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relude20
It’s a world of fairy tales andphantom masks,20
Just as phony as it can be,
But it wouldn’t be make-believe,
If you believed in me.
The Nutcracker20
1.2010
即便是隔着面具,他仍感受到那副掌心传来的温度。从额头开始,掠过鼻梁,沿着脸颊直至下颌的交界处,他们肌肤相接。瞬间,一阵电流在体内闪过,令他不由的灵魂震颤。2010
接着,他的面具开始褪去。藉由一双柔软的小手,一点一点的,小心翼翼,仿佛在开启一只盛装的礼盒。而就在面具被完全揭开时…20
2.
睁眼。2
他看到一面白晃晃的天花板和漆色吊灯,然后意识到自己正仰面躺在地板上。屋外震耳欲聋的蝉鸣声告诉他这不是他在东京的公寓。2
离开东京已经一周有余,但他仍要时常提醒自己这个事实。毕竟对于习惯了在夏日的高温中躲进高楼大厦的阴影和空调房中度日的人来讲,碧空万里、阳光普照、遍地插满向日葵的乡下小镇就如同十字军追随的圣城一般,是太过遥不可及的存在。
但它依然是存在的,比如地处东京南边偏僻郊区的空座町。
他坐起身,任衬衫被汗浸透而黏在身上。没有风,庭院里的树枝一动不动的低垂着。
在午后接近傍晚的阳光中,一切都静止了。
在此之前,他从不知道阳光拥有这样的魔力,仿佛可以将人定格在静止的时空中,以为除了灼目的光芒外,其他的一切都只是遥远的幻景。就像他初到这里时,也是在这样一尘不染的光线中,某个灼热的背影。2
尽管回想起来事情的起因有些匪夷所思,但最初引起他注意的其实只是一出乱七八糟的肉搏闹剧。
一般来讲,他对于不良少年的集体斗殴事件都是退避三舍的。当然不是因为害怕,但该怎么说呢?或许应该套用萨艾尔阿波罗的口头禅——血肉横飞的场面不符合我的美学。尤其是当一个赤手空拳的高中生同时对阵五个持棍拿棒的小混混,而那名高中生又顶着一头咋眼而暴躁的萱发时,场面的惨烈程度似乎不言而喻?(谜)
随着一记重踢,自称头目的男子应声飞出两米多远。“以后不准再欺负她,听到没有!”少年冲着四散奔逃的小混混们高声嚷到。然后稍微平复了情绪,他转身扶起跌坐在地上的女孩,“没事吧,井上。”20
女孩穿着和少年同所学校的制服,手臂和小腿带着轻微的擦伤,仰起的脸上却满是笑容。“嗯。谢谢你,黑崎同学。”她拾起掉在地上的蓝色花型发卡,重新别在头上。
那是一头温暖柔顺的长发,宛如瀑布一样倾泻而下。他说不清那是什么颜色,恰好介于张扬与平庸之间,比橘色要温和,比茶色更耀眼,随风飞舞的发丝闪烁着奇异的光泽,就像是阳光的延伸。那一刻,四周的人和事物开始变的模糊,被排山倒海涌来的热度不断吞噬,直至他的视觉连同意识被那片夺目的光彩完全占据,进而整个人都难以自制的陷入到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当中。
一定是中暑了。他轻轻摇头,决心摆脱掉这如鬼魅般徘徊萦绕在脑海中的影像,但并不成功。
的确,阳光有一种魔力,仿佛可以将人定格在静止的时空中,以为除了灼目的光芒之外,其他的一切都只是遥远的幻景…2
3.201
他站起身走出房间,沿走廊穿过中庭来到位于最前端的道场,刚好赶上下午的练习结束。
“呦,乌尔奇奥拉~真是稀客。”来人顶着白绿相间的渔夫帽,摇着扇子,是唯一身着便服的人。“今天怎么有兴致到道场来?”2
“…路过。”话虽如此,但他还是停下来和对方打了个照面。2
“要出去?”浦原瞥了一眼挂钟,嘴角泛起一丝狡狤,“虽然我不信佛,但在鬼月的傍晚外出还是谨慎为好,尤其是对于…呃,能力者…”2
