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乐团的排练终于结束了,你舒了一口气。
今天你所在的大学和月岛所在的大学有一场排球练习赛,你知道月岛肯定会来。
但是自己要不要去看呢。
毕竟已经被甩过一次了。
你不知道该怎么定义自己在毕业时对月岛萤的告白,是一时冲动还是谋划已久?你只记得4月初的空气还带着些意犹未尽的凉气,你仰着头看他,像祭拜一轮孤高的月亮。
你在毕业典礼结束之后向月岛萤告白,他有些吃惊,停下来想了想,最后直视着你的眼睛礼貌地说了声抱歉。整个过程就像考试时遇到了一道新的题型,虽然意外,但是思考片刻便找到解题思路一样,冷静、理智得让人有些恼火。
“至少表现的犹豫一点啊,我也不是不受欢迎的那类女孩子”
你赌气地想着,把情书塞进他的手里,没给他回绝的机会,扭头就跑。
从发现自己喜欢上月岛萤的那一天就开始写的情书,用了修辞觉得过于矫饰、用了陈述又觉得过于直白的情书,在字里行间扭捏地暗示自己的优点的情书,想要把“我喜欢你”这样的感情倾注到每一个字里的情书,在送到月岛萤的手里之后就只会成为一张无用的可笑的废纸了吧。
连他会不会打开看都值得怀疑。
你终于嚎啕大哭起来,决定要把这次失败和漫天飘舞的樱花花瓣一样埋葬在春天里。
明明应该已经放弃了,却仍无法彻底丢下。
你还是按时到了体育馆。
你所在的大学以文理见长,并不是一所体育强校。相对应地,体育氛围也不是很浓。尤其是排球,上座率和关注度都和你论文字数的增长速度一样低迷。但校男排还是能够坚持训练并每年参加大学生排球联赛(虽然总是止步于前两轮比赛),这一点让你总是觉得本校的男排就像尚未走出低谷时期的乌野,并深深为他们不屈不挠的努力精神所感动。
观众席上冷冷清清,只有工作人员和队员的几个朋友在场。一个被朋友拉来看比赛的男生毫不遮拦地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你毫不费力地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观赏位置。但是也有不好的地方,比如月岛萤一转头就能毫不费力地看到你。嘛,不过你本来也没想瞒着他。
一局下来,你方队伍先下一城,而且分差被拉到了七分之大。你皱起眉头,从观众席上站起来,近距离去观察两队的场地。你之前也看过几场校队的排球赛,二传和攻手的配合虽算不上天衣无缝,但也能凭着几年的信任达到较高的完成率,再加上这次上场的攻手几乎全是大二以上的本科生,力量和经验都较为充足,总的来说是一支进攻性较强的队伍。而对方的队伍里并没有出现多少大学生联赛中的熟悉面孔,估计是让新生来刷经验的吧。
切,这所学校真是和那位面无表情拒绝自己的男生一样高傲。不过转念一想,对方愿意和你们打练习赛已经是很不错的态度了,就像月岛在拒绝自己之前礼貌地加上“抱歉”一样。
“小心球!”一个飞过来的排球打断了你的思绪。
是你方攻手从四号位送来的打手出界,正中眉心。从四处席卷而上的眩晕中你可以感受到这个球的力度之大,看来那位副攻真的下决心要突破对面的拦网,也由此可以倒推对方的拦网到底给你们施加了多大的压力。你不受控制地往后倒去,周围都没人,你有些绝望地等待后脑勺传来的第二次阵痛。
一只宽大的手掌搂住你的后背,另一只手扶住你的肩膀,帮助你稳住身形,你能够感受到对方手指上所缠胶布凹凸不平的质感。
“球过来了不会躲开吗....你这个笨蛋”熟悉的清冷声线传来时,你的心脏突然停跳了一秒。
这一声直接把你带回高三那年的盛夏。夏季IH预选赛开始之前,你们按照惯例参加了和几个东京强校的合宿集训。高一那年的春高对月岛而言显然是一次彻底的蜕变——虽然你并不了解高一的月岛是什么样子,但他在训练中的全神贯注与场下的散漫所形成的鲜明对比让你能强烈感受到他对这项运动与日俱增的热爱,尤其是在上一届IH中惜败稻荷崎之后,平日冷静的他在赛场上流露出的疯狂让你也几乎为之丧失理智,想要在哨声吹响后立马飞奔进球场紧紧拥抱他——不过还好你每次都能在那根弦绷断之前将自己的思绪拉回。
