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上的人分两种,一种人写故事,另一种,看故事。
我是第一种。
······
有的人,生来就是任性的。
我说任性,不是说他们天生反骨、事事逆正道而行,而是说他们性情无羁、总是把自我信念看得最重——不那么留恋物外的附加,也就不那么在乎旁人的评价,无愧于心,是他们最重要的生命尺度。
过程和结果,我只要过程。
过程是一步一步走出来的,是当下每一个真情实感的选择,过程属于我自己,所以,我觉得过程更重要;
结果是诸多因素所导致的,是远方某一个无法预料的宣判,结果不可以控制,所以,我没那么在乎结果。
······
那些冒过的险、闯过的祸,那些做过的选择。
从没后悔过。
所以我这个人,应该还算比较自我的......待人接物的过程里,或许可以做到先人后己;但进退取舍的天秤上,宁被天下人误会,我也觉得所走的每一步,首先不能让自己瞧不起自己。
折腾。
或许吧......每一个用生命写故事的人,骨子里,都是“爱折腾”的。
我本来就不是身肩重任,本来拥有的就不多——后来走着走着,在乎的家人和朋友一个又一个离去,渐渐地,这一个我,就更不在乎结果,更不害怕失去了。
······
听过这样一个传说。
传说有种鸟,生来就没有脚,它生命的意义就是一直飞,累了,便睡在风里。
——这种鸟,一生只会落地一次,就是它死亡的时候。
······
有时候我想,我也是这样一只鸟。
睹物,飞翔,跋涉,飘泊......虽然不至于狼狈到无处可落,但我真的很喜欢,这种一直向前的感觉。
这就是我一开始的执念,我想活得尽兴,想活得不委屈自己;我不喜欢停下来,更害怕被这世界的诸多压力所迫,失了初心,最终不得不无奈地停下来。
我享受任性的自由。
只有一直飞翔,不沉默也不回头,我才觉得我真正活着......我才觉得,我仍是我。
或许,终究还是有落地的一天——但对于一个用生命写故事的人来说,只有他的生命停下,他的脚步才会真正停下,结局注定,便没什么好怕的。
······
我不需要观众。
我不是戏子。我不是戏台上戴着翎冠、披着华服的摆设,我不靠他人的打赏和捧场过活。
所以,我并不需要台下的注视——当我经历一些事情,知道爱憎何其廉价,知道掌声的背后意味着什么,我就开始释然,开始鄙夷那些来去匆匆的关注。
我也不是笼中鸟。我用生命写故事,为的自己是不留遗憾,而不为写给任何人看。
我曾深切地拥抱这世界,然而后来,我发现,我好像没有那么喜欢这世界了。
不过,这并不影响我自由自在地活:我一点儿都不想解释,我也不畏惧时间,不畏惧随时可能到来的结束——当我习惯了在黑夜里踽踽独行,我就变成了一个可以给自己勇气的人,这一点,我引以为傲。
······
直到,我遇见他。
——直到,一个“写故事”的人,遇见了一个“看故事”的人。
······
过往我以为,只要我不停下,我的生命就永远不会结束;
后来我发现,走过的路,更像是一块又一块零散的拼图......曾经,我并不在乎这些已成定局的悲剧,任凭它们在时光的风里,吹散,掉落。
直到最后,当我跌落黑暗的谷底,发觉自己的来处空无一人,发觉自己的归处一无所有——那一刻,我才感觉到迷惘和无力,才深深地意识到一份牵绊的价值。
写故事的人,只在乎“写”,却忘了自己为什么而写,忘了自己写过些什么。
······
如果,我是一只鸟。
......那么他,就是那个从头到尾看着我飞的人。
飞的高不高重要吗,每个人都在表态,或赞许,或贬低——除了他,在我每一次备受瞩目的时候对我说,停下来吧。
我沉默,我拒绝,我反抗。
