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乃雀
VIXXXYUKI 2021-09-05

安宥真擦干头发,换上元英为她找的衣服时,脑海里仍重复着过去的惊心动魄。

她被一只中华白海豚救了。那只海豚是珉周姐姐的朋友,这是光北告诉她的。鲸船行驶到马六甲海峡遇袭,而中华地区的海豚正在附近航线前行,恰好听到了珉周姐姐的呼救。

“怡人?王怡人吗?”安宥真念叨那只海豚的名字。她属实是没见过其他地区的乃雀同僚,在人类世界也就是外国人。她们没有语言障碍,但因着在人类世界接受不同文化的影响,终究有着一些差别。她想起王怡人直勾勾亮闪闪的眼睛,还有和她讲话时毫不羞涩的神态,暗自称奇。

“她好像性格挺好的。可以交个朋友。”安宥真心想。这也是她邀约怡人去她们车厢的原因。可是珉周姐姐把她拉走了。王怡人扭头用唇语告诉她马上就来。

“马上是多久?”安宥真呐呐自语,她默默光北给她缠上的防水绷带,走出盥洗室。

张元英一直悬起的心在安宥真缠着绷带用屁股推开门的一瞬放了下来。叡娜扶着安安坐下,安安笑着摆手,

“没事儿,我没大碍。”并静静挨着元英坐下。之后就是死一般的沉静,三个人共处一室从未有过如此的寂静。安宥真很想开口活跃气氛,可是奇怪的氛围让她有口难言。好几次都张嘴想说话,可是克制克制,又闭上了。即使这样安宥真仍维持着已经僵硬的笑容。

“你不应该这样对待我和叡娜姐姐。”张元英打破了沉默。

“啊.......啊?”安宥真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僵硬的笑容融化了一些。

“你把我当成朋友吗?还是连朋友都没有呢?”张元英强装镇定的面孔下嘴角微微颤抖。她的眼尾泛起红。安宥真和崔叡娜堂皇地对视。

“我以为,会比朋友这个位置还要重要一些呢。没想到比刚认识的陌生人还不如。”元英有些过激了。她并不知道如何向安宥真表达自己的担忧,彷徨还有患得患失。所以感到变扭和生气。

“与其这样,你不如离我远远的,在我看不到的地方,我们互不干涉,互不影响最好。张元英狠心说出了这句话,即使话一出口便后悔万分。

安宥真感到委屈,明明她才经历生死一瞬,差点连小命都没了,差点再也见不到元英了。而心心念念的人现在却叫她滚远点。安宥真觉得自己的真心都喂了狗,觉得张元英不可理喻又无理取闹。她攥紧拳头,已经被鲸人治愈的手臂隐隐作痛。、

“我.....碍着你了,是吗?”安宥真觉得如果不是自己从小时候开始就很能憋气,那么她的眼泪就要像喷泉一样清洗鲸船了。张元英低着头不说话,崔叡娜迷茫地拍拍宥真的肩膀不知该说什么。她觉得自己就像卷入一起家庭纷争的无关人士,双眼放空,灵魂出窍了。

“好啊,那我们以后就不要见面了。”安宥真起身走到了门口,顿住,“你说我不把你当朋友。”安宥真突然生气,她指着张元英,对叡娜姐姐说,

“她竟然说我不把她当朋友。姐姐,你说张元英她是不是太过分了一些?”

“是的。等等,不是........啊?”崔叡娜的灵魂不仅出鞘了,还飞到九霄云外去了。这叫什么事儿啊........现在她还活着吗?这两个妹妹也太能折腾了。

安宥真此时的笑容像冰山一样完全融化了,她面无表情地说,

“我是不把你当朋友。因为对我来说,你比朋友还重要你明白吗?比什么都重要。我.......”安宥真哽住,原本的满腔怒火被一桶冷水浇得灰飞烟灭。

“我喜欢你超过喜欢我自己。”她突然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在对元英发火吗?真是悲哀,明明自己泛着酸涩,内心却还在叫嚣着说永远都不能对元英发脾气。真是悲哀。

安宥真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心里在流泪。头痛,死里逃生后的恐惧和对自己没有好好理解元英心情的自责鞭笞着安宥真使她破罐子破摔地说出了自己从来不敢说的话。