集训结束的那天,空闲的你和其他学校的经理一起打三对三。你平时也会找间隙和部里的后辈垫垫球,所以和其他学校的经理相比也不算生疏。对方打手出界,位于后排的你迅速地朝球飞出去的方向追去。背景好像都虚化消失,自己的眼睛里只有那个在空中旋转的、还没落地的、蓝黄相间的球,你在这一瞬间好像跨进了月岛所处的五彩斑斓的美丽世界。他在喧嚣的球场上所见的也是这般景色吗?所有声音都静寂下来,只听得到自己起伏不平的呼吸,时间仿佛停止了流逝。
直到你撞到了一堵高墙。
对方发出猝不及防的小声惊呼,整个人往后晃了晃,却不忘伸出手扶住你使得你不至于绊倒。你的鼻子先于耳朵感受到月岛萤,他刚刚换好衣服,清爽的肥皂香味平息了夏季的燥热和蝉鸣。下一秒你听到了他无措的“笨蛋......你是笨蛋吗?!”,这个孩子,平常口齿伶俐,但真到了生气或者慌乱的场合,能出口的却只有“笨蛋”这个词而已。听着他有些颤抖的声音,被他手臂和身上的气息环绕,你装作快要跌倒,忍不住轻轻地环住了他的腰。月岛瞬间就僵住了,你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糟糕的事情,于是快速抽身,不住地弯腰道歉。
月岛别过脸,你在起身的瞬间看到了他泛红的耳尖。
[3]
那位闯祸的高大男生大喊着抱歉跑过来,毛手毛脚地把你从月岛手里接过来放到旁边的椅子上。你缓了一会儿才恢复清醒,拍拍他的肩膀表示自己没事,然后自觉地移到了离场地更远一些的地方。刚坐下就看到月岛萤隔着球网对那位主攻手不知说了些什么,把对方气的直跺脚。“这孩子的嘴巴还是一如既往地令人讨厌啊”,你揉着发红的眉心,忍不住感叹道。再挑衅几次,估计对方能把球打飞到二层的观众席。
对方派出的新生相较于你校在接球和进攻上都略逊一筹,二传的调度为了稳定而显得中规中矩,意图清晰得仿佛黑字写在白纸上,得分有些困难。在你校高大主攻的强力攻击下,虽然将球拦死的次数屈指可数,但一触的次数却意外地多得可怕,使得双方的比分迟迟不能拉开差距。久攻不下,这边的二传有些沉不住气了,选择的球路一次比一次刁钻,速攻的使用次数也明显增加。但月岛萤仍然不紧不慢地选用跟进拦网,对起跳时机的把握分毫不差。
对方领先一分到达了局点,你方二传明显上头了,因为想要甩开对面狗皮膏药似的拦网而加快了球的速度,但高度没给够,没有像之前一样很好地配合上攻手的进攻。
“啪”,清脆的一声,球被钉回了你方场地。像是对这一刻恭候已久似的,月岛萤干脆利落地拦死了这一球。
这该死的,让人只想敬而远之的理智。
哨声响起,第二局由对方以微弱的优势获胜。排球比赛中选手抓机会的能力很强,而一旦被适应节奏抓住机会,想要获胜将会变得非常困难。第三局不出意外地也由对方拿下,且分差被拉到了和第一局同样的七分,让人多少感觉有些挑衅意味。多出来的两三年经验轻松地被这一群大一新生碾压,你有些同情地看向本校成员,却刚好对上月岛萤的眼睛。
他看向你的眼神晦暗不明,你也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快一年没见了,但再次对上这双夜空明月一般的眼眸时,“喜欢”这样的情感还是会瞬间喧嚣地占据自己的整个大脑。
比赛结束之后你的额头还在隐隐作痛,留在场地里休息了一会儿才起身。磨蹭到体育馆门口时,出人意料地撞见了靠在体育馆外墙听歌的月岛萤。他已经换好了衣服,双手插进口袋,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明明已经到了大学,身高和体重都有所增长,但是和其他的队员相比,修长的身形还是使他显得有些单薄。
“月......月岛?”你忍不住小声叫出了他的名字,他闻声摘下了耳机:“那群人和你们学校的约了去买啤酒,我在这儿等他们回来。”你顺着他的眼神看到了停在旁边的中巴。
“你不一起吗?”
