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东海盗为患自前朝便不曾断绝,只是皇帝并不重视,直到近期居然有海盗胆大妄为登岸抢杀,并不将威海守卫放在眼里,这才引起皇帝极大的愤怒,欲要出兵镇压。
时值胤禩解禁,皇储之位仍然悬而未决,李光地等人一再进言已然惹得皇帝不满,未免重蹈覆辙,胤禩连夜请赴威海,倒也算是称了皇帝的心。
夜色愈来愈浓,伴着远天的轻雷,噼里啪啦下起雨来。
“主子,这天像是要下暴雨了,可要等一等再走。”高明驾着马车,向车内之人请示。
“只怕再晚城门就要关了,立马出发。”
“喳。”
车前的马儿打了个重重的响鼻,继续在雨里奔跑…
......
“你小子,让你守夜便是在这儿偷懒的?”常颙踢醒了靠在门柱上瞌睡的小太监,可也没多做停留,上前轻轻扣了扣门扉。
“主子,方才八贝勒府上托人送了封信过来。”
屋里烛光摇曳,传出的声响亦清晰明朗,想必还没歇下,“进来吧。”
“是。”
守门的小太监瑟缩在一旁,低垂着脑袋,没一时又啄米似的,一点一点起来。
“砰!”门被猛地踢开,声音大得惊人,小太监吓得立时散了瞌睡虫,跪趴在地,直呼“奴才该死,奴才该死。”
胤祯正焦躁,见什么都嫌碍眼,一脚便将人踢倒在旁,也不顾夜深雨大,直接冲进泼天的雨幕里...
胤禩日夜兼程,不过小半个月就赶到了威海卫城。街道上自然有华服在身的富商,当然更多的是补丁满身的老百姓,时不时蹿出几个衣衫褴褛的乞丐,一看到面善的胤禩便一路跟着乞讨,胤禩让高明一一施了银子,这本来也是好心,却没想到从四面八方涌出了越来越多的乞丐,将胤禩二人围得水泄不通。
正当胤禩无计可施之时,只听有人喊道“街东头那边有人家在施粥,大家快去抢啊!”这么一来,果然所有乞丐都往街东涌去。
胤禩掸了掸袍子长出口气,幸而有人施粥,否则死得便太冤枉了,传出去这当今堂堂八皇子竟是在施钱之时死于乞丐之脚,岂不是要贻笑大方?
路边有一人因乞丐拥挤而摔倒在地,此时正伏在地上急咳。
“这位兄台,可有受伤?”胤禩交代高明上前扶起那人往路边的空地上引。
那人一面咳嗽,一面向胤禩拱手道:“多谢这位小兄弟,在下无事,我这咳疾是老毛病了,不妨事。”
“举手之劳,不必言谢。”胤禩着石青色外袍,腰间坠了枚琥珀平安扣,长身玉立,面容儒雅。
“在下郑南,敢问小兄弟贵姓?”此人一身白衣,书生装扮,约莫二十七八岁,他面颊瘦削,鼻挺眉丰,一对桃花眼甚为勾人,左边眼角下一道清晰的伤疤,刻在脸上不仅没有破坏美感,反而增添了几分英飒。
“免贵姓万,单名世字。”
“世弟有礼了。听你口音不像是本地住户...只是近来此地并不太平,若世弟不弃,我就住在不远的山麓小村,可以一叙。”说话间郑南又咳嗽了几回。
胤禩想着若是住进官府,一概说辞必定不实,倒不如先去农家村落探听一二,再做打算。
“那就有劳郑兄了。”胤禩笑了笑,眼眉灵动。
郑南有些出神,眼色里闪过一丝忧戚,但很快便收敛了,欣喜道:“那咱们边行边谈。”
原来自从一个月前,卫城劈面的刘公岛就被海盗盘踞,远远望去足有百来艘船。卫城本就由于海禁的原因居民稀少而守备不足,官府见此阵仗自然不敢贸然出海镇压,而那帮海盗就是瞅准了这个机会,每隔数日便会登岸烧抢掠劫,官兵们头两次还抵挡一番,只是那些海盗居然使用鸟枪炮火,官兵死伤惨重,以至于听闻海盗登岸便闻风丧胆不敢抵抗,弄得百姓名不聊生,怨声载道。
说话间就到了郑南家门口。此时落霞残照,西日光薄,干净古朴的小院配上随手安置的竹篱,很有些柴扉静待半日闲,晚风轻拂为客开的意思。
胤禩一见煞是喜欢,原本的满腔忧思竟也去了三分,随郑南踏进了竹屋。
竹屋内陈设简单朴素,除了必要的几样家当便再无其他,倒是进屋右手边的茶室很是雅致,墙上还挂着两副野趣盎然的挂画,胤禩便不由多看了两眼。
