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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棋不语-正传(四)麒谕-27-不祥的潜艇

那天醒来的时候,闷油瓶少有地俯身观察着前方。我抹了把脸问他怎么了,他没有回身,伸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我侧耳一听,果然周围起了变化,海浪声中不知何时多了一种细碎的搅水声,似乎水里有什么活物在游泳。

我条件反射地摸出手电,一拧开就看到远处有个很大的东西浮在水上,与我们错身而过。

“岛?”我条件反射地站起来,忽然眼前一花,一条长索带着破空的尖啸声飞了过去,“铛”地一声打在那东西上,又高高地反弹起来。

“是金属的?”我大吃一惊,这才看清甩过去的是条钩爪。闷油瓶也意外地“嗯”了声,手腕一翻,钩爪绕了个圈又打在那东西上,只听“铛”地一声,闷油瓶的身子晃了晃,应该是挂住了。他背一缩,几下把钩索的另一端绕在船上,绳子立刻被绷得笔直。棺材船发出一阵木材挤压的呻吟声,猛烈地晃动了几下,画了小半个圆圈,然后“轰”地一声停住了。

闷油瓶抖抖绳子,开始用力往回拉。我上去帮忙,才知道水流的力量相当大,费了老鼻子劲才终于靠近了那个小“岛”。

刚才在黑暗中看不分明,原来它是个非常巨大的长圆形金属构件,斜凸出水面,光是露在水面的部分就有七八米长。“岛”的表面应该刷过灰白色的漆,但是锈迹斑斑,几乎整个都成了红黑色。

钩索越过它弧形的脊背,没入水下,也看不清挂在什么位置,不过能挂得这么稳,说明它下边一定没有水上部分这么光滑。

闷油瓶拴好船后就纵身跳了过去,踩在上面发出非常响的金属振动声,听得出来,这个“岛”是空心的,而且外层的金属壳很厚。

“好像是一艘翻掉的船,搁住了。”我用力推了推铁板,纹丝不动,“年头不会很长,估计那些码头上的木船烂掉就是因为设备升级。”

闷油瓶没说话,在铁壳岛上走了两个来回,然后开始脱衣服。我知道凭自己的水性下去也是拖后腿,只得拿出防水的头灯递给他——这是我们采购到的唯一能在水下使用的工具。

“你小心点,要不要带武器?”

他摇摇头就跳了下去,头灯的光线经过水的折射,变成一片耀眼的波纹,很难看清他的位置。我嫌船不稳,端起猎枪爬到金属壳上,忽然发现水下有一排整齐的黑色阴影,心上一跳,挽起袖子伸手摸了摸,竟然是一长排方形的孔。

船底不可能留这么多的窟窿,我摸着这些洞,搜索了一番记忆,只有一种东西符合条件,那就是潜艇的排水口。

“不得了,这玩意是个潜艇!”我也不知道我的话能不能传到水下,下意识看了看周围,不禁有些紧张。事情的性质变了,这绝不可能是巴勒布张家的东西,它的出现,说明地下海被军方入侵了,而且是大规模的。

想到这里我后脊背一凉:难道又是张启山?

中国政军一体,军权向来敏感,他是怎么神不知鬼不觉地调动了这个级别的东西?

他想干什么?在这里发动战争吗?

“巴勒布回不去了……”

一幅场景在我的脑海中浮现出来,我的背上立刻出了一层冷汗。

那是闷油瓶在张家楼里,看着四大图腾的浮雕默然失语的样子。

他现在失忆了,不记得那件事,可我是知道的,我陡然有种非常不祥的预感。巴勒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继续走下去,究竟会遇见什么?

闷油瓶绕着潜艇游了半圈,就径直去了斜向下的那端。借助晃动的光线,我能隐约看到沉在水下的指挥塔,和拦腰弯折的艇身。变形最严重的地方有一条不规则的裂缝,最宽处大概有一米,露出内部黑洞洞的空间。

闷油瓶浮到水面换了口气,指了指水下,不等我开口,便翻身下潜,从那破洞钻了进去,周围的光线一下就暗了。我重新摸了只手电出来,心情相当复杂,一方面担心他在艇里遇到危险,一方面也是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巴勒布的事。不过就算说了,他肯定会问我具体什么情况,结果还是得过去确认一番,对行程并没有太大影响。

而且如果他能在潜艇里找到些线索,也许会知道这个潜艇是来干什么的?

我对着表看时间,每隔半分钟敲一下铁壳,闷油瓶也会回应一声表示安全。听得出来他的位置一直在变化,偶尔还会有光线从潜艇的破洞漏出来。就这样持续了很久,我突然意识到不太对,他下水的时间太长,算起来都快二十分钟了,不出来换气不会憋死吗?

