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忘羡回忆录(78.2):无尽夏【完结】
魏山山 2020-11-24

 

【湛·笔】

若愿留下,一生等你;

若欲离开,便随你去。

······

羡青山,偕白鹤,与子成说;

...... 夏天的风,我永远记得。










魏婴,今日安否。


······


姑苏下雪了。


今早起来,但见院中银白簌簌......雪花静静地飘着,轻盈的一层,无声辗转,落地微融。


一转眼,半年过去了,六个月,一百九十五天。


······


你如今,身在何处。


气候如何,水土如何;冬衣可曾添够,饮食或习惯否。


问出这些,稍显唐突,又或许这些担忧不过多余——毕竟如你所言,你行走江湖的生存能力,比我强出太多太多。


“我就说啊,你这个人出来办事儿,离了我真的不行!”


那么,你可曾看到了壮丽妩媚的风景,可曾遇见了新奇鲜活的人事......你平安吗,快乐吗,这半年的游历,可曾让你找回真心的笑,可曾弥补你半生失去的自由。


······


“蓝湛,你此番是受宗门所托,善后金家也好,平衡仙门也罢,这里面总归没我什么事儿了......如今各世家人心惶惶,对夷陵老祖忌惮不减,我若随你前去,围观事小,引战事大,就别添乱啦。”


“魏婴......”


“蓝湛,你叔父说得对,天下苍生不是儿戏,眼下的局面,需要有人出来主持大局。泽芜君此次受到的打击不小,这份责任,应该由你担起来。”


“哎呀你去吧,我这辈子,被莫玄羽的舍身咒困了这么久,早就心猿意马了——如今大仇得报,好不容易不用再为别人的事儿操心了,自然要痛痛快快、逍遥一番啦......”


······


半年前,送走思追和温宁后,我告诉他我的决定。


......却没想到,未等我进一步解释,他理智而平和的一席话,就一针见血地点明了所有责任、局势、利害关系。


那一刻,我不知道说什么。


觉得自己像一个不守承诺的人,而这个被我爽约的对象,非但不需要我道歉解释——反而,他用他的理智、理解,还有他一贯擅长的嬉皮笑脸,云淡风轻地合理化我的决定。


他对我说,我留下是对的;他告诉我,一个人走,是他主动的选择。


······


所以第二日,在云萍城的后山上,有两个各自启程的人:向北,是兰陵金麟台的方向;向南,则是他口中“游山玩水”之所往。


离别时分,我问他去哪里,他挑眉一笑,戏谑地回答,天大地大,四海为家。


一南一北,漫长的相顾无言后,我站在原地,看他牵着毛驴笑着从我身旁走过......再然后,头也不回地招手,留给我一个潇洒的背影。


“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后,会,有,期!”


······


后来的后来,每每想起这一刻,我都为自己的沉默而自责。


我总在想,或许自己应该解释的......就算不谈责任,不谈理想,抛去身外之事,我也应该告诉他我心底的不舍。


然后就开始后悔,后悔那一天,是不是不该放他走。


——倘若抛下一切,心一横什么都不管,就这样随他同去、从此出世归隐呢?


——又或者,倘若能鼓起勇气,对他说一句“等等我”,问问他,能不能别一个人离去,能不能等我处理好了族中的事务、仙门的责任,我们再一起结伴启程?


·······


可是,无论哪一种可能,我都没尝试。


那一天,就在我心绪缠绕,几乎要脱口而出的时候,是他抢先一步,说了“再见”——他笃定的口吻,流露出一种讯息:若我逃避责任,便枉为蓝氏中人;若我劝他留下,便剥夺了他自由的权利。


他说了他想做的,也说了我该做的。


两句话,紧扣责任与梦想,把我的挽留之辞,一字不落地堵了回去......我无力拒绝,一则,自己确实不能撇下宗门不管;二则,若要勉强他为我改变,那也真的太自私了。


······


我还记得,姑苏听学。


记得江澄有一次赌气对他说:“魏无羡,你这么舍不得,要不干脆留在云深不知处算了”——然后我看见,他追上去搭着江澄的肩膀,告诉江澄,“这三千条家规的地方,我才不要呢!”


后来,夷陵监察寮。


他修习魔道归来,我担忧他身心受损,勒令他跟我回姑苏——他不以为然地冷笑,举起陈情讽刺对对我说:“蓝忘机,你以为你是谁,你以为你们姑苏蓝氏是谁?”