“我只喝卡璐儿牛奶,并且不和瞧不起卡璐儿牛奶的人一起喝酒”
说完,他又有些无奈地补充了一句:“司机十分钟以后会到,这群草履虫肯定不能按时回来。”
还是和以前一样毒舌啊,你暗自腹诽。
“诶——我还以为你在等我呢——”你突然生出一丝不平,也双手插进外套的兜里,晃到他身前,侧着身子抬头看他的眸子。他有些闪躲。那种感觉再次浮上心头,仰望月亮却永远无法触及的无力感。
“能告诉我拒绝的原因吗,只是一句‘抱歉,我不能和你交往’未免过于敷衍了。”
“因为我不确定。”
“不确定什么?”你原本在心里设想过很多答案,甚至连月岛喜欢自己的幼驯染山口你都考虑在内,就是没有想到这么古怪的回答。他是在说实话还是在瞎编理由?
“那你喜欢过我——”话还没说完,你就被一声“青木!”打断了。
是一个小组的同学,他捏着一沓打印的资料,很着急的样子:“××又把文献搞错了,必须得你来核对一下......”
“抱歉”,还没等你和月岛解释清楚,那个同学就拉着你的胳膊走掉了,你边走边回头:“下周周末晚上七点我们乐团在礼堂有演出,我希望你能来——”月岛表情复杂地看了你们一眼,随后又把耳机戴上,无事发生似的。
[2]
你最后说的这句话,用了整整三局比赛的时间来酝酿。
刚加入排球部时,你总会下意识地想要离月岛萤远一点。月岛萤毒舌、腹黑,且麻烦,而你恰好讨厌别扭的带有末子气质的麻烦孩子。但是看到这样一个别扭的人全身心沉浸在排球之中,又觉得自己完全没有资格去批评他——因为谈起爱好,自己比对方还要别扭得多。
高三那年的春高结束之后,转到东京就读的仁花和在东京的前辈们说什么也要过来一起和大家聚一聚。日向和影山在吃饭的时候还在不甘心地讨论佐久早超乎常人的灵活手腕,日向模仿佐久早扣球的姿势差点打翻饭碗,被影山一把抓住头;乌养教练和小武老师边喝酒边感慨球队这几年的蜕变,小武老师喝醉之后开始胡言乱语;山口在和前辈们在安慰几个因为紧张而没发挥好的高一学弟。你和仁花坐在一起,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今天的比赛。月岛正好挨在旁边,很认真地吃饭,但是仍然不会放弃隔着餐桌吐槽日向影山的机会,激得影山一面抓着日向的头,一面发出“啊?!”的愤怒恐吓。你能听出月岛的声音有些虚弱,今天他的拦网硬是把拥有全国三大王牌之一的井闼山拖了满满五局,最后一局的比分甚至僵持到30分左右。高一那年因为抽筋下场似乎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冲击,于是这两年的任何一场比赛他都格外注意身体管理。今年也不例外,但紧凑的赛程和僵持的比分最终还是毫不留情地搜刮下了他的每一丝力气。尽管已经得到了一个下午的休整,他看起来还是有些疲惫。
“高一那年和白鸟泽的比赛之前我可完全没想到月岛君会这么拼命呢,”仁花笑笑,“和之前比赛之后的阿遥很像,明明在台上只有短短的十几分钟,下台之后却像打了一场五局的比赛一样虚弱。”“什么比赛?”月岛转过头。你心里暗道不妙,在仁花说出“小提琴啊,遥酱之前可是我们学校乐团的一提首席呢”的时候,找了个去洗手间的借口匆匆离席。
橙味汽水从自动贩卖机里滚落,发出一声金属碰撞的清脆声响。你打开汽水,坐在旁边的长椅上,叹了口气,祈求乌野的其他同学不要听到你们的对话。
因为仁花去看的那场比赛,是你在全国大赛宫城赛区预选赛的决赛。但她不知道的是,而后的全国大赛,是你唯一一次站上全国舞台的比赛,也是让你萌生放弃想法的一场比赛。是你心里的埋尘的一道光,也是你永远不愿触及的一块疤。