“我曾经喜欢张元英超过任何人。可现在看起来就是个最最可笑的笑话。”张元英听到自己的名字终于抬起了头,透红的眼眶带着抱歉和突如其来的欣喜。安宥真又错开了眼神,她脸涨红,心跳扑通扑通,她甚至比刚刚死里逃生还要紧张,又因为害羞和自卑,连忙改口,

“不过现在没事了。”落荒而逃般地拉开了门。王怡人赫然在门口与她撞了个满怀。怡人尴尬地摸摸鼻子,还是向元英和叡娜问了好。安宥真鬼使神差地牵起她的手,拉着她一起逃跑了。

张元英呆呆定住,她没有眼泪。羽人似鸟类,很难流下眼泪。张元英是对眼泪和汗液过敏的特殊体质,只有叡娜知道这个秘密,还是在小时候偷偷发现的。张元英用羽毛做成的方巾给安宥真擦汗后手掌心每次都会微红并且奇痒难忍,而球场主力安宥真粗心大意继续打球。一旁的崔叡娜对元英却心细如发。她很着急地去求父母想办法解决元英的毛病或是缓解一些也好,可是父母求助乃雀的医生后也无果。

“只能靠自己随着年龄增长的免疫力,还有多次接触后产生适应性的免疫。”这是父母传达给叡娜的。张元英求着叡娜不要告诉安宥真这件事,

“我会有适应性的,姐姐。我妈妈说,多接触喜欢的人就会有适应性,就会对喜欢的人免疫。”张元英第一次也是当时的唯一一次提到母亲。

“所以,你喜欢宥真是吗?”小小的崔叡娜心里有些醋意,明明自己对元英这么好,什么玩具都给她,什么游戏都给元英先玩,可是她却说自己喜欢安宥真那个傻傻的家伙。

张元英一下子抱住崔叡娜,

“我喜欢你们。只想适应你们。我只想对你们有适应性。我喜欢你们胜过喜欢任何人。”

叡娜还是酸溜溜,

“是喜欢安宥真胜过任何人吧。”她撇了撇嘴,“以后不对你好了。”

“叡娜姐姐.....”张元英虚弱地话没说完就晕了过去。在海底长久的不适使她眩晕。叡娜一下子就慌了神,灵魂马上从九天穿越回身体。

此时的王怡人被安宥真牵着在鲸船里瞎转悠。安宥真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王怡人想抽出自己的手奈何对方手劲极大。她双脚抵抗般地分叉,停下。安宥真也被迫停下,她的领子被怡人扯着使劲摇晃。

“喂!松开!。”怡人晃了晃她们握在一起的手。安宥真握得她出汗了,王怡人大翻白眼。

“我跟你说,虽然我救了你,但你也不能爱上我懂吗?虽然我很有魅力又长得漂亮。但是.......”怡人斟酌着,

“但是什么?”安宥真就是不松手,以她现在的心情,就是想捉弄一下别人。

“但是,你不是我的style,懂?”王怡人使劲甩开了安宥真的手,并把汗擦在了安宥真的衣服上。

“还给你。”她如是说。

安宥真被她气笑了。

“谢谢,你也不是我的style,你在我眼里又没魅力又不漂亮。比珉周姐姐差远了。”安宥真故意气她,没想到怡人听到最后一句话像是被踩到尾巴炸毛的小猫。

“哼!那是你有眼无珠!大坏蛋!只有个子没有脑子!没有一点审美。请你吐口口水洗洗自己的眼睛,提高自身的品味好吗?我最讨厌你这种,优柔寡断中央空调一样的人类。和别人拉拉扯扯自己又委屈到不行。你以为你是万人迷,全世界最爱你是吗?我看你就是该骂!刚刚那个妹妹怎么那么温柔,要我我就骂死你!大坏蛋!”

怡人小机关枪终于听了下来,她看着被他说得一愣一愣的安宥真准备甩头就走。

“我没有......我没有........”安宥真发出可怜的声音。王怡人回头看她。

“我不觉得.....有做错什么.......我也不知道要怎么做......”

王怡人像一个过来人,语重心长,“你连她的名字都不敢说,你有真正去面对吗?她还是她们呢?”

“我不知道.......”

