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多利亚的冬季携着细软缠绵的雨而来,空气变得潮湿而沉闷,街角的男人费力的划燃火石,却点不着一根烟,眉头簇紧,未着的烟被随手丢在地面上,把未燃起的火星踩灭,插在口袋里的手指烦躁地摩擦着。
两个小时,或者更久。
正午的阳光竟阻挡不住缓慢的阴云,他抬眼望了望被遮挡住大半的太阳,成群的鸟贴着他的帽檐飞过,像是被蛛网粘住的虫。
伦蒂尼姆的新王将至。
阴云将天空完全吞噬之时,你最忠诚的仆人将变作最残忍的鬃狗,把你撕碎。
目光扫过街角,他压低了帽檐。
时间不多了,维娜。
我的王,亦或是…我的猎物。
你会选哪一条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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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实话,维娜还是很喜欢维多利亚的,这座潮湿的城市有着几乎跨越全年的漫长雨季,缠绵的雨声会让她睡的更安稳。
维娜从床上坐起,烦躁地揉了揉乱了的头发,今天的雨声…有些过于响了。不用花时间走到窗边向外探也能猜到,是兄长和姐姐又增加了多余的护卫守在自己门前了。
最初是不过是为了让勾心斗角争夺王位的两人不要再来烦自己而主动选择了禁足在这里,结果他们却变本加厉地在自己门前设置了看守,甚至不允许自己外出。
“啧,麻烦。”
一切麻烦的根源都始于父王谋臣的多嘴。
“维娜将拿起传承王权的剑,成为新的王,天命如此。”他这么说道。
在王宫内的各项训练中都显示出远超于旁人的天赋的维娜与另外两人本就薄弱的情谊彻底撕毁,或许这种虚伪而疏远的亲情本就是一只胀动的气球,在等待着这根针解脱。
铁铠摩擦着地面的声音越来越响。
死人最安全,那年老的王说出的话,她的兄长和姐姐学的永远比她更透彻,大概是达成了某种共识,在他们不顾情面撕破脸之前,先将被预言为天命之子的自己除掉吧。
——总之,在这种时候,就先逃吧。
维娜敏捷地从借窗台跳下,为了远离王室而选择住在王宫的最外圈这时候看起来倒像是早有预谋了,她绕开看守,混入人群。
伦蒂尼姆贴近海港,被水路切分成琐碎的居民区,远离市中心的贫民区聚集着四处漂泊来的流浪者,他们沿着蜿蜒细碎的巷口搭建起房屋,破败的建筑像野草般丛生,反倒是最合适的藏身处。
潮湿的野草堆里会生出什么?
嗡嗡作响的虫。
比如,迎面走来的,滑稽地狞笑着靠近维娜的这两人。
“喂,小妞,把值钱的东西交出来!不然的话——”
维娜叹了口气,摸了摸口袋。
金制的王族徽章,在伦蒂尼姆没人不认识这金章上刻着的家徽,象征着地位与财富。
还有丑陋的权力争夺和引人发笑的同室操戈。
她把金章抛给两个小混混。
“这,这个是?!”
抛下惊恐地捧着金章的两人,维娜摆了摆手,拐进了巷口。
那枚金章对自己而言,不过是类似于回到王宫的床上睡觉所需的通行证,或者说,门禁卡一类的东西。不过既然自己的兄长和姐姐已经动手了的话,想再回去也是天方夜谭,那枚金章也不过是带着不幸回忆的诅咒罢了。
带着它,维娜总会想起自己拿到金章的那一天,她那以铁腕著称的父亲坐在高耸的王座上,自己不得不抬起头才能看清他的脸,金色的王座后刺来的阳光让她睁不开眼,恍惚中,那王座上仿佛没有人影,只有一顶奢靡华贵的王冠在对她说话。
“让所有不遵从自己意志的人流血,要他们跪在地上亲吻这枚金章上的家徽,要他们颤抖着对你的剑宣誓忠诚。”
那顶王冠如此说道。
维娜不明白。
王即支配者,当真如此?
