。在中国人的观念里,把年迈的父母送到养老院其实是一种让人比较难以接受的选择,没有老人愿意来敬老院,谁不想和家人和和美美生活在一起啊。这些老人有的是无儿无女没办法,有的是儿女工作太忙实在没时间照顾父母,也有的是儿女真的不孝。
我此前已经在网上查了不少资料,有日本人拍摄的口碑纪录片《激流中国》系列里青岛养老院一集,有站在学生志愿者的角度写的实践报告,有长期志愿者写的真实的体验和心路历程,也在知网查了一些文献,比如二十世纪末敬老院建筑是什么情况(将视角转到老人角度,才发现随随便便设计的普通楼房会导致老人上个楼梯上个厕所都很无助),以及一位人文社科类研究生调查敬老院老人的幸福指数与什么因素相挂钩的硕士学位论文(虽然这论文不说人话不过仍然让我从中抽取了不少信息量,一路也是总结了不少笔记)。这种视角转换的感觉是很奇妙的,将视角摆在老人的角度时,我好像真的能理解了他们的一部分。当然,这还是远远不够的,在写第5章的过程中,我会不断查阅更多资料。
这一章会引入简单和β,顾云鹏虽然也还会出现,但是就只是普通配角了,出场戏份不多,单纯帮老人修一修收音机什么的。当然简单和β也不算主角……人一多就没有什么主角了,非要有主角的话应该是那个对他们很不友善的老奶奶。
和之前一样的,在开写第5章之前我有意停更一下,因为太累了,实在太累了。
第4章后期任何一个看似很随意的时间选择,早上中午晚上或者大课间,都是跟推公式一样反复推算出来的,比方说最后一节为什么非要选中午,又为什么让康凡自告奋勇去领练习册,就是要给本章的两个男主角营造独处机会让他们和解。这个还算简单的,前面类似于这样的时间问题层出不穷,又完全无法忽略,因为时间和事情发生的场合、和人物情绪以及一天中事件发生的次序都是密切挂钩的,在各种小事件本身就又多又杂的情况下想尽可能将所有小事件都不拥挤地写出来就需要花很大力气去给它们规划妥善。我会说写的时候我都是事先在XMind上按照时间轴把事件排布整齐然后对着这个时间轴像写程序一样写小说的嘛,就比方说(60)节这节的时间轴是这样的:
至于为什么所有的事件都要用英文写那是因为我感觉英语可以让一个人的思路慢下来,考虑事情的时候会更加清楚全面,这就是写论文带给我的体验了。
所以说把一件事做得这么细也真的太累了,虽然也是痛并快乐着吧,但周内赶论文周末还得不到休息身体真的吃不消。也是个人性格使然,不管是工作也好作为业余爱好的写作也好对我来说都不存在“随便写写就好”这个选项,不做则已,做就做到极致,所以两下权衡我选择先把US休更一段时间,专心赶论文,同时把身体调休一下,还望大家理解。
另外,大家阅读过程中不管有什么感想都留个言给我看看吧,我这里是极速版贴吧,现在极速版贴吧完全取消了点赞机制,所以呈现给我的场景就是安静无比,长期以来整个楼只有麦子一个人在说话……
怎么说呢,人是需要反馈的,别的不说单说写论文这件事,有时候我觉得自己某一节写得特别好或者有个新点子闪现出来都会立刻拿去和师弟师妹讨论,听到一句“师姐你太棒了”就觉得整个人跟充了电一样,之前的疲劳一扫而空。写小说也是一样的,哪怕读者单纯给我发一个表情,我都会觉得心情一下子就变得好了很多。点赞同理,对我来说不是说像微信朋友圈的很多人一样拼的是赞数多少这个数字,而单纯是通过看到点赞这么一个动作,让我知道有人在安静地看,这也算是一种意义上的反馈,虽然比较弱,但或多或少也是能给人鼔一鼓劲的。
说这些可能算是个不情之请,也可能会显得我要求太多,希望不会对大家造成打扰,如果不愿意也没关系,以上仅针对那些原本有话想说却因为比我年纪小不太敢和我交流、或者怕自己说得不好的吧友。楼中楼也好,主楼也好,如果你不好意思在楼里露脸,私戳我也是可以的,对于这个吧的吧友,我都是直接通过好友申请的。如果还是不好意思……那就不强求啦,还是感谢你愿意阅读~
● 第四部分:关于我自己灵魂的一部分
其他的,关于友情,可能会有读者质疑:这样完美的友情真的存在吗?在两个人不平等的时候韩叙还能放下心中的嫌隙,这真的可能吗?
就这个问题,我在不久之前和chocoach君聊过。我说,我也做过顾云鹏,遇见过愿意包容我的张扬的韩叙。
曾经有这么一个姑娘,初中的时候她看到我总是都会翻白眼,可能在她眼里,我就像韩叙眼里的顾云鹏一样是个生活在阳光底下不懂愁为何物的傻子。后来,最近的一次关于她的记忆是研一的时候了,假期我离开西安回到珠海,我收到了另一个朋友的微信,问我参不参加同学聚会,并且告诉我说:她惦记着你,想要你也来。
站在顾云鹏的视角,回想起初高中乃至本科,那些我还不懂事的日子,我都会觉得很内疚,为什么要把自己的幸福如此轻描淡写地显露,而且是以一种坦然、甚至刺目的方式显露出来。
后来我很喜欢老子的一句话:君子应该像月亮一样,光而不耀。
在一次次刺目后,韩叙终究是忍不住对顾云鹏发了火。可她从来没有。
很多人都对我说过:我真羡慕你。她从来没有说过。
我真的很内疚。
以及万分庆幸,我也曾经像顾云鹏一样,百折不挠地、甚至死缠烂打地去对一个人好,对一个同性朋友,却有着近乎于“追求”的执着。如果说她会因此而觉得有些许暖意,那么这将是我懵懂无知的青春里,所做过的少有的一件对的事了。
愿我的老韩永远平安喜乐。
2017.12.21
by 悠望南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