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碎念:抱歉本次阿瘫没有出场,因为……我爱写配角! 以及这篇写到这暂时告一段落了,接下来打算先把【红】更完,以上。
The Sin
生于乐园中的兽类,
没有翅膀的神子。
是谁赐予了你骄傲?
是谁给予了你贪婪?
指尖触及禁果的时刻,
便是坠落的开始。
从此地狱之门敞开,
迎接无从拯救的灵魂,
任凭他们日夜哭泣,
泪水穿透大地,
回到那失落的家园。
** *
今天是礼拜日,圣墓教堂中的长椅上几乎座无虚席。强烈的日光穿透教堂两侧的彩色玻璃撒进中庭后顿时变得柔和了许多,在厚重的布满华丽彩绘的穹顶的映衬下,为现场营造出一种原始而肃穆的氛围。似乎是为了融入这种庄严的气氛,所有参加礼拜的人,无论是平头百姓,贵族或是神职人员,都保持着微微颔首的姿态,虔诚聆听来自神的代理——先知的教诲。
“为了赢得天父的负疚之吻,我将欣然把瘟疫当作赐福。”
蓝染惣右介的身形高大,站在正中央升高的讲台上更突显了这一效果。在他背后是盛放着神龛的神圣密室,金色的门扉上刻画着乐园中的景象,仿佛穿过那扇门便可抵达天国。他的声音低沉而具有穿透力,在寂静的教堂中不断回响,犹如来自穹顶上方,万物之主正以通神的方式通过自己的代理人讲话。
“信仰令我们征服了对死亡的恐惧。谁征服了对死亡的恐惧,谁就会赢得不朽。或许乐园里的生物也有一死,但它们不知恐惧,所以永远没有死去的机会。不知恐惧的人就像天空的飞鸟一样自由,在蔚蓝苍穹中读解自己的命运。”
在和煦的阳光下,所有人都陶醉在先知的布道中,除了她。尽管开小差并非她的本愿,但无论多么努力的尝试,她就是无法集中精神,思绪总是不自觉的飘向前几日的夜晚。
每个朔月的晚祷之夜都是她去拜访西塔囚犯的日子。以钟声为标志,这是他们之间不可言说的默契。但那天她却迟到了。起因是在从流魂街八十区返回圣城的途中,救助小队遭遇了一伙“强盗”的袭击。称其为强盗或许有些言过其实,他们穿着衣衫褴褛,手中持有的棍棒看上去根本称不上是武器。那不过是一群走投无路的饥民,为了抢夺水源,食物和医疗物资而妄图洗劫了装备精良的静灵庭小队。
静灵庭是神圣的,亦可以说是神明在世间的象征。亵渎神明已是重罪,遑论袭击。她目睹了一场行刑。暴徒几乎是在瞬间被击溃的,一切发生的如此之快,他们甚至来不及呼喊便以被撕烂身体,抑或脑袋搬家。她本能的想要张开光盾接住一个向她冲来的人,却被石田雨龙抢先一步拦在了身后,紧接着弥漫而来的血腥气侵入了她的鼻腔。
当一切都结束时,天空还没有变换原本的色彩。落日的余晖仍未完全落下,然而仔细观察的话,便会发现天边的繁星已像整装待发的列兵,仰起头预备好走上天幕。她凝视着躺在沙海上残破不全的尸体仍觉得有些恍惚,直到石田雨龙走过来对她轻声说了什么,随后轻轻拢了拢她的肩膀,她才像被突然注入了灵魂的傀儡一般回过神来,亦步亦趋的随其他人一同回到车旁。风掀起细沙渐渐覆盖住方才打斗的痕迹,她在重新登车前回头看向那个被石田雨龙挡住的男子,实际上还只不过是个半大的孩子,和几天前她在救助站复原的那个小姑娘差不多年纪。在尚未被沙漠掩埋的脸上,他微微撑开的眼眸中映出昼夜交替的壮丽,但此时却已没有了光芒。
他们究竟是在救人还是在杀人呢?那个小女孩最终也会走上同样的路吗——被饥饿驱使去抢劫,或者默默忍受身体溃烂在绝望中死去?到底怎样才算是救赎?