点到为之,金发男子讳莫如深的笑而不语。有些话还是不要讲出来的好,特别是那些就算讲也讲不清楚的事情,比如直至一周前还在东京几所著名学府间广为流传的,与穿着亮闪闪的衣服在日本大学拳击联赛中获得拉拉队冠军的爆炸头刚腾拜恩?莫司克达,以及在cosplay音乐盛典上扮作GUNDAM机动战士演唱“甩葱歌”而大出风头的朋克摇滚乐手大崎娜娜一同排在《圆圆壹周刊》八卦专栏前三甲的,有关虚夜大学“冰山面瘫王子”第一把交椅西班牙裔学生乌尔奇奥拉?西法的“通灵传说”。
不不不,应该说是“冰山王子”力压群雄(?),居于榜首——全托诺伊特拉的福。满脸黑线的放下书,他默默衡量了一下该杂志令人发指的畅销程度以及自己那RP的“民俗学”主修专业背景后得出结论:保守估计这条八卦的可信度应在99%以上——仅次于他患有面部神经瘫痪综合症的传闻(这真的只是传闻么喂)——而辐射范围大约是以虚夜大学为中心方圆50公里内的一切生物。2
不过现在是一周之后,而这里是距离东京500公里外的空座町。虽然他很想知道为何一个兼营剑道道场的小商贩的消息竟如此灵通,但这并非他专门停下来站在这里任人调侃的理由。2
不理会对方的“善意”提醒,他的视线穿过道场,快速的掠过墙壁上的挂幅和散乱在地的塌塌米,最后停留在一群正卸下护具准备离开的人身上——几名空座高中的学生,具体说来分别是橘子头、眼镜男和黑猩猩各一只,外加旁边毫不起眼却甚为聒躁的小喽喽少许,乱哄哄的围作一团。2
没有他要找的人。
“天气实在太热了,不是么,乌尔奇奥拉君?”浦原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挂着一脸心不在焉的颓废大叔相,并没察觉到对方的注意力已经转移。“过会神社前的广场上要举行盂兰盆舞的预演,刚好和你研究的课题相关呦。怎么样,有兴趣吗?”
没有回答,他转身打算离开,不愿继续这种有一搭无一搭的闲聊。
“啊,对了。如果你要去的话,能顺便到河边去接个人吗?我担心她会不小心错过时间。”2
停下脚步,他的第一反应是扭头亲眼确认一下这奸商的意识是否清醒,还是他自己出现了幻听——他有讲过要在如此燥热的傍晚去观摩那见鬼的无聊排练吗?更何况没记错的话,河边难道不是在与神社正相反的方向吗?(囧)2
“…什么人?”他冷冷的开口问。
“织姬小姐。她喜欢沿着河边散步。”看着抬脚正准备跨门而出的萱发少年,浦原的嘴角耐人寻味的上扬10度。“现在出发——如果运气好的话——或许能赶在黑崎君之前找到她。”2
“…………”2
所以说,有些话还是不要讲的好,特别是那些就算讲也讲不清楚的事情。
4.2
当他顺便(当然不是特意为了抢在某人之前才连跑带颠的)溜达到河岸边并沿堤走了近两公里已是下午六点钟。在一处低坡的草坪上,拥有阳光发色的女孩正独自一人追着一群红蜻蜓玩的起劲,没看到他,也毫无察觉黄昏已经接近尾声。2
夕阳的余光缠上飞舞的发丝,穿过纤细的身躯,勾勒出一副柔软的轮廓,因此从远处看上去仿佛她本身就是个发光体。或许是因为少了周围碍眼的垃圾,让他得以独自享受这一宝贵而静谧的时刻,一整天的炎热带来的抑郁也随之一扫而空。
浦原的建议偶尔也是很靠谱的。
暂时忘记了之前令人不快的谈话,他默默的,全神贯注的注视着,任自己逐渐陷入到某种游离的幻象中,直至余晕消失,他缓过神来才发现女孩不知何时已经走到他的面前,眨着一双疑惑的眼睛看着他。
当时她的脸距离他的下颌还不到10厘米,迎面扑来的香甜气息像利剑一样抵住他的喉咙,几乎令人窒息。但这只是暂时的,只消四分之三秒的功夫,被动局面将被彻底扭转,这片光芒的主人将在这场目光对决中败下阵来,因为他决定讲一句话——他对她讲的第一句话。
“预演…”2
“…唉?”2
“…盂兰盆舞。”2
“盂兰盆…啊~糟糕!”如他所料,女孩的注意力立刻从他的脸转移到自己左手腕表的表盘上——还剩不到半个小时。
“谢谢您,我这就过去。”鞠躬以示感谢,她急忙掉头朝神社的方向赶去,令他不禁感到一丝失落,但很快她又停下来,回过头,“那个…乌尔奇奥拉先生不要一起来么?”