她揉了揉眼,再抬头向上看去。
那王座之上啊,端坐着王冠卑贱的奴隶。
“喂!”
这一声把维娜从王座之下拉扯回到伦蒂尼姆的巷口,眼前是一个白发的菲林族女人,被利器划破的衣服搭在衣服随意地搭在身上,腰间挂着的指虎带着血锈。
“这个金章,是你的?”
从她身后闪出的小个子女孩摇晃着指间的金章。
伦蒂尼姆常年阴雨,厚重的积云时常压住太阳,令人烦躁。
维娜沉默着。
“看来没错了呢,抓住她!因陀罗!她,可要比这点儿金子值钱多了。”
小个子的女孩舔了舔嘴唇,像是终于等到猎物入笼的猎人,自以为是的猎人们拿起猎枪,扑向猎物。
——可如果,你想要捕到一头狮子的话。
维娜低身躲过背后的袭击,接着抓住他的手腕将他按倒在地,转动手腕夺下他手中的锤,侧身躲开因陀罗的一拳,猛地蹬地起跳,借着墙壁纵身一跃,手中的锤落地发出爆响,随意搭建的简陋房屋承受不住冲击,轰然倒塌。
烟尘被沉重的空气压下,维娜单手转动着手中的锤,意外地用起来很顺手。
“既然专程过来找我麻烦的话,就已经有饮败的觉悟了吧?”
那些人却好像早已预料到这种程度的破坏力似的,借着烟尘散开,一边保持着对自己的包围圈,一边移动,变成了追逐战。想要脱身时又被因陀罗缠住,想要撕开包围,只能被裹挟着移动。
“啧。”
本来是为了宣泄压抑才迎战,结果好像被一张网笼住一样难缠,维娜焦躁起来。
维娜环顾四周,不知不觉间被带到了一处仓库前。
“王族家的小鬼,我早在之前你们张扬的剑术比试里见过你,你的剑术很不错呢,破坏力也很夸张,几乎把比试场都毁了吧?用人来对付你实在不太现实,幸好你是个笨蛋呢——”
小个子的女孩站在房顶上,按下了手中的起爆器。
炸药吗?
“——诶?”
维娜偏了偏头,想象中的爆炸声没有响起。
“因陀罗,你有好好照我的指示放炸药吗?!”
“废话!当然有啊!要是想埋怨我的话你怎么不自己去啊!啧,摩根!”
因陀罗踏步向前一跃跳到摩根面前,抱起她躲开了维娜从天而降的一击。
“哈,生气了吗?!我早就说,让我自己来处理这家伙就好了!”
“现在能好好打了吗?托你们的福,我现在烦躁的很。”
因陀罗放下摩根,戴上指虎,走到维娜面前。
“放马过来吧!”
维娜踏步向前挥动手中的锤,因陀罗抬起左手硬挡下了一击,刺出右拳,维娜险险避开指虎上锋利如虎牙般的刺,顺势与因陀罗拉开距离。
“好,轮到我了!”
因陀罗弓起身子,直接地向着维娜冲刺过来,维娜支起锤,被连续的刺拳逼的连连后退。
“这家伙…”
如果要说因陀罗使用的是拳术或者某种格斗术的话,未免太过于抬举她了,她只是在凭着直觉躲避同时攻击,要对付这种毫无章法的家伙,防守显得毫无意义。
维娜硬接下一拳,挥动武器打在因陀罗的膝盖上,因陀罗失去平衡,单膝下跪的同时也不忘向着维娜的肚子挥出一拳。
在王宫里接受训练时,也有过点到为止的对打,或者与旁人的比试,可较真的说起来的话,这是维娜第一次“打架”。
想方设法,用尽各种手段只不过为了让眼前的人倒下,这种毫无章法的战斗让维娜不自觉的露出与因陀罗一样的笑容。
——那么,稍微动点真格的吧。
狂风骤雨般的连击逐渐压制了因陀罗,白虎弓起身,寻找着,她瞪大眼睛,一刻不敢眨,终于捕捉到维娜侧身时的一丝空隙,利爪刺出——
“什——?!”
