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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章:败军尽逃奔
保时捷tiger 2023-06-05

“噗呲——”

松芒杰手中的长槊刺入铠甲,直骰肌肤,眼前的唐人连惨叫都没能发出便徒然仆倒。一击得手,松芒杰甚至懒得再往长槊上灌注力量,只是任凭坐骑奔过,带动着长槊拔出。身边的庸从们随即一哄而上,将还未死透的唐人的脑袋割下,挂在马鞍上,黑红的鲜血润湿了坐骑的鬃毛,无声的夸耀着自家主人的战功。

吐蕃人的箭雨混杂着投石索射出的石蛋,散发着怪叫如瓢泼大雨般没入逃命的唐军人群中,引发了更大的混乱,军官抛弃了士卒,失去了指挥的士卒蒙头乱窜,为了逃命甚至不惜对同行的袍泽刀剑相向,数百人的奔逃内讧,将浅浅南川水都染红了。

数不清的唐军士卒被追上来的吐蕃人轻易的砍翻,已经获胜的吐蕃人甚至不需要再像数刻前那般拼命,那些浑身披挂的唐军士卒如今丧失了所有的勇气,似乎方才悍勇无比的人不是他们一般,跑得头也不回,任凭追上来的吐蕃人将他们拽倒、砍翻也不敢抵抗。

燕团的士卒如同下饺耳一般前仆后继地跳入齐腰深的南川河中,奋力朝着对岸逃去,惊恐万分的众人在淤泥遍布的河流中互相推搡,身上的铁甲成了最致命地累赘,浑身披挂的甲士往往只需一个趔趄便会没入水中,就会没了身影。

松芒杰目力所及之处,皆是四散奔逃的唐人,在他看来,这场仗已经赢了,剩下的便是约束着手下猛冲猛打,不让他们因为追杀而导致队列松散便可。

杀死单独一名甲士,需要数人合力,斗战数十回合,才可能将其堪堪制服。

而杀死一队有军官指挥的甲士,则需要更多的时间,更多的有勇力的桂,甚至需要一名威望的军曹带领,才有可能杀掉其中的三分之一!

但是如果这队甲士已经战败,都转身逃跑了呢?

答案是,只需要一名最卑微的牧奴,提着把锈迹斑斑的柴刀,赤着脚追上他们,就可以砍下他们的脑袋!

已经崩溃的军队是没有任何威胁的,那些逃命的士卒会自觉的抛弃身上的甲胄,扔掉手中的兵刃,面对这些人唯一的要做的便是提高自己坐骑的速度,追上他们,用手中的兵刃将那群因恐惧而丧胆之人的脑袋割下,为自己换取数不尽的财富!

“杀尽眼前的唐人!”

松芒杰立于马上,发出狼般的嘶吼,抬手就将数十步外一名准备上马逃命的唐人军官射落,随即在手下的欢呼声中纵马冲向河岸,如同热刀入酥般在唐人中劈开一道血红色的豁口。见此情景,松芒杰所领的百人队更是兴奋,怪叫着跟在自家百户身后,义无反顾的向着乱作一团的唐军冲锋。

马上的松芒杰四处张望,发现原本被自己射杀的军官尸体旁居然还有几人在争抢战马,丝毫没有注意到越来越近的自己。

松芒杰冷笑,再次弯弓搭箭,只一箭便将其中一人射翻,原本厮打在一起的几个唐人见到同伴身死,又见远处策马而来的自己,发了声喊便轰然四散而逃,只留下一个带着硬皮兜鍪的小卒还在试图安抚因主人被杀而受了惊的战马,看来是铁了心的想要夺马而逃了!

那匹马身高体健,马鞍上的弓刀齐全,看起来它的前任主人将养的不错,但可惜如今已是松芒杰的囊中之物。甚至都不消松芒杰自己动手,身边早已会意的庸从就转动着手中的乌朵,鸡卵大小的石子隔着数十步远击中了那人的皮兜鍪,打得对方一个趔趄,兜鍪也不知飞到了哪里,露出雪白的头发来。

“原来是个快要老死的人!”