当她抵达塔底时,迷惑与阴郁仍挥之不去,以至于她并未意识到敲钟的时辰早已过了,圣歌已然响彻夜空。她如往常一样披着斗篷溜进了书从中,但她记不起自己那晚拿的是哪本书,又或者什么都没有拿。烛光映亮了远方的墙壁,壁画里的人和傍晚时的场景混合在一起,像是被赋予了生命一般正活生生的站在她的面前。她甚至可以嗅到空气中的血腥气。一个奇怪的想法陡然在她脑中闪过——如果这是末日,他们又是因何而获罪呢?
她怀着这个奇怪的念头念出“咒语”,但暗门并没有被打开。正在她迟疑之际,黑暗的角落里却传来了一个熟悉却令人意外的声音。
“很标准的西乌语,是令兄教的吗?”
“什么……”她还未将“人”字说出口,原本藏在阴影中的人已经自己走了出来,进入摇晃的烛光划出的圆圈中。
“浦……浦原先生?为什么你会……”话说到一半,她突然顿住了。在世人的眼中浦原喜助只是个成日游手好闲于鼓捣毫无用处小道具的怪人。他并非市井盲流,也不是达官显贵,没有贵族血统,不是圣教徒。他在圣城流魂街第一区靠近祭坛的地方上有一间工作室。平日里这里虽算不上客满如流,但也非无人问津。没有人讲得清这家店的来由,他也似乎不爱引人注目,但却奇怪的认识整个圣城中半数以上的人,上达静灵庭的先知,下至流魂界的乞丐,然而没人能谈得上是他的朋友,也根本没人记得他的本职工作原本是静灵庭的守塔人。
说起来,她认识浦原虽然已经很久了,竟是第一次在西塔遇到过他。回想在她年纪还小的时候,曾是他店里的常客,也是那些奇妙的小玩意的忠实簇拥。在昊生前的岁月中,每当他有机会去静灵庭拜谒,总是把她托寄在浦原商店里。她也是在这里认识的龙贵与黑崎。那可以说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时至今日,尽管走上了不同的道路,他们仍是她最亲密的朋友,而他们也仍保持着儿时的习惯,常约在这里见面。
但是浦原呢?他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她努力回想着,却几乎是一片空白。他似乎总是坐在半明半暗的角落中,除非特意去寻找,否则毫不引人注意。若即若离的距离感刚好维持了微妙的心理平衡,令人既不感到陌生,又不会受到威胁,仿佛记忆中潜意识的存在。
只有一次,她一个人在商店里闲逛时发现了一个暗格。在好奇心的驱使下,她犹豫再三还是打开了它。然而令她大失所望的是,暗格中并没有藏着小精灵这样奇妙的存在,而是一个水晶球,里面盛了一半白沙。这样平淡无奇的东西何必要放在暗格中呢?她将手伸进格子,本想把球托在掌心里,没想到就在她的之间触到球的一瞬间,那原本透明的球体竟变得通体漆黑,球中的沙子如暴风般掀起,不断刮擦着内壁,发出乒乓的响声,几乎要从内向外炸裂开来。这时,一只手温柔的从身后握住了她的手腕。触点被切断了。水晶球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透明完好的躺在格子里,仿佛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一切都只是她的幻觉。
“织姬小姐,令兄来接你了。”她匆忙转身,对上浦原喜助的目光。他的嘴角挂着笑意,眼神却深邃的像黑洞一样,令人不寒而栗。那是她第一次,也或许是唯一一次与他单独对话。
“看来织姬小姐还是和幼时一样,一点都没有变啊。”等她回过神来,浦原已经来到了她面前。不知是不是刚才的回忆作祟,她下意识的向后退了一步。
于是他停下来,“友好”的保持了与她的距离。
“那个,浦原先生,晚上好……”她把蜡烛放在地上,不自觉的挠了挠头。熟悉她的人都知道这是她紧张时的小动作。
“不必觉得难为情,晚祷的确是很无聊啊。”仿佛是为了缓解一下气氛,浦原边说着边伸了个懒腰,“偶尔开小差也是很正常的。”随后他打着哈欠席地而坐,又回到了那副吊儿郎当人畜无害的面目。
“嗯。”她下意识的点点头,随后反应过来赶忙补充道,“不,不是,我是来……”意识到话头不对,她赶忙硬生生的停下,险些咬到自己的舌头,平复了一下混乱的思路说道,“我只是想来找一本书。”
“是这本吗?”浦原把手探进胸口,掏出了那本已经褪了色的深渊之语。
为什么他拿着这本书?她的心开始狂跳起来。他已经知道了吗?他目睹了她对着墙默念咒语,那么也知道那背后隐藏的秘密吗?可他是从何时开始站在她身后的呢?