“世弟请上座品茶,”郑南做了请的手势,将人引至茶室盘腿而坐,“我已许久不曾待客,倘有生疏,不要见笑才是。”
“郑兄谦虚了。”
砂铫大约起火一刻钟,便有声飕飕作响,此时鱼眼水将成。
郑南立即将砂铫提起,淋罐淋杯,再将砂铫置炉上,打开茶叶,分别粗细,将最粗的放在罐底处,再将细末置于中层,又将粗叶置于至上层,纳茶的工夫就完成了。
只见他动作娴熟,轻柔细致,又无形中添了一丝难得的爽落之气。
纳茶过后便是候汤、冲茶、刮沫、淋罐、烫杯,几经数度工夫,最后一手就是洒茶了。洒茶最讲究的有四字:低、快、匀、尽。洒茶既毕,乘热而饮,杯缘接唇,杯面迎鼻,香味齐到,一啜而尽,三味杯底。
胤禩双手执杯,闭眼喟叹,“味云腴,餐秀美,芳香溢齿颊,甘泽润喉吻,神明凌霄汉,思想驰古今,神明变幻,功夫茶之三昧于此尽得矣。郑兄真是深藏不露,这样好的茶道,恐怕在京城也难得一遇!”
“谬赞了,不过是闲来无事,打发时间罢了。”郑南手里不停,挑起眼尾望着胤禩一瞬不瞬,“世弟是从京城来的?怪到一身的气派,想必出自名门之家。”
“名门不敢当,只因家父嫌我历练不够,是以才会一路游学至此,不过开开眼界罢了。”
二人正说话,外头忽然吵闹起来,高明着急忙慌地跑了进来,“不好了少爷,是海盗来袭!”
“海盗?”郑南吓得一晃,手里的茶杯应声落地,而后他便一叠声得咳嗽起来,涨得面色通红,“赶快跑!世弟你从后门走,我,我上前门挡着。”
胤禩不知这些海盗实力如何,自然不会莽撞行事,他一丝不耽搁,一面吩咐高明先将前门锁住,一面扯住郑南迅速从后门逃窜。
竹屋后面连着一片小树林,再往后就是茂密的山林。待到夜晚,山中不易辨认方位,倒不失为藏身的好去处。
不消一刻,就见了不少村民也往山林的方向躲藏,只是那些海盗似乎很是熟悉此地,大声吆喝着纷纷从四面围拢上来,粗略估算足有三五百人。
胤禩难得慌乱了,果然不过半个时辰,海盗就将他们三人团团围住。
当中一个圆脸少年率先开口,“咦?中间这人长得真好看,等我把他捉回去送给大当家的,想必他定会欢喜。”
郑南闻言似是被吓到了,猛地咳嗽起来,脚下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幸亏胤禩一把扶住了他。
“旁边这个也不错,一块儿抓了送给大当家的去。”少年边上的吊梢眼也兴致盎然起来。
周围足有百十人,有几个手里居然提着鸟枪,胤禩知道鸟枪的威力,此刻也只能忍气吞声不作反抗。
好在这些海盗还不是杀人狂魔,见高明长相普通也就搜身抢走了银子便罢,并无过多为难,胤禩这才长舒口气,对高明使了个眼色让他赶紧离去。
“磨蹭什么呢,赶紧跟上!”胤禩被狠狠推了一把,回头漠然地看了那圆脸少年一眼,“看什么看?信不信把你眼珠子挖出来?要不是...”后面的话胤禩没有听清,但这少年对他的厌恶明晃晃地写在了脸上,若是真的这么讨厌他,又为何不直接了当杀了他?难道他们已经知晓自己的身份,所以才会在他刚进村不久,后脚就跟来?
郑南安抚地拍了拍胤禩的肩头,压低声音道:“算了算了,世弟莫与他一般见识。”
胤禩点点头,船到桥头自然直,多想无益。
很快二人被带回了船上,扔进某个漆黑的船舱里。郑南摸出身上的火折子,照着舱内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蜡烛点燃。
若胤禩不是被强行抓来的,他还真不敢相信这是贼船。除了一张不大的罗汉床,满舱都是书册,简直可以用汗牛充栋来形容,胤禩略略翻了翻,竟还有不少古籍,有些虽是残本,但价值极高,极其难得。
“这海盗颇有些意思,不爱金银却嗜书,”胤禩举着一本古籍,好笑地望着郑南,“你瞧瞧,这儿居然还有一本农家种植的书册,难道他还想着去开田种地不成?”
