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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宥真和崔叡娜大包小包地互相抱怨对方的行李重时，张元英已经美美化完全妆在车上等她们了。

  她俩费力地装完行李，一人一边车门坐上了车，张元英愣是硬生生被挤到了儿童座上。

“安安，小崔，你们来一个，来副驾这边。挤到元英了！”安姐姐扭头，她今天特地从外地回来送三个妹妹。

“姐姐，我没关系的，不会被挤到。”元英连忙解释。

“姐姐，我们都很瘦，不会挤的！”安宥真拼命往车窗一侧靠，张元英把她拉了回来。

“我们都很瘦？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崔叡娜爆笑，安宥真朝她龇牙咧嘴，眼见二人就要手脚并用。

  张元英拿出了镜子，“姐姐，我今天的妆容如何？”崔叡娜扭头不理安宥真强烈的视线和戳着眼珠子对着她的两根手指。她十分重视元英，甚至可以说是溺爱。无论元英说什么都会认真倾听，包括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她柔和地注视着疼爱的妹妹。

  明亮的肤色，优雅的眉毛，娇艳的嘴唇，一切都很完美，就是眼妆过于成熟——粉色的打底衬着上挑的猫女眼线再加上细闪的亮片虽然妩媚动人，可崔叡娜还是更喜欢元英可爱的样子。即使如此，她还是，

“我很喜欢。元英今天超靓的！我们元英，太漂亮可爱该怎么办啊，太多人喜欢了姐姐会嫉妒的。我舍不得元英啊！”叡娜故意挤眉弄眼逗得张元英捂嘴笑。可这确实也是崔叡娜的心声——神赐予的妹妹，未来会很受欢迎也是个烦恼啊！

  张元英用镜子偷偷观察安宥真的表情，后者此刻一脸惆怅地看向窗外。张元英气闷地咬嘴唇。崔叡娜许是瞧见了元英转瞬即逝的不满。

“呀！安宥真！回头看看元英啊！”崔叡娜就纳了个大闷了，这安宥真张元英怎么越长大越变扭呢。

  安宥真慢悠悠转过头，直愣愣地盯着张元英的脸。元英此时就像打了退堂鼓被硬拉上战场的士兵，她鼓起勇气和安宥真对视，身体不自觉得僵硬。四目相对，安宥真心悸。

  元英为什么如此楚楚动人，如此能动摇人的心呢？她苦恼着和珉周姐姐的关系，是否要和元英保持距离，可现在一切都烟消云散。

“我暂且偷偷爱着两个人，虽然这是被唾弃的，也许只要悄悄地不被发现就好了”，安宥真冒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在我不理解自己的时候，在我能够贪心的时候........可是........我先喜欢元英又对珉周姐姐有好感，这是为什么？维持这样的平衡太难了。可是，这样实在太人渣了一些！”安宥真突然使劲挠头，太烦了！她想啊想啊想。

“喂......到底怎么样......”张元英有点结巴。

“很好看！”安宥真迅速收回了目光。

  张元英压住满心的欢喜，她故作镇定地理了理并不乱的碎发，挺直的后背终于可以舒服地靠着坐垫。

“我真有这么喜欢她吗？无语。”张元英心里吐槽自己，“真是没救了，她看上去不怎么关心我的样子。”

  目睹一切的安姐姐笑笑不说话，崔叡娜笑笑说很多话。

“我们去乃雀，得先乘海底列车到一个岛上，你，对，安宥真，你听过永无岛吗？那里有一座巨大的火山。我们顺着火山口往下爬就能到达乃雀。”

“我以前甚至在人类的书里看过这座岛。真是.......得藏好一点，不要被人类发现啊.......啊，是哪本书来着，记不得了。”叡娜一直喋喋不休。

“叡娜姐姐，能不能安静一点。我想休息。”

“嗯？什么？你说我们搭乘海底列车的时候能碰到珉周她们吗？人鱼族是不是自行前往的？听柔理说羽人也是自行前往，元英愿意和我们一起真是辛苦了。要忍受安宥真和我，不容易吧。”叡娜笑笑，对安宥真使了个眼色，意思就是你能奈我何。

