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想到次日大事一了,此后余生,彼此相依,再无阻碍,深觉自他二人相识以来,各种矛盾充斥其间,能够走到今日这般地步,确属不易。不自觉的看向彼此,四目相接尽显旖旎柔肠。只见赵敏那盈盈水瞳不带丝毫泥尘之气,妩媚而多情望着自己,张无忌不由得心中一荡,眼中、心中再无其他,倾身向前待要吻下。
“阿牛哥!我听他们说,赵姐姐尚在人世,此时更是就在行辕,我刚闻讯就立刻赶来了,赵姐姐现在何处呀!”随着最后一句话音落下,来人一脸兴奋的冲进屋来。张无忌待闻声起,已然嘎然止住,随即一脸无奈着苦笑放开赵敏。赵敏望着他这般神情,轻轻一笑,两人随即默契起身向门口迎去。那声音的主人,正是张无忌的表妹——殷离。
赵敏向前几步,执起殷离的手,轻启笑颜说道:“蛛儿,许久不见,亏你这般记挂着我呀!”殷离自是一脸兴奋的点头说道:“这是自然,当日我以为你死了,心中伤心难过许久。再见他那副要死不活的样子……”思及当日张无忌那般模样,略一微顿,转而一脸恨铁不成钢般,嫌弃的摇了摇头,对赵敏说道:“赵姐姐,你可要答应我,今后要好好保重自己。我可看不惯他一个大男人,成日里哭哭啼啼,要死要活的模样。”
赵敏转而深邃看了张无忌一眼,依旧未说些什么。张无忌却略显尴尬道:“蛛儿,我哪有……我只是……我只是……”殷离但笑的摇了摇头,也不管他,带着赵敏坐在桌旁,说道:“赵姐姐,你既然来了,就别走了,留下来陪我可好,这明教里,成日里都是些臭男人,当真无聊死了。阿牛哥也总是忙着军务,都没人可以说得上话。”
赵敏却未道明其他,只是笑道:“我听他说过了,现下你爹爹可是宠你的紧,半句重话也不敢说,你想去哪里,想怎么玩儿,也都随着你,你还来抱怨无聊。”殷离想到这两年来,爹爹对自己的爱护与纵容,心中一暖。再想到当日若非赵敏的鼓励,自己尚没有勇气与他相见,更不会想到他父女二人也可如此相处下去。她心中感激,可又觉得这样谢来谢去,到显得有些生分矫情了。于是开怀一笑,对赵敏说道:“那可不一样,不过我也知道,我若一直缠着你不放,有人可就受不了了。”说着两人一齐看向张无忌,见他一脸无辜的望着她们,同时笑出声来。
随即殷离又道:“对了,你们还不知道吧!今日是放灯祈愿的最后一日,全城百姓,都会在月色升起时,点燃孔明灯。到时候,一盏盏孔明灯,飞向空中,那景色定然壮观极了。我知晓一个地方,既能看到全镇放灯的全景,又不会被人打扰。你们快点随我来,太阳就要落山了。”说着拽着赵敏便往外跑去,张无忌但笑摇了摇头,一并跟了出去。
殷离东转西转,将赵敏和张无忌带到一处高地,这里视野开阔,纵观城中屋舍林立,夜光美景灯火通明,更无旁人打扰。赵敏赞道:“亏你找到这么个好地方。”
殷离一脸得意道:“那是自然的!”抬眼望了望天色,眼光一转,又道:“我在外多时,方才回来,爹爹叮嘱我,今日一定要陪他用膳。我就不打扰你二人赏灯了。”
张无忌、赵敏二人不及阻止,便见殷离一溜烟儿的飞奔离去。两人对望一眼,无奈的摇了摇头,张无忌扶着赵敏在身后一处坐了石阶坐了下来,说道:“表妹这性子,当真让人摸不着头脑呀!”赵敏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反而感慨道:“蛛儿这般,却也都是为了你呀!”
张无忌闻言一愣,却又解释道:“我与蛛儿只有兄妹之情,再无……”却被赵敏打断道:“事到如今,你的心意,我岂会不知。只是蛛儿这份心意,于你、于我,都需当铭记。”神色间却无一丝介怀,只有些淡淡的释然与感怀。
张无忌了然其意,蛛儿于他的情意,灵蛇岛上梦中呓语令人动容,他又岂会不知。之后他以为她被害身亡,悲伤之余,亦允下她的心愿,以亡妻之礼为其安葬。她复活归来,若以此问自己讨要说法,他委实难以推卸。可他那时早与赵敏互许心意,情定三生,此生不移,又如何能回应蛛儿的心意呢?可她却因体念自己心意,于此只字未提,他心中自是感激不尽。只是不想,赵敏亦是同自己一般心意,不仅感念道:“敏敏,多谢你的体谅!”
二人心意想通,这般思量本不需太多解释。张无忌待要揽她入怀,赵敏突然想到什么,起身直视张无忌的眼睛,问道:“到了此时,你还不与我言明吗?”张无忌不明所以道:“我哪里还有什么事会瞒你?”
赵敏说道:“蛛儿刚刚说,不想见你要死要活的模样,你怎么说?周颠说你跪在墓碑前五日五夜,不吃不喝,又是怎么回事?”随即摘下头上木簪,放到张无忌眼前,“还有这簪子上的血迹,你还要瞒我到何时?无忌,当日我的那般离去,当真令你……令你……”说到这里,却再也问不出口,那令她隐隐心痛与后怕的推测结果。
赵敏本想得他亲口说出实情,可自众人口中所述,她却已对当日那般情景猜出个大概。此时再无旁事所扰,她终问得出口,却也再难抑制心中不舍。张无忌见她忧思之下,这般愧责难安的模样,不由得心下一阵抽痛。将她揽于怀中,轻抚安慰道:“敏敏,不要这样,我不是好生生的在这里吗!我不与你说,就是不想惹你烦忧呀!”