于是,他发现就算他可以毫不犹豫的拒绝浦原千万次,但当面对这样一个邀请专用的反问句式plus天使般的笑容时,他意识到自己没有说“不”的能力。2
5.2
“那个,我叫做井上织姬,抱歉给您添麻烦了……”2
自从他们开始并排走在去神社的路上,这已经是她第六次向他道歉了,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好像生怕得罪了他似的——虽然他得承认他乐得欣赏她有点紧张的表情<-欠扁,但他真有那么可怕吗?(表情严肃了点而已<-不是一点点吧喂,OTZ)2
“不必使用敬语。”轻咳一声,他叉开话题,“为什么知道我的名字?”2
“这个啊…是浦原先生告诉我的。”女孩红着脸搔了搔头,“因为难得会有从东京来的人,我觉得很好奇就跑去问他。”
“好奇?”2
“嗯,因为龙贵酱说东京是一座很有趣的城市。”侧头看到他露出疑惑的表情,女孩进而解释道,“有泽龙贵是我国中时的死党,一年前和家人一起搬到东京去了,但还是会经常写信给我。你不认识她?”2
回答自然是摇头。
“对哦,你是大学生耶~”(这啥逻辑?囧)2
女孩似乎有点失望,但也只是一瞬间,很快便又回复了活力,继续道,“龙贵她性格很直爽的,有点像男孩子,而且很喜欢我做的料理——我的朋友里就只有她夸我做饭好吃。啊,还有,她的身手可不是盖的哦~国中一年级时就已经是空手道黑段了,连黒崎同学也不是她的对手呢。听说前一阵子才在全国高中生空手道比赛里拿了冠军呢!还有啊…”20
她就这样滔滔不绝的自说自话,既像是在讲给他听也像是在讲给自己听,因为他总是很沉默,从不插话。话题也随着她思维的跳跃而天马行空的转换着,从她周围的一干闲杂人等,到她最拿手的豆馅大葱包,再到她家隔壁一只行踪诡秘的小猫。若不是他们刚好在神社门口碰到手捧着太鼓的金发大叔和被其揪住衣领的橘子头估计她要一直讲完“龙猫的传说”才肯罢休。
“浦原先生~黑崎同学~”女孩边挥手边大声打招呼。
“呦,织姬小姐~今天还好吗?”浦原定神看了一会,仿佛在观察什么,接着嘴角泛起一丝笑意,“看来你和乌尔奇奥拉相处的不错嘛。真厉害呢!他可不是随便和谁都那么合得来呦~”2
在说最后一句话时,男子特别延长了宾语、状词和语气助词的发声波长,用意估计只有当局者本人还没听出来。而为了表明自己并没有做贼心虚,他只有将目光转向一直皱着眉没精打彩立在旁边的萱发少年。
说来这似乎是他们第一次正面相对——虽然私下里他们似乎已经互识名讳而且彼此之间都极有默契的没什么好感导致现场气氛在瞬间急转直下。
“乌尔奇奥拉君,这位是鄙道场里的学员黒崎一护。”装出毫不知情的样子,浦原为两人做起了初次介绍,“黒崎君,这位是从东京来的乌尔奇奥拉?西法。”2
“…请多关照。”少年微微欠身,他亦点头回应。完毕。双方都没有要握手或进一步寒暄的意思。幸好女孩及时开口才避免了气氛陷入冷场,尽管这显然不是她的初衷。
“唉?浦原先生为什么拿着鼓呢?”她好奇的探出脑袋歪过头,偏到一侧的长发在不经意间搔过他赤裸的手臂。
“因为我是鼓手啊~”2
“唉?可这次的配乐用的明明是‘ポケットモンスター(宠物小精灵)’的主题曲嘛~是观音寺SAMA亲定的耶——他说只有这个才配得上他华丽的开场动作呢~”女孩先是头摇的像拨弄鼓一样,然后一本正经的将双手交叉在胸前摆出某个经典造型。
所有人的额头开始冒汗。2
“是,是这样吗?”金发男子的回答有些心虚,愈发激励了小姑娘的认真精神。
“当然喽~不过我是可以理解浦原先生的心情啦~本来我也是力挺‘ドラえもん(Doraemon)’的主题曲的说,只可惜在最后一轮的筛选里被淘汰了=。=”20
“………………”201
“…总之,井上。我们还是先进去吧。”
