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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棋不语-正传(四)麒谕-24-再度上路

我发了会呆,忽然发现冷场了,侧头看看闷油瓶。他正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湖面,表情十分宁静,我才意识到我刚才实在是太喋喋不休了。

毕竟还是少了个人。以前都是我和胖子互相抬杠,漫无边际地神侃,他在一旁闷不吭声地听,偶尔勾起兴致插一两句,就知道他虽然没说话,却什么都听在了耳朵里。那时候我们三个上天宫下西沙,在各种稀奇古怪的地方摸爬滚打,日子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哪想得到会落到今天的境地。眼下的场景倒是有点像在巴乃湖边露营的时候,闷油瓶也是跟块石头似的坐在湖边,而云彩的歌声回荡在湖上,显得特别婉转悠扬。

那是我们三人的最后一次相聚,以我所经历的时间计算,已经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也许我再熬个十几年就能再见到他们,可到时候我应该用什么身份出现呢?

“你怎么样,能走了吗?”

打破寂静的是闷油瓶,这非常罕见。我当然明白他说的走不是走路,不由想起他在疗养院拿杯子碎片划自己手的样子,苦笑了下。

“都是不死者了,还谈什么伤势。”我拍拍裤腿,“我没问题,随时可以走。”

闷油瓶反而顿了下,不过他很快就站起身,说了句“回去吧”就转身朝来时的路走去。

回到借住的地方一介绍,藏族夫妇对他又是行礼又是招待不用细述,听说我们急着要走,老喇嘛也露出了几分遗憾的神色,“尊者这样匆忙,莫非是因为时间快到了吗?”

闷油瓶没接话,我却是大吃一惊。什么时间快到了?难道尼泊尔之行也和某个期限有关?我们明明是按照泗州的提示到这来,难不成在尼泊尔的大山里头,也他妈藏了一扇青铜门?那句“地藏归乡”的意思,是叫他回老家看大门?

要真是这样,我屁颠屁颠地跟着他来,该不会又是送他进门吧?

“什么时间?”

我想我的表情肯定很难看,正打算追问,闷油瓶居然很淡地笑了下,制止了老喇嘛的话头,又说:“我们要借两头牦牛,麻烦再准备些干粮。”

他这一笑非常诡异,明显是在否定对方的话,而且心情还不错。我第一反应是这小子其实是个人贩子,好不容易骗了个农民工,打算拖回老家卖了娶媳妇,所以看到熟人就笑,“不可说,不可说,再说就被那傻瓜知道了”。

老喇嘛也是聪明人,立刻开始商量干粮的话题,把我弄得很不自在。明知这两个混蛋肯定有阴谋不敢让我知道,但是半夜摸进闷油瓶被窝对他严刑拷打也是纯粹找死,害得我一晚都没睡好,等到下半夜才眯过去,却又梦到闷油瓶说着“再见”走进青铜门的那一幕:我被胖子死死拽住,怎么喊也没用,直到人面鸟冲下来把我的眼睛啄走才醒过来,反把自己惊出了一身冷汗。

这么一醒又是艳阳高照。等我走出屋子,才发现那两头牦牛都已经停在了院门前,闷油瓶坐在其中一头上一动也不动,周身被阳光镀上了一圈金边,看起来显得格外暖和。

我突然心一宽,一晚上的怒气都没了。至少他还在这里,这已经是莫大的欣慰。我骑上另一头牦牛,缓步踱到他跟前,看到他居然睡得正香,如果我再不来,恐怕都要在牦牛背上生根发芽了。

“日头毒着呢,”我拉着缰绳,“走吧,尼泊尔我熟得很,到时该我给你指路了。”

闷油瓶这才抬头看了我一眼,回身抬手挥了挥,我顺着看过去,发现老喇嘛还在路口远远地看着我们,身边是正在磕长头的藏族夫妇。

我过意不去,正想调转牛头绕出他们的视野,闷油瓶却拉住我,说:“他们在拜山。”