赵敏略微调试了下心绪,摇了摇头,说道:“可是你不说,我这般猜测,心中更是难安!无忌,当日我那般出走,虽说出于无奈之举,可心下确实担心你一时难以接受。可我心中知晓,你有大义在心,不会轻易放下对黎民百姓的责任。我虽料得你会去军营寻我,却也求肯爹爹放你一马,这才安心离去。只是不想,你竟又会为我……”
张无忌接道:“敏敏,你猜的不错,我当初以为你死了,心中悲痛欲绝,难以自持。可所有人,所有的理智都告诉我,为了天下苍生,在完成大业前,我不能轻言生死。我也以为自己可以做到,可那般境况下,我脑海中想的、念的全部都是你,除了在墓前陪着你,守着你,我的心中再也装不下任何事。他们说我跪在你墓碑前五日五夜不吃不喝,可我当时根本不知过了多久,也不知自己做了什么,我只记得仿佛只有在那里,才能幻想着你还陪在我的身边,同我一起回思我们的过往。那时,我方才知晓,什么大任于斯,什么家国天下,于我而言,尽皆没有了任何意义。因为心已失去了,便是我活着,也如同行尸走肉一般,终究也难以完成大业了!所以敏敏,答应我好不好?日后无论发生什么事,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再也不要做傻事,再也不要离开我了。日后无论你去到哪里,我都会一直跟着你。哪怕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绝不会再放手了!”
此时的赵敏,早已抑制不住眼眶喷涌的露珠,泪眼朦胧间,已然模糊了她的视线,她倾心投入张无忌的怀抱,喃喃哭道:“无忌,对不起……对不起,我……我实不知当日的那番离去,竟伤你伤的这般深。我答应你,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
张无忌轻吻赵敏额间,感怀说道:“敏敏,这一切的一切,皆是上天给予我们的考验。总算上天垂怜,我们闯过了一道又一道的难关,明日之后,你我之间再无一丝阻隔。往后余生,我们相伴永久,自是欢喜无限。”赵敏点头道:“我知道了,无忌,我不会再因往事自苦,今后你我,苦乐甘甜,携手同行。”
赵敏往日虽知晓,无忌爱她护她甚于自己的性命,可于家国天下相比,往往要牺牲的恰恰是两人这段铭心刻骨的爱恋。她心中清楚这些,亦不愿以情爱牵绊他半分,时常自苦以求他情义两全,不负其志。可今日,这一番交心恳谈,令他二人尽皆明了,她在他心中的位置,远比他们当初认知的更为重要,心下尤为释然。
夜幕降临,各家各户纷纷点燃自家的孔明灯,这承载着无限希望的万家灯火,随着那朦胧的月色,缓缓飘向那虚幻,而令人向往的世界。这闪闪灯火,如点点繁星,照耀着人们心间最美好的祝福与希望。
这高地之上,视野开阔,又无旁人所扰,两人被这眼前美景深深吸引住了。二人相携起身,向着孔明灯冉冉升起的方向,近前几步。赵敏抬眼仰望天空,不禁感叹道:“真的好美呀!如果天下人人得见这般景象,该有多好呀!”张无忌深情望着赵敏那向往的侧脸,会心一笑,点头道:“是,愿天下百姓,人人得见此景,从此再无战乱之苦。”
唯唯天地间,两颗相互牵引的心,突破了重重阻隔,艰难的迈向彼此。所幸初心不改,情深依旧,彼此相依,朝夕永存。回思往昔,恍若隔世,庆幸之余,竟也感怀上苍。此情此景,两心相依,那似水般的款款深情,早已在二人心间奔涌流淌,难以自持。终是缓缓迎上了对方的唇瓣,轻吻入怀,缱绻缠绵,念随意动,意随心生,情之所至,心之所往。
次日一早,明教众人列队迎接帕莎明教使团的到来。此时,杨逍带领朱老四、徐达等义军统帅也均已到达。张无忌道明赵敏终不愿出席大典,范遥无奈摇头,只觉此番时机一失,便再难有制约朱老四,奉教主身登大位的良机了。
不多时,只见远远一队人马,穿得花团锦簇,缓缓而来,连马匹上也披红挂彩,喜气洋洋,前导乐队吹起胡笳琐呐、弹着十几只琵琶。几名胡人见张无忌等人出来,便即下马,奔上前来,恭恭敬敬地躬身行礼。一名为首者说道:“帕莎明教圣教主谨派在下前来中华,拜见中华明教张教主。”
张无忌亦回礼作答,朗声说道:“贵使远来辛苦,我们欢迎之至,请勿多礼!”这几句外交言语说过,双方情谊融洽,哈哈大笑声中,张无忌将宾客迎入门中,到大厅分宾主就座。大圣王站起身来,躬身说道:“敝教圣教主命吾等三人,恭奉贵重礼物于张教主。”双手一拍,四名锦衣波斯人抬着一只闪闪发光的白银箱子,躬身放到张无忌身前。箱盖打开,里面锦缎为衬,并排放着六根圣火令。
张无忌率众起身,躬身迎接。这圣火令于明教之中,地位超群,自前代教主遗失,明教声威力衰,此番回归中土,自是令明教上下信服不已,更令张无忌这教主做的是名正言顺,小昭这份礼物,可说隆重之极。