王怡人叹了口气,转身时浅栗色柔顺又优雅的长发在空中反射出一道芬芳的彩虹。

“本来还想和你交个朋友的,可惜我不和懦弱的人交朋友。哈......金珉周眼光不怎么样 啊.......”怡人不解气地补刀。

忽然,一只干爽又温暖的手轻轻环住了她的手腕。这只手腕的主人小心翼翼尽量不引起她的厌恶。王怡人没好气地回头,

“还想怎样?”看到安宥真一脸真挚。

“不想怎样,我想和你做朋友。”安宥真突然觉得自己醍醐灌顶,如梦初醒。

“为什么?想我骂你?喜欢被骂是不是?”怡人气鼓鼓的脸颊松懈了一些。她觉得眼前这人还挺有意思的。

“是的,我需要你骂我。”安宥真十分认真地说。无意间又露出小狗狗般诚恳的表情。

王怡人可不吃这一套,她没好气地说,“不要装可怜。”

安宥真更加诚恳了。王怡人更加没好气,

光北和珉周在监控里实时观看这一幕,珉周叹了口气。

“怡人怎么回事?在欺负宥真吗?她从小到大都那么凶吗?长得倒是挺温柔的。”光北问。

“我怎么知道,一辈子也许都见不了她几次,偏偏现在遇上了。”

光北有点知道表妹和海豚族的小首领童年时期开始就是死对头。至于原因,应该是族人之间相互攀比的结果。海豚一组原本在水域中的地位与人鱼不相上下,却愿意听从人鱼的统领,对其俯首称臣的缘由是他们与世无争且亲近人类的性格。即使两族私交甚好,水族中人也难免爱将其放在一起对比。金珉周和王怡人从小身高,体重,容貌,智商,家世都会被一一比较。而金珉周的性格里潜藏着争强好胜,久而久之王怡人也把她当作了竞争对手。好像两人都代表族人的骄傲一般,拼命努力想超过对方,即使一年只能见一次面,也要四处打听对方的近况。

金珉周和王怡人一年见一次面是水族的聚会。在聚会上一个经久不衰的项目是海底选美。各族都争相参与这场声势浩大的选美。金珉周最不服的是她永远万年老二,王怡人年年霸占着第一。这使人鱼族的颜面尽失(仅代表珉周个人想法)。珉周对这个从娃娃开始就样样和她竞争的小海豚没有好感,在印象里她从不对她好声好气地讲话,总是鼻孔朝天地喷水(仅代表珉周个人的想象)。

“不过这回确实是这个讨厌鬼救了宥真,我不想欠她人情啊......好烦恼......要和她讲话吗?”金珉周想着想着又叹了口气。

光北误解了表妹的意思,

“我去把宥真找来?”她尽量问得委婉。金珉周反倒爽快地说,

“不用,犯不着那样。”珉周很清楚,只要她喜欢的,王怡人都讨厌,“她可不是她的style。”珉周无比确信,没人比她更了解王怡人了。

崔叡娜在车厢里焦虑地啃指甲。船医对元英进行了诊疗告诉叡娜元英只是“晕船”还有精神上受到打击,休息一下就会醒。叡娜焦虑的原因之一:张元英怎么还不醒;之二:安宥真疯了吧?她从来没见过安宥真那样大声地对元英说过一句狠话。叡娜选择性忘记是元英先说的狠话,她打心眼里袒护这个妹妹,于是大脑每次都自动过滤了元英的过失。如果要形容她们二人对元英的了解程度,那么安宥真只是正面,而叡娜是侧面、后面、连阴影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叡娜疑惑,连自己都能听出元英是在担忧和伤心,她安宥真自诩暗恋张元英许多年怎么可能听不出话里的意思呢?

“反正等那个家伙回来,姐姐帮你好好教训她一顿。”叡娜蹲在床边握住元英的手。

叡娜想起元英不辞而别的时候安宥真也是刚刚那样失魂落魄的神情。如果非要问她意见的话,张元英和金珉周哪个更适合安宥真,叡娜肯定会毫不犹豫地选择金珉周。如果要问为什么不选择亲近的妹妹,叡娜也很难说出口。她只是觉得,能走到最后的一定是最合适和互补的。张元英和安宥真就像对方春去秋来后手指上卷土重来永远也好不了的倒刺。她又想起柔理问她的问题,

“你的一生里也许只会爱上一个季节。可是你不得不经历春夏秋冬。你不能在冬天也穿短袖短裤对吧?那样会受伤。总是受伤的话,细胞也不会再生了。那么你喜欢的,就成了一道疤痕。谁会一直一直喜欢一道伤疤呢?那只会变成悲伤的炫耀。”崔叡娜这样回答。

她忘不了柔理的表情,冷漠地好像另一个人,机械地不带感情地说,

“照你这么说,我这件短袖应该多给你留几道伤疤了。让你狠狠记住我。”

崔叡娜那时没觉得如何,元英的手指动了,她有一个念头。也许她想错了。人类犯错的话,会有很多弥补的机会。

 

“好啊。要和我交朋友的话得先符合我的标准。首先,我救了你一命,作为报答你得还给我。”怡人把安宥真的手拂下,古灵精怪地使用激将法,“怎么,怕了?不敢了?打退堂鼓了?”