郑南安静地坐在罗汉床边,眼神随着胤禩来去徘徊,“世弟与我一位故人极像。”
没头没尾的一句话令胤禩很是疑惑,只当他一介文弱书生被海盗吓着了,遂上前递了本有关茶道的书籍给郑南,笑着问:“有多相似?此人现在何处?”
“天妒英才,阴阳两隔。”郑南苦笑一声,随意翻了下手里的书册。
“...抱歉。”
“我二人年少相识,意趣相投,还一同在舞勺之年考取了秀才,那时村里秀才极少,我二人年岁又小,想来是何等的意气风发。”郑南眯起眼帘,回忆着过往种种,在烛光的摇曳映衬下,眼底溢满了情愫。“我们奋发图强,立志考取功名,造福一方百姓...只可惜,最终也只有我一人苟活于世,碌碌无为罢了。”
“人生得一知己足矣,斯当以同怀视之。即便死生无见,亦再无憾。”
郑南旋身,一对眸子像是盛了水光,盈盈波动,“是啊,知己当是死生无见亦无憾者!”
胤禩听他声线喑哑,想必情绪难控,只是沉溺过往终非正道,还是及早抽身得好,“人活一世,若终日缅怀回想,忧思过重实乃愚钝之举,况以郑兄之才,何不以一人之力扛起你二人志向,此后余生又怎会庸庸无名?”
郑南哑然,似乎有人捏紧了他的喉头,令他无法诉说。他一把握住胤禩了的手背,良久才道:“他临死之时,也一再劝我如此,可我终究...终究还是辜负了他一片拳拳之心...”
胤禩从来不喜与人碰触,只是见郑南此刻面色惨白,神容哀戚,也就没有狠下心肠,却反手握紧,以示安慰。
“吃晚饭了!”舱门被“哗啦”一声打开,门口的大汉放下托盘,似乎颇为好奇的探头朝里瞅了眼,之后却像见鬼似的,吓得“砰”一下阖上了舱门。
胤禩莫名其妙,走上前端起托盘,里头三碟小菜,两碗米饭,居然还放了一壶酒和两盏酒杯,胤禩附身嗅了嗅,是上好的杜康酒,“嗬,这海盗头子当真有趣,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想会会他了。”
郑南勾唇不语,接过托盘安放在坑几上,兀自斟满一饮而尽,又再斟了一杯递至胤禩跟前。
胤禩不疑有他,也捏着酒盏满饮。
“世弟当真以为我是有趣之人么?”郑南呵呵笑着,蓦地换了脸色,原本苍白羸弱的书生仿佛一下子变成了面目阴沉的鬼魅伸出恶魔般的手掌。
胤禩瞠目结舌,迅急地将手中的酒杯掷向眼前的之人,惊险地躲过郑南的突袭。
“哟,不错嘛!想不到身娇肉贵的小少爷竟然有两把刷子。”郑南素以掌风似箭洋洋自得,也极少有人能躲过他的突袭,“就是不知道你究竟有几斤几两?”
话不曾说完,他就猛地倾身前冲,双拳迫近胤禩,他招式迅猛毫不拖沓,脚下稳扎稳打,胤禩都是凭着一股气性在勉力强撑,前后不过二十招,胤禩便败下阵来,被一拳当胸击中,狠摔在地。
胤禩半撑起身子,只觉喉咙中涌起一股腥甜之气,咳了一声,便吐出一口鲜血来。他之前后背受的箭伤虽已痊愈,可毕竟伤了元气,此刻又是被猛击胸口,兼之惊气交加,可以说是伤上加伤了。
郑南自然不是真的想伤胤禩,他一贯出手有些不知轻重,此刻见胤禩吐血便微微皱起了眉头,似是不耐烦的嘀咕:“真麻烦,跟小娘们似的,碰一碰就坏了。”
嘴里虽然念叨,手脚却利索地去搀扶胤禩起身,被胤禩厌恶地格开了几次,他也不恼,索性盘腿坐在胤禩对面,抱胸笑望胤禩,吊儿郎当道:“怎么?生气了?我也没想把你打伤,是你自己不中用罢了。”
胤禩气的是自己,被人牵着鼻子走,被人三两句谎话就骗得团团转,还绞尽心机的安抚他,愚钝至极的不是别人,而是自己。
郑南见胤禩凤目微敛,神容悲忿,紧抿的嘴角挂着一丝鲜血,心头又不耐起来,“算了算了,我骗你在先,确是我的不是,但你打不过我,技不如人这不能怪我。”
胤禩依旧听而不闻,他缓了一阵,强撑着站起,腰背直挺睥睨着依旧席地坐着的郑南,“郑穷屠,你为非作歹,杀人如麻,你...”