  安宥真脸色变了，元英原来是魔女和羽人的混血，怪不得能去乃雀......她心里一直的迷惑解开了.........却不是很痛快，为什么张元英的一切都得从别人口中了解呢？

  你为什么不能自己告诉我呢？安宥真撇了张元英一眼。她把身子侧得离谱，故意要离元英远一点。张元英当然发现了这一点，她心里带着歉意，一点一点把手伸向安宥真，试探性地握住了她的手。见安宥真反抗了两下就默许了，又轻轻把头靠在了她肩膀上。张元英打赌，安宥真一定会回心转意。无论是现在还是以后，她安宥真总是会对我回心转意，张元英有这个自信。

  果不其然，安宥真条件反射般舒展肩膀，转了过来。她知道，从小到大只要元英靠在她肩膀上就是想睡觉的意思。而她永远愿意送上自己的肩膀。安宥真突然又困了一些，她边困边想——好像没有什么，能阻止我成为元英的依靠。如果元英愿意多依靠我一点，好像什么事情我也愿意去做了.......

  张元英偷偷露出了微笑，换了个最舒服的姿势闭目养神。她看不到安宥真明目张胆地偷瞄她，带着纠结的幸福与抱怨。她也看不到崔叡娜一脸无语的表情。

  安宥真的目光细细描绘着元英的脸庞。她可能永远不知道自己的目光有多轻柔，而这轻柔中带着怜惜带着犹豫还带着想不清楚的背叛感。如果张元英此刻能突然睁眼就好了，她只要睁开一条缝就能看见另一双剪水秋瞳，那里清晰地表露着她一直以来寻找的答案。她的灵魂里也唱着和她一样的歌。

  只要她睁眼看看她，就能心意相通。

  可是她偏偏沉浸在睡梦里，醒不过来。

  安宥真轻轻靠上元英，闭上了双眼。她们总是错开不该错过的眼神。总是装睡，结果真的睡着了。

  崔叡娜看着他们两个忽然心气不顺，她感到自己很多余，于是气鼓鼓地靠着后座，闭上眼怎么也睡不着。她只好睁着眼，眼睁睁地到了海边。

  安宥真摇醒元英。张元英迷迷糊糊地下车还不忘拿上自己的镜子。

“元英呐，你的行李呢？”安宥真想帮元英提行李可是无物可提。

“柔理姐姐托人帮我一起捎过去了。”想也不用想是羽人。

  崔叡娜一路上仿佛熬过夜的脸庞突然有了光彩，她指着一个红发的背影，

“呀！曺柔理！你不是说不来吗！”那个背影转了过来。这个长着狭长丹凤眼和狐狸鼻子的兽人怎么会是柔理姐姐呢？安宥真暗自好笑。崔叡娜尴尬。

“连柔理姐姐都能认错啊？我都不会认错你会认错，难怪柔理姐姐要和你吵架。”安宥真又上下打量了那兽人两眼，“火狐还是蛮漂亮的。”崔叡娜还是狠尴尬。

  安姐姐在车里和她们挥手道别。现在只剩下她们三人迷茫地等待。这片海滩是这块区域魔法界新生等候的站台。不同地域的学生也许在人类世界或者她们种族的领地里说着不同的语言，一旦被乃雀录取后就自动升格为魔法界人士，拥有理解互相语言的能力。这是乃雀的神秘力量之一：沟通。

  人鱼族作为海洋的统治者，早在几百年前就与乃雀达成了协议，由他们负责海底交通运输。而羽人，和人鱼一样古老又尊贵的种族则负责天空的运输。人鱼族的首领提出了等价交换的说法，而羽人则忠心耿耿地为乃雀服务。据说当时人鱼和羽人一前一后和乃雀签订协议，人鱼族提出了各项要求——人鱼和所有水族拥有单独的特制宿舍，人鱼修习更高阶的课程，人鱼不用评价就可以在上院，每届教师选举必须有人鱼族的教师被选择..........乃雀的统治者们一一应下。而羽人并没有特别的要求，校方还是特地为羽人提供了适合羽人的宿舍。