智慧王从辩箱中取出一封锦缎包裹的书信,双手呈给张无忌。张无忌接过,说道:“智慧王请坐。”智慧王见张无忌展读本教教主的书函,便站在一旁恭候,大圣、常胜两位宝树王也站起身来。张无忌摊开信笺,见笺上以中华文字写道:‘张公子尊鉴:自分别以来,无一日不在想念你,你身子可安好吗?反蒙大业可还顺利?与赵姑娘可成眷属?小昭无缘服侍公子身侧,只盼明尊佑护,公子无灾无难,诸事顺遂,方可安心。今奉上圣火令六枚,这本来是中华圣教的东西。你见到圣火令时,可还记得万里之外的小丫头吗?她的命运连这圣火令也不如,只因连见你一面,常伴你左右,却也成奢念。’信笺下角画了一朵小小的红色火焰,另画了一双纤手,双手之间系有一根细细的铁链,但铁链中间已割断。张无忌看着信,怔怔的出了好一会儿神,终于一折信笺,收入怀中。随后转身高声向众人宣布:“昔年本教不幸,圣火令遗失,幸而帕莎总教代为妥善保管。今此大业克成,上代教主心愿得偿,我教上下,永感总教盛德高义。”
张无忌将六枚圣火令从银箱中取出,并列放在桌上,双膝一曲,向桌上的圣火令跪下。明教群豪纷纷跪下。帕莎明教的使者,自大圣、智慧、常胜三宝树王以下,也都向圣火令跪拜。
行礼完毕,张无忌率众人起身,随后命人捧出早已准备好的“乾坤大挪移心法”羊皮,郑重包入锦缎,并将他与赵敏商定送给小昭的礼物与信笺,一同交予总教使节带回帕莎,回赠总教圣教主。这‘乾坤大挪移心法’羊皮本属总教所有,他将羊皮回赠总教,意义正与总教回赠圣火令相同,使得小昭立下大功。三位宝树王大喜,躬身拜谢,
张无忌当众宣读圣火令三大令,五小令后,以前代教主遗命,当众问道:“众位兄弟,圣火令回归本教,实是万千之喜。圣火令上记的是本教历代祖传的大令大训,咱们该不该郑重遵奉?”这圣火令第一大令便是明教中人不许为官做君,张无忌早有隐退之念,总坛之人心知肚明。他有此一问的用意为何?他们又岂会不知。他们虽知当遵奉其令,可眼见胜利在望,若将这硕大的功劳拱手让人,却也心下不甘。一时间,各人面面相觑,不知当如何回应教主所问。
彭莹玉上前说道:“教主容察:前代教主在圣火令上刻此三大令、五小令之时,百姓受官府欺压凌剥,苦不堪言。本教为众百姓出头,自己自然不可去做官家、做官府。但今日我们驱除胡虏,拯救千万百姓于鞑子的铁蹄践踏之下。教主做官家、众兄弟做官府,并不是为了欺压百姓,而是拯救百姓,保护百姓。因此属下等奉请教主为百姓而称王。”杨逍、范遥、韦一笑等随即附和。
张无忌不想自己当众以明教令训为鉴,本是想令众人奉令后,不再提及劝进之言,并在此后,卸下教主重任,传于杨逍。却不想,明教前代教主遗愿在前,圣火令上戒令在后,依旧难以令众人从命,不觉心生不惑,亦存忧患。他略正神色,抬手阻止众人附和之声,朗声说道:“诸位请安静,且听无忌一言。乱世苍生,一如蝼蚁。淫淫奕奕,交错往来。朝代兴替,周而复始。功名富贵,更属烟云。我等因聚义而来,解民疾苦,难道为的便是那区区一把椅子吗?”
杨逍答道:“我等要的当然不是称王称帝,可元帝已走,下达政令,先要有一个主。明教众人可奉教主之命是从,可天下百姓,需要一位明君。”张无忌直言道:“杨左使之言,虽不无道理,可无忌身为明教教主,亦要遵从明教大令,刚刚圣火令的第一大令,便是明教中人,不可为官做君,克成大业之后,需退为平民。”
范遥亦道:“教主!如果我们明教退去,这胜利的果实,便会让陈友谅等奸狡之徒利用,拥戴无德之人为主,这天下岂不更乱。教主,你名望德行,天下无双,这皇帝,你若不做,难道要留给天下凶恶之途吗?”朱老四上前说道:“教主,也请听属下一言,属下等亦赞同杨左使,范右使等人提议,恭请教主体念苍生,不要推辞。前日听闻教主以一人之德行,兵不血刃,即令元室退出大都。如此功勋卓著,更令我等将领无地汗颜,实不敢项背教主之万一。此般盛举,足可谓名留青史的不世伟业呀!诸位说是不是呀!”明教义军首领闻言,纷纷附和。
就在张无忌与众人僵持之时,屏风后的两人却也暗暗自语起来,其中一人,便是殷离,她低声说道:“赵姐姐,你说这朱老四怎么也劝阿牛哥做皇帝呢?他不是自己想要做皇帝吗?”
赵敏眉头深锁,神色突然一凝,轻声道:“蛛儿,我有事先走一步,稍后你告知无忌,事后速来元军大营与我汇合。”随即起身便要离去,却被蛛儿一把拽住,不解道:“赵姐姐,这是为何?你这般神色离去,定是有何大事发生,我不放心你独行,何况阿牛哥也会担心的。”她见赵敏执意要走,却不放手,只是说道:“我答应阿牛哥要照看好你,就不能任你这般离去。你且稍安勿躁,再等片刻,便是有何急事,也要阿牛哥随你一道前去,也好有个照应。”
赵敏见挣她不开,却也被她所言劝动一二,只想此番便是无忌不及辞退教主之位,也要先去军营与父亲汇合,解决掉奸细和朱老四的阴谋,再行其他。她会突然这般焦急,只因这朱老四会在此时,一反常态,更早于总坛之人,提及劝退元军之功,劝进无忌登位。能让这野心勃勃的朱老四,如此作为的原因,只有一条,那就是他已然有所行动。只是赵敏不清楚,就算他私自调动数万大军偷袭,一来违抗无忌军令,也难以撼动数十万元军,他不会行如此无智之举;二来若明教义军主动出击,也无法将假意败退、再图反攻的罪名,加注于元军身上。如若不能借此打击无忌的威望,他这般出手又有何意义?至于那军中奸细,就算有所行动,亦是独木难支。父亲与太子身边,皆是高手如云,何况自己已然派人通知此事,他们定会小心提防,不会轻信身边任何一人。只是如此这般,这朱老四到底要以何种办法挑起战端,再将责任尽数推到元军头上,进而陷害自己和无忌呢?