说实话,他很感谢这个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的人。只不过如果这人不是黒崎一护的话,他会比现在更觉得庆幸一万倍。
6.201
神社前面的广场上此刻已经挤满了人。但与其说是排练,倒不如说是一堆人围在一起大喊“Spirits are always with you Ohahaha”的奇怪集会,无论怎么看都和盂兰盆节不搭边,OTZ20
带头的是站在中间楼台上,头戴棉帽身披斗篷(不嫌热么)梳着非洲黑人小辫眼挂太阳镜蓄着八字胡的大叔,名字也如雷贯耳,叫做——20
“除灵师,唐·观音寺SAMA”
此人操着阴阳怪气日英混合的奇怪语种,摆出各种夸张搞怪的pose——据说是此次盂兰盆舞的指定动作,配乐则是“宠物小精灵”的主题曲。虽然他尚不清楚浦原和橘子头作何感想,但若是谁胆敢叫他乌尔奇奥拉?西法来跳这种@¥%*#&,就请先准备好领死的觉悟。2
不过,似乎偏就有人不信这个邪。
“跳盂兰盆舞的话是要戴面具的哦!乌尔奇奥拉先生没有戴面具来吧?”回过头,他发现女孩正笑盈盈的看着他,胸前不知何时挂了个变形金刚,手里则握着一只熊猫。说的更准确点,是两支面具。2
“给你!”女孩毫不犹豫的将熊猫面具递上前,“这个是我在美工课上做的,感觉和乌尔奇奥拉先生好像很搭的样子~”
哪里很搭啊口胡!妮当这是万圣节的化妆派对么?谁要戴着熊猫面具跳皮卡丘啊岂可修~2
强忍住爆发的冲动,他本打算立刻严辞拒绝,可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给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只因为“罪魁祸首”踮脚举起面具,仰着一脸无害的单纯笑容说“呐,我来给乌尔奇奥拉先生戴上吧。”2
顿时,嘈杂的人声消散成模糊的背景,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声,随着她的手离他越来越近而抑制不住的加速。在面具绕过头顶的瞬间,他情不自禁的闭上眼睛,仿佛接受勋章的骑士。
不过有句话叫做“惨剧往往发生在最意想不到的时刻”(哪有这句话啦,OTZ)。2
开始的号令偏在此时传来,所有人像被上了发条一样开始朝某个方向行进,仿佛多米诺骨牌一般层层摊开。在这种情况下,无论是主导还是被动,通常可选择的结果就只有两个——要么同向移动,要么……2
还未来得及完成判断,他的身体已经优先做出了反应,并以标准自由落体9.8g/s的重力加速度向前倾去。2
扑通一声。20
首先“着陆”的是那张脸,撞到的是小姑娘身上最突出的部位。
原本来讲,这绝对应该是所有男性都心驰向往的天堂般的美好时刻——考虑到织姬小姑娘胸部的发育程度。只不过他的情况又稍微有些不同,因为这中间多夹了那么两片厚木板(面具),所以结果就变成…20
“乌,乌尔奇奥拉先生!没事吧?”被扑倒在地的女孩捂着胸口直起身来,第一件事却是赶忙帮他揭开面具,“哎呀,流血了!”2
伸手擦掉黑发男子鼻管中流淌出来的红色液体,女孩显得有些不知所措,没有注意到闻声赶来的黑崎一护满脸的黑线。
“井上,那个…不是因为受伤…”20
不是受伤?!谁TMD规定只有吃豆腐才准流鼻血的有本事也照样吃一次看看啊~
他很想这样反驳那个早就看不顺眼的橘子头,顺便嘲讽一下从刚才开始就站在旁边幸灾乐祸看热闹的浦原喜助。但在那之前,他首先想安慰一下眼看着马上就要哭出来的小姑娘。
他真的很想,如果可以办到的话…20
7.2
“下颚关节连接处软组织受损,并发鼻腔内侧毛细血管充塞。所以暂时,讲话会有点困难。”缠好绷带,黑崎一心不由叹了口气,“你究竟是怎么摔(衰)成这样的啊?”
