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一路向北,待再行了两日,沿途所见便是真正深秋景象了。秋风瑟瑟,天气寒凉,草木摇落,露结为霜,且是愈行愈见凋敝萧索之象。这日驱马正行,忽闻得空中清厉鸣叫,远远便见迎头一队雁群。其时已是傍晚,夕阳渲染的红云之间,映上一列剪影。这大鸟羽翼修长、潇洒有力,振翅翱翔而过,在空中如肃正军阵,矫健而有威仪。卫士们已都呼道:“过雁阵了!”
便有人取过硬弓长箭,奉在皇帝马前。皇帝勒住马缰,一笑间抬手取过,略掣弓弦试了试,尚觉满意。再向空中望去,只见那雁阵正排“人”字,皇帝道:“鸿雁迁徙不易,也莫叫他失了头雁走不成。就射左边紧随它的第二只罢。”
言罢将弓箭搭在手中,众人眼看着雁群行进得颇快,一时赶在眼前,掠过头顶就要向南去了。皇帝突然展臂擎弓,拉得满开,弓弦随即一声铮响,长箭离弦划出一道轻捷弧线,空中已有一物扑簌簌坠落,直掉在众人马前。再看空中雁阵里空缺失位的,正是皇帝方才指点的那只。
有侍从过去拾起死雁,呼道:“正是一箭穿喉!”
众人见之,无不欢呼,齐颂皇帝箭法精妙。皇帝只随手将长弓递予旁人撤去,淡淡一笑并不以为意。人群还在热闹,却听空中一阵凄声厉叫。雁群方才受惊,轻微一阵骚乱,此时已稳下阵脚,只放缓了速度,将“人”字形拉平成“一”字。然而,雁群之中仍有一只离了队列,好似徘徊不愿离去,在空中盘旋哀鸣不止。
有人恍然道:“大雁成双迁徙,这必是失却配偶的那只了。只不知是雌是雄?”
皇帝望了一时,道:“或许是雌鸟罢?”
众人问:“陛下如何得知?”
皇帝捋起马缰,略扬扬唇角,道:“猜测罢了。”言罢,吩咐道,“趁着时辰,再行一程。”
众人于是吆喝上马。其时丹云蔽日,山河亦披挂起金红霞色。雁群已经在背后行远,皇帝仍不由转首望了望犹不肯离去的孤雁。他想起来,幼年时随父亲出行游猎,似是也曾见过这一幅场面。细细算来,那已是十五年前的事。彼时,先帝带他野外放鹰,那猎鹰转眼便扑杀一鸟衔放在马前,引得众人喝彩。孰料继而闻得有另一鸟在近空哀鸣。先帝惊诧,近侍中有人解说道:“它如此婉转悲戚,情深性柔之相,应是失却雄伴的雌鸟。”先帝闻声,拉过皇帝叹道:“人鸟有别而情志相通。若失伴的是雄鸟,未尝不亦伤怀哀恸。”
皇帝当日不过六、七岁年纪,只见父亲神色怅然却不能解其深意。可而今看来,这显见是在怀恋被赐死的爱妻李氏。皇帝亦记得,此一事后父亲出猎便再不带猎鹰、亦再不射杀飞禽了。
天色渐晚,北风已刮得紧。皇帝似被冷风刺得微微激灵,近旁王仲见了,忙命侍从取出轻裘奉上。皇帝看了眼却道:“先收了罢。此时便穿上了,到了北都还冷些,再加穿什么呢?”
王仲却仍劝道:“陛下体质强健,可也当善加保养。这御寒的衣物,难道还要节制?”