“诶,停停停,我只是谋财,并无害命,你可不能冤枉我呀!”郑南见他称呼自己外号,有些不悦道,“还有啊,你也别喊我外号了,咱俩都这么熟了,不如你就唤我郑南好了。”
“广州越秀村三百六十六口人尽数枉死在你刀下,你还丧尽天良,将其头颅悬于村口榕树上,而尸身全部焚烧殆尽,如此毫无人性,你居然还自诩并无害命!”胤禩从未见过如此厚颜之人,气得一手捂住胸口又不住咳嗽起来。
“你这没有心的贼盗,实在令人不齿,教人恶心!”
听了这话,郑南不笑了,缓缓起身,眼神如刀锋一样紧盯着胤禩,“你是不想活了么?”
“人死不过头点地,要杀要剐,随你!”
算起来,胤禩也活了将近七十年,他可以被折磨,可以被打杀,可骨子里头与生俱来的骄傲让他忍受不了被恶意地欺骗和侮辱。
......他一点也不像他......郑南望着眼前这张酷似挚友的脸庞,却再也无法将其联系在一起。他咬紧牙关,身侧的手掌蠢蠢欲动,最终却只是旋身离开了船舱。
见人离去,胤禩才脱力得瘫软在地,方才还不觉得,此时他四肢乏力,很不寻常。好不容易攀上罗汉床,瞥见坑几上的酒壶才恍然大悟,必定是方才他喝的酒里被下了药。无奈之下他只有半倚着正面围子躺下,耐心等待逃脱的时机。
夜深了,海风携着腥咸的气息迎面而来,上弦月单调孤零地挂着,只有寡淡的几颗星子忽隐忽现。
郑南靠着船尾的将军柱随意坐着,手中扣一壶酒,时不时灌一口,此时他已换了一袭黑褐色短打,腰间斜斜地别一根洞箫。
“大哥,你为什么要把他抓到船上来?你以往从不如此...”圆脸少年立在甲板上,看着郑南的背影扬声问道,“出动了五百多个弟兄上岸,就为了劫持他一人,大哥难道不觉得过分吗?”
“我做事还要你来教么?”郑南喝完最后一口酒,将空壶随手一丢,酒壶咕噜噜滑动了一圈,整好滚到少年脚边。
“哼,我看他未必领你的情,否则你也不会在这里喝闷酒了。”圆脸少年气鼓鼓地,却毫不示弱。
“陈星!”被戳了痛脚,郑南猛地起身,双眸在黑暗里无所顾忌地释放着狠厉决绝的气息,夜风将他的衣摆吹得猎猎作响,此刻他彷如一个暗夜里生出的魔鬼,令人望而生畏。
圆脸少年被唬一跳,半垂着脑袋没敢再与郑南直视,只是胸中愤懑却有增不减,原本稚嫩可爱的面孔也随之狰狞了几分。
胤禩不知自己昏睡了多久,再睁开眼时,蜡烛已经灭了,船舱内黑漆漆的,只有舱门的缝隙处有一点光线落进来,想必该到寅时了。他翻了个身,除了胸口钝痛外依旧感觉四肢无力,看来没有解药果然是不行的。
刘公岛与近岸并不太远,只要趁夜行动,想办法利用船上备用的小艇逃离,想必很难被发现行踪,那么,现在当务之急是拿到解药,了解这贼船的守卫...
舱门外传来零星了的脚步声,胤禩凝神去听,是两人的对话。
“星子,大当家的让我看守他,你,你可别出幺蛾子,不然我可倒大霉了。”
“好啦,你就别啰嗦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最是疼我,再说了我还能吃了他不成,我就是好奇而已。”
“行吧...喏,钥匙给你。”
舱门被缓缓拉开,胤禩被阳光迷了眼,下意识地举起手背挡了挡,逆着光,只能看见个人影离他愈来愈近。待胤禩眯缝着眼帘,适应了光线,就见之前那个圆脸少年正一脸怒意的看着他,手中的长剑抵着他的喉咙,让他被迫仰起了脸。
“你这双眼睛可真让人讨厌,倒不如挖出来喂海鱼!”陈星望着胤禩微微眯起的凤目越看越心烦,那是一对满含坚毅不动如山的眸子,即便现下沦为俘虏,眼里也没有一丝一毫的畏惧退缩。
胤禩面色未动,脑中却已思索良多,这个少年如此厌恶他又不敢杀他,看着也并不像知晓他真实身份的样子...
