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e was the first,She was the last.
Ancho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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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雷娅闭上眼,靠在墙角。
今天的空气有些沉闷。
空气中似乎不再有水分,随行的保卫科人员都悄悄地解开衣扣,徒劳地扯动衣领让呼吸更顺畅些。
“今天的执勤任务要到什么时候啊?”
“应该快结束了吧,最近不知道上面在搞什么,事故次数越来越多了,小心点吧。”
“是制冷坏掉了吗?应该叫检修人员来检查检查,我几乎喘不上气了。”
“啧,塞雷娅队长,我出去抽根烟,透透气。”
保卫人员拉开作战服,从内兜里拿出烟草和火柴,活动着因汗水而与衣服粘连的身体。
“——?!”
他手中刚拿出的火柴被空气点燃,塞雷娅的双眼睁开,刺耳的警笛似乎在等待这一刻,响彻莱茵生命的地下实验室。
“第一和第二小队去疏散,第三小队去确保后方走廊通畅!优先确保试验人员安全!我是保卫科主任负责人塞雷娅,请求事故报告。”
保卫科的三支小队接到命令,迅速分散开,狭长的走廊很快被慌乱的人群拥堵住,第一、第二小队一边疏导着人群,一边为塞雷娅挡出一条供她一人前进的空档。
“源石事故,塞雷娅主任,请立即前往第三实验室清除源石威胁。”
源石事故。
塞雷娅对莱茵生命的科研项目了解甚少,她不想与那些带着恶意突然从地下以及天外冒出来的小石块们扯上什么关系,根据传进她耳中的风声,莱茵生命似乎并不满足于矿石病的研究,因此,她慎重地回绝了莱茵生命在科研项目上对她的邀请。
不过,从最近源石事故的发生次数来看,莱茵生命的研究并不顺利。
根据莱茵生命对塞雷娅的解释,他们已经发现了源石具有一定程度的自我意识,莱茵生命希望通过对源石意识的有向引导达到治疗矿石病的效果,但在具体的试验过程中,源石意识受到一定刺激会陷入不安定状态,进而引起源石力量的暴走。
在大多数情况下,源石力量的暴走更像是台风、海啸一类的自然灾害,但最近,塞雷娅在施行镇压任务时发现有些时候这些力量逐渐像是一个…人形。
就好像不是在与什么灾害战斗,像是在与一些失去意识与形态的人在战斗。
“收到,接下来将按照防护规程进行单人镇压作业。”
塞雷娅摇摇头,现在不是想那么多的时候。
逆着人流行进的塞雷娅,将厚重的防护服脱下丢在一旁,从口袋里取出皮套叼在嘴里,双手梳弄着头发,将散发梳成更利于活动的马尾。
“赫默研究员,请立刻离开现场!”
“再给我一点时间,就一点时间,一定可以——!”
黎博利人吗?
她们的种族不适合战斗,但对待研究项目总是严谨认真到偏执的地步。
塞雷娅摆了摆手,保卫科的成员手上用力,将赫默拉扯着带离了实验台。
燥热。
几乎要将身体中的水分全都烤干一般的燥热,每次呼吸都像是有刀子划过气管般刺痛。
身后的安全门沉重地扣下,因为过度的干燥摩擦出刺耳的鸣声,将身后与面前燃烧着的火焰隔开。
那么…首先要确认“根源”的所在。
火焰感觉到塞雷娅的敌意,变化成利爪的形状向着塞雷娅刺来。
“不行!你不能——”
“——?!”
是刚才的黎博利人,她竟挣脱了保卫人员的拘束在安全门关闭的最后一刻翻滚着钻了进来,火焰的利爪擦着闪身躲开的塞雷娅的发梢正刺向她身后的黎博利人。
塞雷娅反应过来,将左手的盾牌甩出,横在她与那火焰之间,挡下了这一击。
接着,塞雷娅顺势闪到盾牌后,拉起黎博利人的手躲到角落里,将盾牌交给她。
“是叫…”塞雷娅瞟了一眼她身前的工作牌,“赫默,是吗?研究很重要,但请优先确保自身安全,我会尽量迅速解决,躲在这盾牌后应该不会受伤。”
赫默却仿佛没有听到塞雷娅的话,抓着她的肩膀,紧盯着她的眼睛,急切的叫喊道——
“你不能杀了那孩子!”
孩子?
…难道?
“请你解释清楚,赫默研究员。”
“不要装傻了!你也知道吧?!那里面是那个孩子!她还有着意识,只要再给我一点时间的话…”
赫默的语气低落下来,她紧攥着塞雷娅的领口,最后几乎是在哽咽着。
“我不该…要是我没有…你不能杀了她!”
