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东君微微闭上了眼睛。
他不会剑术,但他曾经见过一场剑舞。
那一天,他新酿成了桃花饮,喝醉了趴在桌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模糊中,他看到师父穿着一身白衣,手持一柄莹白如玉的长剑在院中狂舞。
奇怪的是,古尘的面庞年轻柔和,恰似少年,却有一头如雪的白发,不过,他的身姿挺拔优雅,行走间流露出一种儒雅与从容,就像是经过岁月洗礼的古董,虽历沧桑,仍不改面容,更显尊贵。
轻轻一剑,挑落一树桃花。
潇洒一挥,漫院桃花纷飞。
白衣白发白剑,带着几分酒意,在院中起起落落。
那桃花枯萎,那白雪忽落,那春光乍临,那夏风忽起,在那人纵起纵落间,仿佛度过了一个四季。已经醉去的百里东君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的剑舞,惊叹于这一瞬间的美丽。
“师父,这又是您的幻术吗?”百里东君问道。
“不,这一次是剑术。”白衣人飞起落在了树上,手中长剑轻舞,“你可看好了。我只舞这一次,可要看好了!”
他往外踏出一步,桃花蜂拥而至,悬浮在他脚下,竟让他直接踏空而行,他挽了一朵剑花,剑花带动桃花,在他手中使出了万千变化——
“我有一剑,能称绝世。”
“何谓绝世,不过天上地下,过往明天,再无此一人,再无此一剑。”
“若再有此人,再有此剑。”
他长剑破空,桃花如雨,扑向百里东君的眼睫、发梢、肩头——
“当姓——百里。”
剑若游龙,白衣人步若莲花,在那一刻,竟看得百里东君有些痴了,仿佛看到了古尘师父的当年。
站在西楚都城的墙头,长身玉立,像冬日冷感的阳光,淡漠而疏离。长剑如芒,却丝毫无损他温润如玉的气质。
以一剑绝世舞,迎万千破风军。
古尘收了剑,将手中那柄纯白色的剑往天上一挥,长剑变成一条白龙,蹿入空中消失不见。
百里东君笑了笑,“还不就是幻术。”
他斜倚在石桌上,脸色红润透亮,额头的碎发随风飘扬,往常灵动的眼睛变得迷离缥缈,醺醉的笑容挂在唇边。
桃花落在他的发间,颈间,但他不去理会,只是懒洋洋地望着向他走来的古尘,像一只渴求抚慰的小猫。
“东君,”
古尘言语轻轻,温和而富有磁性,像是春风拂过琴弦,让人心生敬仰。
酒醉人心,熟悉的叫喊声让百里东君神经一松,再坚持不住,扑到在古尘怀中,沉沉睡去。
而他没看到,古尘微微上挑的凤眸中难以言说的温柔。
古尘席地而坐,让百里东君能舒展地躺在怀中,嘴角浅笑,骨节分明的手细致地捡开百里东君身上的花瓣,又替他擦去脸唇边残留的酒渍。
“小百里,等你长大了,会嫁给谁呢?真想就这样把你留在这桃花小院中。”
“但,你该是自由的。”
一个羽毛般轻柔的吻落在百里东君的额头,没有溅起一丝涟漪。
剑林。
百里东君再度睁开眼睛,眼神猛地变得清明无比,他喃喃道,“我记起来了。”
叶鼎之讶然,“什么?”
“我会剑术!”
百里东君横剑在胸前,从剑柄处起缓缓地抚过剑身,而后他在空中挽了朵剑花,与他师父古尘起剑的招式一模一样,就在这一瞬,剑林四周骤然生风。
他一剑刺出——剑林众剑齐颤,响起剑鸣,呼应这一剑。
魏长风震惊,“这……这是……”
百里东君开始对叶鼎之出剑,叶鼎之连连后退。
他的剑气如同被赋予了生命,环在他周身自在游走。带着衣袂翩跹,足不沾尘,轻若游云。
“是的,是的,我想起来了,就是这样的! ”
温壶酒怔然看着百里东君,眼神充满了不可置信。
“这是西楚剑歌。”
魏长风激动,“竟真是西楚剑歌?果然只有这套传说中的剑法才能如此潇洒写意。世传只有三剑,我曾有幸见过,和方才百里小公子起势的那三剑一模一样,可是,可是他用的是完整的剑招!”
