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第一次听“再见杰克,再见我的凯鲁亚克”,到读完《在路上》,这中间大概隔了八年。
《再见杰克》是阿刁的起床铃声, 那时候几乎每天早上我都会被“噔噔蹬蹬,噔噔蹬蹬”的前奏吵醒,再翻个身继续睡去。阿刁则关掉闹钟、起床洗漱,上课或者去其他地方学习。
后来有一天我问她:“你是很喜欢痛仰吗?”
她反问我:“痛仰是什么?”
我说:“就是你的起床铃声。”
她回答到:“是吗?我还真没了解过,就是挺喜欢这首歌的。”
自跟她一个宿舍之后的好几年里,我把《再见杰克》从歌单里删除了。因为一听就会不自觉地打个哆嗦,被打断睡眠的火气顺着心脏就往上顶。不过我也从来不怪她,毕竟不是她早起,而是我赖床,她正常的上课、学习,我则翘课、摆烂,整天躺在床上,竟想些有的没的,至于那时候具体在想什么,现在早已记不清。
阿刁长得很瘦,后背能看到凸起来的脊柱,这让从小就没瘦过,永远被厚厚的肉包裹住每一块骨头的我觉得很诧异。她还有着纤长的四肢和小麦色的皮肤,给我的印象就像是被风吹弯了的金黄小麦,风一停就迅速将被吹弯的杆子支棱起来,有一种说不出的韧劲。
她不怎么爱说话,也不爱参加活动,有时候独来独往,常以善于记人、记脸而自吹的我,在大二和她一个宿舍之前,对她也毫无印象。同她一个宿舍后,除了生活中必要的交谈,我们也不过多的讲话。
一次期末考试之后,我才发现阿刁的成绩很好、名列前茅。之所以说“才发现”,是她似乎既不是有志于学术,怀有对法学的热忱在学习,也不是功利的为了能够保研,毕竟她从不为了提高“德育成绩”而去水讲座、水活动。她就是似乎就是依赖着一种学习的惯性,不断地在重复。
她很早就开始准备起了考研,没有声张、没有喊口号,一个人在大三刚开始的时候就默默地背起了单词,我问她为什么想考研,她也没多说,就只说自己还是有些名校情结。
她从来就不是个长篇大论的人,我也就识趣的再也没问。她还是一如既往地依靠着惯性在学习,直到大四那年十一假期之后,她就再也没回过宿舍。
她没失踪,她在家。据说是已经坐高铁回了济南,到了火车站又买了张返程票回家了。至于为什么不回宿舍,至今我也不知道,而至于她有没有在家继续地保持学习,更是不得而知。
后来听说她还是报名了考研,把志愿改回了本校。后来又听说,她考研的考场就分在我们校区,可她也依然没回宿舍。
摧毁阿刁的到底是什么?我也不知道。甚至一度都怀疑是不是因为我,因为我备考期间躺到日上三竿不得不起时方起,因为我成好几天的在宿舍打毛线都不出门。我感觉不至于,在过去的一两年里她好像并不怎么在意我的存在,在考研期间我也不至于能对她产生多么大的影响。总而言之,她消失在了2019年的10月,我没联系过她,关于她的消息也都是道听途说,拼凑而成。
随后疫情来了,我幻想中肆意放纵的毕业季也没有到来,学校只给了我们一天的时间回去收拾东西。回去的那一天,有没有再见她一面,我记不清了。
再往后关于她的消息就是在2021年的5月,她突然在宿舍群里通知我们她要结婚了,看了看发出来的结婚证的照片,经过仔细的回想和对比,我发现这不是贯穿她大学始终的那个同村男友,碍于疫情和出行成本的考量,我没去参加她的婚礼。2021年年底,她又突然抱出来一个过周岁的小孩,说是她的宝宝,更是让我们彻底懵圈、摸不着头脑。2024年初,同宿舍的第二个舍友要结婚,她来问我去不去参加,我说去,她说她也想去,但可惜没人给她看孩子。最后,我也没在婚礼现场看到她。
她好像考上了老家的公务员,闲来发展了骑行的爱好,除了非常偶尔的晒一晒孩子,朋友圈里就没有额外的信息透露出来,我刚刚点开看了看,横线之间冷漠的留有一句“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不知怎的,今天读完《在路上》我就一直在想她。她似乎与这本书、与杰克·凯鲁亚克、与痛仰之间都无什么关联,但她那个早起的闹钟,又串联起了这一切。她依靠惯性、按部就班地学习、生活,隐于人群之中毫不起眼。但在生活这辆向前的列车之上,她又总是突然越轨,或是调转车头,向所有人没有预期到的方向驶去。像她突然间就再也不回宿舍,像她准备了那么久又放弃了的考研,像她突然抱出来的孩子。
我常自诩离经叛道,总是端着一副随时要向生活开战的样子,但这些年我什么也没有做。法考、实习、做律师、把头像换成职业照,每天坐在工位上挤出来时间听歌、读书,以此证明自己与别的社畜略有不同,今天读完了《在路上》,我很想阿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