  海滩上的沙子泛着雪白的光，海水漫着青蓝。天空上缀满白天的星星。安宥真望着白天没那么闪耀的星星，流下一滴汗。张元英借机争夺安宥真手里巨大无比的行李箱。安宥真疑惑地看着她，

“干嘛？我是怕你留太多汗脱水了。”张元英平静地解释，边解释边从叡娜背上卸下双肩包背到自己背上。叡娜露出安宥真同款疑惑表情，

“请问你们有事吗？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拜托！”张元英愤愤不平。

“啊....不是......张元英你终于长大了啊。”安宥真调侃她。张元英一个巴掌拍在她手臂上，发出清脆的响声。她们互相打闹，并没有留意到一只乌鸦静静地停在不远处的椰树上。

  人群一阵骚动，海面上掀起了不平凡的浪，像波塞冬的大手愤怒地拍打海面。天空几秒钟之间乌云滚滚，星星像报警器一样闪烁。浪潮向海滩上的学生们打来。安宥真转身护住了张元英，几乎是下意识地........元英的衣服如果湿了一定会心情不好......她第一反应是这个。

  张元英的心砰砰直跳，不过她表面平静地接受了这个像拥抱的呵护。

“哗啦”的一刹那，被淋了个湿透——安宥真和崔叡娜。

  叡娜的心拔凉拔凉的。安宥真明明是她养大的，怎么关键时刻不保护姐姐呢？崔叡娜湿漉漉地怒视安张二人。没良心的两个小混蛋，张元英朝她抱歉一笑，崔叡娜抹了把脸决定原谅张元英。

  天空电闪雷鸣却不下雨，安宥真纳闷。只有张元英知道那是羽人们陆续出发了。海面裂开深深的纹路。几只巨大无比的鲸鱼摇摇摆摆地在岸上搁浅。张元英知道这些鲸鱼并不是真的，而是仿真的鲸船，也就是所谓的海底列车。

 “这么笨重又巨大，简直就是海底怪兽啊。”张元英心里感叹，“太粗壮显得很粗鲁。”

这些“鲸”慢慢张开了嘴巴，足足有两层楼高的大嘴里走出了几个穿着高定制服的人。

“疯了吧，那是光北啊！”崔叡娜激动地捂住了嘴。

  姜惠元往这边看，崔叡娜朝她招招手，姜惠元勾起唇角。

  在鲸人学长们有条不紊的指挥下新生们排起长队依次走向鲸鱼的大嘴里。崔叡娜在长队里就激动的不行，直到站在鲸鱼的大舌头上时还在和安宥真比划。

“看看，这海底巨兽，做得跟真的一样，谁想得到是海底列车啊。呀，还有51节车厢呢。我们坐第五十一节车厢。”

  安宥真和崔叡娜喜好相似，她也像小孩子一样兴奋地说，

“我们这只最漂亮，尾巴像枫叶一样。”

  张元英对海洋生物无感，但她喜欢钻研各种族群的知识，尤其是海洋生物。她总觉得一定要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打战，但是有备无患。她的知识库存现在就备上了。见安崔二人感兴趣，张元英边推行李边科普，

“我们这艘外观仿制伪虎鲸，细长匀称，头部宽阔的凸起是应该惠元姐姐她们的控制仓。”张元英突然尖叫了一声，鲸鱼舌头一卷将学生们卷进了肚子。

  崔叡娜在被吞之前反应敏捷地紧紧拉住张元英。而张元英还没来得及去拉安宥真的手就已经顺着食道往鲸鱼的肚子里滑去。大家都处于失重的恐惧中下滑，而叡娜像是在享受滑滑梯一样独自开朗。她太喜欢鲸船了——一切都像科幻电影一样。虽然崔叡娜是魔法师家庭，但是她一直生活在人类世界，对于这些魔幻的事物只问其虚未探其实。如今真的出现在眼前实在算是圆了崔叡娜的梦——她证明了只要相信魔法世界的美好就能进入乃雀。以前一些结识的人也是魔法师家族，而到了她们这一代就不相信魔法了，所以她们没有收到乃雀的录取通知只能读普通的大学。崔叡娜为她们可惜，因为她们见不到食道是电梯，器官是船舱的大鲸鱼。她们不能和她一样在鲸鱼的胃里被安检，也不能被搅拌得晕头转向地去到不同的舱位。崔叡娜在天旋地转之间还死死地拉着张元英。