“这就说来话长了…”打完哈欠顺带揉了揉眼睛,浦原斜靠在门框上悠悠的开口道,“不过简单概括的话也可以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囧!难道不是你让我去的么?』狠狠瞪了一眼某大言不惭的奸商。
作为回应,金发男子无可奈何的耸了耸肩——我可没让你摔倒啊XD
“对不起,乌尔奇奥拉先生…都是我不好…一定很疼吧!”伸手轻轻拂着他的脸颊,小姑娘泪眼巴巴的说。
“不用担心,织姬小姐。这种小伤很~~快就会好的!(面瘫:那应该是我的台词才对吧)”黑崎一心拍着女孩的肩膀,“不过,最近请让他避免剧烈的口腔运动,比如叫喊或者大笑什么的…”2
“嗯,不可以大笑…”女孩郑重的点头重复,仿佛聆听箴言一般,就差拿个小本记下来了(喂)。2
“再有,多吃一些高蛋白易消化的食物,应该几天就可以痊愈了。”2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
看着小姑娘信心满满的样子,不知为何他竟凭空生出一种不祥的预感,只不过当时还并不肯定,直到第二天她果真端着一锅飘着面包渣和蛋清的汤状液体来到他的房间。2
『这是什么?』他盯着碗里据说是食物的物体,就像在观察烧瓶里的化学试剂。2
“鸡蛋(高蛋白)泡芙西瓜汤(易消化),我的新发明呦~”毫不掩藏自豪的语气,“可以让乌尔奇奥拉快点好起来的营养便当。”女孩一脸灿烂的笑容,将汤勺送到他的嘴边。
So…… To eat or not to eat. That's aquestion.
一般来讲,在这种时候最合适的做法应该是很礼貌的鞠躬——“谢谢,我刚刚已经吃过了”,或者捂着肚子装出很痛苦的表情——“抱歉,我偏巧得了急性肠炎,要去方便一下”。但这只限于一般情况,也就是说眨着一双灰色明眸的阳光女孩并不在此列。2
默默在心里划着十字祈祷“或许没那么难喝吧?”,他微微启唇勉强将递过来的食物含入嘴中。但还没等吞下肚,一阵呕吐症状便不由自主的沿着味蕾传遍了他面部的每一个神经末稍,进而表现为面部惨白附带轻微的抽搐——尽管从外表看来和平常也没太大差别,不过伴随其后的剧烈咳嗽还是引起了小姑娘的警觉。
“没事吧,乌尔奇奥拉先生!是不是呛到了?”女孩立时变得有些不知所措起来,赶忙凑上前去,“要不要我帮你做人工呼吸(啥)?”2
谁知话一出口,不但他的咳嗽加剧,血压也跟着飙上来,只觉得一阵飘飘欲仙的眩晕。最后还是在好心的田螺姑娘的帮助下花了足足三分钟才恢复原状的(谜)。
“真抱歉,我总是笨手笨脚的…那个,乌尔奇奥拉先生觉得好些了吗?”2
侧过头微微颔首——绝不能让人看到他因为刚才的亲密举动而略微充血的双颊。
见他别过头,不明就里的女孩也有些尴尬的将头转向屋外的庭院——艳阳当头,白色的栀子花开的正盛。“呐,乌尔奇奥拉先生…”沉默了一会,她轻轻揪起衣角,小心翼翼的开口问,“乌尔奇奥拉先生为什么会到这里来呢?是像浦原先生说的那样,来调研盂兰盆会有关的课题么?”