安宥真心想,也许她上辈子欠了水族很多。所以现在要拿命还回来。

“你....你要我干什么,只要我觉得可以,都会帮你。”

王怡人杏眼圆睁,“你这话说了等于白说。以后跟着我,学学如何说话。废话少说。”

安宥真站直,双腿并拢,大声说,

“我可以的!请相信我!”

怡人很满意,“这还差不多。既然你这么想当我的小跟班,我就委屈一下,难为自己一下。”她装出勉为其难的样子,“快上岛了,你知道的,水族要一起挤在水棺里被兽人背着进乃雀。我讨厌皮毛上的臭味,所以就你背我了。”她在心里暗喜,救了一个人,竟然可以逃过兽人,还不用和其他鱼一起‘挤地铁’,真是太幸运了。

“好......啊?我背你?”安宥真挠挠头,“你的意思是,珉周姐姐到时候也......”

“是嘞是嘞,在烈焰下露出人鱼尾巴,柔弱无依地靠在兽人肩上。人鱼公主也是如此,看看这乃雀给的狗屁特权。”王怡人故意夸大事实。

“你怎么如此粗鲁。别人在帮助你们,反而去骂别人。”安宥真蹙眉。

“怎么,还没入学就为母校说话了?乃雀那群人就需要你这样的好孩子。我是不稀罕去那破地方。自由自在却又有规则的人类世界比乃雀好得多。你真是自己往火坑里跳啊,孩子。”怡人又语重心长,“快去收拾行李吧,小宝宝,上岸了噢。”话音刚落,一阵巨大的颠簸。安宥真急匆匆跑回车厢,

“真不是我的style。”王怡人啧啧摇头往驾驶舱走去。

张元英在鲸船上岸后醒了过来。睁眼便见安宥真和崔叡娜老老实实地蹲在床边等着她。张元英顾不了那么多,一下坐起,

“你回来了?”她握住安宥真的手,她以为安宥真要和金珉周一起走。

“我们要走了。”安宥真用她那只没有受伤的手轻轻揉揉元英睡得有些凌乱的长发。

张元英悄悄挠挠安宥真的掌心,安宥真知道这是道歉的意思。小时候元英也是这样与她求和的。她握住了元英的小拇指,表达自己相同的歉意。张元英终于绽放了今天第一个舒心的微笑。

永无岛上长满通天的植物。巨大的藤蔓、枝叶、果实、花朵妖艳地拼凑在一起遮云蔽日。也可以换一种说法,在永无岛它们才是天,而隐约透露的阳光和雨雪都只是老天为了有趣而故意出的错而已。

“这永无岛怎么和《彼得潘》里的不一样啊。”安宥真终于想起了书名。

“怎么可能一样。人类世界提到的东西不过是捕风捉影和他们自身主观想象的产物。那你说,龙存在在各类书本、电影里,实际上有吗?你见过吗?”崔叡娜反驳。

“我认为,捕风捉影也得有风有影,那么它必然是存在的。只不过不知道以哪种形式存在。”安宥真慢慢地说出自己的想法。

学生们听从岛上兽人学长们的指挥,分成几队,跟着不同的兽人进入“森林”。那座火山明明也是庞然巨巨巨物,可在这“森林”里却好似沉睡的公主般脆弱。奇怪的是,安崔二人离火山越近,心跳越剧烈。

这座不死不活的火山在永无岛的正中间,它的外形像雪山,所以说它是雪山也无妨。因为表面覆着厚雪,四周裹着雪水融成的湖泊。湖面上立着十来个亭子,每个亭子里锁着一只长着翅膀的小精灵。张元英见状悄悄凑到安崔二人耳边,

“柔理姐姐以前和我分析乃雀的时候说过,这些小精灵原本才是岛上的主人,而乃雀建立之初抢占了这块充满灵气的土地。小精灵们不服从管教被小老头们封印在这赎罪。”