  鲸船经过一系列的运作后停歇了下来。崔叡娜仍紧紧攥着妹妹的手生怕妹妹弄丢。经过最后的余震，她们感受到自己已经潜入海底顺利启航。

  崔叡娜拉着元英起了身。四周五彩的蜡烛封印在走廊的墙壁里，纷纷指向不同的方向。人们顺着自己的心意走向不同的颜色。据崔叡娜观察，颜色不同，车厢内的氛围也不同。不过所有车厢都只有两张床，总共有51间车厢。

“元英，快点。我们快抢一个。”

“姐姐，不找找宥真吗？”张元英有点焦急，心里止不住地担忧。她本来就讨厌封闭又昏暗的环境，即使这里没有到“昏暗”的程度，因为她对海洋气息的讨厌——咸湿的味道令她很不舒服，因为不舒服所以更加敏感了。

“她都快20岁了，能照顾好自己的。我们抵达的时候再会和也不迟。”崔叡娜不担心安宥真，“不过，元英呐，也许她一会儿自己会找过来的。同车不同座而已。”崔叡娜不明白为什么张元英突然，就是突然之间这么依恋安宥真，她又有点看不懂了，难道安宥真那些哭哭啼啼的日子有了回报？难道元英现在对安宥真有不一样的情感吗？崔叡娜马上否定了，没有为什么，她就是觉得不可能也没必要。

  崔叡娜认为，那只是一段安宥真因为青梅竹马不告而别的怨恨。人总得朝前看。她从来不会回头。她觉得，只要不听，不想，不念，有什么痛苦而言呢？只有更加有趣的事情在等这她。

  叡娜其实才是真正有些迟钝的那个人。

  张元英犹豫地点点头，跟在叡娜后面找空的车厢。走廊像个迷宫，令崔叡娜怀疑她们是不是在肠道里。包间里染着奇形怪状的蜡烛——雕刻成海妖塞壬的样子，散发着奇异的催眠香。吵闹的新生们从香气里潜移默化地安静下来。车间里只有越来越慢的脚步声和逐渐变大的鼾声。

  后来，海底的低吟掺杂着古老的鲸鸣，成了睡梦的摇篮，所有人都沉沉睡去。

  除了安宥真........

  她也想抓住张元英的手。可事与愿违，掉进了另一个地方。安宥真隐约感受到自己被“特殊照顾”了。此事必定与光北有关。

“又要见到珉周姐姐了吗？”安宥真心想，“元英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叡娜姐姐在呢。现在应该已经找到位置了。”

  是的，当安宥真孤身一人在蜿蜒曲折的通道里滑行时，张元英已经进入梦乡。

  终于，“光北！”安宥真在控制舱见到了光北。

 ”安宥真，又又又见面了。祝贺入学。“光北起身与宥真握手。安宥真打量着光北光鲜的制服——水蓝色的上衣像是流淌着海洋。不，她好像把海洋穿在身上，浪潮是她的裙子，泡沫是她的领结，波光是她的丝带。这不似人间的衣着难道是鲸人族专享？

“珉周姐姐在哪？”安宥真嘴比脑子快。

“珉周，出来吧，别躲了。”金珉周从暗处走出来，娉娉婷婷。今天的她穿上了人鱼的服饰——珍珠和贝壳做成的头饰整齐地编在她绵密如波浪般的长发里，用无数鳞片做成的长裙为她镀上了一层月光，最奇异的是在珉周额前的一串饰品，安宥真看不出来那是何种材料。她呆呆望着珉周的脸，后者对她绽放微笑。她在安宥真眼里是如鱼得水的美丽。

