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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棋不语-正传(五)齐羽-36-双输局面

其实在说之前,我就猜到她会拒绝,但没想到最终竟变成了一场竞速。想到要和小花汇合我也头疼,一直顾不上他,一晃都到了01年,他八成早就注意到我长得和吴邪特别像了。要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说吴邪是我的亲儿子,因为当爸爸的成了妖怪,所以把儿子过继给了吴一穷?

虽然逻辑上说得通,可亲父子也不会像到这个程度,他真的会信吗?

小花没那么好骗,但这事的真相只要不挑破,也没那么容易被猜到。反正从时间上判断,怎么看都该我是原版,现在长大的吴邪才是山寨货。

大概终于下定了决心,“霍玲”一副如释重负的样子,眼神坚定地盯着前方。早上的高速公路很空旷,两侧的风景飞速后退,我知道多说无益,便继续对着太阳研究珠子上的微雕。

这东西选用的材料相当通透,早上的阳光穿过它,在掌心落下隐隐的光斑。因为没有放大镜,我看得很吃力,幸好只要能认出来,在对照表里查找翻译并不太难。最大的问题反而是“霍玲”,她把车速飙到了120以上,已经接近了小面包的极限,车身发出咣咣的声响,我忍不住提醒道:“小心点,别把车开散架了,我可不想走着去南宁。”

“偷的,坏了大不了再抢一个。”“霍玲”拍了拍座椅,一句话把我噎了回去。

见我无言以对,她撇嘴道:“怎么,看不起?”

“不……”我叹了口气,“没想到你还有这本事。看来我们不是极品家属,而是雌雄大盗。”

“少跟我套近乎,倒斗、偷车、杀人,你能吗?我和才你不是一路的。”“霍玲”狠狠踩了脚油门,超过前面一辆货车,又道,“我还想再快点呢,可惜我只会撬这种低档车,没法子。”

“你说得对,我确实应该向你学习。”也是奇妙,她说的那些其实这些我都干过,但在她看来,我还是心太软。看来要达到她的标准,我只能回炉重造了。

“别贫嘴了,你的活儿呢?”

“放心吧,你快输了。”抄下最后几个密文,再翻对照表找出对应的汉字,整段话终于翻译完毕。我得意地拿起纸从头到尾读了一遍,脚底却涌起一股极寒,瞬间就漫上了头顶。

怎么会……?!

再三确认了纸上的文字,我仍然觉得难以置信。正茫然间,忽听“霍玲”发出一声惨叫,我一回头,竟看见她脖子上喷出一簇血花,头扭向一个极不自然的角度。

不等我反应过来,车底轰然爆响,整辆车猛地一颠,一股巨大的冲力将我的头狠狠地砸到车窗上。几下天旋地转,强烈的失重与呕吐感袭来,我只觉眼前一黑,四肢甩在空中,只有身体被安全带死死地挤在座位上,勒得我几乎背过气去。

等我再度清醒过来,眼前的风景完全颠倒了,一切就好像隔了一层淡红的滤镜,我抹了抹眼睛,满手都是血,也不知道是从哪里流出来的。

翻车了?车窗外满是杂草乱石,另一侧“霍玲”低垂着脑袋,看角度脖子已经断了。我艰难地挪动了一下身体,把手指探到她鼻子下,气若游丝。

必须马上带她走。我捂着头拼命想唤醒神志,但在迷糊中只想到这点。即使对于体质特殊的我们,这么严重的伤也是致命的。如果放着不管,她的生命随时可能消失,甚至会提前尸化变成敌人,无论哪样我都绝不想看到。

反手摸了好久,我终于将安全带解开,翻滚着从副驾驶座中爬出来,身子一侧,忽然看到舍利珠滚了出来,下意识伸手去拦,才刚扑到掌心,胳膊就被一个人踩住了。

“哎哟,什么东西这么宝贝,连姘头的死活都不管啦。”说话的是一个染着黄毛的非主流,和他同行的还有三四个人,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们……”

只来得及说出两个字,我的胸口就被非主流狠狠地踢了一脚。他弯腰从我手里把珠子抠走,头也不抬地说,“你们几个——把那女的拉出来,看看死了没。”

其他人似乎很听他的话,应声都围了上去。我唯恐他们加重“霍玲”的伤势,挣扎了几下,背后马上又挨了好几脚。

“老实点儿,老子还没让你动呢。”非主流踩着我的背,转头对着其他人叫道,“你们在车里搜一搜,看看有什么值钱的东西没。”

那群人把“霍玲”丢在草地上,又钻进车里稀里哗啦一阵翻,折腾了好一会才回来报告道:“蟹哥,没啥东西了,就找到这些。”

那所谓的蟹哥这才放开踩着我的脚,转身接过矮子递来的纸翻了翻,没几秒就直接砸回到矮子脸上,“脏兮兮几张破纸有个屁用,字都看不清,我要找的是宝贝儿。宝—贝—儿,就是明器!懂吗?”