“赎罪?他们犯了什么罪?他们被剥夺了故乡之权,还要像动物一样被展览吗?”崔叡娜打量着小精灵们被湖水烫伤的皮肤和残破是翅膀,愤愤不平,“不管怎么说,这也太没人性了。”

“姐姐,戒律院的最高统治者是本世纪最伟大的魔法师。他们创造了这个世界。就像人类世界的上帝。他做出的决断一定有他的道理。就像自然法则。”安宥真对乃雀有着浓浓的敬意,她不希望叡娜姐姐这样说。

“哼。”叡娜很少冷笑,“上帝又如何。我不信教,不是任何人的教徒。我只是来学习。有道理又如何,歪理是道理,真理也是道理,谁知道他的道理是哪里来的。”崔叡娜也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她记得柔理也说过这样类似的话,如今她一字不落地复述了出来。

珉周,光北,怡人下船之后与水族会和。三个年轻人被水族簇拥着,光北在珉周和怡人之间如坐针毡。

“表妹。怡人说你不用谢她。”光北传话。

“谁要谢她?这是她应该做的。”金珉周扭头。

“小首领,我表妹说这是你应该做的。不是我说的。”

“表妹,怡人说你眼光一如既往的差。”

“小首领,我表妹说她没有一如既往,这是她的一,从没有既往。”、

“...............”

光北口干舌燥,水族最终也抵达了湖畔。王怡人看着小精灵身上的烫伤,啧啧摇头。

“我说这乃雀,到底是魔法世界还是魔鬼世界啊?我们真有上这学的必要吗?”

“明明是雪水融成的湖,却能造成烫伤,这就是乃雀与人类世界的不同吧?”金珉周故意自说自话不搭理王怡人。怡人也不生气,她只是用任何人的察觉不到的方式轻叹,

“世界在这儿颠倒了过来。“她和不远处紧锁眉头的安宥真在心里说出同一句话。

学生们突然开始骚动。兽人打开一个小小的檀木盒子,竟然飞出漫天的虫子。安宥真根本没时间去分辨是蜜蜂还是苍蝇就被叮了小腿。密密麻麻的虫子扑向学生,在年轻的皮肤上叮咬并产卵。

这段过程十分短暂,人群只有骚动没有尖叫和混乱,空气里弥漫着可悲的冷静。一只只飞虫完成任务后冲进湖水。滚烫的湖水霎时间漂浮满虫尸。令人惊恐的是,亭子中的小精灵拖着长长的锁链跳下湖。他们张着嘴,像鳄鱼一样扫荡着虫尸。终于有人发出了尖叫。兽人解释道,刚刚的一切都是乃雀老师们施展的魔法。虫子是教授寄生魔法的比日老师提前给大家的礼物和课前预习。她希望大家平静地去体会这个小生命在自己身体里孕育的过程,男性也可以体会到孕育生命的美妙。她更希望大家把感受记录下来,方便上课提问。

安宥真的小腿火辣辣地疼,她用另一只小腿去蹭。叡娜左手臂上的拜拜肉红肿着,使她不停地去触摸。张元英啥事也没,人鱼族与羽人不必承受这份礼物——这也是特权之一。

小精灵们食完虫尸后开始大口大口地吞咽湖水。张元英看到它们的下腹只是微微隆起,而屁股撑裂了原来已经愈合的皮肤。张元英转身,安宥真捂住了她的眼睛。

一只身高两米的狼人举旗发令,“羽人先行。”

天空中窜上一群巨大的翅膀,各式各样的羽毛乱掉像是放飞一群鸽子。它们飞上火山直冲洞口——那是乃雀的第二个入口。

小精灵们还在不断吸水,它们变成了身材高大,四头六臂的怪物。水位急速下降,慢慢露出湖底的端倪——湖底连接着火山的一部分,遍地长着奇异又坚韧的花。这些黑紫色半人高的花随风散香。

安宥真记起好几个傍晚,从一场持续到黄昏的午睡中醒来后带给她的空虚、寂寞还有惆怅,全部都历历在目。此时水族纷纷开始退化,长出鳞片,他们慢慢缩小,在这片香气里艰难喘息。王怡人飞快地穿越人群。

“安宥真!安宥真!”她朝安安跑去,快要喘不过气来,慢慢慢慢变成拇指大的小海豚。

金珉周和光北这边,兽人们抬出一具大水棺,鲸人和人鱼缩水缩水——变成了一只只小金鱼。狐人小心翼翼地拾起躺在地上挣扎的小金鱼们放入水棺。其他水族也变得迷你,被猫人门分门别类放进不同的鱼缸运送。

