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OFTER-网易轻博

文/惘    摄影/惘

       昨天是七月一号。看到朋友圈和QQ空间的诸位都在刷“年中总结”。是啊，2019，这个向着我们汹涌而来的一年，竟然不知不觉间已经被磨损掉了一半。

我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但又似乎做了与往常挺不同的事情。到妈妈任教的大学图书馆去写了作业，然后晚上去吃了一家非常有特色的日料。这些后文会慢慢讲。但关键是当我回忆起丰富多彩的昨天时，为什么我的第一反应会是“我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

zu进了图书馆的电梯，我有一种不知道自己该去往哪里的恍惚。鬼使神差般选择了最喜欢的数字“7”，踏出电梯时却有一种“我是谁我在哪”的震撼。层高大约十米左右，中间是巨大的白色阶梯，阶梯两旁分别是长条形的平台，可供学生学习。楼梯顶端是一个环绕式的大平台，整齐地摆放着桌椅，楼梯底部则设有呈同心圆状排列的电脑使用区。我选择了楼梯旁的某个小平台落脚。在做作业的过程中，抬头环绕四周，居然也会有一种坐拥天下的气势。而向下俯瞰（真的是俯瞰，因为图书馆实在是太大了）时，又会觉得有一种“废土”题材大片取景地的感觉。【注：诸如人类在残酷却又真实的恶劣环境中挣扎求存的小说或游戏，通常被称为废土题材。】因为正值大学期末，我本来以为会人满为患，一座难求，可没想到偌大一个空间里一共就没几个学生。灯光投射下一片诡异的惨白，环绕平台上的桌椅还都是黑色的。我脑海里顿时浮现出了科幻片里的废旧工厂，到处都是残垣断壁还有黑黢黢的锈铁；楼下的环状电脑桌仿佛变成深陷下去的巨大废弃矿坑。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我在赞叹这个楼层设计的同时深深折服于自己的脑洞。但我也的确很久没有过这种空旷感和安静感了，没想到居然是在室内找回了这种感觉。

 

接下来就写写这顿令我印象深刻的晚餐。很少见到这样还使用榻榻米装修的店了，脱了鞋之后踩上去很舒服，甚至感觉比我在日本时所体验的榻榻米还要软一些。餐厅的设计是一个很小的环幕剧场，几桌客人被分布在高中低三档的半封闭隔间里。七点半，演出正式开始，屏幕上播放的是讲述每一道菜的故事的“电影“。每一道菜都非常精致，沉静而优雅地在美丽的盘子里尽情舒展着。影片则把每一道菜的食材、制作都娓娓道来，配上精心设计的灯光和BGM【注：背景音乐】。中途甚至有让食客自制青梅酒的环节，不得不说真是挺有趣的：一拳高的小玻璃瓶，写上制作的日期和预计的开封日期，然后使用竹制的夹子从瓷碗里夹两颗莹润的梅子，再夹十块左右的冰糖，倒入日本烧酒，密封。事实上那梅子不一定真的称得上是“莹润”，但不管是为了文法的优美还是制作者的心理作用，我们都会觉得那两颗青梅就是“莹润可爱”的。身着和服的侍者会微笑着提醒食客一定记得把盖子拧紧，否则青梅的“香气”会跑掉。比起效法他国的习俗酿一盅当季水果的香气，或许这个“仪式”的意义更在于为下半年封存上一瓶小小的期待。毕竟建议写下的开瓶日期是“2019.12.31”，在接下去的半年里我一定会压下不知多少次打开瓶子偷偷闻一闻尝一尝的念头，同时一遍一遍地在记忆里数着自己到底加了多少块糖。好奇、期待、幻想，都是在这个仪式中和青梅的香气一并被浸泡入酒的。或许这些才是最珍贵的原料吧，不然为什么每个人酿出的梅酒会有着不同的味道？

 

与之相类似的，在看着关于主厨如何加工食材的介绍时，不难发现日本料理与中国的区别。日本不管是花道茶道还是料理，都对“式”有着至高无上的追求：花道讲求顺应每一枝花的“灵”，茶道甚至连不同的器具都要用不同的小帕擦，料理则有一种把食材奉为神明一样对待的感觉，每一刀都要斟酌再三才落下。而在中国我们是绝对没有，也绝对懒得去设置这么多规矩条框的。不得不说，在日本我们很难一心一意去享受食物本身，毕竟那样地强调“仪式感”已经到了有些过分的地步。但我们会感受到一种在中国轻松自在的饭桌上不曾、也不能感受到的，对于食物的敬畏。

 

日本对于“结（musubi）”有着深刻的认识。我们也能在日本文化中的很多场合见到绳结一类的物品。“结”便是缘，是扭转联结，是时间，是空间，是与神明的联系。在一重重繁复得有些冗余的仪式里，人与自然却成功地被联结起来。每咀嚼一片刺身，都可以感觉到金枪鱼在冰冷的深海里奋力游泳，每啜一口抹茶，都能感受到枝头每一滴雨露和每一丛阳光的味道。它将一种无形的情感化为有形，哪怕是使用过度复杂的形式，也确保了人与自然的交流是能够进行的。在中国，我们虽然少了一些形式上的东西，但厨师的匠心是在过程中无声地浸润到食物中的。我们享受美食的时候可以毫无压力，全身心投入，接受的也是来自人而非物的升华。

 

情感是可以具象化的。223寝室解散的时候，董小姐给我们每人送了一瓶精油。现在，就刚刚溜过去的这一刻，我的房间里正弥漫着甜甜的、桂花独有的芬芳。幸福在十五岁后便不复两三岁吃到一块糖那样汹涌。它酝酿在生活中，清冽，香醇。可能就是将最后一滴卡布奇诺喝完之后唇边温柔的奶沫，可能就是一样稀松平常的食物，可能就是路边晒着太阳惬意打盹儿的一只猫。那些寄寓在生活中的感受，实际被转录成一个个地点、一种种气味、一道道温度各异的光，镌刻在我们的记忆中。很多东西不需要上升到精神。我们需要的其实是一些更有质感的怀念。

马上就是日本历的七夕节了。我在许愿的彩纸条上写下：“居場所を見出す。”

彩纸条在竹子的枝梢轻舞。

但愿我们都能找到归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