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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羡回忆录(35.1):洗·华
魏山山 2019-11-04

 

又是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当初,逃出了浑浑噩噩的乱葬岗......如今,又陷入一片无边无际的幽暗丛林。


飞禽的啼鸣声,走兽的啸叫声;树枝摇曳的沙沙声,碎石滚落,砸向地面的撞击声......还有,不知是人是鬼,一阵又一阵连绵不断的哀嚎声。


······


好吵呀。


......那些刺耳的声音,恼得我睡不着;


好累啊。


......什么时候,才能真正安静一会儿呢。










“阿羡,阿羡你醒了?怎么样,有什么地方觉得不适?”


“师姐......现在几时了?”


“你已经睡了三日了。”


······


所以,我终于回来了;


所以......这漫长的射日之征,这一切颠沛和厮杀,终于结束了。

 

 

 

 

 

 

 

 

 

 

 


“你别急着起来,蓝二公子说了,你此番动用阴虎符虚耗过甚,就算是醒来也要多休息几日的。”


“师姐......你也知道了?”


······


她那么关心我,所以,我才一直不敢告诉她真相的。


因为不想她担心,不想她失望......不想她眼中的阿羡,成为不学好、不走正道的坏孩子。


她不是习武之人,不懂这些深奥的修仙功法——对于我修习的鬼道,她的理解,大概只会停留在“旁门左道”甚至是“邪魔外道”上吧。


上一次练功失神,她拉着我嘘寒问暖好久,还偷偷向蓝湛打听......这一次,看着我昏迷不醒被人送回来,还伴着玄乎其玄的“阴虎符”传言,她会怎么解读这件事,又会怎么看我呢。


······


“没想到,我们羡羡这么厉害......”


······


你相信亲情是绝对盲目的吗......或者,你相信师姐真的被瞒住了吗。


我不信。


我知道她听懂了,我也知道,她一定明白发生了什么。


······


从小到大,她永远善于察言观色,永远都是慧眼如炬的。


她的心思那么细腻,她又那么了解我——如今我放弃剑道、修炼陈情和阴虎符,她不可能看不出,这些变化意味着什么、会带来什么。


可是,她什么都没有说。


她只是心疼地摸着我的脸,笑着夸我好厉害......我知道,不再追问的背后,是因为比起正邪对错和流言毁誉,她更在乎我。


 

 

 

 

 

 

 

 

 

 


“不过,以后可不能随便动用阴虎符了......蓝二公子说了,阴虎符虚耗过大,容易损耗心神的。”


“蓝二公子,蓝二公子,今天总是蓝二公子,他这么闷,哪有这么多话啊......”


“你又不正经......你昏迷这几日,蓝二公子每日晨昏都来这里,为你弹琴清新凝神,不然只怕你没那么容易醒过来。”


······


是吗,是这样吗。

 

 

......他?蓝湛?


他心疼我虚耗过大、损耗心神,他每日晨昏都来看我、为我弹琴......我没听错,真的是这样的吗。


我还以为,他会怪我不听劝阻、一意孤行;我还以为,他会气我瞒着他呢。


所以他没有生气,对吗;所以,他甚至比之前还关心我,对吗。


······


师姐一直都在“蓝二公子说过”、“蓝二公子说过”地向我转述......弄得我,都有些怀疑和陌生了。


这些话,真的都是他说的?


可是,怎么会呢......小古板不是闷葫芦吗,他那么高冷沉默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对着昏迷不醒的我,有那么多话可讲啊。


······


哎呀,我为什么现在才醒啊。


之前追着他喊着他,他都一直都是半理不理的......如今这人突然转了性,我怎么就偏偏错过他为我弹琴,错过这么难以置信的时刻呢。


那他......那他......


哎!







“想必是蓝二公子。”


······


谁?


是谁在敲门?


师姐,你刚说什么......你说,谁来了?

 

 

 

 

 

 

 

 

 

 


 

遗憾错过得理直气壮,却又突如其来得手足无措。


直到他,走进来。


······


白衣挺拔,一尘不染。

 

 

......还是熟悉的人,还是那么好看。


我感到奇怪,明明只昏迷了三天,但见到他的第一眼——却仿佛,与这个人分开了几月几年。


 






蓝湛,你......


你......别这样盯着我看。


我......