安宥真听到怡人的呼唤慌慌张张从书包里拿出水杯打开盖子,怡人小海豚蹦了进去。一系列操作行云流水,惊掉崔叡娜的下巴。安安看着在她水杯中快活游动的“小小海豚”。

“这感觉好似曾相识啊?”她一巴掌合上叡娜的下巴。

“你以前是不是也在水杯里养过小金鱼,我怎么有点印象呢?”崔叡娜挠挠头,“是不是从水坑里捡的小鱼?”安张崔三人,三个脑袋围着水杯看。

“忘记了。”安宥真用手指去摸小海豚,被咬了一口,“咝......我的记性不是那么好。太小的时候的事除了你们我都没什么映像。”确实,遇到元英之前的童年,安宥真都不大记得了。

王怡人往安宥真脑门上滋水,安安“哐”得盖上水杯盖,把杯子塞进背包。

在兽人们忙着搬运水棺时,其他种族也被领着下了湖。湖底的土壤分为棕黑白三色,有些地方混杂在一起,有的地方像瓷砖一样分成单色。张元英有点后悔没和羽人一起走,湖底湿湿黏黏,她新买的靴子都染上了黏土。张元英蹲下来擦鞋,未曾想自己搬运的箱子挡住了去路,后来的人像多米诺牌一样摔倒。

张元英起身时看到倒坍在地上的人群,惊讶地捂住了嘴。离她最近的,也就是最初被绊倒的人第一个兴奋地爬起,

“巧克力!”这个人个子小小,长相和声音都像卡通人物,“nako吃到巧克力了!”张元英判定这位一定是日本地区的学生。安宥真掏出方巾为奈子擦干净了脸、手还有衣服。叡娜把箱子都推到一边方便后面的人通行。引路的兽人准许学生带走一块泥土到乃雀食用,学生们像挑选自己最喜欢的巧克力一样四处转悠。

“小妹妹,你一个人来的?”崔叡娜两眼放光,眼前的女孩简直就是动漫本漫。

没想这小不点个子小声量大,“谁是小妹妹?和你们都差不多大好吗?甚至比你们还大好吗?”此时小个子拍拍安宥真的手臂,“你能把我抱起来一下吗?”

安宥真乖乖放下提包,倒拔垂杨柳一样把奈子抱了起来。奈子鹰眼搜寻,突然朝着一个方向招手,“我在这里!”张元英崔叡娜朝那个方向看去,只见一个瘦弱的人提着箱子急匆匆地绕开挖土的人群往这边跑来。她气喘吁吁,

“NAKO啊,为什么不等等姐姐,一个人乱跑。”

“是你把我搞丢了好不好。”奈子从安宥真臂膀里挣脱下来。

宫脇咲良朝三人鞠躬,“谢谢你们。谢谢!我们是日本地区来的学生。她是nako,我是Sakura。多多指教。”宫脇咲良压着奈子一起鞠躬90°。安张崔三人连忙回鞠。

“是我的箱子绊倒nako了,实在对不起。”张元英道歉。

“对不起。”安宥真道歉。

“对不起。”崔叡娜道歉。

五人决定结伴同行。乃雀一共有两个通道——火山顶和湖底。飞入或是钻进那片阴影里便到达了乃雀。

那是一个新世界。

山里有山,水里有水的新世界。

在安宥真的想象里,乃雀是别具一格的。真正到达了乃雀后,安宥真突然开始思考一个问题——人类世界和魔法世界到底谁才是真正文明的起源。两种文明之间,有着如此相似的地方,是互相借鉴、抄袭、生搬硬套,还是互助互利的融合而不自知呢?