9岁你在电视上第一次看到小提琴,11岁你拥有了第一把属于自己的小提琴并从师于一位在电力公司上班的业余爱好者。当时自己的家境并不宽裕,再加上乐器的学习成本本就不低,父母能想办法为你提供乐器和老师已经让你无比满足。13岁你进入初中,但是学校的弦乐团已经因为人数过少解散,也没有愿意指导的负责教师。你没有放弃,但是三年下来最终也没能将乐团重新组织起来。16岁那年你进入乌野,终于加入乐团并接受系统的专业训练。当老师指出你的姿势问题时你才惊觉自己7年来所受的错误教学,不过令人庆幸的是,虽然手型和基础有些毛病,但是整体来说没有偏得很远。于是你加倍努力,指尖上的茧和肩颈上的琴吻让你觉得自己像一只蛹,凭着一层单薄的茧熬过了凛冽寒冬,静静地等待着春暖花开的那一天。17岁刚升上高二的你拿到了全国大赛资格,老师激动地晃着你的肩膀,说你是一只即将破茧的蝶。一只即将破茧的蝶吗?从丑陋心酸的蛹中会孕育出怎样美丽的一双翅膀呢?乘上前往东京的列车的你期待着。
但是你最终没有没能在春天澄澈的展开翅膀,聚光灯打到你身上、全场寂静的那一刻,凝结的空气几乎把你闷死在台上。一直到你踏进会场的那一刻,你才回想起来自己能拿到资格是因为另一个优秀选手的生病缺席。你排在中后,前面选手们的优异表现让你不得不直面人生参差。第一个音符飘出的时候,你的弓子已经开始剧烈颤抖起来了,乐章结尾的十度,那个本应如梦似幻的泛音,因为你的紧张而骤然紧绷,变得如同锯木一般刺耳而沙哑,而后琴弦干净利落地绷断。琴弦断掉的振动通过腮托传遍你的头颅。完了,一切都完了。僵硬地鞠躬、下台、收拾东西、接受父母的安慰,你的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一切都完了。”
这一切就像一场梦一样,你也无比希望这只是一个梦。自己只是一个丑陋的见不得光的蛹,或许只能一辈子闷在茧里。你开始逃避练习,退部,而后成为排球部经理。
“高二的全国大赛之后就退部了,是因为遇到困难想要退缩了吗?”月岛的声音在身后传来,你被吓了一跳。他弯着腰,一手插兜,一手在自动贩卖机上按下草莓味牛奶的按钮。你转过头,在机器发出的惨白灯光中再清晰不过地看到了他标志性的嘲讽笑容。
“认为自己喜欢但是没能做好很丢人吗?把自己和天才相比也未免过于高估自己了吧。”
“不论发生了什么,就这么放弃小提琴也能称之为热爱吗?”
虽然近两年的相处让你早已习惯月岛的毒舌,但是他的话在此刻却引起你下意识的反驳:“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将瓶子重重地放在长椅上,橙味的汽水溅出了一些,黏腻地粘在右手袖子上。站起来仰头看向月岛萤,他在你的泪光中与高楼缝隙中的月亮渐渐合为一体。
这高处不胜寒的,冷漠的月亮。
“你初高中都能因为出众的身高稳稳地进入校队正选,你不知道没有正规教练和系统训练有多难进步,不知道在高中终于得到专业指导的时候我有多兴奋,也不知道在老师问我你都拉了五六年小提琴了怎么姿势还有错误的时候我有多羞愧,更不知道在全国大赛的舞台上断弦有多令人窒息。我的爱快被磨光了,我这样放弃....又有....又有什么不对?!”
豆大的泪珠控制不住地从眼中滑落,你没想到自己居然会哭,惊慌地想用袖子擦干,但刚刚的汽水溅到了自己的右手,只能用左手笨拙地抹,越擦越委屈,哭得反而越加厉害了。月岛显然没有预料到这种情况,高一县内集训的时候,未入选的日向硬要跟来,结果只能在场边捡球。当时他的情绪很低落,但是在自己的嘲讽下反而更有干劲。然而现在的情况表明了你和日向明显不一样。
你感受到一块叠得整齐的手帕碰了碰你还在揉眼睛的手指。“用手直接揉眼睛太不卫生了,笨蛋。”在你接过手帕开始小声抽泣着慢慢擦眼泪的时候,他有些生疏地揉了揉你的头算是安慰。
“抱歉。”你在自己断断续续的哭声中听到了他小声的道歉,虽然有些僵硬,但是语调软下来了许多。而后又回到了原来的状态,甩下一句“手帕不用还我了”就戴上耳机离去。
这么随意的放弃,还能称之为热爱吗?你攥着那块左下角绣着弯月的手帕,又问了自己一遍。如果最终没办法成为一只耀眼的蝶,那自己的投入与热情就是无意义的吗?如果自己最终只能成为万千平庸的爱好者中的一员,那自己的努力就是无足轻重的吗?如果结果已经注定了无法成功,那自己选择放弃就是值得原谅的,顺其自然的吗?