庸从嘻嘻哈哈的嗤笑起来,吐蕃人贵壮贱老,歧视老者早已是本能。见到唐家老人,更是打心眼里鄙视,嘴上骂个不停,正要再发一颗石子送那唐人下地狱,却不曾想那白发的老者身手意外的敏捷,挨了打之后立刻捂着脑袋趴下,迅速的钻过马肚子,躲在了骏马身后。

一时间,庸从居然有些踌躇,自己的主人摆明了想要那匹骏马,顾及到不好伤及马儿,只好策马上前,要将那老者杀死。而当自己才上前走了没几步,不曾想那唐人竟主动直起身子,似乎是在朝自己这边张望,更让他没想到的是,同那唐人视线一起过来的,还有夺命的箭矢!

他什么时候把马鞍上的弓箭拿下来的?

盾牌在哪里?

庸从满脸的难以置信,手本能地朝着挂在马侧的盾牌伸去——然才出手,便感到一股巨大的力道将自己从马上重重的扯了下去。

“砰!”

弓弦如霹雳般响起,随即而来的箭羽撕破空气发出怪叫,深深地没入了庸从的眼窝——那是他浑身上下唯一没有甲胄遮蔽的地方。

“轰——”

庸从强壮的身躯轰然倒下,浑身包裹的铁甲在落地时发出巨大的轰鸣,惊的座下的马儿也如先前唐人军官的坐骑那般发出了惊恐的嘶鸣,随即无助的在原地打转。

突如其来的箭矢不但惊到了庸从的战马,更是连同他的主人松芒杰都被吓到了,看着躺在地上没了气息的庸从,原本正要再次朝着快要支持不住的尔朱某那边冲杀的松芒杰猛地勒住了缰绳,并在其他庸从的持盾护卫下四处张望,寻找着凶手。

很快,凶手便被手下发现,并用鸣镝箭给自己指明了方向。

“杀了他!”

深感被侮辱的松芒杰怒不可遏,手中长槊一指,数名庸从便分出队伍骑着马怪叫着冲向那名白发的唐人。

“这群住在山洞里的红脸畜产。”

见到朝自己冲来的数名吐蕃骑兵,意识到自己方才惹到了不该惹的人,言和脸色大变,骂了句家乡话后便要逃命,然自己刚刚拉动辔头,那好不容易安抚下来的马儿却突然发出凄厉的叫喊,随即暴躁的跳动起来,把自己从马上摔了下来,砸了个晕头转向,要不是有甲胄护身,怕早就晕死过去了。

起身定眼一看,只见马儿的身上不知何时多了数枝箭羽,淋漓的鲜血将它的身躯整个的染红了,那可怜的马儿只能无助地扭动着身体,在原地转了数圈后,最终因为失血过多颓然倒下。

“种砸马尼槽曲!”(突厥脏话)

言和急得大骂不止,却没时间感慨自己的坏运气,只能转身连滚带爬的朝南川河逃去,同自己的袍泽们一起攒进冰冷的河水中,边跑边脱掉自己身上的铁甲,凭借自己多年的逃生经验,只要能够混入逃跑的人群里,只要那些吐蕃人眼稍微一花,自己就很有可能逃出生天。而且对岸不是大营么?逃到大营便能活命!

但当自己手伸向护腰时,言和的心陡然一惊——自己前后心的两帘甲胄之间链接的绳结如同鲁班锁一般乱糟糟的,任凭自己怎么抠拿都纹丝不动!甚至还有越来越紧的趋势!

是哪个冤种给自己打得死结?

早间乐正绫眉头紧锁的样子在言和脑海中一闪而过,又急又气之下言和清秀的小脸都扭曲了起来,几乎是声嘶力竭的吼道:

“乐正绫,你个……”

骂声还未出口,吐蕃人的两骑便已驰到,冲在最前的那名吐蕃甲士伸出长剑,企图凭借坐骑的冲击力朝自己劈砍过来,然而坐骑入水,铁骑的冲劲在没过马腹的水中顿时一泄,开春解冻的河床淤泥遍布,几陷马蹄,让他不敢全力冲刺。最终只得策马淌入泥泞的河水中,借着冲势勉强赶到慌忙逃窜的言和身后,举起长剑重重劈下——

“唏律律——”