我对闷油瓶还是比较放心的,不过要是按照恐怖片的逻辑,现在回答我的恐怕就不是他,而是别的什么东西了,比如说……变成海猴子的艇员之类?

这艘潜艇到底是怎么被毁的?难道巴勒布张家在海里布了鱼雷不成?

正瞎想着,下面突然传来“磅”地一声,震得铁壳嗡嗡直响,我吓了一跳,条件反射地举起枪瞄准了洞口。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噪音后,破洞里出现了光亮,然后闷油瓶终于钻了出来。

确定他身后没跟着东西后,我松了口气。他浮到水面,突然扬手把一样东西甩了过来。我一缩腿,只听“咚”地一声轻响,那东西准确地落在了我脚边的铁壳子上。

“这是什么?”

我看了看他,光溜溜的只有一条短裤,也藏不住东西,看来那就是他唯一的收获了。把手电转过去一照,原来是个方方正正的硬皮笔记本。

闷油瓶边擦水边说:“下面没尸体,估计都撤了。”

见他没有反对的意思,我把那本子捡起来,入手软绵绵的,已经泡涨了,不过保存得还算好,勉强能看出上面写着“航海日志”四个字,还有一排很小的编号。

“好像有排数字,可惜看不清。”

我盯着那排字看了好一阵,它不算长,是由罗马数字开头的,后半已经模糊不清,应该是这艘潜艇的编号,或者它隶属部队的番号。

建国初期,中国政府就很重视潜艇的发展。但即使到了80年代,海军拥有的潜艇也是屈指可数的,用这个编号肯定能顺藤摸瓜查到不少线索,只是这部分的知识在我储备之外,估计得出去了才能查到进一步的资料。

我支好手电,把本子摊在铁板上,尝试着翻了翻内页。大概因为潜艇本身是价值不菲的战略资源,这本航海日志也不含糊,纸张和墨水都是用的特殊材料,一张张居然还可以毫不费力地分开。

就这么看了几页,我松了口气。

和我猜测的军事用途不同,重大事项记事栏并没交战记录,反倒是随行人员里有几位古文字方面的专家。而最惊人的是,我发现它竟似乎是从某个地方直接开进这片地下海的。

我下意识看了眼周围,虽然什么也看不见,但光是想象这水域的深远,就有种难以言说的悚然。

继续往后翻,能看出撞击事故发生在返航的时候,他们带了一批东西,然后记录就断了。

“幸好,看来是艘勘察艇,我还以为是来打仗的。”我对闷油瓶说道。他“嗯”了一声,擦着手面对我坐了下来,也没凑过来看。我忽然觉得有点怀念,仿佛又找回了以前你打粽子我推理的默契。

“这是载货列表,”我指着纸面说,“它连弹药都带得特别少,多数都是特种钢和机械部件。嗯……这里写到新载了几箱货物?人骨标本两箱、出土兵器文物五箱、石碑二十三件,剩余舱位……”

“给我。”闷油瓶忽然打断了我的话。

我愣了下,不过很快就递给他,“小心,这纸不好翻。”

他接过去扫了几眼就把本子还给我,走到水边吸了口气,突然一个猛子扎了下去。

“喂!”我条件反射地站起身,以为他这次又要一去大半柱香的时间,想着不如干脆煮点吃的等他算了,谁知面都还没找出来,不远处的水面就冒出一串气泡,跟着就看到他浮了出来。

“这么快?”

我心说广告时间还没过呢,正想再挤兑他几句,却见他对我挥了下手,边爬上来边道:“我们走。”

说完他咳嗽了两声,看来是窜上来的速度有点太快了。我从未见他如此急切的样子,心知事情有了变化,想想也没必要在这耽搁,便爬回船上,找了个密封袋把本子放进去,还没坐稳,闷油瓶拉了把缆绳,从水下解开钩爪,便飞身跳了过来。

棺材船“嘎吱”一声晃悠了一下,立刻就顺着水流漂开了。看着潜艇残骸在视野中迅速拉远,我瞄了眼闷油瓶的侧脸,虽然是一贯的扑克脸,还是看得出有点不安。

“怎么?你发现了什么?”

他摇了摇头,“那下面没有任何东西。”

“没有东西?”我感到茫然,想了下才反应过来,“你是说那些石碑就是我们要找的传承仪式?潜艇沉没以后,幸存人员还是把东西全都打捞搬走了?”

