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墓雨 · 第三
....[接上文]
“真是幼稚园小朋友！”
“那我再幼稚一点啊！”许光汉正想要把刚才拿着冰激凌的冰手放到柯佳嬿脖子后面，只听见柯佳嬿望着前面“哇”了一声，许光汉又把手收了回来。
前面是一片蓝色的光海——不，是蓝色的森林——闪烁而安静地铺满了整个诺大的广场。
他们又走回了先贤祠。
先贤祠广场上原先安放的几十株圣诞树已经全部亮上了灯。
这里的圣诞树和世界上任何一个最繁华地段的圣诞树都不同。他们见过亮着金色灯光的圣诞树，红色和绿色灯光的圣诞树，甚至五颜六色的圣诞树……却没有见过这么多圣诞树，它们执着而专一地闪耀着大海的颜色。
柯佳嬿左右看看，发现广场上除了他们两个人，没有一个人。
许光汉跺了跺脚，只有他脚下的回音从对面远远的砖石墙壁上返回来。
任何一个人走到这里都会着迷吧。
“喂，要不要进去走走”，柯佳嬿指了指那些圣诞树中间，没有等许光汉回答就径直先走了进去。
许光汉跟在她身后。
蓝色的光点将他们如同海浪一样包围，时间好像在灯光的一闪，一烁中，静止。
如果说每个人记忆中都有一片蓝色，那么这里的蓝色光海就会让每一个人想起人生中所有遇见过的大海和水浪，想起所有夏天的蓝色饮料，想起所有铁门后的游泳池，想起所有泡泡机吹出的蓝色气泡，以及所有和这些蓝色相关的人。
许光汉跟在柯佳嬿身后走着，看着所有的蓝色记忆从模糊幻化成蓝色的光点，洒在了柯佳嬿的头发丝上，随着她的脚步和她的轻微转头继续跳跃。
一些来自台南和雨天的记忆像浪潮一样猝不及防地涌入脑海，许光汉赶紧皱着眉摇了摇头，把这些记忆晃走。
不要再沉没于那些回忆，那些不是该带着向前走的，他对自己说。
“你要拍照吗？这里蛮好看的欸。”许光汉一边走一边问柯佳嬿。
“不用，我把这些记在脑子里。”柯佳嬿用手戳了戳脑袋。
他们走到了蓝色森林的尽头，在广场的另一边停了下来。
“你冰激凌还没吃掉，快点吃啦，不然要融化掉。”许光汉站在离柯佳嬿一段距离的地方，朝她扬了扬头。
“现在才几度啊，融化个鬼。”虽然这么说着，柯佳嬿还是一边拿起甜筒上最后一个香草味的冰激凌球开始舔，一边望向先贤祠。
先贤祠的大理石墙壁上幽幽地映照着圣诞树的蓝色。
柯佳嬿看着空无一人的先贤祠的阶梯，感觉这里的策划者很聪明——先贤祠的圣诞树不适合其他所有颜色，只适合这样的蓝色。蓝色是永恒的，宁静的，理性的，站在所有繁华和喧闹的对立面，有一点点忧郁，也有一点点哲学。但是，如果把爱情形容成蓝色，那，应该太过悲伤吧。
“咔嚓！”
柯佳嬿感觉眼睛被一道刺眼的白光狠狠地闪了一下，她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意识到是许光汉这个家伙在拍照。
“对不起！对不起！我忘记关闪光灯！”许光汉连连弯腰，一只手拿着他的手机，另一只手掌高举着对着柯佳嬿表示歉意。
还是幼稚鬼，柯佳嬿这么想着，把甜筒的最后一个尖角扔到嘴里，冲过去用右手打了许光汉胳膊一下，“许光汉你这个白目！手机交出来！让我看你把我拍的多丑。”
许光汉只好点开相册，然后眼疾手快点开第一张照片。
柯佳嬿接过手机，用手指把自己放大。闪光灯把她打得很亮，角度也斜着很大，只看到是一个人侧对着镜头在吃冰激凌。一看是偷拍未遂的结果。
“你是要把我拍成先贤祠的幽灵吗？”柯佳嬿扶了一下头，把手机丢回许光汉手里，“快点删掉。”
“喔。”许光汉喔了一声。
然后熄掉屏幕，把手机放回了口袋。
“然后去哪里？”
“不知道。”
柯佳嬿正在思考的时候，突然感觉到脸上落了一滴水。然后是手臂上。
然后是脸上落了第二滴水。
她仰着头，举起手，感到越来越多的水滴落在了她的身上。
“是不是下雨了？”她问。
许光汉也摘下帽子，脸朝着黑色的天空，“好像是。”
“你有带伞吗？”柯佳嬿摸了摸包。
“没有。”
“你出门还是不看天气预报吗？”柯佳嬿叹了口气，突然想到自己也没有，只好摆摆手，“算了算了，我们赶快走吧。”
两个人快步走了一段路，可是雨很快就下大了。冬天的雨落在身上总是很不好受。
许光汉看到柯佳嬿没有帽子，把自己的帽子摘了下来，一把扣在柯佳嬿头上，然后自己把运动服的罩帽套了起来。
柯佳嬿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很快，雨幕就倾了下来，笼罩在两个疾行者的身上，巷子里全是两个人踩着雨的脚步声。
许光汉瞥见前面有一个小教堂，对柯佳嬿叫道，“诶！前面有个屋檐，我们进去避下雨，等雨小一点再走。”
柯佳嬿和许光汉冲了进去。
教堂门口的两个人抖了抖衣服上和背包上的雨，跺了跺脚。
柯佳嬿呼了一口气，整了整帽子，然后开始左右观察这个地方。
这个小教堂建在一个小路口的中央，四面都是十七世纪风格的房屋。砖块堆叠出了几层台阶，显得这个教堂处于一个小小的高地。
而面前的雨幕遮天蔽地，整个巷子和砖瓦路空空无人，只有远处的大路偶尔有人撑着雨伞走过。
“你等会回旅馆咯？”许光汉侧着头问。
“对啊。”柯佳嬿把帽子摘下，揉了揉头发。
“喔。你怎么回去啊？”许光汉一脸还有话要说的样子。
“坐公车咯，我这里应该还有几张票”，柯佳嬿一手拿着帽子，一只手拉开袋子的拉链，拿出了她的手机和钱包。
她单手打开钱包的磁扣，在第一层摸了一下，没有摸到。
“咦？不在这里吗？”，她食指伸到第二层想要继续找。
“哐”的一声，她的手机脱了手，连着几层台阶跳着翻到了最底层低洼处的浅水潭里。她还听到了手机沉底时“咕嘟”一声的呻吟。
“靠！”柯佳嬿叫出了来欧洲迄今为止最响亮的一句靠。
“诶……你别动，我帮你去拿”，许光汉扶了柯佳嬿一下，然后冲到雨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