皇帝无法,只好取过披了。裘衣上密实针毛随风飒飒,毛尖皆是纯黑,当真是上好的皮毛。这般白马轻裘,愈发显出皇帝挺劲的身姿与轮廓鲜明的容貌。那坚毅神态似乎突然从平日的温淡修养中挣脱出来,浮现在英朗面孔的棱角之上。王仲一瞥间,突觉心头震动。他或是几乎忽略而忘记,纵然如何雅重教化修持,这位陛下的身上,都流着戎马部族野性决绝的血液。
王仲心头涌起些微惶恐,再笑便有些讪讪,道:“臣从前竟没见过陛下骑射,今日算开眼。”
皇帝摇头笑道:“朕的骑射本领,其实是未经过多少指点,都是自相胡乱学练。”想了一时,又道,“若说指点,当年先帝还是教过一点。”
王仲道:“先帝威服四境,武功卓绝。”他如是说,心中却不以为然。当日敕勒柔然屡屡骚扰,先帝亦屡次兴兵亲征。可待赶到时,那些游牧轻骑早已抢掠够了遁走,大军几乎次次扑空。而这样穷兵黩武便要征兵加税,朝堂中亦是议论纷纷。先帝当日如是,或是急于树立威信;不想操之过急、事与愿违,反被太后赢去了众臣之心。
王仲暗暗想着,皇帝已微露出回忆神色,道:“那是十五年前,朕年七岁。先帝征讨吐谷浑,因而那年的阴山却霜,便由朕以皇储而代行。七月间,却霜已毕,先帝使者前来传诏。朕便未归北都,而是随使者西行,去河西见了父亲。”他自幼被常太后收养,与先帝虽是父子天伦,却是每月间只能一面相见。母亲早逝,而到他十一岁时先帝猝亡,与父亲亲近的,想来竟也只有那年秋日间的那一段时光。
陛下太子皆亲临前线,军中士气因而大振。吐谷浑兵败,上表乞降。皇帝目睹军中健儿豪侠,金戈铁马的气概,只觉心神激荡。班师途中,先帝一路教导他骑射,带他纵马登高,指向北方旷野向他道:“那塞外漠北,便是我源氏先祖们扬鞭驰骋的所在。你继承他们血脉,如何肯教酸腐汉人摆布。”他那时那般幼小,在马上被父亲展臂便抱在自己身前。那时,他尚不知父亲语中所指为谁,亦不知何为权谋争夺、政见相左,只觉父亲年轻臂膀护着他身侧,坚实胸膛怀抱令他心中无限依恋安稳。只听先帝慨然道:“你看,这面前的,皆是你日后的山河。”
王仲听皇帝平静说完,心中许久存之的疑惑重又泛起。不由正色问道:“陛下自有雄健神力,又感怀先祖武功,而今却为何如此倾心文治?”
皇帝已收起怔忡神色,一笑道:“时移势易。以正予的见解,休养生息、善安苍生的道理,还要朕班门弄斧的说么?”
王仲闻言,一愣后笑叹着点头道:“陛下英明。”
皇室一脉是起于北地胡族,皇帝却心向汉化,这不说也知必是出于常太后的影响。太后叔祖是辽西燕然国主,说来常氏亦是皇族出身。燕然地处偏僻,却是纯粹的汉人政权。文弱的燕然君主,固然抵挡不住源氏的利刃铁马。可常氏当日国破家亡、被掳入宫时,谁又能想到她有今日的地位。王仲心中默想,源氏如塞外的强悍烈马,横冲直撞却不知所向,直到如今它被掌控在一双女人的手中。皇帝与他的父亲不同,他不欲做烈马,却有志做一个御马的人。或许,他并不抗拒这马向太后指引的方向去,可那马缰却必须紧紧握在自己手中。至于先帝,终其一生与太后抗争,不常为人察觉而实则输得最惨的一招,竟便是在他亲生儿子的身上。念及此处,王仲不由感慨,也觉不解。面对一手酿成他失落双亲之痛的太后,她的心意,皇帝却为何仍愿甘心追随?