温壶酒眼神肃穆,“可小百里怎么会西楚剑歌……”
一只虚幻的九婴出现在百里东君身后,其有九头,色如烈火,展翅欲飞。
百里东君扬起剑锋,在空中划出一条优雅的线。
它便九口齐张,吐出朵朵红焰,向叶鼎之攻去。
叶鼎之也腾空而起,旋身站立,他持剑刺出,剑光霍霍,恍如一头玄色蜃龙昂扬嘶吼,巨口吐出水花,朝着百里东君翻涌而去。
剑光相交的一瞬,气浪层叠,刺眼的白光叫所有人都睁不开眼。
半晌,二人落下,长剑相交——竟是平手。
叶鼎之坚实的手臂圈着百里东君的胳膊,发丝纠缠,呼吸相黏,在场中对望,将暧昧拉得无限长。
抿着唇,百里东君听见自己乱撞的心声。
“为什么?”
“可你也没有拒绝,不是吗?”
叶鼎之低声回应,凝望百里东君,前尘过尽,他只有一颗心脏孤独而强烈地跳动。
刚才,在那耀眼的白光中,万籁俱静,叶鼎之侧身展臂,百里东君便被他拉入怀中。
温热的身躯骤然贴近,叶鼎之一手禁锢百里东君的后腰,微凉的唇顺着耳垂沿途亲上他的脸。
鼻尖相碰,百里东君正想要偏头躲开。
“东君。”
那是一声满含思念和眷恋的慨叹,百转千回,声声入耳。
百里东君定住,他的眉蹙起,似是看花了眼,我真是喝多了,他想,这人怎么可能是叶云呢?
从前,也有一个人这样拥着他,亲吻他,一起倒在柔软的草地上,戳着他的酒窝,笑着跟他说——你真好看......
“你真好看。”
叶鼎之滚烫的声音自耳骨向下,惊起百里东君一阵战栗。
酸涩的泪意在眼中闪烁,叶云与叶鼎之的眉眼再次重叠。
百里东君默许般闭上眼。
叶鼎之再也克制不住,强势地压着他吻了下去。
唇齿辗转,迅猛掠夺了他所有呼吸,越来越深入,绵绵麻麻,肆意交缠。
“云哥...”
眼神涣散,百里东君无意识轻吐出深埋心底的名字。
听见百里东君的呼唤,叶鼎之喉结滚动一下,既好气又好笑,莫名其妙吃起自己的醋。
这傻小子,跟现在的“叶鼎之”吻在一起,想的却是从前的“叶云”。
叶鼎之偏过头,像是发泄一般,狠狠咬了一口百里东君的耳垂。
白光,就要散了。
剑坛中心。
百里东君愤愤咬牙,“我们再来打过。”
叶鼎之一笑,“不打啦,不论多强的实力,在失传的剑舞面前都不值一提。能见到完整的西楚剑歌,乃是我辈剑客最大的幸运,可比获得一柄好剑要珍贵得多。不染尘,该是你的。”
他朝待主的不染尘处击出一掌,不染尘被他内劲击落,飞到百里东君的手里。
百里东君拿着剑愣愣地看着叶鼎之。
---------------------------------------------------------------------
西楚剑歌终于写完了,剑林还要再收个尾就开启乾东城啦
脑子里梗太多都打架了,写不完,真的写不完。要是有机器可以直接把我脑子里的画面直接映出了就好了。
让我再酝酿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