正在赵敏焦急苦思之际,张无忌更是一脸为难,他不想就连朱老四也一并劝自己为君,事态朝着他始料不及的方向持续发酵。他低头观之,衣袖外露出一方蓝色丝帕的一角,正是赵敏送他的那条绣着‘清明’的手帕。他轻轻按压衣袖,仿若此般方可增强信念一般,思绪既定,便及问道:“杨左使,明教宗旨为何?”杨逍答道:“救世渡民,除恶扬善。”
张无忌点头道:“不受朝廷俸禄,不受百姓金银,唯草野之人,方可为民抗官,一但为官为君,必会置草民于度外。我,张无忌或有容人之量,救人之心。但绝不敢说德盖天下,更没有经世之才,当日我为教主,曾立誓以明教教规而行,若有违此誓言,又有何德可言呢?本人坚决不愿称帝称王,决心决意,遵从圣火令大令。我明教屠龙刀誓杀暴虐害民的君主、诛灭贪官污吏,千年百年,此志不变。”说着命人抬出屠龙宝刀,提过一张梨木椅子,大声道:“我张无忌身为中华明教教主,烦请帕莎总教使者见证,对着我中华明教千万好兄弟,谨此立誓。若违此誓,明教千千万万兄弟以我为敌;我若违此誓,有如此椅!”乌光一闪,屠龙刀一刀劈落,如入清水,嗤的一声轻响,将椅子劈为两半。
众人见他心意坚决,且上代确有遗训,以及圣火令上禁令所限,此时又有帕莎总教之人在侧见证,也不便再劝张无忌自立为王。众人郑重宣誓,今后努力普惠世人,善济百姓,克苦为民。
圣火令交接之事已了,张无忌命人护送帕莎总教使者于客房稍歇片刻,稍后准备为其准备酒宴接风洗尘。总教使者长途跋涉,确实有感疲累,且经过刚才一役,对中土明教教主不贪世俗权位,遵奉明尊教令,其志坚定,敬佩不已,纷纷施礼敬拜后,方才退下。
张无忌原想借此时机,先以圣火令言明教规,断绝明教中人推举自己为君的念头,并以此限制明教中人参与权谋之争,目的也是为了保护他们。随后他再辞去教主之位,也可放心离去。可刚刚在帕莎明教使者面前的这一番争论,确觉有失中土明教威严,遂即等待帕莎使团退去后,再言其事。
便在此时,门外探子来报,“报,教主,王保保率军突袭我方驻军,我军防守不及,请求支援。”张无忌起身惊道:“什么?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朱老四率领众军首领,起身说道:“教主,不必心急,我等这就返回军营应敌。”随即率众人匆匆而去。
张无忌尚不及反应这个消息,又有哨探来报:“报,教主!据擒获元军俘虏得悉,汝阳王被刺身亡,尚不知何人所为。”这个消息更如晴天霹雳,震得张无忌一时说不出话来,他倒退两步差点摔倒在地,幸被范遥扶住。就在此时,只听‘咕咚’一声,屏风后便又传来殷离的声音,急道:“赵姐姐,赵姐姐,你醒醒呀!阿牛哥,不好了赵姐姐晕倒了。”
张无忌顾不得其他,飞奔到屏风后,确见赵敏晕倒在地,蛛儿在旁唤她半天不醒。张无忌上前将她揽于怀中,先试鼻息、再探脉搏,知晓她是乍闻噩耗,气血所阻,所产生的昏厥,并无大碍。可他实不敢想象,赵敏醒来之时,要如何面对汝阳王身死的消息。
这帕莎总教得悉中土明教突遇变故,战火重燃,不便久留。杨逍代为主持大局,以张无忌的名义,安排不少回礼,着使者带回帕莎,敬献总教教主,承诺从此中土明教与帕莎总教永结两好。
再说张无忌将赵敏抱回卧房,为她施针用药,却始终未醒,不觉心忧。此时杨逍处理完帕莎使团事宜,韦一笑更是打探出义军动向,此时军中竟传出流言。说张无忌因贪恋元室郡主美色,轻信人言,色令智昏,才给了元军反扑的时机。遂即命人请张无忌去前厅议事,张无忌也想尽快弄清,汝阳王到底为何身死,这中间到底出了什么事?于是命蛛儿在此照顾赵敏,便即前往议事厅。
张无忌神情凝重的步入其间,众人纷纷起身施礼。张无忌不言其他,开门见山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到底是谁刺杀的汝阳王?”范遥答道:“据悉,元军阵营受到一路不明身份的刺客偷袭,在此其间,玄冥二老突施毒手,刺杀了汝阳王。元军主力并未大举回击,可王保保却不甘其父被杀,这才率本部兵马反扑。朱老四回到大营后,双方有过几次对战,各有胜负。”
张无忌问道:“玄冥二老早年便已跟随汝阳王,怎么会突然反叛?”杨逍答道:“我们怀疑是有人暗中收买了他们。只是没有证据,这其余暗杀之人,也全部身死,无一幸存。”张无忌眉头紧锁,狠锤椅背,愤恨难消,道:“为什么?为什么?元军已然退去,为什么他还要重燃战火。难道那区区的皇位,对他来说,当真这般重要吗?”