如是一路北上,数日后御驾终于临近北都。皇帝这一路,是先由东都向西北至晋阳;从晋阳而踏上并州大道,一路畅通,溯桑乾河经行阴馆、桑干、繁畤,再向前至鼓城,距北都就只一步之遥。并州道自古便是北上沟通匈奴的通塞中道,途中过雁门、马邑、云中数驿;秦汉间,北都其实并非此道必经之所,然而本朝建都之后,其地位便不可同日而语。而今,踏足并州道已不是为了入塞,而是为了朝奉京畿。然而,恰正也因此,皇帝愈觉北都偏远,终究难做中原王朝的帝都。
过了鼓城,便是真正达到北都南郊。皇帝在此停下,一来等一等未到的帝舆,二来略作休整。南郊有一座大道坛寺,是武帝年间少室道士冠谦之主持修造,去岁更名崇虚寺。御驾便暂停于此。
皇帝自离开繁畤,心绪便有些焦躁,肩头轻裘也令他觉得沉重。明明是晴明天色,却也总觉头顶有阴云压迫。这心境是愈离北都临近便愈发清晰,似有双眼睛沉默威严的盯在他身上。
虽然未说,可他这异样,也还是叫人觉察出来。下榻崇虚寺的当天,皇帝在殿中与寺内道人闲谈论道。因其少时太后把持朝政,为避猜疑嫌忌的是非,皇帝只得韬光养晦,用心经史;或是为示淡泊,尤好研读老、庄。也正因有那时的根底,此时与老道士携手促膝言谈欢畅,投契得竟不似帝王而有几分清谈名士的模样。
饶是如此,在侧相陪的王仲却仍已瞧出皇帝实则心不在焉。偏生殿外几个卫士因着饲喂马匹的事,与寺中杂役道人起了口角。声音愈来愈大,终是连殿内人亦听见了。皇帝初时只当未闻,可外间一径喧嚷,争执不休;王仲只见皇帝在片刻沉默后眉梢骤扬,倏然立起行至殿门,向外道:“放肆!谁在无礼喧哗!”
他这突然发作,殿内殿外都惊了一跳,一众卫士瞬时跪了一地。皇帝这一声喝出来,也觉失态;端着脸色沉声说了几句“佛道面前不可妄言高声”的话,挥手令他们去了。
如是谁也再无心谈论什么,殿内道人知趣退下。王仲瞥见皇帝正看自己,略想一想,道:“北都气候,到冬日是愈发干燥了。”
皇帝知道这是回避他方才发怒的事,也不再提,只问:“朕后一日还朝,已知会妥了罢?”
王仲道:“三公率百官,在南门出迎。其后……”
皇帝截住话头,道:“我自然是随即就入宫拜见太后。”
王仲实则并不说要说此事,却见皇帝眉心仍微蹙着,便也只得点头称是。北都中那个不出深宫的老妇人,在皇帝心中是否便像结网的蜘蛛,即使只是蛰伏,也能将沉重压迫的网笼罩在他心头。王仲仿佛看见那蛛脚轻触之下颤动的蛛丝,心头忽而被这样的念头激得脊背生寒。沉吟许久,终于试探道:“陛下,臣方才想起途中所论南郊祭天的事;若将这座崇虚寺迁走,城南正可拓出一片空地,修建祭坛、明堂,就都甚宽松了。”见皇帝微微点头,话锋一转,道,“先行清廓、再行建设,实当从长计议;而其实许多事……亦是来日方长。”
这最后一句,才是语中之眼。而这事到临头,仿佛数日前怂恿皇帝直面太后的,亦不是他了。皇帝闻言轻笑了一声,唇角仿佛抿起一道雕凿的刻痕。
殿内氛围正凝重间,忽有卫士来报,说景国公罗钧有表奏呈于皇帝。皇帝闻报神色一时开朗,笑道:“他可赶得这样急。”