我一扭头,果然看到神山冈仁波齐就在我们正前方,蓝天如洗,阳光照在白雪上,泛着淡金色的光,那样庄严肃穆,简直就像真的是天神的居所。这一瞬间我就理解了,藏民为什么会这样崇拜雪山,因为那种宏大而圣洁的美确实给人神性的威压感,让人忍不住就想要跪倒在它的面前。

想到这里,我也抬手向老喇嘛他们告别。然后回头望去,只见闷油瓶抬头看了眼太阳,便勒紧缰绳向着神山而去。

后来我每每想起这幅场景的时候,都忍不住想,我当时不应该催促闷油瓶离开的。这对我们来说,是何等难得的回忆。

而谁能想得到,这之后的经历,竟使得就连沐浴在阳光下,对我们都成了奢望。

 

离开拉昂错走了一小时左右,路上只有零星的藏民。现在是冬天,气候严苛,往山上去全是积雪,别说转山的人,连只鸟都看不到。

过了塔尔钦没多久,我们遇到一个带着狗的少年,他一看到我们就伸开双手拦在牛头前,狗也围了过来,呼哧呼哧直喘气。我心说怎么这年头就有拦游客的小孩了,摸了五块塞给他他却不要,比划了好一会才明白,原来他是想说冬天山里太危险,外地人不能过去。

世上最无奈的事就是拒绝别人的好意了,我一边骗他说只在山脚看看,一边心里也觉得奇怪,等那孩子走了便问闷油瓶:“我们是不是走错了?去尼泊尔难道不是往南吗?”

闷油瓶“嗯”了声,却没有转向的意思,只是指了指冈仁波齐的雪峰。

“要去那?”我更是意外。冈仁波齐是神山,禁止任何人攀登,而且它周边都是直上直下的岩壁,我们虽然带了大量的干粮和水,却没什么攀岩设备,要上去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对此他没有多作解释,不过我相信他不至于干不着调的事。现在的情况,其实和05年他跟我告别的时候差不多:冰天雪地,万籁俱静,世界安静得仿佛只剩下了我们两个人,我不知道他要去哪,他也不知道我会跟到什么时候。如果硬要说有什么区别,那大概就是我再也不是置身事外的吴邪了。

我们走的是转山人的路,比较宽阔,地势也算得上平坦,牦牛深一脚浅一脚地踩在石头上,脖子上的铃铛叮当作响,倒也平稳悠闲。

也许是因为沉默,时间过得特别慢。我懒洋洋地坐在牛背上,一门心思就是跟着闷油瓶,所以对于走到哪完全没概念。路旁偶尔会有被雪覆盖的玛尼堆和经幡,或者是一些奇形怪状的岩画,似乎是人和动物,刻在大石头上,大多已经模糊不清。也有较新的六字真言或者卍字符号压在上面,使得图画益发难认。

看着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我忽然就想起一些事来。

那还是闷油瓶刚走的时候,我因为三叔的烂摊子正忙得焦头烂额,就叫王盟帮忙搜集了许多与不老不死相关的历史资料。那些东西在我房间里堆成个半人高的小山,我花了半个多月才啃完,大半都是荒诞不经的都市传说,其中就有一部分是关于纳粹的。

其实希特勒派探险队进藏并不算什么冷门故事,毕竟纳粹是曾经流行过的老题材,跟玛雅人预言麦田怪圈之类的一个档次,我当时是看过就算了,现在想起来却有些耐人寻味。

据说当时那些探险队的目的是寻找纯种的雅利安人,结果不仅在西藏找到了原始的雅利安部落,还找到了一个神秘的香巴拉洞穴,里面藏着蕴含无限力量的地球轴心。得到其祝福的人,能够刀枪不入,而如果将其逆转,就能让时间倒流。

所以当德国军队在莫斯科战败,纳粹即将土崩瓦解的时候,为了挽回败局,二把手希姆莱便提出组建一支队伍再去找那个洞穴,一方面制造出无敌的军团,一方面扭转时间,回到战败之前,改正战略错误。只可惜这支探险队最终没能完成任务,几乎全军覆没,纳粹帝国也彻底玩完了。

虽然我觉得这个故事的可信度并不比“孔子是韩国人”高多少,但奇妙的是,它和我的经历竟似乎能一一对应起来。青铜门、阎王、不死者,以及穿越到几十年前的我——在终极已经初露端倪的现在,最不可解释的就是为什么我会回到1983年了,假如这个故事是真的,一切反而有了答案:有人逆转了“地球轴心”。

是谁呢?