我一直在向往远方,也一直在奔赴远方,我知道,远方或许也没有那么精彩纷呈......但远方意味着自由,我不敢停下,我怕我一停下,我就死了。
······
我一直不知道,他出现的意义是什么。
直到死亡终于降临,直到我在深渊尽头,绝望地意识到自己这一生都在跋涉,却不曾真正紧握过拥有。
一个留不住所有前尘的人,无异于一个被抽干了回忆的躯壳,或许,我本该万劫不复——是他,循着我走过的足迹,替我证明那些故事存在的意义,无声无息地,在我背后拾起了那些掉落的生命碎片,像一把锁,将我从地狱拉回人间。
······
一个用生命写故事的人,最大的幸运,就是拥有最懂他的人。
也正是因为知音的存在,他落下的每一笔,冥冥中,都开始变得虔诚而慎重——未来,我会继续写下去,还想再努努力,写得好一点,更好一点。
不会再把自己弄丢了。
因为有他,我才有如今完整的我......原来,生命可以这样既勇往直前、又无后顾之忧地活。
这世上的人分两种,一种人写故事,另一种,看故事。
我是第二种。
······
我一直认为,这世间之事,自有规则。
未知全貌,难免偏颇,故不予置评,更遑论干涉。
无规矩不成体系,无边界何谈自由。我一直很明白“尺度”的意义,知道这世界要在“维稳”的基础上,才能得以正常运行——所以从小到大,我一直很清醒,一言一行,从不逾矩。
正邪不两立,黑白自分明,本来就该这样的,不是么。
······
逢乱必出,分内之责。
但平乱后,无声无息拂袖而去,不做停留不图感激,却是出于个人性情——不属于我的世界,我一向无意过度参与,我很享受与世界不远不近的“边界感”,这让我时刻保持清醒。
当局者迷,行走于世间,既要做我自己,也要洞悉百态人性。
这很安全。
······
不是想要就会得到。
有些东西,就算再想要,就算再虔诚,就算用尽全部的力气,也不一定能留得住......这道理,六岁起我就懂了。
从那以后,很少主动索求。
倒也不是因为失去过,所以害怕再一次失望心灰意冷,只是觉得,生命不过就是一场过程,我又有什么权利奢求被特殊眷顾——没有什么是必不可少的,有了固然欣喜,倘若没有,好像也没什么。
······
也许,是孤独吧。
孤独是一种惯性,时间久了,人就会习惯于这种生存模式,习惯于退到焦点之外,默默留存对自己而言重要的痕迹。
目睹过的,经历过的,虽纷繁,却未必属于我;
只有被记住的,被延续的,被放在心里珍藏的,才是真正的拥有。
······
有时候,因为一些原因,也会有人主动关注和靠近,也会有人因为我曾经的帮助或取得的成绩,试图把我推向万众瞩目的神坛。
可我并不喜欢。
我想,我从来就不是那样的人......比起做一个聚光灯下的明星,我更愿意成为一个观众,一个默默坐在角落里,长情地看完整场演出的人。
我喜欢有迹可循。
我喜欢记住那些让我心动的瞬间,然后在不知不觉间,记住那样一个完整的人。
······
我知道台上的他,没有那么风光。
所有人只关注他表演的姿态,却很少有人,真正在意他离场之后的去留。
我承认,我是一个天生的观众,我喜欢我在乎的人闪闪发光的样子......但如果可以选择,我却第一个不愿他这样备受瞩目,不愿他成为舞台之上,那徒有虚名却受制于人的小丑。
我喜欢他夺目耀眼。
但,我更在乎他喜乐自由。
······
作为一个看故事的人,我曾以为我的使命,就是认真地看,深刻地想,然后永恒地记住。
......直到这个人,走进我的世界里。
······
本末倒置,罔顾人伦。
——在一开始我就知道,我们从来不一样,是如此彻彻底底地不同。
锄奸扶弱,无愧于心。
——可是后来我发现,我们又是一样的,或者说,在灵魂深处,我们竟然是如此不谋而合。
······
我视规则何其重要,可偏偏,他打破我生命里太多规则;