王仲亦知道这段前情。景国公的幼弟罗彦与太后赐婚的夫人失和,惹了一桩好麻烦上身。罗钧只得亲自转道盛乐押了弟弟回北都请罪,又唯恐他不得解脱而求皇帝从中寰转。皇帝仿佛觉得调停臣下家事甚是有趣,竟是满口答应。王仲从旁观之,未解其意,皇帝却有他的打算。周旋此事,与其说是调停那小夫妻,不若说是调停太后与罗氏。罗彦年轻少识不知利害,他冷待太后赐婚的女子于太后眼中何异于桀骜挑衅;而依太后的性情,单为这份挑衅,对他便不能轻饶。而他正是意欲一力保下太后定要重惩的人——皇帝心中暗哂,十余年间他对太后从不曾开口违拗;此事之后,或是便将不同。
一时,传信人进来,原来是罗钧近卫。那卫士奉上奏表,皇帝展开读过,尽是替罗彦乞求的话。皇帝看过一笑,轻轻压在案上,道:“请景国公放心,明日午后入宫,朕自会帮他。”
那卫士纳首应下,却并不走,反而拿眼微瞥了瞥王仲。
皇帝见状,道:“无妨,你还有何事奏报,就在此说罢。”
卫士道:“景国公还有几句话令小子奏报陛下。一事是盛乐屯田,他已与冯恒将军议过,来日具表详陈;一事是京中防戍安稳,请陛下安心入城。”
皇帝听了,点头道:“好。”又道,“难为景国公家事烦扰中还替朕操心这些,你为朕传话,说朕谢他。”待望着那卫士远远去了,心头焦躁竟也纾解了些。屯田那事是不急的,紧要的是后面这句。罗钧一路疾行提早赶到北都,以他的眼力将京中局势看过,自己便是无什么不放心了。
王仲亦是听了那后半句而心中一动,猛然想起曾听过的一段传言。那是先帝末年,帝后间箭拔弩张之时;太后授意之下,卫戍京畿兵将被分为三军,一军将领只得统一军兵卒;先帝随后阅兵于北郊,便只调得出京中一军。继而京中另二军戒严中外,先帝被迫返宫后,次日便暴殂。纵然无人说破,可其中惊心动魄的政斗杀戮,却仍如现眼前。有此前车之鉴,无怪景国公有如是一言。王仲额上渗汗,不由道:“景国公真是谨慎老成。”
皇帝见他面色凝重,不由笑了,道:“这亦只是为谨慎故。”
王仲却愈想愈觉得心惊,只恐皇帝因轻视疏忽而失招,低声道:“陛下这半载在东都理政,亦不知可合太后圣意,还是……应该谨慎……”
他终究只是个文士,皇权争斗的血雨腥风于他看来如何触目惊心;皇帝却淡然而无殊色,只因看出他心意,似为安慰一般,笑道:“朕的所为,虽未必事事请示,却自忖皆不违元和改制的初衷,太后不会恼朕的。”话音极为笃定,如述说一种信念。无论在外臣看来,他与太后之间是如何猜忌防范,他都知道,这世上无人可替代他们祖孙间相互支撑共进的地位。权力争夺如何惨烈,都无碍他们为政抱负的共鸣。他的心脑躯体,已无不浸淫常氏教导的痕迹;那老妇人将她的政治愿景植根在他身上,期望他年轻的锐气热血将这汉化的改制推进下去;而他实则已望得更远,哪怕太后在他心中投下的只是一颗火星,此时这亦已燃成冲天烈火。
次日,皇帝清晨即起,一层层穿起白纱中单、玄衣纁裳、绛纱蔽膝,立着由侍卫系上革带与佩绶一应等物。重重礼服穿戴之下,皇帝修挺的体量亦显得威严沉重起来。直待那通天冠戴在头上,皇帝忽而心生一阵激荡。他穿戴一身的,并不只是衣裳,这便是皇权的威严。这样的威严,不能容忍他人的凌驾其上。皇帝默想,十一年前,先帝调兵失败由北苑入宫时,他是否也穿戴起这样一套朝服?作为先帝之子,他无从揣测父亲那时想过什么;可他已无限明白,先帝纵然鱼死网破也要试图挣脱出那阴影的心境。
然而,他今日并非要去鱼死网破——皇帝微微一笑,又觉惘然。今日之前,他与太后当是远不至到那一步;可今日之后,又将如何呢?