暂且不说别的地方,只说学校——后侧环绕着山,令学校俯视上看像是被嵌在陨石坑里。山上有着卧龙般的长城。山下的麦田里巨大的风车星罗棋布;学校正中间是一篇地中海,花岗岩上坐着人鱼的铜像,另一侧海滩上矗立着一座鱼尾狮石雕(不分昼夜地喷水);海中因密度不同青蓝交界处又生成一片子海,东京塔和富士山像海市蜃楼一样漂浮在水面。学校的大门是一座古城墙,需放下吊桥才能进入。护城河畔种满黑紫色半人高的奇花异草(与湖底一样),女墙上雕着龙凤,转角处的角楼有三层重檐、十字形屋脊——琉璃瓦顶和鎏金宝顶衬得庄重非凡。进入大门后是红场,广场北是校博物馆,南为教堂改的图书馆,东为百货大楼,西侧是学习魔法的一间宫殿。学校东门是崇礼门,崇礼门后是用作教学的双子塔。遍地薰衣草的路面川流不息着电车,学生们也在电车里上课。学校没有西门,西侧是一片辽阔又封闭的坟场——既是最高统治者们办公休憩的地方同时也有老师们的办公室、部分学生的校练场。

参观完校园,所有的新生去往宿舍结束开学第一日。张元英有点力竭,她与宥真叡娜分开后前往羽人的宿舍,张开翅膀在乃雀的上空飞翔并没有令她感受到百分百的新奇。这里的建筑东拼西凑,虽然壮观新奇,却有一种浓厚的违和感。在人类世界,没有完美的风景,只有接近完美追求完美的观赏者。这里的建筑就是不同的完美被缝在在一张布上。张元英感到心烦意乱,她对乃雀的观感不好。

与羽人同伴会和后张元英找到了柔理姐姐叫人帮忙托运的行李,他们整整齐齐地摆放在宿舍里。

“看来柔理姐姐提前帮我都打点好了啊,把最好的树也挑给我了。”张元英心想。

羽人的宿舍在麦田附近的森林。因为羽人习惯睡在树上,所以乃雀将树屋作为羽族交出空中运输权的酬劳。张元英感谢了族人对她的照顾,飞上树屋。元英的树屋最大,中心由一颗30米高的松树贯穿,其余由十一根圆木支撑,像是漂浮在空中的捕梦网聚拢成的屋子,而实际上是使用了特殊的木头和玻璃纤维作为建材。张元英的房间除了窗户全是实木做的,柔理特意把元英喜欢的书托运过来,看着整齐分类好满满当当的书架,张元英的心情总算拨云见日。卫生间的镜子也是柔理特地请人搬运来的,那面镜子是元英母亲的最爱,从玻利维亚的女巫市场带回来的——那是阿塔卡玛盐湖最澄澈的一块。

张元英像犯了魔怔,她用食指轻轻触碰镜子,镜子的那一面倒映着她,还是和她一模一样甚至比她还要美丽的另一个空间呢?张元英总觉得不是很舒服,因为镜子快速呈现着不同的影像:安宥真帮奈子拉行李箱,她们走在一块灰乎乎的地方;金珉周在地中海海底和族人们安置寝具;曺柔理在一块云彩上集合了许多魔女;宫脇咲良把帽子搞丢了,崔叡娜帮她找.........所有的熟人不熟人像走马灯一样,令张元英觉得自己像个保安。张元英抽出自己的魔杖,施下了她与生俱来的第一个魔咒,随即一张羽毛编织成的厚网严严实实地把镜子封了起来。元英长吁一口气,转身躺到床上,她急需睡眠。被厚网蒙住的镜子隐射出白光,羽毛抽丝剥茧灰飞烟灭,镜子里站着两个女人。这一切,一秒入睡的张元英浑然不知。

安崔宫脇矢吹四人去往人类的宿舍。这一行人中只有叡娜是完全的巫师家庭。

“太远了,实在太远了。为什么我们不能搭电车?不能搭电车,为什么我们不能飞不能四条腿跑啊?我们甚至游泳都不行。”崔叡娜抱怨。

安宥真拍拍叡娜的大包,“你如果愿意,也可以四脚跑。“

奈子一脸天真,“我觉得人类挺好,历史上最伟大的魔法师都是人类出身。戒律院的老大也是人类。乃雀也是人类出身的魔法师创造的。我们人类,即使先天略不足,后天也绰绰有余。”

人类的宿舍建在坟场边上,从上看像导弹发射器,从正面看如同巨型堡垒。四人看到占地约5400平方米的中式土楼两眼放光。总共的人类学生不超过20人,全部住在这儿。

安宥真跟在兴奋的宫脇咲良后面,她的背包不断震颤。崔叡娜一下反应过来,她扯开安宥真的背包,玻璃水杯滑了出来,打碎在地上。安宥真看着小海豚慢慢变成人形,心在滴血。

“完蛋了。这是元英送我的水杯。”