“织姬小姐对创世纪很感兴趣吗?”浦原似乎并没注意到她的慌张。他站起身,随意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把书递上前去,“我记得令兄在生前也很喜欢钻研这本书。”
“什么?”她接过书的手一顿,眼睛瞬间亮了起来,但她对上的却是一对掩藏在帽檐下的深邃的目光,让她想起许久前的那唯一一次与他对视的经历。
“回去吧。“浦原说,”晚祷就要结束了。”
深渊之语,失落的世界,沙海中壮丽的夕阳,男孩无神的双眼,创世纪,末日的审判,西塔囚徒的背影,守塔人晦暗的目光,还有昊哥……所有的一切乱七八糟的拼接在一起,组成了一幅不知名的长卷,在她的脑海中循环播放,仿佛永远没有尽头。
“愿玫瑰飘落如雨,令他的芳泽如火焰般覆盖大地,成为永恒的荣光。”
伴随着先知的结束语,钟声再次响起,礼拜日的布道结束了。众人应声起身,静默祷告,随后开始鱼贯走上讲台接受先知的祝福并领取圣餐。她从回忆中惊醒,抬起头刚好看到雏森桃正在讲坛下的餐台边向她使眼色,赶忙暂时挥开脑子里的一团浆糊,拨开人群向她走去。
“多亏了你来帮忙。”雏森一边将圣餐分发给教众,一边低声对她说,“自从瘟疫以来,每次先知布道都是人满为患。也不知道还要持续到什么时候……啊,抱歉,我不是这个意思……”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言,雏森不好意思的在胸前合了个十,随后冲她半鞠了一躬。她则笑笑表示明白——她知道雏森并不是真的抱怨,只是希望瘟疫快点过去。而她是否该感到庆幸至少现在站在这里的人还没有失去信仰?但这又能维持多久呢?
就在她兀自发呆的时候,布道的先知也走下了“神台”,来到餐台边。
“雏森,井上小姐。”
“队长辛苦了!”
雏森立刻露出灿烂的笑容,任由高大的褐发男子伸出手轻抚过她的头顶。
“雏森听的很专心呢,还有井上小姐。”他的手还停留在黑发少女的头上,脸却转向了她,温和的口吻令她不由心虚的打了个冷战。
“这里的人太多了,雏森能麻烦你将教众们引领出教堂吗?”
“啊,是!”女孩仿佛接到命令的士兵,略微收敛起笑容,向先知行礼后离开了餐台。
“那我也……”
“井上小姐就继续留在这里分发圣餐吧。”蓝染把视线从她身上挪开,转而望着雏森远去的背影,但并没有挪动脚步。
“听闻晚祷之夜,四番队的救助小队在流魂街边缘的沙漠遭到了袭击。”
在雏森的引导下,参加礼拜的众人渐渐被疏散开来,开始有序的离开。偌大的中庭立刻显得愈见冷清起来。
“非常时期,往往有愚蠢的人承受不住考验,任心中的魔鬼趁虚而入。所以即使是在圣城之中,也请多加保重。”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突然变得空旷的环境,这虽是一句安抚的话语,听上去却冰冷的寒气逼人。
“我想……”她回忆起天幕下那男孩失色的目光。当她在濒死的瞬间遇到昊时,又是怎样的目光呢?她喃喃道,“那并不是魔鬼……”
她不知道对方是否听到了她的话,但在沉默片刻后,一声轻笑传入了她的耳中。她以为自己听错了,抬起头迎向蓝染的目光。
“井上小姐认为人类为何被驱逐出乐园?”褐发男子的发问来的突然,令她有些措手不及。
“呃,因为人类偷吃了禁果而获得了欲望。”
“欲望……”蓝染略微仰起头,鼻梁上的镜片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着轻柔的光芒,令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亚当的堕落本质上是一场神的灾难。因为上帝在人类身上认清了自己的瑕疵与败坏的全部可能。所以人类被造,只是为了拯救神的完美。所谓欲望不过是人类对于失去乐园的自欺欺人,那并不是我们的原罪。”
此时教堂里的人几乎走光了。雏森正在圣墓教堂巨大的金门下送走最后一批教众。她擦了擦头上的汗珠,转向他们再一次展开笑容,看上去就像是另一个时空中的图画。
“至于真正的原罪。”他在她的讶异中转过身,走向朝他挥手的雏森桃,“答案,就在西塔的顶端。”
T.B.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