虽然一直隐约着有这种预感,果然,莱茵生命没有对自己说实话。
与自己的估计相反,他们的实验非常成功。每一次失败催生出的结果,引发的“源石事故”,都在越来越接近“人”的形态。
自己早该发现的。
莱茵生命在试图将人与源石结合…自己早该发现的…如果自己能再早一点发觉的话…
那火焰似乎只会对人发狂,在眼前失去了塞雷娅与赫默的身影之后就慢慢地安定下来,但仍在燃烧,似乎在警戒着。
塞雷娅握住赫默的手,让赫默冷静下来。
“赫默研究员,你说的再给你一点时间,是什么意思?”
“实验装置还有第二道保险,如果有足够的时间开启它的话,就能保全那孩子!”
塞雷娅回过头,目测着藏身处的角落到实验台的距离。
“要多久?”
“五分钟,不,三分钟就足够了。”
“冷静下来,赫默,我可以为你准备十分钟时间慢慢来。”
“等等——”
赫默伸出手,想拉住起身的塞雷娅的衣角,警告她实验体的危险性,却还是缩了回来。
塞雷娅舔了舔嘴唇,从盾牌后慢慢走出。
火焰燃烧着。
好热。
肺似乎要被着热度烤焦,血液都凝固起来不再流动,大脑得不到氧气,视线也模糊起来。
十分钟…果然还是有些勉强么。
塞雷娅咬紧牙关,向着火焰掠去,警觉着的火焰威胁似的张扬着火舌,射出火焰阻碍着塞雷娅的步伐,塞雷娅灵巧地一一避过,在塞雷娅与火焰缠斗的时候,赫默以盾牌为掩护跑到实验台前,迅速输入第二保险的代码。
一直以来,塞雷娅镇压“源石事故”的方式,都是清除“根源”,也就是力量喷发出来的原点。在大多数时候,她找到的根源都是一块源石,但这一次,她清清楚楚地看到了那火焰之中的….
人形。
是一个抱着脑袋,痛苦万分的孩子,连哭泣与嚎叫声都被当作火焰的燃料吞噬。
一直以来,自己在清除的…都是那些孩子们燃烧殆尽后的残骸。
塞雷娅看着无声嚎哭着的孩子,他们是那样痛苦的哭泣着,无助地悲鸣着。
“救…”
那孩子转过头来,望着塞雷娅。面对着那样的孩子,塞雷娅无法挥出拳来。
塞雷娅一晃神,来不及躲闪眼前的火焰。
“好了!”
赫默兴奋地大喊道,可保险装置只起到了刺激的作用,那火焰忽闪着,又爆炸开来,塞雷娅回身去护住赫默,两人翻滚着被冲击震飞。
“怎么会…”
看来保险装置并没有起效。
塞雷娅站起身来,挡在赫默面前,握紧了拳头,指甲几乎钻进手心。
只能...
“不…不行…”
只能由自己亲手来帮这个孩子从被灼烧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很疼吧,被这样的火焰当作燃料炙烤着,很疼吧。
很孤独吧,这样的发自心底的痛苦哀鸣着,却传不到任何一个人的耳朵里,很孤独吧。
就由我来——
火焰中的孩子仰起头,发出无声的怒吼,一道火焰的冲击袭来。
黎博利人单薄的身影举起对她而言沉重的过分的盾牌,挡在塞雷娅身前。
又或者说,挡在那孩子身前。
一步。
周遭的氧气快要被燃尽了。
再一步。
已经看不清前路了,只能机械地凭着意志向前迈步。
再一步就好。
要救下那个孩子,那个孩子变成这样都是自己的错,至少这一次要保护她。
一步也好,再一步也好——
火焰停下了。
是保险装置终于起效,压制了源石力量吗?
还是那孩子被燃烧尽了,筋疲力尽地晕倒了?
这无从知晓。
塞雷娅赤橙色的眼瞳中,只有黎博利人终于拥抱住了那孩子。
那孩子同样燃烧着的橙色眼瞳与塞雷娅的瞳孔相对,塞雷娅几乎无法与那纯净的双眼对视,保险装置的镇静剂打在那孩子的后颈,她昏睡在黎博利人的怀抱中去。
自己,应该有真正要去保护的东西吧,塞雷娅想道。
事后几天,第三实验室的门外时常闪烁着一个银发的身影。
赫默闭上眼,叹了一口气,一下子拉开第三实验室的门。
“塞雷娅小姐,你到底有什么事?”
“呃…我想…”
——我想看看你是不是没事了。
“我想看看那个孩子。”
结果却说出了这样的话。
赫默叹了口气,一语不发地转过身去,又回过头不耐烦地使了使眼色要塞雷娅跟上。
至于塞雷娅回来后在自己外套口袋里翻找到了一根羽毛的事,彼时塞雷娅并不了解黎博利人赠与羽毛的意义,她只是单纯地,想要把它带在身边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