那群跟班被喷得一脸土色,没有一个敢吭声。蟹哥气还没消,又让人来搜我,自己则跑去搜“霍玲”,末了还意犹未尽地在她胸前抓了几下。

“居然半点油水都没有,这一票太亏了。”蟹哥抛了抛舍利珠,不满地啧着嘴,“敢情你们从齐铁嘴那跑出来,就只顺了这么个东西?”

我全身痛极,一时竟想不出应对的话。他阴阴地瞄着我,忽然冷笑一下,将舍利珠反手塞进自己的裤袋,“算了,你不肯讲,自然有金主认得。卖了我就知道这玩意是什么来头了。”

“蟹、蟹哥……”矮子张了几下嘴,结结巴巴地说:“这不好吧,四阿公问起来……”

蟹哥哼了一声,“问谁?”

“不不不,我们当然不会说。”矮子和其他几个人对望了下,才怯怯地讲下去,“但是盯梢了那么久,四阿公才下令拦截,回去这两个人肯定得审,这……”

“屁话,四阿公四阿公,带你们发财是我还是他?你们该听谁的?”蟹哥啐了口唾沫,歪嘴笑道,“我们又不是开医院的,他们车子开得太飙,自己把自己撞死了,关我们屁事?”

这句话的弦外之音再明白不过,我们俩都只剩最后一口气了,要弄死简直太简单,而且有车祸打掩护,做起来也神不知鬼不觉。

那群人马上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纷纷看向我们,看来做这种事不是第一次了,只有矮子一脸惊愕地缩了缩脖子,大概脑子笨还没转过弯来。

蟹哥找手下要了把刀,用刀尖轮流指着我和“霍玲”,“从谁开始?先杀你,还是你姘头?”

我原本已经在考虑装死躲过一劫了,这时却突然意识到,事情也许并不算无计可施,否则他直接捅死我就行了,根本不必多此一问。“霍玲”说我洗珠子是浪费时间,这个人在搜身的时候都不忘记揩油,杀人之前还想再捞一笔,何尝不是浪费时间?这种缺乏明确目标的混混,其实最好对付。

“她已经没救了,你们可以用尸体去交差。放过我,四阿公给你多少钱,我给双倍。”

蟹哥得意地怪笑了一声,蹲下来拍了拍我的脸,“可以呀,这一趟四阿公说给我们一人十万,只要能拿到钱,我们不介意吃点小亏。”

另几个人脸上闪过一丝惊讶,看来他虚报了数额。不过这都无所谓,我说这些,一方面是为了向他们灌输“‘霍玲’已死”的想法,免得他们再伤害她,同时也不会提防她,另一方面,也是为了让他们相信我是个贪生怕死的人。我并不相信他们拿了钱后真的会放过我,但只要不立刻下手,凭我们的体质,就有无数翻盘机会。我脑中甚至一瞬间闪过利用“霍玲”脱身的策略——我当然会尽可能救她,但倘若大势已去,那也并非不是一个选项。

“成交。我现在身上没钱,但我可以叫人送来,或者把存折给你们,你们自己去拿。”

蟹哥看了看同伙,表情很犹豫,估计正在想怎么拿钱最安全,忽然那矮子喊了声,“不好,有人来了。”

蟹哥扭头一看,骂了句娘,马上指挥其他人七手八脚地架起我和“霍玲”,跑进了路边一片小树林。刚蹲下隐蔽好,就看到一群人从高速公路上跳了下来,径直往那辆翻掉的车走去。

“是齐铁嘴的人。”有人小声说。

蟹哥点点头,哑着声音道:“他们人多。我们悄悄撤,都小心点!”

我明白,这是救“霍玲”最好的机会。学过的格斗技巧在脑海中掠过,我用尽全身的力气一弓身,同时狠狠地咬向了捂住我嘴的那只手。

一个人惨叫着被我从背后摔到了前面。我顾不上多看,跨过他拼命往前冲,后脑风声又至,我头一低避过,心中再也没什么顾忌了,拉开嗓门对着高速公路大叫道:“齐铁嘴,你不是要合作吗?我在这里!”

话音还没落,树林外的人就有了反应,一窝蜂全冲了过来,蟹哥的人瞬间就跑了。我扑向“霍玲”的方向,守着她的矮子大概被吓懵了,居然叫了声“妈呀”,才丢下她扭头逃走。

这时周围已经乱成了一团,大部分人追着那几个混混四散而去,间或响起枪声,剩下的则过来检查我和“霍玲”的情况。失血让我的意识逐渐模糊,等了好一会儿,声音终于平息下来,我被人扯起来翻了个个儿,仰面朝天,齐铁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我,淡然说:“小子,刚才说的话你可别忘记。”

我抬起手,却发现手指颤抖着完全不听使唤。齐铁嘴过来托住我的手,我便拉着他缓缓指向一边的“霍玲”,“你要把……她救了,还放了其他人,合作……才成立。”