  可她的脸却是那样的素净，安宥真心想，和元英真不一样。

“姐姐，上次谢谢你们送我回家了。”她还是先道谢。

  金珉周踮起脚揉了揉安宥真的头。

“小事一桩。”光北说道，一边回到驾驶主位。

“姐姐，我得去找叡娜姐姐。她应该会很担心我。”安宥真心虚地说。金珉周撇了撇嘴。

“你就这么不想和我待在一起？她当然知道张元英和崔叡娜一起。

“你去找她们也没用。她们都强制入睡了。”光北冷不丁地说。

“什么意思？什么叫强制入睡？”安宥真不解。

“太吵了。我们需要安静。”光北面无表情。

安宥真有点生气。珉周在一旁和她解释鲸鱼要发出一些声音，所以需要安静的氛围。安宥真愣是一个字没听进去。她对光北有不满。

“这是鲸人族的魔法。用魔法解释你总明白了吧？鲸鸣能使人陷入沉睡，也能为我们指引方向。”光北看着安宥真有点炸毛的样子暗自好笑，她承认她的态度有些傲慢，可这些都是有原因的。

“不应该啊。海底已经下了禁令，禁止水族通行列车航线。”副驾驶上的几位学长小声地和光北汇报。光北眉头紧蹙，一股不祥之感油然而生。她下令开启探视镜。

此时珉周笑眯眯地和安宥真说话。但她心里却惴惴不安。珉周早已听到了不寻常的歌声。这是古时人鱼族迷惑海盗的歌声，现在也用来猎杀敌人。

“宥真。你出去以后顺着紫色的蜡烛走一直走到底。元英她们在那里。”金珉周深吸一口气，她不再能维持平和的表情。那歌声刺得她头皮发麻。安宥真奇怪地看着她。

“姐姐，我好像听到了什么。”她睁开金珉周的手，把耳朵贴在舱壁上，“有什么东西.......在唱歌.......是人鱼吗？”安宥真此时还饶有兴趣，她发现她好像能听懂这段旋律。金珉周半撒娇半哀求地摇着安宥真的手臂。

“宥真......听姐姐的话......先回去。”金珉周的五脏六腑好似在翻腾，她清楚的知道来者不怀好意，她不想安宥真被扯进这场骚乱里去。

光北大步走来，把珉周拉到她这一侧，光北现在很暴躁，她第一次领导航行就如此不顺，未免多了几分怨怼。此时，她越看安宥真越不顺眼。

“叫你走，你还赖着不走。你不是要找张元英吗？还不快点去。快点！”她的音量逐渐升高。安宥真识趣地离开了。

“珉周，是它们对吗？”光北把问句说出了肯定句的感觉。

“是了，还是四面八方的一大群。哼......倒是来势汹汹.......”金珉周的神情俨然和跟安宥真在一起时不同。怎么说呢，现在就是杀伐果决的统治者，而和安安在一起就是甜蜜又爱撒娇的大姐姐。

“那家伙真是......如果你是过去的你，怎么会被它们干扰到。它们连你的一根汗毛都不敢侵犯。可恶啊！偏偏在这时候......这么巧......”光北咬紧后槽牙。

金珉周神色清明，但咬得快出血的嘴唇出卖了她。

“可我已经不是过去的我了，姐姐。”金珉周带着苦涩的甜蜜吐露出心声。下一秒便收敛了表情。

安宥真此时在外藏着。她分明听到了，光北和珉周是有事瞒着她。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心里隐隐不安，但她还是要一探究竟。到底是回去找元英和叡娜姐姐还是留在这一探究竟，安宥真此时内心天人交战。

鲸船强烈的晃动使安宥真跌倒。她来不及喊痛就看见光北牵着珉周从一道小舱门游了出去，后面跟着其他的鲸人。安宥真悄悄尾随，也不明白为什么，珉周身上好像有吸引她的磁铁。与此同时，在这只“大鲸鱼”痛苦地挣扎下，元英等人醒了过来，纷纷拉下窗帘想看外面的动静。霎时间鲸鱼像是被剥了一块皮，被小方格一格一格撕下一整块血肉，嵌进一个巨大的透明窗户——活像在鲸鱼体内种植的鱼缸。  

这个鱼缸里的小鱼们贴着玻璃往外看，这其中就包括崔叡娜和张元英。

只见一群白毛红眼的水猿不断朝鲸船投射两米长的鱼叉。鲸船像一只鲸鱼，痛苦地发出鸣叫。

“我靠，是这群狗东西。死白毛！”崔叡娜惊呼，“这就是上次袭击宥真的那群东西。”