范遥说道:“看来教主已然猜出此人是谁了。只是眼下我们没有证据,军中传言,更是对教主极为不利。如果我们此时惩治朱老四,恐怕会引起兵变,其后果……”
杨逍叹了口气,道:“当日教主言令军中不可阻碍元军退兵,不可追击偷袭,事后传来元军退兵一事,皆乃教主所为。我和范兄商议,只怕这朱老四如此用心,为的就是借由战事,打击教主威信。所以我才一直留在军营监督,防止他派兵阻断元军退路。却不想他早已暗中豢养死士,干下此等不义之举。”
周颠气道:“朱老四真他妈不是个东西!教主,我看,我们也别跟他客气了,他可以派刺客,我们也可以派刺客呀!我就不信以我总坛这么多高手在,还能让他持强。”说不得道:“你呀,就别添乱了,此时不论我们有任何动作,那朱老四有任何损伤,都会弄得我明教四分五裂,你明不明白呀!”
就在此时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殷离喊道:“赵姐姐,你身子还虚弱的很,阿牛哥让你好好静养,他们在商议大事,你先不要去了。”张无忌待要出去,赵敏已然持剑冲了进来,她眼角微红,却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提剑说道:“朱老四呢?张无忌,把朱老四交出来,我要亲手杀了他,替我爹爹报仇。”
张无忌心疼的看着她,却不知如何方可缓解她心中悲痛,范遥上前阻止说道:“郡主,当时你也在场,朱老四听闻你兄长起兵,便已然离去了。”赵敏当日听闻兄长起兵回攻,便已知情况不妙,她当时思虑极乱,并未留心朱老四等人动向,随后听闻父亲身遭噩耗,一时气血不畅,便晕了过去,此时方才醒来,便急冲冲的要找朱老四报仇。
赵敏看了张无忌一眼,见他凝望着自己,待要说些什么,却始终没有说出口。赵敏也不再言语,只是持剑转身而去,却被张无忌一个健步,拦在身前,急道:“敏敏,你要去哪儿?你身子还未恢复……”赵敏冷言说道:“让开!”
张无忌摇头道:“不,敏敏我知道你心中有恨,也知道你父亲的死,对你的打击有多大。可我绝不能让你去干傻事。我知道,这一切,皆是我的无能,才害死了你爹,你要恨就恨我吧!”他单手执起赵敏手持剑尖,指向自己的眉间,剑刃锋利,张无忌的右手瞬时被鲜血染红。明教众人纷纷叫道:‘教主!’
赵敏见他如此,心中一痛,却不敢冒然收剑,只得指着他眉间,
她强忍着心下不舍,沉声喝道:“张无忌,你让开,你不要以为我不忍心杀你。”张无忌不但不退,反而松开右手上前一步,以眉间直抵剑首,说道:“敏敏,只要能化解你心中仇恨,我宁愿一死。”
赵敏举剑的手微微颤抖,最终还是缓缓放了下来。与此同时,却再也抑制不住夺眶而出的泪水,“放我走,我要去为我爹守灵!”
张无忌知她作出这个决定,是多么的困难,但她总算答允,不会独自犯险,心下略安,这才点头道:“好,敏敏,你稍等我片刻,我陪你一起去。”赵敏冷笑道:“不必,张教主以什么身份拜祭我爹,你我生来便是仇敌,命中注定终会有此一天,只是我不知道,得悉后果的代价,竟是我爹爹的性命。”遂即闪身避过张无忌,提剑而去。
张无忌自不放心她这般独自离去,抬手拽住她的右臂,待要阻止,赵敏回身拂开他钳制自己的右手,面上不带一丝感情,一字一顿,说道:“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来烦张教主,也请张教主不要来烦我。当初我义无反顾的要跟你,如今我也可以义无反顾的不要你。我敏敏特穆尔说到做到。”转身提步而行,未有一丝犹疑,踏出大门之际,她突然顿下脚步,反手挥出长剑,向众人身后飞去。只见那长剑越过众人头顶,直直钉入这正厅‘正大光明’四字匾额之上,却见赵敏头也未回,向外走去。
那鲜红中正的四个大字上,直直插入一柄利刃,仿若插入张无忌与明教众人心中的一把道德标尺。他们一直苦苦追寻、崇尚的光明之道,如今朱老四却为了权位,不惜靠着卑劣无耻的手段,挑起战端。而他们为求统一大业早日得成,百姓早日得到安定太平,却只能视若无睹,听之任之。这世间之事,何为光明正大?何为大义无私?两厢背道而驰,明教又当何去何从?