再后来,百凤山围猎。


我看到他被各世家针对排挤,我很难过,告诉兄长我想要带他回去,将他一辈子藏在我身边——可是兄长回答我,“只怕,他不愿吧。”


还有,冥室招魂。


刀灵为我们指出的新的方向,我们安顿好一切,随即准备下山——那时,他开心的不得了,在所有人面前激动地感叹,“太好了,终于不用受这严厉的管束了!”


······


这些年,这些过往,在我心头始终不曾遗忘,我也不知道自己记住这些,究竟是想要说明什么。


这一世,从一开始见他躲避江澄,到后来他身份暴露被金凌刺伤......两次走投无路,不得已被我带回云深不知处,都是为了躲避外界的伤害,为了求得一份身心的安全。


可是,即便如此,即便我给过他这么多的庇护,事到如今,我却仍鼓不足勇气开口挽留。


——或许因为我知道,若没有这些形势所迫,仅凭他心底真正的意愿,其实,他是不希望躲在任何人背后,不想要受到任何束缚的。


见他提起“游山玩水”时,眼睛里亮亮的光。


那一刻,我就明白,我必须要放他走......云深不知处,是我的家;而三千家规,却不是他向往的自由。













我想,我应当是无可忧虑的。


如今的他,虽灵力不足,但修炼鬼道已有大成,不仅收放自如,且不会再如前世遭受反噬——所以只要他不冲动极端、不意气用事,这世上仙门中人、鬼神妖兽,没几个是夷陵老祖的对手。


所以,我也没理由感到难过。


他如今是个很成熟很理智的人,他很清楚自己要什么,他选择了他想走的路,选择为他自己而活......这份自在,是他上一世失去的,也是我这一世给不了的,他这样,我应该高兴。


·······


连日的秋雨渐渐收敛,雨过风起,严冬即将临。


结束了兰陵之行,我终于回到了姑苏。这半年里,我做了很多事,兼顾族中内外,每一天从早到晚,忙碌而踏实。


数着日子,过去一半。


才发现独善其身很简单,兼济天下,其实很难......那些年里,是他先迈出了的脚步,而这一次,则轮到我,尝试着和他一样勇敢。


很多念头,不到尘埃落定的时候,永远想不清楚。走过的每一天都是羁绊,交付的,不只回忆,还有完整的自己——时间和空间是两道闪电,这半年多的分别,在每一个日升月落的日子里,一点一滴地,我看清楚自己的心。


······


我发现,我依旧很忧虑。


他在的时候,总想寸步不离地跟着,很怕一个疏忽,他又像上辈子那样说消失就消失了......现在他不在了,一颗心,就高高地悬着从未落下。


会不会有人认出他,故意寻衅让他涉险。


会不会见到离别生死,触景伤情,再让他想起什么难过的事。


他很警惕亏欠于人,但他其实很需要保护;他把太多事压在心底,但其实,他也需要有地方释放委屈——哪怕,只是给他温一壶酒,或者,只是听他抱怨几句。


······


我也发现,我高兴不起来。


我知道我们一定会再见的,这种自信,让我愿意放他走——可他走了以后我才发现,真正的自己,原来根本没有那么豁达。


我很希望他游得尽兴,希望他去做想做的事,去过想过的生活。


但有时候,又会在寒夜抚琴到一半的瞬间,突然地难过......会想,是不是他过得越好,就代表他走得越远,也代表,他离我的世界越远了。


然后我明白,他从来不需要任何人庇佑,比起他需要我,是我更需要他。


······


等了十六年的人,想了十六年的人。


一条命砸碎了融入骨血,赌上天万分之一的眷顾,终于失而复得的人——从没想过要放手,怎么可能会放手。


当日下定的决心,是为天下,为自己,也是为他。


是仙督,却也始终我自己。如果承担大任,代价是要与初心划清界限,那我的坚持又有何意义......人活一世,若以离弃换名望,宁当藉藉无名的影子,不做孑然一身的高人。


······


十六年的光阴,最煎熬的,是别无选择;如今的我,却有机会向前一步。


我们是彼此独立的个体,如今的我们,从来不需要依附任何人而活......进退取舍只凭本心,我如今的选择,是为了践行锄奸扶弱的梦想,但履行责任以后,我要握紧我在乎的一切。


已经想得足够清楚了。


不是一样的人,又怎样呢;不走同一条路,又怎样呢。


我从不曾试图改变他,我也的的确确离不开他——他向往的生活,和我的原则并无抵触,所以他要什么,给他什么便是了;他去哪儿,我也去哪儿便好了。


·······


“蓝湛......今日一别,咱们俩,不会从此就见不到面了吧?”