我提前说啊,我这才刚醒,什么都不知道,也什么都不记得。


······


你不许骂我啊。


你也,别一直问个不停......我现在还受伤呢,打不过你,也没精力跟你吵。


哎呀,好吧好吧。


我承认是我不对,我不该瞒着你私炼阴虎符,不该不顾自己的安全......可是我击退了傀儡啊,咱们射日之征能顺利结束,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


······


师姐不是说,我昏迷不醒的时候,你每天都来,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叮嘱不停吗。


那你......现在怎么不说话?


你不是来弹琴的吗,那你......弹啊。


你干嘛站在那儿不动?琴在你背后,又不在我脸上,你干嘛傻愣愣地一直盯着我看啊。


······


你不是,还在我生气吧。


我醒了,不应该是好事儿吗;我醒了,不正说明你的琴声有效果,说明你的功法更上一层楼了吗——怎么现在,你看起来也没有多开心,反而更加沉默了呀。


师姐说你昨天还很关心呢,那怎么今天就变了......难道我是你的开关啊?难道你的冷脸,是故意只摆给我一个人看的?


......我怎么那么倒霉啊。

 

 

 

 

 

 

 

 

 

 

 

 


天哪,气氛为什么这么诡异。


为什么突然之间,这个房间安静得,连心跳声都清晰可闻。


我抬头看他,发现他,依然在目不转睛地盯着我。


这话怎么说的,从前,做梦都想让他多看我一眼......可是此刻,他越是这样凝视,越是这样沉默,我就越是紧张,越是心里砰砰跳。


······


那种窘迫感......怎么形容呢。


像是做了什么错事,明知理亏底气不足,怕被追究和质问的尴尬;又像是被戳中了心事,下一秒就要与当事人对峙时,那种局促不安、不知所措的怯懦。


我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一个眼神都不敢看向他。


我甚至希望,自己此刻没有醒着——如果那样,就不必纠结到底是该抬头,还是该低头了。


······


呼吸急促,目光闪躲。


我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只知道,那双眼睛看着我的时候,心跳得好快好快。


似乎,是一种“羞”的心情......又似乎,是一种“怕”的错觉。


······


可是,怎么会呢。


他是蓝湛,我是魏婴啊......我们俩一路打架过来的,从前面对他,多么不守规矩,多么下流不要脸的事儿,我算是干尽了。


如今,我怎么可能害羞......我,又怎么会怕他呢。

 


 

 

 

 

 

 

 


我真的发誓,我从来都不怕他。


或者说,面对蓝湛,面对他这个人——我从来都是无拘无束,从来都没有什么顾忌的。


······


刚认识的时候,我们关系可差了。


那时候,他这个名副其实的“小古板”,看我哪儿哪儿都不顺眼——可我这人,天生叛逆,越是训我瞪我,我就越故意挑战,屡令不改。


云深不知处禁酒,我偷带偷喝;蓝氏家规三令五止,可只要我乐意,管它呢。


我一直都这样随性,干嘛要听一个被规矩教条框住的“小古板”的话呢——本来就不是一路人,看不过去大不了打一场,或者,他有种就一辈子禁我言啊,我才不怕呢。


······


等后来渐渐熟悉了,我依然跟他对着干。


他烦我躲我,我就主动追过去;他怕什么羞什么,我偏要挑战他的底线,弄得他忍无可忍、恼羞成怒。


藏书阁为了看他出糗,春宫图我都送了;玄武洞为了逼出瘀血,衣服我也脱了——这些没底线的事儿我都干过了,我还有什么不敢的。


有人会忌惮一个自己时时刻刻都在挑衅的人吗,不会啊;无论他说我“无聊至极”还是“不知羞耻”,反正我也从没收敛过,又怎么可能怕他呢。


······


可是慢慢地,我们之间似乎变了。


我开始有焦虑,也开始有不安......这一切,倒不是因为怕他,而是......


......?