当然不是。因为手指触碰到琴弦、琴弦的振动通过之间传遍全身的令人激动到全身战栗的瞬间,注定了让你无法离开小提琴。
[4]
两年没有参加乐团训练最终还是给你带来了难以估量的损伤,尽管毕业后你加倍努力地练习,进入大学之后也没能当上首席。但是能够在乐团继续拉琴,对你来说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
所以,让这只可怜的蛹重新振动翅膀的月亮,请来看一看她与你同样深沉而热烈的爱吧。
但是周日晚上你并没有看到那个熟悉的高个子。因为比赛时间和演出有重叠,月岛在比赛结束之后过来的话也只能堪堪赶上后半场,于是你没有担心。演出后半场又过了一半,你隔着首席的背影眯着眼睛一排排仔细搜寻观众席,还没有看到那本应十分显眼的笔直身影。“可能是有加时赛吧”,你想着,抓紧一提声部暂缓的间隙频繁往台下看去。但是直至演出结束,你都没能找到他。心里有些空落落的,但是相比月岛不想来看自己的演出,一个更可怕的念头不受控制地升起——难道月岛受伤了?
于是你决定偷偷溜去体育馆看一眼,下场后匆匆收拾好东西便要离开,却在出口处被喊住了。
“青木,汇演之后有团建。”
是中岛,长笛手,同时也是同一课程一个小组的同学,昨天打断你和月岛谈话的孩子。
“抱歉,我现在身体不太舒服,能麻烦你帮我向部长请个假吗?”
他有些不满:“你是要去找那个高个子眼镜仔吗?今天他好像没来呢。”
“青木,那个人不值得你为他难过。”
你晃了晃神,不值得吗?但如果没有月岛,现在的自己仍然是一个停留在原地的、自怨自艾的逊极了的青木遥。
你摇摇头算是否定了他的判断,刚打算走,却被中岛攥住手腕用力地往后拉,你没想到会有这样的突然袭击,绊了个趔趄。这时一只手伸出将你们二人的手分开,另一只手推开中岛,害他晃了晃才勉强稳住。
“啊拉拉抱歉,你太瘦弱了,没想到轻轻一推就差点跌倒了呢”
出现了,腹黑月。
“在大学也搞校园欺凌?你也太幼稚了吧”
“啊对了,在背后说别人坏话也是初中生的行径呢”
“对我有什么不满可以找我当面说哦,我们刚刚赢了一场比赛所以现在有这个心情短暂地朝垃圾堆里看上几眼呢”
中岛愤愤地看向月岛萤,但碍于身高和体格的差距也不敢轻举妄动,毕竟对方可是货真价实的运动员。只得瞪了对方几眼后悻悻离去。
“谢谢你,月岛。”
“没事,那人对我的评价也让我很不爽。”
“今天的比赛打得挺久的?”
“嗯,不过你们的汇演和我们的比赛的时间本来就有些重合”
“抱歉。”
“没事”。他漫不经心地回了一句,但是并没有看向你。
你们并排往体育馆的方向慢慢走着,早春的夜晚还有些凉,月岛没换掉球服,只套了一件外套。看来是比赛一结束就赶过来了。想到这里,你放松地伸了个懒腰。
“给你带来困扰了吗?这两年的......纠缠?”你提着琴的手握紧了一些,呼了口气。
月岛萤还是没有回答,你也没有抬头看他。
“月岛同学是一个很理性的人,如果没有把握成功,就不会付出。或者,如果努努力能做到,但是过程会很狼狈的话,也大概率不会做。啊,我说排球除外。”你低头笑笑,感觉眼眶有些酸。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不要再这样做无用的努力比较好......虽然一直放不下,但是也不能再这样下去了吧。”
你停下脚步,双手背到背后,仰着头看向走在自己身前的月岛萤。从这个角度看,他好像又和发着光的月亮融为一体了。
月岛萤停住脚步,转过身,朝你走近了些:“你这个笨蛋。”
“我也喜欢你这件事,你非要我说清楚才明白吗?”
“高三给某个爱哭鬼送手帕、训练一结束就赶过来看演出、看到你和别的男生拉拉扯扯就很生气,你还不明白吗?”
“而且我有说我不喜欢你吗?”
你有些受宠若惊,又担心自己听错了:“但是你说不想和我交往啊......”
“你自己也说了知道我对不确定的事情很谨慎。”
“哈?你的意思是和我交往很狼狈吗!”
他弯下腰,凑近你的脸,隔着镜片认真端详你的眼睛。你眨眨眼,能感受到两人的呼吸蹭在脸上痒痒的感觉,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月岛萤这才后知后觉地直起身子,耳尖变得红通通的。
“抱......抱歉。”
你没有作声,两人又默默地朝体育馆走去。
“我打了很多年排球,但是发现自己很喜欢排球也只是三年前的事情而已。”
月岛萤突然开口,你“嗯”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喜欢你总共三年,但是明白自己不想要你离开我也只是上周的事情而已”
“所以青木同学能和我交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