没料到话题的突然转换,她有些紧张的口吻让他一时摸不着头脑,只好默默地点点头。2
“是嘛…”轻快的呼了一口气,似乎对于他的肯定深感安慰,“其实我也很喜欢盂兰盆会呢!”没有回过头来,她仍然盯着屋外,但将视线转移到更远处的一片深色树荫下,“乌尔奇奥拉先生知道吗,以前的人在跳盂兰盆舞时都是要戴面具的哦~”2
所以说昨天在预演现场才会给他戴上面具吗…他这样想着但没有打断她。2
“因为可能会遇到从阴间返回人世的往生者,而如果戴着面具的话就不会被认出来了。”2
阳光穿过枝叶的缝隙在泥土上叠出斑驳的痕迹,随着树影的晃动而不断改变着形状,看得人眼花缭乱。
“哥哥对我说的。他说,即使知道是谁也一定不能揭开面具,否则死者就会永远都无法再返回人间了…呐,乌尔奇奥拉先生觉得…这会是真的吗?”低下头她喃喃着,有点像是在自言自语,闪烁的目光清澈而透明——一个真正相信童话的人才会有的单纯目光。
没有回答。像往常一样,他只是静静的看着她美丽的侧脸,看着她渐渐被阳光染上灿烂的金色,却带着一丝哀伤。
8.2
“真令人吃惊…织姬小姐对你讲了关于面具的事?”浦原撑大了眼睛,一手挑起宽边帽沿。20
『你那是吃惊的表情么?难道不是一早就料到的表情么喂!』白了对方一眼,他有点没好气的想。2
到这里来套取情报是他不得已的最后选择——不想去找那一脸臭屁的橘子头套近乎,又不能直接了当的去问每天挂着一副笑脸来探望他的小姑娘,某黑心商贩自然就成了唯一的消息源。而此人似乎已经吃准了他的这条软肋,所以即使被敲竹杠他也只有心甘情愿的份,OTZ
“很受信任呢,乌尔奇奥拉君!据我所知,这件事她之前只对两个人讲过,你是第三个。所以…”
停顿,装腔作势的轻咳两下。
“不想知道那两个人是谁吗?”(晕)
“……不。”爽快的拒绝。
但对方只是当没听到一样接着说,“有泽和黑崎是她最要好也曾是唯一的两个朋友。说来她从小就爱被人欺负,只不过当时还不至于孤身一人承担,直到三年前她的大哥意外的死于事故。”
“…事故?”
“对,车祸。大概也是在这个时节吧,中元的前夕。而从那之后她就没再来参加过盂兰盆会的庆典。”没等他开口问,浦原已经抢先一步,“你是想问她那天为什么会去参加预演吧?”
“那孩子有个不得了的坏习惯,就是凡事都爱一个人扛着。”屋里很安静,男子的嗓音轻柔就像清风拂过,却有如重石般沉甸甸的砸在他的心坎上,“因为不愿成为别人的负担——特别是对于朋友,所以就算自己再难过也是笑盈盈的,为了不想让大家操心,简直到了顽固的地步,一点办法都没有……”
不觉想起那天她被一群小混混围着欺负时的画面——满脸的笑容和那头飘扬的长发一样耀眼。
不愿成为别人的负担吗?
合眼轻叹,他终于明白了,那一刻她的痛苦与坚强。
真是个笨蛋。
“你误会了…”睁开眼,他可以说是有点开心的看到对方充满意外的神情,然后缓缓的开口道,“我只是想问烟火大会开始的时间。”
愣了一下,浦原微微一笑,默默的抬手将帽子重新扣好。
“晚上八点钟。”难得没有带着调侃的口吻,“顺便再附赠你一条免费消息吧。烟火的燃放地点是在神社的广场中央,但最佳的观景点其实是在河边的桥头。”立起食指放在唇边,金发男子压低声音说,“是织姬小姐告诉我的。注意保密哦~”2
9.
所以说,又是河边吗……2
难道表白不应该都是发生在樱花漫天的阳光中,或者张灯结彩的圣诞树下吗?为啥一轮到他就是乡下河边的一座破烂桥头啊,OTZ 虽说现在天上挂着一轮大大的满月,夜风凉爽,四周也很安静(这样你还有啥不知足啊)。不过该怎么说呢,大概正因如此气氛才会变的有点…呃…诡异?