“不会。”


“好,那下次见面,你可要想要这首歌的名字啊!”


······


没有你,这首歌从未完整。


为一人,入红尘......不及死别,何来生离。











魏婴,今日安否。


······


初春的降临,悄无声息。


春寒料峭,衣袍无减,触感还是冷的;不过总归是新的节气,故而目之所及,都蓄满了勃勃生机......表面上看不出,但山间的雪已开始融化,树木泛青,溪流也愈加宽广。


我心头充满希望,我想,我所做的事也是这样。


身为仙督,理世家之务,定世家之规——许多事,虽不能一蹴而就、不奢求在几月内转变整个世道风气,但只要有开始,只要节气真正发生了改变,时间会消融冰雪,寒冬也总会过去。


······


你好吗。


......现在,又走到了哪里呢。


这个除夕,是在何地过的;可曾结识了新的朋友,有没有热热闹闹地聚一聚......姑苏这边的春节,无甚特别,倒是门下那几个小辈,趁着新春无课业,一大早就跑下山闲逛去了。


看着他们,就想起你。


想你的少年心性,想你笑起来,眉眼弯弯,好看的样子。


他们是急着去彩衣镇上,那里每到新年,都会有热闹的集会和表演......我留在云深,没有共同前往,不过如果你在的话,我想,我一定会陪你一起去。


······


半年多以来,主持世家大局,制定新的仙门规章,点点滴滴,逐渐显出成效。


除此以外,我还做了几件单独的事——于公于私,算一份力所能及的交代,为过往的恩怨,为所有被宿命亏待过的人。


其一,替常氏灭门一案平反,还晓星尘以清白。


其二,替温情温宁姐弟平反,还鬼将军以自由之身,未来世家之间的惩戒,亦不会再连累无辜族人。


其三,揭露敛芳尊的罪行,但念起认罪伏诛,所以金家的一切,依然照旧......金凌很好,成熟了许多,还和思追景仪成了非常要好的伙伴;江晚吟隔三差五就会前往金麟台,有他帮衬,你不必忧心。


······


对于你,对于鬼道之术,我却没给出任何太直接的声明。


......你会怪我吗,这件事我思考了很久,权衡利弊,最终还是决定只字不提。


我知道你比他们还委屈,我知道这世界,早在前世就欠你一个公平的结局——可是,我又是那么想要保护你,不想再冒任何一点风险,让你成为一纸檄文上明晃晃的焦点,去昭告天下,成全所谓的“正确的价值”。


我很抱歉。


对于你,我真的没办法站在大局的角度上,客观理性地思考,应该怎样做。


我失去过,我知道自己绝对再无力承受第二次的打击......前世今生,一次又一次的浪潮让我明白,备受关注是危险的利刃,立于风口浪尖的人,无关善恶,总是最容易成为被针对的靶心。


······


“毋肆意揣度,毋无端伤人。”


“生灵平等,不作恶不以为祟......正邪之论,皆以初衷动机、言行效果而定。”


······


这是仙门世家新的规范。


我总想着,这些事要一步一步来,一点一滴地改变与渗透......改革都是有阻力的,都是需要先驱者的,而这个人,万万不能是你。


请原谅,这是我如今唯一放不下的懦弱。


说好了要努力走出第一步,努力改变这世界——可是,纵使我积蓄了不死不休的勇气与意念,敢大刀阔斧地说任何话、做任何事,但在黎明真正抵达之前,我决不能再将你置于危险的漩涡中心。


······


原谅我,我想给你真正的自由和喜乐。


我一个人,默默思考了好几个晚上,知道你从来不在乎名利.......所以我想,不捧杀才是最好的保护,或许让世界忘了你,才是最安全的。













还有一件事,让我这一阶段感到彷徨,今日既然不吐不快,便一起说给你听。


几个月前,我对外公布了上一任仙督敛芳尊的所有罪行,算是昭告天下,给这件事一个正式的交代——但在此之前,本着公平而公正的态度,我花了半月有余,仔仔细细调查考据了他生前做过的所有的事。


······


是的。


金光瑶沽名钓誉,残害赤峰尊,嫁祸晓星尘,以卑劣的手段残害生父与妻儿——杀父杀兄杀妻杀子杀师杀友,关键时刻更不知悔改,以亲生侄子为人质,成全一己逃出生天。


这些都是我们所知的,此番阴毒,自然其罪当诛。


可是......