我以为我足够了解这世界,但透过他,我却看到了我颠覆我原本认知的一切。
从小到大,我都是一个都被保护得很好的人,我对这个世界的判断,一直都是合情合理的——直到我遇见他,我才发现这个世界真的好大,发现自己对人心的险恶和世道的炎凉,知之甚少。
是他的到来,让我领略这世界多彩灵动的一面,也是他,让我领教到这世界的残忍和炎凉。
······
我为什么需要他。
从他身上,我看到这个世界与众不同——拨开虚假的繁华,生平第一次看清楚,那些藏在角落里从不被高高在上者在乎的落魄影子。
我为什么珍惜他。
经过这么多风刀霜剑,经过这么多颠沛迷惘——这个人,从不责备、从不报复、从不怀疑这世界的美好,就像不曾失过望,就像不曾受过伤。
我又该如何解释呢。
当诡谲的世道,击碎我原本的幻想,当我对这世界的善恶判断,最终不得不凝结为对一人结局的执念......从头到尾,我一直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不是我非要守护他,而是他的存在,其实是我最明媚的希望和信仰。
······
杀过人。
求过情。
犯过禁。
说过谎。
是他做了我想做而不敢做的事,我一面劝阻,一面在心底深深地敬佩他。
所以,这从来不是一道选择题,不是要我置身事外,选择离开或接近。
事实上,这是我人生的一道必答题——是命运,借他的到来,向我抛出了一张成长的问卷:拷问的,不是对他的态度,而是我自己的初心。
······
他那样好。
......讽刺的是,他的好,成为所有人毁灭他的理由。
只要他是得偿所愿的,我才会是无所畏惧的;只要他好好的,我心中构筑的那个正义的世界观,那些梦想与信仰,那些期待与坚持,才有一直存在的意义。
所以我的选择,不仅仅是我个人想要给予他的守护,更是我对这世道的一份期许——在我心里,使命是沉重的,更是神圣的,好人应该有好的结局,他的未来,是我对自己、对这世界的一个交代。
与其说,是我被他影响做出改变;
不若说,是我在一笔一划,亲手写下我心中的答案。
······
当年明月,芳华恣意;初心如镜,眉目如泉。
我想,我始终都一个台下的看客,也不从曾有过喧宾夺主的奢望——但我知道自己要什么,但当他成为我瞳孔中的唯一,我就明白,只有他活着,那个真正的我才有血有肉地活着。
我要他好好的,因为我情之所钟,心之所向;
他也应该好好的,因为这世间之道,本该这样。
【青山】
因为一个人,我对这个并不完美的世界,满怀憧憬。
每一夜,当我坐在青砖飞檐的屋顶上,轻启一坛佳酿,品着味道,不由自主地勾起嘴角。
身后,那个看着我的人,成为画面里永恒的光......又或者,在我的故事里,我从来只是观众,他才是生命主角。
······
半生归来,若眉眼仍能如昔年清澈,每一个笑,都全心交付。
我没有更多愿望了。
岁月的脚步,但求慢一些、再慢一些。
······
爱是什么。
是我飘泊半生,幸运地得到了这世间最好的......往后余年,一见他,便心生欢喜。
【白鹤】
我在一个人身上,找到自己灵魂深处,求而不得的勇气。
每一日,当我坐在静室的檀香雕窗旁,抚琴一曲,指尖勾勒,恍然模糊了今昔何年。
身旁,恣意酣睡的人,是我瞳孔中永恒的焦点......又或者,在我的视野里,从来一片阴翳,他才是唯一的光。
······
半生寻觅,若还能构建起信念的堡垒,我若是他,他才是我。
我没有更多愿望了。
岁月的脚步,但求慢一些,再慢一些。
······
爱是什么。
是我迷惘半生,幸运地找到了灵魂真正的落点.....往后余年,一见他,便心生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