张元英怒视着白毛人鱼，听着船舱内的骚乱，脑海里猛得浮现柔理和她一起打包行李时意味深长的一句话。

“讨厌鲸鱼的话，帮你杀掉？”她是以开玩笑的语气说的，此时张元英却脊背发凉。要是这两者有联系的话.......张元英不敢想下去，她紧握崔叡娜的手，用食指敲击着窗外的一幕。

“姐姐，宥真！安宥真在那里啊！”张元英的心和声音都在颤抖。

安宥真一路尾随光北她们出了鲸船。虽然她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能在水中呼吸并且行动自如，身体里的一股力量驱使她跟着金珉周。她做出了比平时还冒失的行为，不仅偷偷跟了出来，

“珉周姐姐！”还用人鱼的语言在水里呼唤金珉周。

一脸震惊的珉周回头看到了在水下闪着奇异光芒的宥真——她的心口像是悬着一片银河，不断地倾泄着星光，倒映着安宥真熠熠生辉的苍白脸庞。金珉周用尽全力朝安宥真游去，即使她知道这是人鱼本源完好无损地跳动在另一个心脏里的象征，即使她知道安宥真也许是受到了人鱼本源的影响才和她互相吸引，珉周也愿意经历着不知何时就会结束的短暂幸福，像美人鱼最后变成泡沫一般——那是她孤注一掷的命运。

光北此时忙着和其它鲸船的同伴汇合，暂且无暇顾及表妹和安宥真有点drama的行为。她在水里不断舒展着身子，翻滚出巨大的漩涡，光北变成了一只鲸！

“我靠！光北变成鲸了！这是一只.......”叡娜转头问元英，“是什么鲸啊？”

她的体背部与体侧是蓝灰色，吻部和头部接近淡黄色，身体纺锤状散布着白色斑点。

“郎氏喙鲸！”张元英确定地说。

金珉周在水下与安宥真相拥。

“你什么时候跟出来的？快点回去。”

“姐姐，你看我的身体在散发着亮晶晶的东西欸。”安宥真是危急时刻还能开玩笑的性格，“我想你应该会需要这个东西，”她拍拍胸脯，“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就是，听到声音......听到有人在唱着什么......你走了，我只想跟着你走。”安宥真有些结巴，她的心口好似有把火在烧。它火急火燎地，使珉周快要殆尽的希望复燃。

水下二人的交谈在旁人看来就是情人间的耳厮鬓摩，缠绵悱恻。张元英看得拳头梆硬，使劲翻了个只有崔叡娜看到的白眼。

“噢，元英呐，习惯就好。她们就是这样的。”崔叡娜不知道自己在火上浇油。

“习！惯！不！了！”张元英咬紧后槽牙。她太生安宥真的气了！太气了！危急时刻到底在做些什么！人鱼果然没有一个好东西！张元英更加相信了族内对人鱼一族的恶评。

光北和其他鲸人一同迎战。这其中除了光北是郎氏喙鲸以外，其他的学长大多是虎鲸和伪虎鲸，张元英理清思路观战。她们该如何应战呢？敌众我寡，身形上的优势此时变成了弱势。

“姐姐，我们该怎么办？”安宥真问。

“先看看。如果光北他们能解决就不劳我出面了。”金珉周暗自庆幸在入学之日就哀求表姐带她开溜是件多么正确的事。至少她在这，可以确保大家的安全。安宥真在海底握住了她的手，这是最大的保证，金珉周恢复了抵抗力。

安宥真摸索地抽出她的魔法棒。珉周觉得很可爱。

“作为一个魔法师，必须随身携带魔法棒。“

“可是，你会用吗？”

“我虽然还没开始学习，但我可以乱用。反正我和白毛有仇。”安宥真虽然想到之前被白毛人鱼劫持的经历一阵后怕，嘴上还逞能，“我保护你。”

光北他们此时的战况十分焦灼，虎鲸们利用群体捕猎的阵势列队游泳形成了弓形波。光北和伪虎鲸们此时不得不充当“一天虎鲸”，虽然她并不想与虎鲸为伍。但形势所迫，还是得给虎鲸牵着鼻子走。