“倒不如放我走得远远的,你既这么讨厌我,我从此不再出现,岂不干净?”
“放屁!你以为我是三岁孩童吗?要让你消失不见,我可多得是办法。”
“那是,或者你一剑了结我,或者把我丢进海里喂鱼...不管什么方法,我都没有异议,我悉听尊便。”胤禩扬着唇角浅笑。这个少年满脸情绪都写在脸上,他不用猜也能知道他的心思。
陈星被说得无话反驳,愣了许久,转念想着,要杀他虽然容易,可是一旦被发现,自己必定会被郑南嫌恶。可是为了这素未谋面的男人郑南破例太多也终究不是什么好事,倘若再做了什么出格之事,恐怕会让兄弟们心寒,倒不如就按他说得悄悄将其放走,我中原大地幅员辽阔,到时候要找一个人可不是比登天还难么?
胤禩见他左右为难,心中一喜,面上却淡淡道:“你若不杀我,又不放我走,那我就只能赖在这里好吃好喝的过下去了,反正你们大哥也不会亏待我的,你说是吧?”
“谁说我不会亏待你了?”门外光线一暗,郑南踱步进来,手腕一转,腰间洞箫便直直飞出打落了陈星的长剑,遂即又旋而插回腰封之中。
胤禩蹙眉,面上连佯装的笑意也挂不住,偏过脸颊闭上了双眸,眼不见为净。
“陈星,不要仗着我的好脾性你就肆无忌惮,若是还有下次,你知道后果的。”郑南一改往日平和的语气,声沉如水,若冰凿之,“还不出去!”
陈星觑了眼半靠在围子上的胤禩,二话不说,拾起地上的剑就跑了出去,舱门被重重摔上发出巨响后又弹了开来,可以想见关门之人的愤怒。
“你这么了解我吗?就笃定我不会亏待你?”郑南将罗汉床上的坑几挪至一旁,自己则紧邻着胤禩也倚在围子上,看着闭目未动的胤禩悄无声息地凑了上去,待二人呼吸相闻才停下。
“你作什么!”胤禩被吓了一跳,整个人迅速后仰,紧紧贴住侧围子,直起了身子脸上写满了嫌弃。
“我什么也没做呀,你看你,怎么又来冤枉我。”说完还颇为委屈地撇了撇嘴。
这个郑穷屠喜怒难测,心机沉沉,胤禩根本看不懂他,也不清楚他到底是何企图,心里难免有些许不安。更何况现下的自己手无缚鸡之力,简直是俎上之鱼任人宰割...
“你...在不安什么?”郑南似笑非笑,一双眼睛仿佛能洞悉一切,狠辣独到。
胤禩心头猛跳了一下,忙垂下眼睑掩饰,“呵,不安?真是笑话,即便你现在要了我的命,我也不会说一个求字。”
“你放心,我当然不会杀你,不仅不杀你,还会好好款待你,不过,”郑南笑着的眼睛忽然冰冷起来,“你若不听话,一心想方设法地逃离,那可就不好玩了。”
胤禩没有反驳,大丈夫能屈能伸,暂时隐忍,日后还愁没有机会逃脱么。
见他不再针尖对麦芒地刺他两句,郑南似乎心情又好了,伸了个懒腰,从床上一跃跳下,“走罢,咱们先去吃早饭,想必你也饿了?”
“先把解药给我。”
“先把早饭吃了。”
胤禩胃里空了八九个时辰,此时也就不再吭气,能够出船舱也是好的。
郑南看胤禩乌龟一样扶着侧围子缓缓下床,嬉笑道:“你怎么跟个娘们似的慢慢吞吞?”不由分说,俯身上去一把抱住胤禩的腰身,扛到了肩上,大摇大摆往外走。
“你!”胤禩差一点七窍生烟,脸色黑沉可怖......
卫城洋面辽阔,水师单弱,战船失修,根本无力讨伐海盗,以往海盗猖狂些倒也罢了,可此次他们劫持了皇子阿哥,还是皇帝器重的八贝勒,这下子可把一众官员急疯了,要知道若是阿哥有个闪失,那自己可是要掉脑袋诛九族的呀!
于是,为了抵御海盗营救皇子,威海卫城将领云集,除了卫城守备外,文登营副将,宁福营守备先后带兵驰援,就连登州镇总兵也被惊动了,带领大炮远程轰击战术前来援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