“她真的是人类吗?!”摩根叫道。
维娜索性跳起,在空中翻转一圈,踏在白虎的利爪上将她按倒在地。
随着制胜的一击挥在因陀罗的鼻尖前,胜负已分。
维娜向着躺在地上的因陀罗伸出手。
“诶?”
“嗯?”
二人都露出了疑问的神情。
“你干什么?”
“什么?”
“不不,这种时候不应该用脚踩着我的脑袋要我投降吗?尤其是你们家的人应该更喜欢这种的吧?”
“你有这种兴趣?”
“不。”因陀罗拉住维娜伸出的手,“你够怪的。”
“因陀罗!小心!”
“什么啊摩根,啊——?”
屋顶早已承受不住两人的战斗,因陀罗起身,正站在屋顶的裂纹上,因陀罗拉着维娜的手坠落下去。
“我说,公主,我身下的这个是….”
除开起爆器以外,炸药的开关。
五。
维娜皱了皱眉,扑向因陀罗,一把将她推开。
四。
因陀罗惊讶地看着她抱起炸药,冲出了仓库外。
三。
维娜望着仓库的围墙咬紧了牙,跃起爬上高墙,翻身登上屋顶。
“喂——?!”
摩根看着抱着炸药跑上屋顶的维娜,发出惊叫。
维娜回过头扫视了一遍屋顶上的人,抱着炸药跑了起来。
二。
维娜跳上另一个屋顶,一个踉跄,几乎踩空,她在空中扬起手,将那炸药丢向天空。
一。
炸药剧烈的响声几乎把天空上积压的阴云炸开。
维娜被冲击震飞,闭上眼,任由身体下坠。如果就这样死去,就不用再去面对令人作呕的王权争夺了,也不坏,她想。
飞奔的因陀罗接住了下坠的维娜,被维娜推着在地上翻滚出去。
因陀罗咳嗽着,睁开眼睛,晕眩着坐起身,看向一旁疲惫地躺在地上的维娜。
“因陀罗?笨老虎!没事吧!”
摩根带着人向着他们跑来。
“你是笨蛋吗?自己抱着炸药跑出去了?会死的!你就那么肯定我会跑出来接你吗?!”
“不…我没想过。”
因陀罗一愣。
“你可真够怪的。”
她看着活动着着脖子站起身的维娜,笑道。
摩根径直跑过因陀罗身边,回头对她喊道——
“没事就站起来快逃!卫兵来了!”
维娜皱起眉头。
卫兵的盾牌上,刻着金色的家族纹章。
在伦蒂尼姆,只有一个人拥有使用金色家族纹章的权力。
王。
难道…真正想要置自己于死地,想要杀死这个“天命之子”的人是——
“父亲…?”
“发什么愣呢公主,快走!”因陀罗拉起愣住的维娜,跟着摩根跑了起来。
伦蒂尼姆偏僻的穷人区是由随意搭建的房屋构成的复杂街区,这里没有道路,房屋与房屋间的空隙构成了可供人穿过的缝隙,这些缝隙构成了一套复杂的迷宫,道路彼此相连却又相互阻隔,没有人能两次回到同一个拐角处。
除了格拉斯哥帮。
维娜跟随着摩根在狭窄的街区里穿行,格拉斯哥帮是街区中的老鼠,他们生于这里,没人比老鼠更了解地下世界,在下水道里进行的这场猫鼠游戏里,老鼠永远不会失去方向。摩根带着维娜来到了作为据点的仓库,从木箱里翻出简易的纱布,丢给她。
“这里应该勉强安全了,只要我们不出去,没人能在这里抓到我们的尾巴。”
换句话说,想活着,就要永远停留在这里,至少在那些卫兵散开之前,老鼠只能在狭小的鼠洞里东躲西藏。
“做完简单的包扎,我就会出去,他们是冲着我来的。”
“小公主,为什么他们在追你?”
“这还用说,王位争夺咯,他们家的人最爱做这种事。”摩根耸耸肩,摊开了双手。
争夺?