闷油瓶吗?

也许我可以发挥一下自己写小说的才能,假设2015年就是劫发作的日期,他原本应该完成任务后活着出来,但不知为何延迟失败了,世界即将死去,于是他情急之下将我送到了过去,而他自己则被地球轴心的能量烧成了灰。

完美无缺的解释,一切都找到了安放的位置,活像它就是真正的谜底。

然后,最大的问题又从“我为什么会穿越”变成了“地球轴心是从哪来的”。

想到这我忍不住笑了。

闷油瓶死活不回答我的问题,该不会是早就料到,问题源源不绝,根本没有解释清楚的一天吧?

当天晚上我们到达了止热寺。这是转经人的经典线路,也是标准落脚点,但寺里的喇嘛仍然对于我们的到访表示了莫大的惊讶和欢喜,一个是因为季节,一个是因为我们的牦牛,看来贡迦寺的老堪布还是很有些面子的。

喝着热乎乎的酥油茶,我边啃糌粑边和喇嘛们聊了一阵,他们说我们两个是本月唯一的客人,还主动提出送我们下山,因为到止热寺是最好走的半程,明天开始路会非常危险,弄不好就会死在路上。

我当然婉拒了他们的好意,为了积攒体力早早睡了,第二天被闷油瓶起床的动静吵醒,我才发现外面还是漆黑一片,满天的星星。

吃过早饭我们便一路向东,太阳是在行进的路上升起来的。看到群山在阳光下一点点被点亮,明明是没有生命的岩石,却真的给人一种被唤醒般的错觉。

止热寺的喇嘛们叫我注意路线,如果看到往右的路不要走,那是空行母密路,不知道有多少人在那里走错,非常危险。结果我才找到那条路,闷油瓶就径直走了过去。

这回离开了大路,乱石便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大,积雪下的路况渐渐叵测起来。而且大概是快到地方了,闷油瓶开始不走寻常路,专往崎岖的地方爬,牦牛都跟得小心翼翼,我也没法再骑在牛上,下地没走几步,就一脚踩进了个半人深的雪窝子里。

总之狼狈事就不提了,我跟着他爬上爬下,累了个半死。下午四点左右,他终于在一道山梁上停了下来,开始卸牦牛身上的行李。

“到了?”我看看四周,感觉莫名其妙。这里一览无余,前不挨村后不巴店的,能到哪去?

他这时已经解开了一头牦牛,一拍牛屁股让它走开,然后向我指了指一侧的冰裂谷,“下去。”

我朝下俯视,裂谷上宽下窄,深不见底,风呼啸着穿过,发出尖厉的声音,就像大地上一道长长的刀痕,隐约能看到深处还夹杂一些卡车般大的乱石,根本找不到路可走。如果下去,我们就会像两粒掉进方糖堆的沙子,随时可能滑到不知通向何处的裂隙里去。

这种鬼地方正常人都不会下去,除了冰还能有什么?

我们用登山镐和绳索降落到底部,探出附近没有陷坑,再把行李一包包垂下来。等一切搞定,我抬头往上望,只能看到一线窄窄的蓝天,两侧是深蓝色的冰墙。黑灰色的岩石像牙齿般从冰里伸出来,周围布满了通往冰墙深处的小裂隙,纵横交错,整个就像是冰与岩石堆成的迷宫。

“现在怎么走?”我望向闷油瓶。他没有说话,点起火把走到一块岩石前,伸手擦掉了一大片霜雪。仿佛骤然掀开了美人的面纱,一组气势磅礴的岩画展现出来,深深的凿痕在火焰不定的流光下抖动,犹如重新获得了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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