时辰已到,皇帝登车。仪仗端然,众人肃穆,御驾缓缓向城门而来。
皇帝此朝还京,众臣得讯,皆出相迎。此时已早早候着一片,为首的是太尉孟久良。待到御驾行过,众臣伏地叩拜,皇帝却突然道了声“停”。车驾一时停住,目光及处,皇帝向孟久良唤道:“老国公请登车,与朕同行罢。”
孟久良抬眼望去,只觉金光晃眼。他虽是元老宿臣,却不老糊涂。这一世圆滑谦退,并不爱出这些风头,忙叩首推辞道:“老臣不敢。”可耐不住皇帝却一再催请,孟久良无法,只得从命,心里还是甚是诚惶诚恐。
皇帝亲手扶他在身边坐下,孟久良却实难真坐得稳。车马再次前行,皇帝目光望着北都城池,孟久良却在看他。半年未见,皇帝似是又稍变了些模样,气度似更沉着了。皇帝微笑问起半年间北都轶闻,孟久良一一作答;转而又向皇帝问起东都的事,皇帝也一一作答。这番君臣相谈,于当事二人而言,何尝不是一番做戏的意味。虽然相隔多远,可那往来的消息探报,皇帝与太后,谁不是皆如仍在彼此近旁?
皇帝笑道:“朕这半年在外,许多事难于像从前般咨询太后,亦知有许多办得不妥。到时祖母责备,太尉可要念朕年轻,替朕寰转啊。”
孟久良只是赔笑,含糊间也不知是应了还是推辞。
皇帝望着他道:“太尉德高望重,是群臣楷模,尤其与人为善。朕受太后教导,纵然严明,亦知是为着朕好。虽有旁的妄行揣测之辈,朕却深深记着,太尉是和事的人。”
孟久良听着,心里不由转了几转。皇室这些恩怨,他多少间冷眼看着,心中最为清楚。而今太后皇帝祖孙间似乎和睦,那盖因太后觉得皇帝确乎孝谨恭顺,行事又颇得她心意;可这实则只是这七、八年间的事。起初,太后心中的猜忌亦不是一星半点;以致阉官小人趁势挑拨,小皇帝身为至尊,亦难免挨打。
此时皇帝提起他少年旧事,还特意谢起他那时的周旋,绝不是无缘无故。孟久良偷眼觑向皇帝,只见那神色诚恳,倒是一副心无芥蒂的模样。老国公暗自叹了一叹,这对祖孙皆不是凡人。他这做臣子的身在其间,可千万莫要有无所适从的那一天。
念及此处,他忽而想起,先帝以兵变逼太后再不干政未果而被鸩杀的时候,仿佛亦是皇帝而今的年岁。细细看来,纵然这青年天子高华气度不同他的先代,可看那温雅神色下的面孔棱角,便不会错认他这源氏中人。孟久良心生忐忑,不由开口道:“陛下能体谅太后严苛是为陛下好,这何其难得。于我等臣下看来,陛下太后祖孙相和,便是社稷之福。”沉吟片刻,低声道,“社稷之福的意思,亦有请陛下保重自身……”
他说这话,是想起三年前。若说这些年间,皇帝曾对太后有过丝毫的不顺从,便是那一遭牵涉他外祖的李氏案。那时皇帝向太后求情,遭到太后斥责。其后皇帝卧病,乃至不得不辍朝数日。个中缘由,孟久良心知肚明;只不过身为人臣,这是不能说破的事。
皇帝听着,膝上相握的双手倏然略动了动,继而微笑点头称是。孟久良微觑着皇帝,却见他的目光已然飘远到不知何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