已在位的王,来与自己争夺王位?
荒唐。
维娜抱住脑袋,沉默不语。
“不过我们的小公主看起来倒不太像是王呢。”摩根玩味地说道。
“不,连贵族都不太像啊,好怪。”
这种评价在维娜幼时也听过,在她第一次参与家族狩猎放跑一只受了伤的兔子时,陪侍的侍卫就不自觉地嘟哝过这样的话。
不适合。
王应该是什么样的呢?
坚强?勇敢?善战?果决?
“王要以鲜血熔铸铁的至高权力,王是权力的集合,是权力的化身。”
坐在王位上那顶王冠如此说过。
伦蒂尼姆的王冠是血红色。
她的父亲,现在的王,以此为信念四处征服,得到了土地,将不愿屈服的人送上绞刑架,紧接着,再去征服下一片土地。他不断的征服,不断地追求着更高的王座,追逐着更华贵的王冠。他是王冠的奴隶,费劲心机为自己寻找着更高贵的椅子,更奢华的主人。无人追随他,人们因畏惧着王冠与权力匍匐在他的脚下,他称此为征服。他没有人民,只有恐惧驱使的奴隶,而他自己,恰恰是最卑贱最恐惧的奴隶。
当温柔被他苛责为软弱,她便沉默下来。
维娜咬断纱布,站起身,摩根拉住她的袖口。
“你要去哪里?”
“出去,他们是冲着我来的,我离开时,你们可以趁机逃出去。”
“哈?在那个王眼里我们可是窝藏了逃犯的罪人,你好歹是他的女儿,格拉斯哥帮本就是他眼中不安分的钉,他放过你也不会放过我们吧。”
“不,他不会放过我的。”
那个人,那个奴隶,为了保全自己的王冠会毫不犹豫的杀死自己,他本就是为了杀死自己才来到这里。
“所以你觉得你跟他回去被杀,我们就能活下来了?他会砍下你的头颅,你洒在地上的血足以压死我们这些小蚂蚁。”
是啊,以他的手段一定会赶尽杀绝的吧。
无论怎么做,自己都斗不过他。
维娜想起那只被她放跑的兔子,被她的父亲亲手射穿心脏,在猎宴上亲手端到她面前。
她低下头。
“抬起头来!”
摩根的喊声震的维娜的耳朵嗡嗡作响。
“按照帮派的规矩,打败了头领的人将被推选为新的头领,因陀罗败给了你,我也承认败北,因此,你就是新的头领。更何况,你救下了我们所有人的命,按照规矩,我们的命归你。”
作为王而言,现在的维娜太过于天真了。
也许,摩根正是输给了这份天真。
“抬起头来,格拉斯哥帮的新头领,你的意志就是我们的意志,你想做什么我们都会追随。你要征服,我们便拿起剑;你要逃避,我们便为你守下退路;你要登上王座,我们便为你奉上王冠。”摩根单膝下跪,低下头。因陀罗紧随其后,单膝跪地,低下头。她身后的人群也单膝下跪,在维娜面前低下了他们的头。
我…想做什么?
登上王座,戴上象征着权力与奴役的王冠?不,自己不想这样。
带着他们离开,逃出这里?不,就这样什么也不做就离开,自己不甘心这样。
“我…”
维娜动了动嘴唇,看着面前的人,握紧了自己的手。
“我要打碎伦蒂尼姆的血王冠。”
她的语气平缓而坚定,声调并不激昂,甚至一如往常地带着些慵懒的味道,像是在预言,像是在诏告。
维娜俯下身,伸出右手,伸直手指,在摩根的左肩轻敲一下,右肩轻敲三下。
她俯下身为她授予骑士礼,她没有剑,眼前的人便是她的剑。
当维娜的手轻敲因陀罗的右肩时,因陀罗不合时宜地打了个喷嚏,维娜的手悬在空中,笑着收回。
这个家伙…就先算了。
当维娜带着格拉斯哥帮的众人走出巷口时,街口的卫兵早已等候多时了。
伦蒂尼姆的王从卫兵身后走出,摆了摆手,维娜最初遇见的两个格拉斯哥帮成员被卫兵丢在地上。维娜颤抖着,几乎退后一步,摩根与因陀罗轻轻扶住她的肩膀,对她点了点头,她咬紧嘴唇,又上前一步。
他玩弄着手中刻有家徽的金章,带着嘲弄的笑容,将金章丢给维娜。
“你弄丢了这个,维娜,我的孩子。”
“你大可用它装饰你沉重的王冠。”
“你的身上流着我的血,维娜,你的身上流着血王冠的血!现在你却要对我露出你不成熟的獠牙吗?”