齐铁嘴扫了“霍玲”一眼,扬手叫人将她抬走。我被人扶起靠在树边坐着,目送“霍玲”远去,直到被抬上坡道再也看不见了,才终于缓过点劲来。

“你出来的时候忘了东西。”说着,齐铁嘴走了过来,将一样东西递到我面前。

我侧头一看,竟然是黑金古刀。之前只顾着跑了,根本没想到要带它,此时经由齐铁嘴拿回,心中不禁有些五味杂陈。

现场已经进入了盘点阶段,蟹哥一行全军覆没,齐铁嘴的队伍虽然并非毫发无损,但不过是皮肉伤,根本不当回事。这就是不死者和普通人之间的战力差,简单粗暴,直截了当。我有几处划伤,额头上的最严重,失血比较厉害,所幸没有伤到筋骨,也不算大事。

蟹哥被扔在地上的时候,还没有完全死透,当齐铁嘴走到他跟前,他忽然用尽力气,抱住齐铁嘴的大腿,嘶声道:“别杀我,八爷,别杀我。珠子我可以给你,我还能给你干活……别杀我……”

“我不需要废物,特别是怕死的废物。”齐铁嘴踢开了他,“你应该感到幸运,毕竟我连死都享受不到。”

蟹哥还想挣扎,板寸已经走上前来,捂住他的嘴在脖子上狠狠割了一刀,动作利落得叫人心寒。

在齐铁嘴的指挥下,一群人很快在空地刨开了一个大洞。他们的工作非常专业,将尸体面部特征毁掉,又将所有的随身物品打包取走,才一股脑抛进洞里填埋。

几番踩踏修饰后,地面已是不着痕迹,原来挖盗洞的本事用在杀人灭口上也如此便利。我暗自叹了口气,略微松懈下来,便沉沉睡去。

之后,我便一直躺在飞驰的汽车后座上。除了吃饭和换绷带的时间,几乎全是睡过去的,没有专业医护人员处理,只靠体内的陨玉恢复伤势,能明显感觉到比以往要慢。

这样熬过几天,我在半梦半醒间被人抬下了车。眼睛一睁开就看到铅云密布的夜空,身穿白衣的医护人员将我抬到担架上,急匆匆地跑向病房。躺在比车后座松软得多的被褥里,我终于迎来了近期第一次平稳的睡眠。

等我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阳光强烈得让人睁不开眼睛。我眨了好一阵才适应,偏头就看见了黑眼镜。他躺在我旁边的病床上,专心致志地在削一个苹果,气色很是不错。

“哟,病友。”他在鼻腔中哼了一声,算是打了招呼,“要吗?”

说着他扬了扬手里的苹果。我摇摇头,正想问他怎么病了,就见他“咔嚓”一声咬下了一大块果肉,含含糊糊地说:“你终于还是来啦,欢迎来到疗养院。”

“疗养院?”我不自觉地打了个寒颤,“这是格尔木?”

“杭州。这里是军区疗养院,离西湖不远。”黑眼镜几下吞下嘴里的苹果,“怎么,对疗养院有什么不好的回忆?”

“想起了一些不吉利的事,还好没应验。”我抹了把脸平复心情,“倒是你,怎么也住这儿了?”

“这不显而易见嘛,当然是‘疗养’啊。”黑眼镜的语气很轻松,他嚼了几口苹果,看看我的样子,又道,“不用紧张,这里算是中立地带。封闭式管理的国家单位,就算是齐老头子,也只有探视时间能进来。唉,我还以为能过几天清净日子呢,谁想到这一晚上不安宁,进进出出人来人往的,把我安静的美容觉都给破坏咯。”

我“哦”了声,自动忽略了他的后半段话。没想到齐铁嘴选了这么一处场所来软禁人,但看走廊外走动的护士都是腰粗膀圆的汉子,遗憾之余,又理解了几分。不过刚才黑眼镜的话让我留了个心眼,“进进出出?还有人出去?”

“一个姑娘,据说和哑巴认识,在巴乃被抓的时候反抗受了点伤,本来还没好,昨天急着出院了。”黑眼镜的语气比方才严肃了点,“她说她的好友受了重伤,需要照顾。”

我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假文锦”——林静。自我醒来后便没有她的消息,原来也落到了齐铁嘴手里。这些年她一直给闷油瓶当助手,会受到这种待遇也很正常,现在应该是赶去照顾“霍玲”了吧。

“那你呢?被逼供了?还是眼睛出问题?”

“我的眼睛可不是这里能治的。反正公款吃喝,不住白不住,不过你都来了,齐铁嘴也不想包养我了,下星期‘转院’。”黑眼镜笑了笑,“你嘛,就乖乖养伤吧。这地方的规格不比精神病院低,你的联系人里只登记了他,毕竟是亲父子,除非他同意你‘出院’,不然你就要住到天荒地老去。”

“我知道,事不过三。两次逃跑三次被困,我不可能再走得掉,也没必要。”我看向窗外,视线的尽头是灰白色的高墙,“接下来,要面对现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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