张无忌更不曾想过,终有一日,赵敏会对自己说出如此狠心决绝的话来。亦如他当初一次次拒绝她时,所言那般,不给她留下一丝希望与退路。只是换做她来,自己方可体会那般犹如利箭穿心的苦痛无奈。
殷离见他一动不动的望着赵敏离去的身影,拽着他的臂膀,急道:“你就这么放赵姐姐自己离去,万一路上遇到危险怎么办?万一她改变心意,独自去找朱老四报仇又怎么办?你真是个大笨牛。”
殷离的提醒瞬时令张无忌清醒过来,他想到对赵敏的承诺,亦清楚她眼下的安危与处境,再见眼前这些明教兄弟,已然有了决断,于是吩咐道:“范右使,劳烦你亲自送敏敏回军营,不要让她做傻事,我稍后便会与你们汇合。”范遥领命而去。
议事厅内,杨逍说道:“教主,赵姑娘聪慧绝顶,心智清明,待她想明白了,自不会再怪罪您的。”张无忌摇了摇头,道:“她父亲惨死,皆是我无能之过。现下,就连为她父亲报仇,我都做不到,还如何有脸求得她原谅。”殷离气道:“你到底在说什么?难道就因为这样,你就要放弃赵姐姐了吗?你们好不容易在一起,你如果真的说放手就放手,那我会真的看不起你的。”
张无忌坚定说道:“不管她原不原谅我,我也绝不会再离她而去了。杨左使,教中大事,日后就有劳你了。”杨逍摇头道:“教主这是何意,朱老四悖逆明教,罪该万死,我们并非没有办法治罪于他。”彭莹玉道:“不错,当日他杀了韩林儿兄弟,又害死廖永忠,我们已然为了明教大业,放过了他。可他如今背主犯上,便绝不能姑息。”众人纷纷响应。
张无忌却依旧神色凝重,道:“诸位的心意,我都明白。可杀了朱老四,会有什么后果,大家难道不清楚吗?且不说明教为此分裂,便是我们杀他之后,便要再屠尽他手下诸将。一则这明教教义,不可残杀教中兄弟;二则就算我们凭借总坛昔日威望,重整军心,可这领兵之责,又要交由谁来负责。我们皆非领兵良将,是否可以应对接下来的元军反扑,以及南方陈友谅、张士诚的虎视眈眈。届时,神州战火重燃,战乱持久难消,你我兄弟又如何对得起,这置身水深火热之中的黎民百姓呢?”
杨逍点头道:“教主所虑周全,是属下等目光短浅了。教主为了天下百姓,不计个人得失威望,不惜为赵姑娘所厌弃,事事以大局为重,此等胸怀,属下等钦佩不已。”殷野王却皱眉道:“无忌,你心胸大度,不去杀那朱老四。可他却不会好心放过你,这军中传言,就是他打击你威信的手段,我怕他会借机叛乱,我们又当如何是好。”
张无忌言道:“舅舅,我本就打算在今日辞去明教教主之位,带敏敏离开。可却不想,事态竟然发展到了这般地步。”尚不顾众人劝说阻挠,张无忌又道:“可是经由韩林儿兄弟,以及今日之事,我知道我这一走,总坛的弟兄,势必各个成为朱老四的眼中钉,肉中刺。”
周颠喝道:“哼,怕他作甚,他敢和我们为难,一刀杀了他便是。”说不得叹了口气,道:“若能杀了他,教主也不会被他逼走了呀!眼下是只能他来害我们,我们却不能对他动手,这……这可真是憋屈得很呀!”在场诸位都是武功卓绝的英雄好汉,却被这当日尚且看不上眼的,武功平平的朱老四,弄得无所适从,人人皆是苦闷难舒。
杨逍闭目苦思片刻,突然起身说道:“不管兵革战阵,明教光明干净!”众人不解,杨逍解释道:“总坛不能杀了朱老四,也不能以明教教规予以羁縻约束,只能任其自然。他若争夺江山,谋得皇位也由得他,但决不能任由他来争教主之位,由他来指挥明教。”
彭莹玉朗声道:“杨左使之言,正合我意。咱们今后要使明教光明干净,熊熊圣火长燃不灭。咱们手持屠龙宝刀,朱老四这家伙倘若善待百姓,就随他去。否则咱们屠龙宝刀一挥,砍了他的脑袋!”
张无忌伸掌在案上重重一拍,说道:“正是如此!明教正直光明,永保黎民百姓!”在场众人一齐大声呼应:“明教正直光明,永保黎民百姓!”
张无忌总算顺利辞去教主之位,明教弟兄也已决定了往后的去路,他告别了众人,起身前去追赶赵敏与范遥。
再说赵敏策马疾驰,范遥不远不近的跟着,两人之间却无半分言语。直到马儿跑累了,赵敏才会立马停歇片刻,范遥递过干粮给她,她也不接过,只是喂马儿吃了些水草,这才盘膝而坐,闭目养神。范遥知晓汝阳王之死,对于赵敏来说,是锥心彻骨之痛,她对朱老四的恨,对教主的怨,都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轻易可以化解的。这个时候,除了让她慢慢释放情绪,确实没有别的办法。只是若她这一路上,始终不吃不喝,身子又如何受得了,他也难以对教主交代。
他转身说道:“郡主,我知道,此时此刻,你心中的怨恨,也知晓你因教主的缘故,不能为王爷报仇,心下亦难释怀。可你要明白,教主也有他的苦衷呀!眼下确实不是报仇的良机呀!你这一路不吃不喝,恐怕挨不到军营,便撑不住了。”赵敏却依旧置若罔闻,于范遥所言既不辩驳,也不回应。
就在此时,不远处传来一阵马蹄声,范遥立时起身戒备,只见所来之人,为首两人正是那刺杀汝阳王的罪魁祸首——玄冥二老。赵敏晕倒后初转醒,并未听说是何人刺杀父王。可范遥知晓此事,拉起赵敏将她护到身后。分析双方战力,自己一人之力对付玄冥二老已略显吃力,他们身后又带了一队黑衣人,虽不清楚武功高下,但仅凭赵敏一人应敌,他确实不敢冒险,低声对赵敏说道:“郡主当下策马先行,我来断后。”
赵敏虽不清楚原委,可眼下玄冥二老出现在此,范遥又是这般小心提防,那朱老四安插在父王身边的奸细是谁,也就呼之欲出了。她紧握手中长剑,努力令自己冷静下来,她虽清楚以范遥之力,很难助自己手刃这两个叛徒,可让她就此放过两人回到朱老四身边,却也难上加难。
范遥见赵敏还不离去,略有些心急,道:“郡主,你在想什么,还不快走?”赵敏尚未答话,只听那鹿杖客色眯眯的看着范遥身后的赵敏,却也不再掩盖,朗声笑道:“苦大师,这又何必呢?郡主娘娘都不急着逃命,你这又是担得什么心呀!师兄,既然老的已经死了,这小郡主平日里便诡计多端,与其日后时刻提防她来寻咱们晦气,不如今日一不做二不休,替朱元帅再解决个心腹大患,你看如何呀?”