因为今天是中元之夜,而某人还添油加醋的戴着一个惨白的天狗面具(抖)。
估计他这副行头要是被诺伊特拉拍到,第二天就立刻会有“冰山面瘫王子通灵大现身”的文章见报。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选择像这样孤身一人站在满是蚊虫杂草丛生的河堤上,说到底究竟是为了什么?其实连他自己也不清楚。
或许这就叫做命中注定吧。
他努力搜刮着脑子里寥寥无几的浪漫词汇。就好像王子一定要骑着白马斩断荆棘才能进入公主的城堡,而解开魔咒的就只有午夜时分的“真爱之吻”一样(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喂)。
不过截至到目前为止,这还都只是他一厢情愿的想法。毕竟,没有哪个神经正常的人会在听到这样的故事后真的扮成鬼蹲守在女孩来看烟花的途中(怎么感觉好像在等着小红帽的大灰狼,OTZ),所以他也并非米有想过她在看到他后的景象——尖叫、逃跑或者直接晕倒什么的,恐怕都是再正常不过的反应了。
可他忘记了。事态往往是按照人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的。越是偶然发生的事难道不是正说明了其意义非凡,是为了开启某个新篇章才特意发生的吗?
正在他埋头暗自纠结的当,一阵令人厌恶的说话声就这样顺风飘进了他的耳朵。
“呦,小妹妹,好久不见~”扭过头,他发现不远处的一条隐蔽的小巷内正聚集着一伙不堪入目的蝼蚁,“在这里碰到真是太巧啦~”
说来他并不喜欢管闲事,但不知为何眼前这个场景却让他觉得十分熟悉。
“那个,抱歉,可我好像不记得认识各位耶~”
一个柔软的声音响起,像是一阵电流在瞬间击穿了他的记忆——被围堵在角落里的女孩,披着一头耀目的长发,只不过这次穿的不是制服而是是浴衣,且身边少了某个喧宾夺主的暴力少年的存在。
“不认识?”人群爆出一阵冷笑,开始进一步的围拢起来,“我们几周前才见过的,忘了吗?”20
“看来白马王子今天不在呢!本来我们还想好好问候他一下!”带头的男子说着朝女孩的肩膀用力一推。
“等等…”不由分说,女孩跌倒在地。下意识的闭上眼睛,她有些不安的等待着接下来的拳打脚踢,不想却一下子没了动静。
于是,疑惑的抬起头,她不禁意外的撑大了瞳孔。只见对方高高举起的拳头被定格在空中,在那之下,被钳制住胳膊的小混混正露出一脸痛苦的扭曲表情。而站在他身后的人留着黑色短发,身穿白色衬衫和深色休闲裤,戴着一副她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面具,看上去就像是…2
“哥…哥哥…”2
在听到这个称呼的瞬间,他的心中闪过一丝动摇,稍微减轻了手上的力道。被制服的男子赶忙趁机挣脱,并回过头来想要反击。可无奈满满一腔斗志却在看到他——更准确的说是在看到他的面孔后,顿时消失到了九霄云外。
“妈啊!有鬼啊啊啊!!!”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一帮乌合之众立时做鸟兽散,逃得无影无踪,快的甚至让他感到有点遗憾——但不管怎样,倒是省了他不少功夫。只不过另一边,女孩受到的惊吓似乎也不小,仍一眼不眨的盯着他看。
所以说他的计划算是成功了?(嘛,虽然和他想象的场景稍微有那么点出入(喂))他暗自思量着现在该如何解释和收场,不料女孩却突然站起身向他走过来。
等等,这个该不会是要…20
这次轮到他来不及做出反应,她的双手已经抬起并覆住了他的面具。
即便是隔着一层木质,他仍能清楚的感受那副掌心传来的温度。从额头开始,掠过鼻梁,沿着脸颊直至下颌的交界处,他们肌肤相接。瞬间,一阵电流在体内闪过,令他不由的灵魂震颤。2
接着,他的面具开始褪去。藉由一双柔软的小手,一点一点的,小心翼翼,仿佛在开启一只盛装的礼盒。
脑子飞快的运转着,他试图回忆起事先想好的台词,例如“真巧,我刚好路过这里”(老套),或者“鸡蛋泡芙西瓜汤的味道其实还不错”(说谎当心鼻子变长),又或者“织姬,我是井上昊的幽灵,因为已经不在人间,所以只有通过这个人的身体与你对话。如果你想让我复活,就要在今天午夜十二点之前将生命吹入我的体内…”(你拿错剧本了吧喂)2
但结果,他只是一言未发的杵在那里,感觉自己的心跳随着面具被掀开而不断加速,砰砰的响声逐渐充满了整个身躯,震得地动山摇。
突然,就在面具被揭开的瞬间,他感到一阵莫名的恐惧。他害怕,害怕看到她的表情,害怕看到她的失望与泪水,害怕承认这其实只是个童话。2
但他错了。2
当她的面孔完整的呈现在他面前时,他发现自己彻底的错了。
她在微笑,并不是童话,而是像他们第一次相遇时他看到的那样真实,不带有一丝悲伤或怨念的,毫无阴霾的笑容。如果有可能的话,他希望时间能永远的停留在那一刻。
“乌尔奇奥拉。”女孩眨了眨眼,平静的口吻让他觉得自己就像个十足的傻瓜,“果然是你,和我想的一样。不过说真的,乌尔奇奥拉君戴上面具的样子和昊哥好像,连我也有点吃惊呢!虽然还是差了那么一点…”2
“……哪里?”20
“昊哥好像要稍微高一点的样子。”小姑娘边伸出手边比划着自己和他的高度差。
“…………”2
“不过乌尔奇奥拉君怎么会知道哥哥戴的是这种面具呢?”