王怡人怒气冲冲,“还元英送的水杯?你差点把我憋死你知道么?还有,我现在被你背来了这儿,我怎么去水族的宿舍?反正我一个人是不会去的,要去你也要把我送过去。”王怡人脸上的红晕还未散去,就提着安宥真的耳朵兴师问罪。

“啊......疼!”安宥真喊了一声,就获得了自由。怡人根本没有用力。

“你把我送回去,立刻,马上!”她踢了一下安宥真的小腿。

宫脇咲良和叡娜窃窃私语,

“她是宥真的朋友吗?”小樱花偷笑。

“是宥真刚认识的女的朋友。”崔叡娜回答。

安宥真一下子仿佛憔悴了十岁,她的眉毛和眼睛耷拉下来,“我怎么送你回去啊?太远了,引路的兽人走了。太阳也下山了。”她指了指天空——一轮圆月由近及远地升起,惨白的月光缠绵着大雾抖动发出奇异的声响昭告着乃雀中一天的结束。天空下起飞雪,乃雀的四季快速、不知取决于何物地轮转。

奈子兴奋地绕着院子追雪。

安宥真和王怡人面面相觑,宫脇咲良和崔叡娜相顾无言,最后还是一旁跑累的奈子发话。

“一起住呗!有啥好烦恼的。反正土楼这么大,房间这么多。”

安宥真轻轻碰了一下王怡人的手背,“可以吗?你需要和珉周姐姐一起泡在水棺里吗?”

“不用。”怡人推开安宥真往楼上走去。

这座圆形的土楼外墙用了特别的土夯实,土里加了鸡蛋清、红糖、糯米浆和石灰,墙角使用大卵石。墙基比墙角还要厚。有两扇大门,用的是巨厚无比的实心木板拼接而成。一层二层不住人用来储存粮食,三层才是大家的寝室。

安宥真崔叡娜一间房,宫脇咲良奈子一间房,王怡人一人一间房。深夜,大家约好在安崔房交流感情,唯独不见怡人的身影。宫脇咲良问起她的去向。

“她啊?估计是在井里。”安宥真回答,刚刚她好心好意把自己干净的衣服送给怡人换洗,那家伙却抱怨没有可以下潜的地方。

“我就让她上井里带着去。”安宥真耸耸肩。

“?!???”

“所以,她真的去了?”叡娜问。

“我哪知道,以后她的事情我都不知道,别问我。”安宥真起身出门透气,门外大雪纷飞。在乃雀,雪花的形状被更清楚地反射,没有两片雪花是相同的。像圣诞树,纽扣,交通标志,糖果........安宥真从来没有这个想法——也许文明起源于雪花。一片雪像小刷子一样扫过她的鼻尖,安宥真一点冷的感觉都没有。

在乃雀,学生根据自己心里的季节穿衣服。就像安宥真穿短袖,宫脇咲良穿棉袄,nako穿裙子,叡娜穿背心。不同的温度差反应了自己状态。

地上积起厚厚的雪。怡人坐在井沿上,她带着厚厚的耳罩(安宥真的),身着一件浅黄大衣(也是安宥真的),似是有感应一般抬头。

怡人朝她挥手,安宥真点头示意。其余三人也跟了出来,她们对着怡人招手。王怡人坐在井边,周围包裹着纯白,大雪霏霏,像一副动态的画。

“她真漂亮不是吗?像中国古典画里走出来的美人。”

叡娜和奈子频频点头,安宥真频频摇头。

“你们要下来玩吗?我们打雪仗啊!”她的眼睛亮闪闪,睫毛上的落雪融成了水,滴滴点点坠在眼畔像一粒粒珍珠。安宥真和崔叡娜戴上手套,看到樱花和奈子没有还特意脱下来一只分给她们。王怡人等得有些无聊,便探头往井下看,本想看到被井水倒影的月亮,没想到是一双硕大突出又长满绿毛的眼睛。

下楼时一声尖叫使安崔二人几乎是光速冲下楼梯,看到怡人被井里一双枯藤般的怪手死死缠着往井里拽。安崔二人冲上前,宥真拉左手,叡娜拉右手,晚一点赶到的樱花和奈子分别抓住了左脚和右脚。

“宥真,想想办法啊。”叡娜的身体也被缠上了藤蔓。

安宥真艰难地从口袋里抽出了魔杖,想使出自己在海底大战白毛时的“消失”魔法。

可惜咒语只喊了一半,她们就被一齐拽进了井里。

没有一个人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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