这一路黑衣人马本事朱老四派来接应玄冥二老,不想回程途中遇到范、赵二人,如今他们不论在人数上,还是战力上,已然占了上风,自不会平白放过这个灭口的机会。鹤笔翁点头道:“范右使,如今我们投靠明教麾下,咱们已然是友非敌,你若肯留下元室郡主而去,我兄弟也不会为难于你。”
只听范遥笑道:“恐怕你是怕我自知不敌,中途而去,将你二人杀害郡主之事告知教主,这才以言语挤兑住我吧!不过你们放心,范某就算不敌,但护送郡主而去的本事,还是有的。”话音未落,起身欲拉起赵敏上马而去。
谁知赵敏却早有防范,提剑闪身,避过范遥钳制,神色坚定道:“他们杀了我爹,我不能走!”玄冥二老见范遥欲带赵敏离去,待要追上,却见此情景,这才放下心来,鹿杖客笑道:“苦大师,你这可就是枉做小人了。这小郡主性子执拗的很,不杀了我兄弟二人,她是不会轻易离去的,你又何苦来哉呢?”
范遥暗中心忧,思虑着是否击晕她,再带她离去。却听赵敏说道:“两位这么多年来,吃着我家的饭,却干出这种弑主求荣的勾当来。当真是连当条狗的资格都没有呢!只是不知你们新的主子能否驾驭的住,尔等这般反复无常小人呢?”
鹤笔翁冷笑道:“郡主不必挑拨离间,朱元帅既然拿得出价码,我兄弟自然拼死卖命。我们随侍你多年,你的行事作风,我等也算了解,我劝你不要枉费心机了。”那鹿杖客仗着自己人多势众,自不把他们放在眼中,狂傲说道:“师兄,既然郡主娘娘不了解,我们就说给她知晓知晓,她爹是怎么死的!免得稍后他们父女黄泉相见,还要做个枉死鬼。”赵敏愤恨说道:“朱老四豢养死士,偷袭我父王,你二人为虎作伥,皆不得好死。”
鹿杖客哈哈大笑道:“这你倒是冤枉我们了。朱元帅虽曾命我二人刺杀你父王,可那老家伙近年来对我兄弟越发不信任,不论去到哪里,都带着那群番僧。我们不愿冒险,自然建议他刺杀皇帝更为稳妥些。他既无实权,身边也皆是一群酒囊饭袋,可毕竟也是元室皇帝,他若一死,太子迫于压力,也定会整军反扑。朱元帅原意也是如此,自是应允,我们只需掩护刺客随军出发便可。可你父王偏偏愚忠的可以,将身边高手尽数派到皇帝身边护驾,白白将这天大的功劳送到我兄弟二人手中,你说我们怎么好意思不收呢?”
赵敏感怀父亲一生忠于君王社稷,却也因此误中小人毒手,再听他言语间一再辱及先父,难忍心中不忿,持剑攻上。鹿杖客轻声冷笑,这玄冥二老的武功何其高深,她又哪里是他们对手。范遥几个纵跃闪挪,换下赵敏,和玄冥二老战到一处。
而周围的黑衣人,瞬时便将赵敏围在中央,这些人武功不弱,赵敏虽精通各派武学之长,且变速即快,倘若倚天剑在手,尚能抵挡一阵。可她现下手中是一把普通长剑,只能勉励防守。范遥时刻分心,见她已然露出不少破绽,心下焦急,待要相助,鹿杖客见他拳法陡变,便即猜中他心意,侧身闪过,叫道:“师弟,跟他游斗,别让他抽手解救。”鹤笔翁道:“正是!”跃出圈子。
两人忽远忽近,使得范遥片刻近身不得赵敏,眼见她被一黑衣人一剑划破左臂,待要上前已然不及,高手过招,最忌分心,正被鹿杖客一杖击中,喷出一口鲜血来,赵敏呼声唤道:“苦大师!”长剑亦被人打落在地。一时间,两人相继受伤,难以再战。黑衣人持剑上前,抵住他们脖颈,静待玄冥二老吩咐。
那鹿杖客不想这往日里,就连自己也不敢妄动邪念的大元第一美女,竟当真落在自己手中,任凭自己来处置,不由得心花怒放。搓着双手,猥琐笑道:“想不到呀!郡主娘娘也有落在我手里的一天。不过你放心,待你我成其好事,我很快会送你去见你爹爹的,让你父女在阴间相会的。”
鹤笔翁抬手阻止道:“什么时候了,你还想这些。这丫头诡计多端,多留一刻都是祸患。况且不知那张无忌现在何处,万一……还是立刻解决了他们,毁尸灭迹。”
赵敏任凭利刃加身,却无半分慌乱,反而说道:“鹤先生说的是呢!张无忌早与我约定,不多时候便会与我汇合,你此时若不下手,恐怕再无机会了。”那鹿杖客色心一起,又岂会容这到嘴鸭子飞了呢?劝说道:“师兄顾虑的是,只是这丫头嘴里没有半分实话,她说那张无忌随后就到,定是诓骗你我。师兄何不成全师弟一次,稍后我会将尸首处理妥当,师兄放心便是。”待要向赵敏走去,却听范遥强撑着身子,说道:“你敢!郡主与我家教主的关系,你们清楚的很。她若有个万一,不光是你们,就连那朱老四教主也不会放过。”
鹿杖客大笑道:“张无忌那小子到是个痴情种子,可那又怎样?他现在还不是一样被朱元帅弄得焦头烂额。恐怕此时整个义军都已知晓,他轻信元室郡主所言,色令智昏,中了蒙古人的奸计。如果此时朱元帅有个三长两短,必然引起兵变,这后果又是你明教能够承受得起的吗?”