眼见就要砍下白发唐人的脑袋,不曾想身下的战马突然双足抬起,发出巨大的嘶鸣声,猝不及防的庸从一刀劈空,砍在那白发唐人左肩的铁肩吞上。被砍中的唐人来不及惨叫便颓然落水,但随即挣扎着又重新站起来继续朝河心逃跑,明显方才那刀有铁甲遮护,并没有致命。

抓紧了手中的辔头,庸从控制着坐骑原地打了个转,才好不容易安抚住了无端失控的战马,才愕然发现失控的原因:自己的侧面不知何时伸来了一杆长枪,企图当自己正劈砍面前的白发唐人的时候将自己搠下来!好在马这种畜生天生害怕锐器,惊惧之下没有继续朝河心冲锋反而翘起前蹄嘶吼,才让自己堪堪躲过。

来不及诧异崩溃到这个程度为何还有唐人敢与自己白刃放对,庸从拨马回转,试图转过身来让自己持刃的右手能够自由挥砍,那持枪的唐人显然被方才嘶鸣的坐骑吓到了,没有抓住机会朝自己再来一枪,反而忙着将挨了自己一刀的白发唐人拽到了他身后,似乎是要一同逃命。

好不容易等自己在被乱兵踩踏的泥泞陷脚的河中将坐骑转过来,庸从却发现自己陷入了两难的境地。南川河再浅,那也是一条河,深陷的淤泥让自己没办法再驱动坐骑提速。失了速度的骑兵,连一名步卒都对抗不了,而自己手中的长剑显然够不着对方的长矛,在齐腰深的水中不知所措,只能呆坐在马上同那唐人士卒对峙。

对方虽然只是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唐人,甚至害怕的连手中的枪都抖成一团,但介于那一身精铁细甲,上面布满了缝补的痕迹,很显然是一名积年老卒。

作为跟了松芒杰快十年的庸,他不可能怕死,但怕死和不要命是两码事——最起码在等自己的同伴赶上来再说。

身后水声响起,自己的同伴多吉的声音也让庸从心安不少,多吉大概是察觉到了河道淤积,为了不陷到泥地里去,刻意放慢了速度,落在了自己身后。

说白了,自己立功心切,冲的还是太快了,明明站在岸上射箭便可,没必要驾马冲到河心来的。

“阿卜,让我射死他!”多吉显然是看出了自己为难,立即从侧面拿出一张牛角弓,搭箭便射。

而那原本还和自己对峙的唐人见有人朝自己射箭,再也克制不住自己的恐惧,扔下手中的长枪转身便跑,多吉怎么会给他机会,唐人几乎是刚刚转身,箭矢便射中了后心,这名唐人同样来不及惨叫,连带着另一名同伴一起,都扑倒在了水中。

见此情景,阿卜终于松了口气,策动着战马一步一滑的上前,举起长剑想要做最后的补刀,自己还要尽快去同松芒杰汇合,去冲击还未崩溃的另一队唐人。虽然很想要两名唐人身上的铁甲,但是主人的命令时第一位的,阿卜直到自己没有选择的权利。

两名唐人落水的水面上,因为挣扎的原因泥浆翻滚,黑黄的泥浆中甚至混杂着血水,一时间看不清形状,只能晓得大致的方位,但阿卜却不怕,对方那一身铁甲,又都带伤,在这种水里跌倒,不是那么容易站起来的。

然而,当阿卜刚准备补刀,原本以及落水的唐人却突然暴起,从水中强行站了起来,不等被吓了一跳的阿卜挥刀刺下,那唐人后心中了一箭,却因为有铁甲遮蔽并未致命,因为落水而满脸泥浆血污的面容此刻显得分外狰狞,右手却不知从哪里变出了一根铁骨朵,朝自己大腿狠狠砸来!

“蕃贼,偿命!”