『是从浦原喜助那里套出来的情报』这种话是决计说不得的(否则他的面子要往哪里搁?)幸好她似乎并不期待他的回答,就像她经常自顾自的自言自语一样。
“说起来,我以前经常和哥哥来这里。我最喜欢看他捉蜻蜓的样子,只要伸出手蜻蜓就会飞过来立在他的指尖上,像魔术一样……”女孩低下头,试图掩饰自己已经模糊的双眼以及变得颤抖的声音,于是她故意提高了说话的力度和音量,“啊啊!真是太丢脸了!明明已经下决心不再逃避的,但最后还是要依赖这种传说,真是个傻瓜呢!乌尔奇奥拉君也一定这么认为吧?”
果真如此的话,他又何必专门扮成这副样子跑到这黑灯瞎火湿气重重的河堤上等她呢?岂不是傻瓜中的傻瓜么?
暗暗在心中叹了口气,他不自觉的伸出手擦掉挂在她眼角的泪水。这个亲昵的动作让小姑娘怔了一下,但并没有躲开,只是抬起脸来定定的看着他,目光中带着他向往已久的温暖。
只觉得喉咙一阵发干,他不由得撇过脸并清了清嗓子,“那个传说的真伪我没有研究过。但很多人相信所谓死者的灵魂是的确存在的,就在这个世界的某个地方,因此中元的风俗才会延续至今。”
他回答,然后是长久的沉默。2
这会是她想要的答案吗?他无从得知。如果换做是诺伊特拉那厮大概能做出比这更高明的解释吧,就好像当初谣传他是通灵者一样。或者如果他真的是通灵者话,也无需像现在这么苦恼了……(喂)一边心烦意乱的胡思乱想,他默默忍受着这难捱的寂静,直到女孩终于开口道。2
“谢谢你,乌尔奇奥拉君。我想,我的愿望已经实现了。”
她说,愿望?究竟是指……?2
回过头,他对上她明亮的灰色瞳眸。不过那里面不再含着寂寞的泪水,因为它已经被一个身影填满。一个长着黑色头发和墨绿眼睛的男人。
“虽然昊哥没能回来,但按照传说,被摘掉面具的人就要永远留在这里,对吗?”
是他。
一瞬间,烟火点亮了夜空。伴随砰砰的闷响,绚烂的花团划破了寂静,宣告着舞会的结束。只不过木偶并没有变成王子。但那又如何呢?他依然可以实现她的愿望。2
看着女孩因害羞而泛红的双颊,他感到体内一股强烈的情感在迅速膨胀。
“也就是说…”他缓缓的抽出手捧起女孩的下颌问道,“你已经做好接受惩罚的准备了?”2
“唉?惩罚?”女孩愣了一下,但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就已经被一双有力的臂膀锁在怀中,动弹不得。2
“对。揭开面具的惩罚。”
这一次,没有面具的阻隔,他得以精准无误的覆上她令人痴迷的唇瓣,享受那份只属于他的甜美温柔。
不过当时他还没有意识到,日后这幅鼻血八卦场景将鬼使神差的成了暑期过后第一期《圆圆壹周刊》的头条新闻。而他则因为不听医生的劝告,进行了剧烈的口腔运动导致病情加剧,不得不缠着绷带面对诺伊特拉的调侃。2
但这些都无碍于故事的结局。
那就是,即便是在摘掉面具的现实世界中,依然有童话存在。只要你相信,胡桃夹子和公主也可以过着幸福美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