  他们冲刺向白毛人鱼，可因体型过大不够灵活被大多数白毛避开。虎鲸们屡屡尝试都无果，被这等智慧的敌人耍的团团转，体力消耗巨大，而且敌众我寡。即使他们拼命地扫动尾巴，也摆脱不了尖利的鱼叉。几条鲸鱼痛苦地化为人形。

珉周唱起了歌为鲸人们疗伤和向白毛人鱼示威。白毛人鱼被震慑住了，他们认出了人鱼公主。似是畏惧似是惊讶。他们被歌声震得七窍流血却还是像发了狠的恶狼一样朝金珉周扑来。金珉周一脸不可思议。原本见到她像过街老鼠一般抱头鼠窜的贱民，居然敢以下犯上，是谁给他们的胆子？

白毛人鱼畏惧人鱼公主是骨子里的血统，是不可磨灭的基因所致。他们可以被人鱼随意处置，只是因为他们邪恶的天性，只是因为他们诱杀人类。他们并不甘心永远四处躲避着生活，所以在一位神秘人的唆使下前来劫船。那个带着面纱的女人并没有和他们说公主也在这。她只是摇曳着妖娆的身姿，就点燃了他们的欲望。

“我们都只是被遗弃的产物。无论尊贵与否，都是虚幻。”她的红唇轻启。

“秩序只是被一开始制定的人制定了。想要去改变就得有牺牲者。”白毛人鱼们将她的话奉为圣旨。那个女人最后走的时候，

“不要再放过那个人类。”她微笑，“动点脑子。”

白毛人鱼再怎么动脑子也摒弃不了他们在人鱼公主面前天然的自卑与低贱。他们无法触及金珉周，却可以想方设法把安宥真从金珉周身边分离。白毛人鱼逐渐聚集在安宥真一侧。安宥真吓得挥动魔法棒，

“消失。”一阵强光笼罩，一只白毛人鱼消失，变成了漆黑的泡沫。安宥真情急时分突然使出的咒语激怒了失去同胞的白毛人鱼。他们反而英勇就义一般上前，他们群情激荡。有一瞬间安宥真以为自己成了十恶不赦的人。白毛人鱼眼里失去亲人痛苦的泪珠变成残缺的沙砾，在海底连成一段一段。安宥真一瞬间以为自己做错了。那些白毛人鱼为什么要用深恶痛绝的恶毒目光看着我。

只是因为我保护了我自己吗？我有什么错？安宥真犹豫了。

他们明明已经被珉周践踏得体无完肤，还是一只一只连着，前一只咬着后一只的尾巴。为首的一只咬住了安宥真的手臂。像刀片般的牙齿死死咬住安宥真的手臂。

安宥真麻木了。她和那只咬住她的白毛人鱼对视，那只白毛人鱼的眼睛饱含粗糙的泪水，如此清澈又布满泥沙的眼睛弥漫着对她的恨。纯真的眼睛，带着纯真的恨，无来由的恨......

为什么？安宥真问自己。明明我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为什么？她松开了珉周的手。有一个人在她耳边低语，

“是你。是你让他们变成这样的。”

安宥真颓唐地问，呐呐自语，

“为什么是我呢？”

  张元英在窗内看得焦急。她想冲出去却被叡娜拦住了。

“元英，你出去会丢掉性命。你会在深海里溺死。帮不上忙反而添乱。”张元英垂下了手臂。她一眨不眨地望着安宥真，为她祈祷。曾几何时张元英不屑于为任何人祈祷，她两眼干干，不过谁知道张元英心里在流泪呢？

  金珉周是在安宥真松手时落下的眼泪。她眼睁睁看着白毛人鱼的獠牙深入安宥真的皮肤。鲜血一点一点地渗了出来。安宥真的血凝成小血珠在海底世界中漂浮，和白毛人鱼蓝色的血一起引来了大量的鲨鱼。