尖锐稚嫩的声音混杂伴随着骨朵的风声,全力一击打在阿卜的大腿上,就算隔着裙甲,阿卜也听到了自己骨头碎裂的声音,面对这等钝器,再厚的甲胄也是无用。

剧烈的疼痛从大腿直冲脑髓,阿卜忍不住发出了凄厉地惨叫,手中的长剑也刺空了,阿卜怒嚎着,想要把这唐人杀死,然而对方却不给他机会,铁骨朵再次袭来,这一次却是轰到了自己坐骑的脑袋上。

挨了全力一击,阿卜的坐骑彻底失去了控制,如同先前那匹被射死的战马一般疯狂的弹跳起来,先是一脚踹飞了面前的唐人,再将自己身上的主人也摔下马来,发狂中的战马甚至狠狠的将拽着缰绳不放的主人甩到了河底,让阿卜享受了和先前唐人一样的待遇——坠着一身的昂贵的铁甲沉入了河底。

“乐正绫!”

在泥浆中喝饱了泥水的言和,刚刚起身就看到了被战马踹飞的乐正绫,什么也顾不上了,连滚带爬的想要把这个挨千刀的家伙从河水中捞出来。

“阿卜!”

多吉跳下坐骑,不顾一切的朝河中走来,左手提着短匕,右手擎着长刀,瞪着一双血红的双眼,誓要将这两个阴魂不散的唐人杀掉。

好不容易起身的白发唐人和阿卜的同伴一同发出痛苦的叫喊,纷纷奔向自己的袍泽。河道中,一边是已经快要被淹死的阿卜在泥浆中做着最后的挣扎,另一边是那个阴魂不散的白发唐人,手中握着一柄横刀,正杵着膝盖不停地呕吐,似乎是呛了不少河水。

望着在水中挣扎的袍泽,浑身披挂的如同铁桶一般的多吉如同地狱的夜叉恶鬼,杀气腾腾。吐蕃军法残酷,如果自己不能将阿卜的尸体带回去,不但同伴自己要被砍头,家人也会被削去鼻子,永世不得翻身。

怀着这样的仇恨和恐惧,多吉毫不犹豫的挥刀便砍,言和举刀抵抗,铁兵相接,发出清脆的铿锵之声。然而厮杀了半日的言和体力本来便已经见底,方才的逃命、呛水早将自己浑身上下的力气抽的一丝也不剩,如何能同锐气正盛的多吉相比?没几回合下来便被多吉强大的劲道震得虎口迸裂,横刀脱手,飞到了好几步外的河水中。

一击得手,多吉挥刀还要再砍,但凄厉的破空声响起,多吉吃了一惊,没等自己作出反应,不知从哪里飞来的羽箭正中自己的前胸,将多吉给当场掀翻,跌到河里。

哪里来的暗箭?

多吉气得发疯,以刀杵地,捂着胸口从水中站了起来——这箭矢力道虽大,但自己的这身铁甲却也坚硬无比,箭头只是镶入甲叶之中,未能伤到庇护下的肉体。然而刚刚露头,一柄雪亮的短斧便迎面而来,将自己的铁盔从中劈开一条豁口,钝槌的斧刃甚至镶入了自己的脑门半寸深!

“喀嘣!”

清脆到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响起,多吉的脑袋如同爆竹般迸出一片血雾,原本强壮的身躯也如同没了内胆的蹴鞠般软绵绵的倒下,没入了河中,没了气息!

一阵血花无声的在河水中绽开,那原本还凶神恶煞的吐蕃人竟就这样死了!

言和见此情景,如蒙大赦,死里逃生的他甚至来不及寻找这根箭矢的来源,便扔掉手中沾满了骨片和血浆的短斧,赶紧将被战马踢得昏迷不醒的乐正绫从河中捞了上来,扛在肩上。又杵着先前被乐正绫扔了的长枪,手脚并用的朝着对岸飞快的逃去。

而在南川河北岸,头戴红色抹额,身穿锦制外袍,面色清秀的李晟刚刚放下手中的角弓,同行的袍泽就发出了巨大的欢呼声,为他方才的神射鼓劲:

“临潭李郎!百步穿杨!”

而在年仅十六岁,还一脸稚气的李家郎君身后,在更远处的拉脊山口,则是不知何时飘满了醒目的三辰旗,以及簇拥着它的——书写着“游骑将军宋”和“忠武将军安”的两面大旗,正迎风招展,耀耀生辉。


乐羊为魏将,食子殉军功。

骨肉且相薄,他人安得忠。

吾闻中山相,乃属放麑翁。

孤兽犹不忍,况以奉君终。

——陈子昂·《感遇》其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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