“不是对你,父亲,是对奴役着你的王冠与权力,我会把它撕碎。现在,我最后一次行使这金章的权力,我对你,我的父亲,血王冠的主人,行使王权决斗的权力。”
王权决斗,是维多利亚的贵族传统之一。拥有家族金章的人可以向家族内任何人申请不容拒绝的决斗,包括国王,但从没人对任何一位王行使过这种权力。
”如果你赢了要如何?把这王冠戴在自己的头上吗?”
“如果我赢了,我要你的人不得阻拦我们离开。”
“如果我赢了,维娜,我要你们全都死在这里——也包括你。”
卫兵上前,将维娜的佩剑奉上。
两剑相交,维多利亚历史上第一次以王为对手的王权决斗,开始。
维娜的剑术堪称精湛,她在十岁时就已让她的剑术老师无话可说,但无论如何都无法突破国王的防线。
“你的剑太过软弱了,维娜!我教过你,想要置人于死地的话,要这样!”
国王向前踏出,一剑刺向维娜的心脏,她闪身不及,这一剑划过维娜的肋骨留下一道血痕,国王不依不饶地向上挥砍,维娜向后仰身,脚步踉跄几乎站不稳,单膝跪地,横剑硬接下后续的一剑,巨大的压力将维娜按在原地动弹不得。
“维娜,如此软弱的你,也想要登上这王座吗?!这是我的王座,就算被预言为天命之子,你也休想将它抢走!”
他手中的力道又重了三分。
“啰嗦…死了!”
维娜奋力抵抗着重压,将手中的剑向左偏移,卸下力道顺势翻滚,拉开距离。
“我并不在乎你虚伪的王座!我倒要将它连同你愚蠢的王冠一起打碎!”
“软弱!没了权力,何以称王!”
“你说的没错,我的确是软弱。即便是这样软弱的我,也有人愿意站在我的身后追随,即便没有王冠,他们愿意称我为王。”
“没有王冠,何以称为王!”
维娜挥起剑,发起突击,迅捷的脚步逼得国王连连后退。
“一味的追寻着权力的你——”
维娜的斩击毫不迷惘,一刻不停地劈向国王身前横起的剑,连呼吸的片刻都未留下,剑锋划过王冠一下又一下地敲击着,斩断凝固的空气发出闷响,又与剑相碰发出清脆的响声,剑与剑相交的刺耳轰鸣充斥着伦蒂尼姆空荡的街头巷尾,又在王宫的王座前响起,维娜将剑高高举过头顶——
这一剑,将国王的剑都斩断。
国王再也稳不住脚步,跌倒在地,头顶的王冠颤动了几分。
维娜将刻着家徽的金章丢在国王面前,一剑刺穿。
“一味追寻着权力的你,不过是王冠的奴隶。”
她将剑留在原地,那把剑深插在裂纹的地面上,将金章钉在伦蒂尼姆的心脏。
维娜抬起头,扫视过不自觉后退半步的卫兵,转身离开。
王到何处。
格拉斯哥帮的众人紧跟其后。
骑士便跟随。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帽檐压低的男人笑着。
他点起一支烟,看着烟雾缓缓升空,一缕阳光刺开厚重的阴云。
他曾预言过,维娜将拿起传承王权的剑,成为新的王,天命如此。
可现在,维娜将那象征着王权的剑打碎了。
伦蒂尼姆的新王将至。
他再次许下预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