闷油瓶定定地看着我,没有说话,显然他不想亲口说出这最坏的可能性。

接下来的时间我们都比较沉默,几乎没再有交流。然后就是睡睡醒醒,有时我半路醒来,会看到闷油瓶在静静地研究那本航海日志,也许他想从里面找到更多线索吧,但几天下来,他终究没再和我提过什么。

我能感觉到他低落的情绪。凭我的直觉,他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怎么说——当人发现自己身在局中,却又弄不清究竟是怎么回事的时候,就算那一口气憋着都快爆炸了,也没法告诉任何人。我曾经有许多年都处于这个状态,所以很能理解这种郁闷。

于是我也就没跟他提巴勒布的情况,毕竟我们现在心里都清楚了,石碑已经被偷走,此行多半要扑个空,但还是抱有一丝幻想,希望那里还能留下些有用的东西,或者遇到幸存的张家人什么的。

毕竟是顺水而下,根本不可能半路折返。

四天后,我们靠了岸。

那是个C字形的沙滩,和起点的地形很像,不过沙子的颜色要深得多。我们跳下船,在齐腰深的水里走着,把棺材拖上岸,然后找了块大石头固定起来。身后是不绝的涛声,脚下是柔软的细沙,如果不去看头顶粗糙的岩石,倒是有几分海滩夜游的意思。

“到地方了?”

闷油瓶抬头看着周围的岩石,走了几步,脸色凝重地摇了摇头,“没到,恐怕水流变了。”

我暗自骂了声娘,“那怎么办?还差多远?”

“不远,可以走过去。”

我无奈,只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包,跟着他沿沙滩走下去。

因为大部分食物和水都在路上消耗掉了,我们剩下的东西不多。离开了弧形的回水湾,前方的水岸几乎是笔直的,沙地原本就比平地更累人,而且缺乏参照物,走起来也特别没成就感。

我们举着自制的火把走走停停,直到三个小时后,终于离开了海滩,折向岩洞高处。地面出现了人工修凿的痕迹,一道台阶蜿蜒向上延伸开去。

闷油瓶停了下来,伸手从我身边提了包行李,甩到自己肩上,我看他还想再拿,忙阻止他说可以了,抢着把其它的背上。他看了看我,也没再坚持。

我跟着他上山,走了一段才明白他为什么要抢行李。这路刚开始还好走,后来坡度越来越陡峭,台阶也修得越来越粗糙,稍不注意前面的人的脚就会踢到后面的人的头。再过了一段,连台阶都没有了,只剩下一些浅坑,我不得不出动登山镐来辅助。这里的悬壁是砂土质的,下镐的地方不好找,得十分小心才能继续往上。

闷油瓶没有用任何工具,他的负重比我多,但速度并不比我慢。我摸着这些浅坑,感觉像是手工挖出来的,最深处大概都是两个手指的宽度。莫非张家的双指探穴就是用在这种地方?

我抬头望着上面离得越来越远的闷油瓶,脑海中浮现出张家历代的少年在峭壁上爬行的情景。如果连攀爬这段峭壁都做不到,他们就只能一辈子呆在巴勒布了却余生了吧。

从出身时开始,我们就是完全不一样的两个人。相比之下,我上半辈子实在是过得太安逸,在各方面都欠缺太多了。

还要再努力一些。想到这里,我暗暗加紧了脚步。

过了一会,闷油瓶的身影朝峭壁里侧一闪,就从我眼前消失了,我心里估摸到了转折点,加紧爬了过去,果然就看到半山腰上有一个洞穴。他早就等在洞口处,拉着我翻了上去。我直起腰,看见洞穴一直往前延伸成一道长廊,深处透着淡淡的微光,似乎与外界联通。

在此休息了一会,我们继续往前进发。由于在黑暗中行动了太久,为了避免阳光刺伤眼睛,二人都戴上了护目镜。

前方的光线越来越亮,有种拨云见日的感觉,我心中忽然燃起了某种希望,也许从这里走出去以后,我们能看到一个与世无争的世外桃源。

但多余的希望,不过是灾难。

先走出洞口的是我,我一脚踏出去,就踩在一根圆滚滚的东西上,差点没摔个四脚朝天。

闷油瓶一把拉住了我,等站稳了我再低头细看,才发现脚边的竟然是一具干尸的腿骨。它的身体扭得像麻花一样,已经散了,而它身边是其它的干尸——在这个山洞里,一眼望去竟全都是死人。

我都不知道自己愣了多久才回过神来。闷油瓶也没有动。隔着护目镜看不到他的眼睛,我能感觉到,他拉着我的手有些轻微的颤抖,但他僵直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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