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上文]
他冲到雨里。
人类真的很奇怪,有的时候一瞬间的东西,可以变得那么重要,甚至成为一个人记忆中最永恒的东西。即使那个瞬间并不重要,并不炫目,也许只是人生岁月里最最平凡的一瞬间,但是那个瞬间居然可以非常清楚地存在于一个人的记忆当中,可以清晰记得日子,时间,地点,温度,甚至,气味。
雨幕和黑夜里,他的背影重重叠叠,看也看不清了。
“然后呢?”
“佳嬿?你怎么发呆了?”
柯佳嬿抬起眼眸,才意识到自己因为想着许光汉在圣诞夜那一晚跑向大雨中为自己捡手机的背影,发了很久的呆。
她对面坐着hazel。hazel是柯佳嬿的好朋友,也是高中时期的同学。在大学毕业之后,hazel来到苏黎世工作并且定居,已经有一个可爱的宝宝。
公寓里因为打上了暖气而十分温暖,一旁壁炉的火在劈啪作响。楼上是已经安睡的hazel老公和孩子,而两个女人则面对面坐在落地窗前的靠椅上。
深冬的苏黎世下起了雪,落地窗外的街道铺上了一层厚厚的纯白,昏黄的路灯下有雪花在安静飞舞。偶尔有一个路人包裹严实,遛着他的狗走过,在雪地留下一串痕迹。
hazel穿着咖啡色的毛绒睡衣,双手捧着一杯热腾腾的牛奶,坐在靠椅上饶有兴致地听着柯佳嬿讲话。因为柯佳嬿的发呆,她空出一只手,在对面的女人眼前晃了晃。
看到柯佳嬿回过神来,她笑道,“怎么讲到手机掉到水里就不讲了。然后呢?”
然后呢,柯佳嬿问自己。如果一段故事里的“然后”曲曲折折,直到在讲故事的这一刻,身处其中的人还没有理清思绪,没有拥有勇气与理性给出一个答案,她继续讲这段故事是否还有意义呢?
“然后啊,”
“然后许光汉帮我捡回了手机”,柯佳嬿说,“手机进水死机了,我摁电源键一直没反应。”
“你知道的,没有地图的公交线,我找不到旅馆。所以后来我只好跟着他回他住的旅馆。他帮我和前台又要了一间房,我凑合住了一个晚上。”柯佳嬿说完,想着当时的狼狈情景,又笑着喝了一口牛奶。
“法国的电视台是真的无聊诶”,柯佳嬿想着那天晚上,继续说道,“我们居然看了一个小时的法国家庭答题节目,更好笑的是,我们也听不懂法文。”
hazel听着,也笑了起来。
hazel又深深看了一眼柯佳嬿,她们是心有灵犀并且无话不谈的好朋友。她知道柯佳嬿从台北飞到欧洲旅游,最后到苏黎世找她聊天,是想好好整理一下自己。
“巴黎真是充满故事的地方……”hazel垂下了眼睛,沉默了一会,“那陆乾呢?”
陆乾,柯佳嬿默念了下这个名字。
“你们谈了五年了,五年不是很短的时间。”hazel特意强调了‘不是很短’这四个字,随后拨了一下额前的卷发,注视着面前一言不发的柯佳嬿,说,“虽然你们去年分手了……但是他不是最近还一直传讯息给你吗?”
柯佳嬿继续一口一口喝着她的牛奶。
牛奶喝光了。她把玻璃杯轻轻放在面前的茶几上。
“陆乾是个很好的男孩,温柔,孝顺,也懂你。”hazel摇了摇杯中剩下的牛奶,“他很适合你……也适合结婚。”
“嗯。”柯佳嬿后仰在躺椅上,大大地伸了下懒腰,站起来,拿起放在面前几案上已经空了的牛奶杯,对hazel晃了晃,示意自己去洗杯子,
“我知道。”
和hazel道完晚安之后,柯佳嬿关上卧室门。她把窗户开了一个缝隙,然后躺在柔软的大床上。此刻,苏黎世的夜晚无比安静,她甚至能听到雪花和风轻柔摩擦的声音。
她闭着眼睛躺了一会。
不到五分钟,她又把眼睛睁开了,打开了手机,打开了一个社群平台,想要看一看家人和朋友们的近况。直到翻到没有最新的消息,她又打开另外一个社群平台。首页跳出几个小时前刚更新的一个采访视频,她看到“@”了许光汉,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
我就看一眼这个家伙最近在干什么,如果又接了什么代言,下次演员聚餐让他请客,柯佳嬿心想。
是一个香水品牌赞助的采访,许光汉和另外一个演员在回答赞助商预先准备好的问题。
这个女生有点眼熟,柯佳嬿点了下暂停键。她认真看了一眼,想起她们在阿姆斯特丹的酒吧里见过面。
采访的主题围绕着香水和爱情进行,探讨着爱情的定义,爱情是否永恒等问题依次展开。许光汉回答的还不错。柯佳嬿在屏幕前笑了笑,心想,不知道是不是他背了事先准备好的稿子。
采访尾声是几个普通的问题。
“印象最深刻的旅行是什么?”女生回答道,“去年年底在欧洲的旅行。”
主持人把最后一个问题抛给了许光汉,“最近有没有经常听的歌?”
“没有特别单曲循环的歌诶”,许光汉挠了挠头,“只是最近在练一首粤语歌啦。”
“光汉以前应该没有唱过粤语歌,那可以算是一个突破了。可以透露是哪一首吗?”
许光汉沉默了一会,突然给镜头一个标准的笑脸,“是郑融老师的《红绿灯》,练习好了会直播给大家听。”
视频结束,加载的符号转了一转,又重新跳到开头开始播放起来。柯佳嬿把手机摁灭,然后钻入被窝。
“啪”,她伸手把床头的台灯熄灭。
窗外的雪把路灯的光亮反射到卧室的天花板上,温柔并寒冷。
温柔并寒冷,就像圣诞夜过后的巴黎清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