  光北喜忧参半，鲨鱼的到来是一把双刃剑。这些鲨鱼是不能变成人形的普通动物，属于鲨人的管辖之下。人鱼虽然统领大海，但下级的下级只服下级的上一级管教，她这样的贵族并没有实际去了解过这些底层的海底动物。光北发出鲸鸣试图与鲨鱼沟通。只有少部分懂得海底通用语言的鲨鱼做出回应。其他应该都是“文盲”，或者海底的地痞流氓。他们无法理解这些高级的语言，甚至不知道他们见到的是海底最尊贵的统领者。光北趁机撞开了缠着安宥真的一群白毛。

  金珉周的歌声变得悲切，准确一点就是悲切又有攻击性。她感到浑身无力的挫败，她深深感到海底世界的管辖从哪开始就出了些问题。她带着悲切的歉意和对安宥真的愧疚，试图召唤着什么，安宥真觉得心灵得到了净化，在珉周的歌声下。

  学生们纷纷捂耳尖叫，在他们听来，这歌声无疑是折磨。

  鲨鱼们撕咬和驱逐白毛人鱼。白毛人鱼本身已经残缺的身体抵挡不住比他们更低贱的利齿。鲨鱼聚集的越来越多，金珉周暗道不妙，她拉着安宥真往鲸船游去。几只凶猛的大白鲨通过气味把安宥真当成了猎物，张开血盆大口朝她而来。它们并不会复杂的思考，只遵从本性。安宥真何时见过这等场面，她吓得脑海里一片空白。她以为她会想想爸爸，想想妈妈，再想想张元英和崔叡娜。可她脑海里一片空白。

  几只鲨鱼冲撞开了珉周，把安宥真像球一样用尾巴踢来踢去。

  安宥真脑海里一片空白，她只是望着珉周，像一张白纸——恐惧和呆滞写满了的白纸。

  张元英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崔叡娜急得直掉眼泪。

“安宥真！“她呼唤道，“安宥真！”一声又一声。

  光北和鲨鱼厮打。巨大的无法磨灭的愧疚感笼罩着她。她在心里发毒誓，只要安宥真能活下来，她姜惠元一定像骑士一样守护着她。光北遍体鳞伤，发出痛苦的鲸鸣。

  珉周的眼珠子变成了红色，她一刻不停的歌唱变成了毫不着调的悲鸣——在安宥真和海底生物听来。而在学生们耳中却成了美妙的歌声。

  声声悲鸣痛彻海底响彻云霄，大批海底生物搁浅，天空中的飞鸟坠落。

  张元英的耳朵出了血。其他学生被这美妙的歌声迷惑住，快乐地跳起了动作诡异的舞。他们不由自主地满地打滚。张元英只是静静望着安宥真，像是在巨大狂欢落幕后眼泪流干的恋人，崔叡娜鼻血直冒，她呜呜哭着，喊着宥真的名字，她把鼻血抹得满脸都是。

“yiiiiiiiiiiwuuuuuuoooo,yiiiiiiiwooooo”“yiwuuuuuu,yiwuuuuoooo”这超过三百五十赫兹的超声波使鲨鱼们在最后关头住了口。他们被超声波干扰了大脑和神经系统，短暂地失去了战斗力。

  一阵白色的旋风攻击了大白鲨的腹部。它的速度非常快，鲨鱼无法反应，四处逃窜。几秒钟后一群海豚如一阵龙卷风，收拾了残局，以最快的速度打了个胜仗。

  一时间安宥真不敢相信她的危机就这么被化解了。那只速度最快的白海豚不知何时游到了她的身侧，用头蹭蹭安宥真，似是在安抚。安宥真感谢地搂住了那只白海豚。

  这只中华白海豚眼边为黑色，吻突狭长而侧扁，背鳍呈三角状。她的眼睛圆圆的滴溜溜地转，看得出是只极为漂亮的海豚。金珉周游了过来，背靠着安宥真。光北也游了过来，她庆幸表妹最后请出的救兵及时地赶到，不然她可能会后悔一辈子。

  一只鲸，一只人鱼，一个挂了花的人，一只白海豚，她们紧紧依偎着。享受失而复得，死里逃生，拔刀相助后的平静与喜悦。

  那只白色的海豚不知何时化为人形，其它的海豚纷纷四散开去。

  安宥真和那个人对视，

“你......你是？”

“怡人，王怡人。”大眼睛高鼻梁小脸蛋的可爱女孩咬字清晰地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