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简单描述一下放射科的工作流程：门急诊或住院的临床医生开检查单，患者到放射科检查室拍片，技师上传影像到系统，系统再把图像派发给放射科医师，医师读片提交，上级审核修改之后发正式报告。我觉得这一套流水线已经很智能了，每个环节都能落实到某个人负责，零星的问题，比如缺少申请单、图像上传不全、拍片不清楚之类，通过电话或者微信沟通一般都能解决。

放射科的工作日常是最接近普通办公室的了。不需要和病人打照面，平时通过电话跟住院医生、技师等沟通，大部分流程无纸化。时常听见老师们聊推拿、颈椎病和“死屁股综合征”，还有养娃的日常。这里远比门诊或病房清净，不会随时被叫去处理病人的事情，不用查体或做操作，片子也可以仔细慢慢读，还能随时向老师提问，对于我这种怕麻烦、胆子小的人来说非常舒适。

虽说工位是流动的，不过我找到一个窗边的位置，这台电脑的桌面是一系列猫猫照片——放射科阅片有专用的黑白显示屏，价位大概三四千，分辨率比病房里的便宜货要高多了——所以每当电脑卡机的时候，我就能欣赏到毛发根根分明的猫猫。因为我坐姿不健康，总是伸长脖子“对比前片”，几天下来就开始脖子疼，或许我的颈椎也已经变直了吧。

轮转的规培生只需要读X线片，因为CT和MR要关注的内容太多，有时会影响临床诊断和治疗决策，我们这种赶鸭子上架的学生根本写不来，又得让他们专科的人再从头读一遍修改一遍，那样会浪费两遍的时间。不过我觉得现在读X光也已经很困难了，我每天对照着培训课件辨认图像，课件没说到的就搜索已经出报告的旧片当参考。我报“肺结节”，审核老师给删掉，我报“骶髂关节间隙变窄、关节面下骨质密度增高”，老师改成阴性，而我报“未见异常”的时候，老师又从“右上肺见少许点状条索状影”，乳腺片更是直接重写……也就是说，我给出的报告审核老师完全不信，每一张都会重新读，这些片子发给我根本无法提高整体效率，只是给我一个学习的机会（苦笑）。原因就是阅片太少，不会辨认真正的阳性征象。本科学的影像学只能给个大方向（而且大部分我也记不得了），实际判读需要大量的练习。

另外，读片是一定要结合临床情况的，这个病人的性别、年龄、主诉、查体，超声或CT、MR等其他检查，最近做了什么治疗，都会对病情有所提示。而放射科阅读全院的片子，对于各科的疾病和术后变化都要有所了解，思维也要开阔，还是挺锻炼人的。比如心外科ICU的一张床边胸片，有条导管在心影中整整盘了一圈，我看病历以为是心脏移植之后放的引流管（实际并不知道要怎样放引流管），后来老师才告诉我那是肺动脉监测导管——从上腔静脉进入，经过右心房、右心室，再进入肺动脉，所以从胸片上看就像盘绕了。

周五唯一一次夜班，体验到了这个科室的另一面。夜班主要由住院病人的床边胸片和急诊片组成，一晚上我看了近20张片，一直写到凌晨2点。急诊片要求半小时内出报告，时间有限，所以根据临床医生的检查目的。有针对性地报告：有没有消化道穿孔、肠梗阻、脑出血（看CT）、骨折或者气胸之类比较危急的情况。

从这里也能了解到急诊的生态，当晚发烧咳嗽、腹痛的小孩各有两个，大人也有几个，被电动车撞倒的一个，缝纫机刺伤小指的一个，还有一个“不小心”从居民楼坠落、头面部多发骨折伴硬膜外出血的（具体是怎么掉下来的，急诊的医生没问出来，或是没写进病历，好在出血不算多，人清醒）。后半夜倒是没再见到新片子上传，大概算是比较平稳的一夜。

另一部分是床边片。之所以拍床边，而不是送到楼下拍片，绝大多数是因为病情重、不稳定。当晚ICU新收了一个黏多糖贮积症合并肺部感染的病人，患者信息写的是17岁，打开胸片图像却发现胸廓很小，如同孩童，我还以为是传错了图。查过才知道，这种遗传病就是会影响生长发育，同时多器官系统都会出现并发症，基本活不过青少年。之后得知了更多消息：病人从5岁确诊到现在，撑了12年，甚至还有一个患相同疾病的双胞胎，现在他在ICU插了管，血氧也还是上不去，家属仍想积极治疗；这一家家境不差，之前一直在广州另一家医院治疗，却没人和家长谈过干细胞移植或酶替代治疗等目前可尝试的方法，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想起去年管过的另一个病人，14岁的少年，瘦瘦高高四肢修长，长得也算清秀（虽然是光头），脑恶性胶质瘤广泛转移，手术切不干净，化疗也没能控制，最开始是偏瘫加失语，还在重新学说话，后来脑水肿加重又继发癫痫，意识也变差了，只是木然地睁着眼睛。看着孩子病得越来越重，不可能好转，又没法立刻放弃……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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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考作文题说“时间的仆人”，我第一反应“我就是啊”，跟现代技术无关，我只是觉得自己从小到大一直被一个个时间节点催着前进。期中期末，中考高考，考过研后又考执业医，很快又要学着写论文，为毕业做准备，将来呢，接着读博？去哪个医院上班？结婚生小孩，买房买车，评职称，家里人又何时会生病住院、去世，我又能继续走多远，会不会哪天出意外？几点吃饭，几点睡觉，几点又要起床上班？每天要看多少遍时钟呢？

看的次数再密，也抓不住时间。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了，我几乎没做成什么事。

心态很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