他在未发迹时,对落魄的兄长施以援手,拯救姑苏蓝氏于水火。


他在平日里关怀家眷,尊重朋友,对待下属识人善任——为人处事温和包容,通晓说话之道,擅长换位思考,既不扫长辈权威,还能顾及小辈尊严。


射日之征,他以一人之力潜入岐山卧底,关键时刻贡献路线图,又在最后一刻手刃温若寒。


他在各世家都不愿治理的偏僻贫瘠之地,修建瞭望台,保护一方百姓不受邪祟侵害——在任时的几场天灾,他有序地疏散难民,留意抢救古迹文物,深受一方百姓支持爱戴。


他为其母建筑佛像神祗,报复当年旧人,却唯独放过了有恩于他母亲的思思姑娘。


最后,兄长闭关前还告诉我,观音庙坍塌的最后一刻,明明可以同归于尽,他却一掌将兄长推出,救出了这个将他一剑贯胸的人。


······


我......


我列举这些,并不是想狡辩什么。


我只是感到些许沉重,些许纠结......产生了一些困惑,一些让我自己感到迷惘并自我怀疑的情绪。


时势可造英雄,世道,同样也能造就恶人。


英雄和恶人的不同之处在于,恶人是内生的欲念,是纯粹的利己主义——这样的人,往往把满足一己私欲当做最终甚至全部的目的,从不忍让成全、更受不得委屈。


······


而至于被称为“奸雄”的那一类,则往往可以成就一些事业。


这样的人,有手段懂人情,他们生命的某一部分,往往是可以被理解、甚至是良善而正确的——只不过,他们被另一部分的欲望困住,方向错了,整个人生道路偏入歧途,拥有的才干和性情越是出挑,带来的罪孽就越是深重。


这样的思考,或许不够冷静客观,所以我从未对任何人提起,只在这里说与你听。


你知道吗,当我面对金光瑶高山低谷的一生,面对他所有做过的好的、坏的、对的、错的事......当我分析动机、结合背景,心底最后泛起的情绪,竟然是酸楚大于憎恶:那是一种遗憾,一种深刻的同情与心痛。


······


本求一世功名,万人瞻仰;奈何一朝错处,事与愿违。


或曾存有济世救人之念,但异路殊途,愤恨迷眼——让那些带着善意的故事,被永远封印在那尊观音像下,连同那些错综复杂的真相和情感一样,不见天光。


明明,他是一个很好的人,或者说,明明他有机会成为一个很好的人。


是不公的世道、宿命的亏待,在他心底划破了伤口,留下了怨念的种子......而他错在没能认清、更没能自守,任由那些负面的情绪如蔓草般滋长,直至覆灭燎原。


是个人的错,亦是时代的过。


我感到惆怅,感到沉重的压力和责任的深远......不知道,如今姑苏蓝氏以一己之力规束仙门,这样一步一步走,未来的某一天,类似的悲剧会不会少一些。


······


最后,我又想到你。


——越是心痛一隅烛光葬身于黑暗,就越是珍惜,那些在寒风中仍摇曳不灭的火焰。


你知道你有多厉害吗。


你知道一个人在遭遇恶意与伤害之后,还能不被心魔所噬,还能继续勇敢地前行,继续保有一颗赤子之心,是多么弥足珍贵的事情吗。


你知道你有多重要吗。


你知道,你的自由喜乐,不仅仅是我个人想要给予的守护,更是我对这世道的一份期许——在我心里,我的使命是沉重的,更是神圣的,好人应该有好的结局,所以你的未来,将是我对自己、对这世界的一个交代。


······


你要好好的。


无论何时,永远都不要为了任何事改变你自己。


只要你是得偿所愿的,我才会是无所畏惧的——只要你好好的,我心中构筑的那个正义的世界观,那些梦想与信仰,那些期待与坚持,才有一直存在的意义。














魏婴,今日安否。


······


春归去,夏又回。


斗指东南,维为立夏,万物至此皆盛,天地白昼渐长。


兄长闭关结束,于槐月之初正式出关,我感叹时光的脚步,如此无声而漫长......陌上花开,如今,已是你远行之后的第十个月了。


······


许久不见,与兄长聊了很多。


此次出关,兄长有如脱胎换骨——对于往事种种,恳谈畅言,状态坦然而平和,并无刻意避讳之处。


我知道他当初为何一蹶不振,我也知道,那些他没能言说的内容。


我看着他,觉得如今的他,像极了十六年前的我......不,应该说,是十三年前养伤结束、终于愿意冷静面对生活的我。


······


“找到证据,他不会姑息。”