 


 

 

 

 

 

 

 

 


两种对立的情感,为什么会集中在同一个人身上。


当初他独自去寻阴铁,我急得赶紧追上去,甚至扔下了江叔叔江澄和师姐;后来岐山听训,他被温晁故意为难,我想都不想就站出来扛,也不怕火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再后来,命运的轨迹发生偏离,我入魔道难脱身,主动选择了逃避——逼他走,说反话,做一切可以可以和他划清界限的事,横眉冷对,口是心非。


由靠近到疏离,由挑衅道恐惧......这一切,什么时候完全相反了呢。


······


我说不出,自己对他究竟是变了,还是没变——但如今的心境,确实与之前大不相同了。


曾经,怕他沉默不语,怕他不辞而别;怕他被欺负,怕他受委屈。


现在,怕他突然的质问,怕他深入的关心......怕他被我蒙在鼓里,有心无力,独自惆怅的模样;更怕他知道真相,万一对我失望,万一离我而去。


怕他近,又怕他远;怕他对我无所谓,又怕他真的太投入。


······


那种矛盾的心情,说出来我自己都觉得矫情。


我不是怕他,或者说,不是怕他这个人本身......我怕的,是和他有关的每一件小事。


我惊喜于他的关心,但又怕他的主动背后,拯救我的成分超过他真正的意愿——怕他身上的每一点突然降临的改变,怕那些因我而起,由我带来的哪怕一丝勉强。


喜欢一个人,应该守护他,而不是改变他——我没有资格让任何一个人为我如此付出,若他,就更舍不得。



 

 

 

 

 

 

 

 

 

 


“蓝湛,其实我......”


“禁言,凝神。”


······


那好吧。


他终于坐下弹琴了.......还好,他终于什么也没有说。


我默默坐回榻上,盘起腿,闭上眼睛。


还好他既没有严厉追问,也没有嘘寒问暖......还好他维持了之前的高冷,没有让这屋里的气氛,奇怪到窒息。


······


琴声起。


方才一眼对视间,所有波涛汹涌的心事......此刻,化作他指尖流淌的旋律,融化进我的每一寸呼吸里。

 

 

······


我确定,这是一首从没听过的曲子。


但很奇妙的是,这曲调里的熟悉和亲切,又仿佛在哪里听过一般。


 

 

 

 

 

 

 

 

 


方才他刚进门,一直盯着我看的时候,我不知为何特别紧张;


现在他坐下来,静静地弹琴,我微微侧目,看着那挺拔的身影......心头,溢满了一种说不清的感觉。


有点儿惊喜,有点儿得意;


有点儿满足,还有点儿......幸福。


······


琴声汩汩,从他修长的指尖流出;


我屏气凝神,让清澈的旋律一遍又一遍流过心间......躁乱的神志,也仿佛被抚慰和净化。


这期间,我仍在见缝插针,偶尔偷偷看他;他却始终如一,神色认真专注。


徐徐绕绕的檀香,从他身旁精致的小香炉里,升腾而出;琴案上,几枝开得正好的梅花,在他雪白衣袍的衬托下,更显嫣红。


······


那一瞬间,有种感动。


经历了这么多痛苦与失去......此刻的安心与舒坦,让我心里突然出现一个词:岁月静好。


那一瞬间,有种错觉。


仿佛我们不是活在当下,仿佛我们是在未来某个时空......在那个时空里,他也是这样弹琴,我也是这样听;一样的我们,一样的幸福和安全感。

 

 

······


那种美好,那种永恒;


像一个梦,像一幅画......像一个家。


 

 

 

 

 

 



仍记得,三日昏迷之际,那梦中亦真亦幻的感觉。


漫长的跌宕阴郁里,唯一留恋的,就是那偶尔拂过的,阵阵驱散阴霾的风;还有那偶尔投下的,缕缕照亮黑暗的光。


是那短暂的须臾,让我感受到希望。


·······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的嘈杂声,渐渐小了下来。


旋律入耳,像山泉,淙淙流过心间;像飞鸟,飒飒飞在云端。


泉水多么纯粹,它眼中,只有属于自己的清澈......鸟儿多么潇洒,它眼中,只在乎头顶的那片湛蓝。


······


好舒服啊,由混沌沉重,到神清气爽。


......是那种,被抚慰和净化的感觉。


我好喜欢这一刻的宁静,我好留恋,这种从头到脚的干净和轻松——时间,要是能再慢一点儿,或是能永远不走就好了。


······


真好听。


原来,这就是我昏迷时,拯救我脱离阴翳的,似真似幻的声音;


......原来这三日,他真的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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