赵敏冷笑道:“你到想得通透,可你不要忘了,那张无忌就算再糊涂,可他知晓我死了,定然会从杀我爹的真凶查起。你觉得你们逃得了干系吗?那朱老四仗着义军尚可肆无忌惮,可若张无忌当真无所顾忌,你说他是推你兄弟二人出来顶罪,还是会老老实实的认下一切,任凭宰杀呢!你们既然早就投靠了朱老四,就应该清楚,为他除去韩林儿的廖永忠,最终落得了个什么下场。”
玄冥二老对视一眼,均是一阵心惊,可转念一想,这小妖女向来善于蛊惑人心,自己若然被她言语左右,日后必见疑于朱老四。鹤笔翁恼恨道:“你这妖女,不要白费口舌了,我兄弟二人不吃你这套。我信不信我现在就送你去见你爹。”
赵敏冷眼凝视这二人,却道:“我本就未打算活着离开,只是就算我死了,也要化为厉鬼,看着你们这对吃里扒外的狗东西,如何像过街老鼠一般,被我兄长、被张无忌以及明教,甚至被朱老四一同追杀。想来这样的生活,你兄弟二人的后半生,也绝不会无聊了!”
鹿杖客被她说得寒毛直立,色心顿失,亦不敢冒然动手,只得惊怒道:“闭嘴,你以为我们会怕你这些胡言乱语。”鹤笔翁迟疑道:“师弟,你说怎么办?”鹿杖客也怕这赵敏所言不虚,倘若这赵敏真的死了,不知张无忌会干出什么事来。就算他不做皇帝,可这明教势力庞大,便是他一人的武功,他兄弟二人便难有胜算。当日只想着向朱老四表功,却没想过这些,今日被赵敏这一番言语所吓,却也有些后怕。
鹿杖客神色一凝,说道:“师兄,就算我们不杀她,她也不会放过我们,她和张无忌一智一力,我们更难对付。不如一不做二不休,杀了她,只对付那姓张的小子,尚可智取。”鹤笔翁点头应允。
他二人走上前来,只见赵敏却不求饶,亦无挣扎,只是冷眼望着他们,他们心下却是一毛,可他二人杀人如麻,终不会因此手软,手握鹿头杖、鹤头笔,便向赵敏头顶击下。范遥眼见赵敏顷刻间,便要死于当下,碍于伤势过重,更有利刃加身,难以施救。
便在这危机时刻,只见一人纵身急跃,挡下二人兵器之余,这鹿头杖、鹤头笔急转直下,那鹿杖客、鹤笔翁纷纷被对方兵器击中,倒退几步,方才站定。那人反手一挥,已将持剑围着赵敏、范遥的黑衣人,尽数横扫落地,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张无忌,他逼退玄冥二老的招式,引他们互击的招式,正是乾坤大挪移第七层的心法。
玄冥二老一见之下,果然大惊。张无忌点中范遥几处要穴,暂时控制住他为玄冥神掌击中的伤势,便来到赵敏近前,见她左臂那道长长的伤口,心中一痛,想到刚刚自己若是晚来一步,她这性命岂不是要断送在那玄冥二老手中。只见赵敏捂着左臂伤口,一脸狠绝的紧紧盯着玄冥二老。他知汝阳王正为这二人所杀,瞬时出手点中赵敏几处穴道止住伤口,起身望向二人。
这玄冥二老之前也与张无忌交过几次手,却未真正分出胜负。二人对视一望,自知终躲不过这一战,不如奋力一博。只想趁着赵敏、范遥受伤在旁,一人抵住张无忌攻势,另一人擒拿赵敏为质,张无忌投鼠忌器,方有胜算。
二老见他空手,便即放下兵刃,凝神以待。张无忌曾与玄冥二老数度交手,知道他二人本来已非自己对手,自他与渡厄等三僧三度剧斗,再经过太师父的指点,武功又深了一层,要击败二人可说绰绰有余。但二人毕竟修为非同小可,却也不敢轻忽,展开太极拳法,圈圈连环,九阳神功从一个个或正或斜的圆圈中透将出来。玄冥二老渐感阳气炽烈,自己玄冥神掌中发出的阴寒之气,或遭消解,或给对方逼回。几百回合后,已然力尽透支,张无忌猛地使出圣火令上的古波斯武功,忽地一个筋斗翻向空中,一屁股向二老头顶坐将下来。玄冥二老从来未见过这等怪异招式,大骇之下,急忙跃开,却已不及,被张无忌两掌击中后心,纷纷倒地,再也无法起身。
张无忌遂即起身,望着赵敏说道:“敏敏,由你来处置。”赵敏拾起长剑,只身走到二人近前。眼见赵敏,一步步走来,那鹿杖客求饶道:“郡主饶命,饶命呀!我们……我们只是奉命行事。所谓良禽泽木而栖,元廷大势已去,我们只是令谋新主罢了,郡主……郡主……念在我们兄弟,追随你多年,放过我们这一次……”
那鹤笔翁倒是比他硬气些,喝道:“师弟,这小妖女行事向来狠绝,如今你我落在她手中,哪还有生还之望。你我杀了她父亲,她杀我们报仇,也没什么可冤的。”那鹿杖客还要求饶,赵敏反手一剑,同时割断他们的喉颈,立时毙命,却也未让他们再受痛苦。
张无忌对着那一地重伤倒地的黑衣人说道:“回去告诉朱老四,我明教已然决心退居江湖,远离庙堂,从今以后,与义军再无相关。他既有逐鹿中原之心,便行堂堂正正之道,自无人阻他心愿。可若他日后为君,不思善待百姓,吾辈侠义之士必持屠龙刀取其首级。”黑衣人捡得性命,相互扶持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