和我当初说的一样,兄长对于金光瑶的看法,依旧理智而清醒——他支持了我将真相公之于众的决定,如今再次提起,对于金光瑶绝无可恕的罪孽,他并无偏颇辩解,更无避重就轻。


兄长是一家之主,对于世道人心,早已看淡一切。


其实十个月前,真相被霍然揭晓的时候,他已经能冷静理智地面对这些,已经能做出清醒的判断、公正的抉择——只不过,人心终非草木,闭关是一种自我疗愈,对于自己非常在乎的人的改变或离去,那种彷徨,我经历过,所以我懂。


······


“阿瑶坏事做尽,自然罪无可恕。但我仍相信,他最后对我所说的话,应当是出自真心。”


“忘机,你会觉得我此刻依然认不清现实吗?知己一场,各中细节冷暖自知,有时候无法和旁人完全解释。”


“罢了,就算错信,也不过只这最后一次的蒙蔽。”


“两个人之间的羁绊,错就错了,无关苍生大计......但如果,作为他最好的结义兄弟,我也随这世界一样将其功过满盘舍弃,辜负一片赤诚,那样既对他不公,更非我本心。”


······


兄长说,功不足以补过,错了,就是错了。


沉默一刻,他又说,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他说作为蓝曦臣,他会永远记挂着金光瑶的好;但作为泽芜君,这世道不应该纵容敛芳尊的错。


······


我很敬佩兄长。


我知道对兄长打击最大的,或许不只是金光瑶的罪行;真正的痛苦,不是死亡或离去,而是隐瞒和分歧......但我相信,在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里,彼此都是问心无愧的。


他将唯一的坦诚之心,留给兄长,留给最后一刻仍然信任他的人——这样的交付,与彼此而言,终究都不是错付。


这就够了。


真诚有价值,信任才有意义,我想,这或许也是兄长最大的力量——就如同当年,我也那么需要一个“善有善报”的理由,才能支撑我自己走下去。


······


我们每一个人,一生都要扮演很多角色,承担很多责任。


道义和感情,大我和小我,到底哪个更重要,又该如何平衡取舍......我们都做不到百分之百的完美,兄长是我的榜样,比起当年的我,他已经好得太多太多了。


······


“满目山河空念远,落花风雨更伤春,不若怜取眼前人......忘机,你可知,你比我幸运。”


兄长一直是个活得很通透的人,最难得的,他也一直是个很懂感情的人——面对大道公理,他常常严苛于己;面对各中私心,又往往成全于人。


一句话,将我看穿。


他是那么了解我,他知道,我从始至终没有一刻放弃......所以此时此刻,他又一次点醒了我,若非有他的鼓励,我面对越来越近的夏天,面对内心的向往,一直不知该从何说起。


······


我拥有这世界上最懂我的兄长,也是从小到大,给过我最多成全的人。


这一次,和过往的无数次一样——他用一句话,暗示了他的态度,也表达了他的默许。















夏至那日,商议完仙督交接之事,兄长送我出寒室。


我二人步行一段,不知不觉,来到云深不知处后山林间——迎着傍晚的余晖,兄长忽然开口,似是有感而发,又意味深长。


“忘机,我忽然想起,十六年前百凤山围猎后,你我兄弟二人,也曾有过一番恳谈......”


“你可还记得,那一天金麟台,你在对我说过什么话?”


······


时光倒流,岁月静止。


十六年前,那一天的我,很狼狈,很受挫。


我永远也不会想到,一个梦,可以穿越时空,穿越生与死的距离——上辈子,我终究没有勇气真正开口,一句承诺便就此作罢;如今再次提起,方如一场大梦初醒,唤醒前世,直指今生。


······


耳边,传来兄长的回答,和十六年前的答案,并不相同。


“得偿所愿,毕生之幸......忘机,去吧,我想如今,他是愿意的。”


······


晚归的斜阳,徐徐地照在石阶上。


夏至的风,温柔地吹过,我转回身,望向不远处的山门......想着,在很久很久以前,在那里,我第一次遇见一个人。


······










“多谢兄长。”


“无妨愿否......愿则矣,不愿,便随他同去。”





【全文 · 终】










O.S.


正文完结,番外待定。


谢谢这个美好的故事,谢谢每一个走到今天的你们——未来的日子里,祝我们和我们所爱的人,都能得偿所愿。


盛夏无尽,来日方长。


后会有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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