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韩王宫的北门处,有死尸,有火海,但已经没有了笑笑子和卫国夫人。
天已经大白,看看时辰,已经快到晌午。
时间永远过得那么快,但对不需要时间的人而言,这一夜、这一天过得实在太慢了!
笑笑子和卫国夫人仍没有逃脱秋姬夫人的包围!
秋姬夫人的马车就停在一座破败的庭院前,而她的那只骑兵也正包围着这座杂草丛生的庭院。
笑笑子和卫国夫人躲在庭院最深处的房子里,一步也不能迈出,但即便他们能躲一时,只要秋姬夫人下令放火烧屋,他们便连一炷香的时间也支撑不住。
“呜哇——呜哇——”孩子的嘶叫声充斥着两人的耳朵。
卫国夫人一边流着泪,一边替那个孩子擦着脸上的鲜血:“孩子,不要哭,为娘在这里。”
但那个孩子全然不理,就是泄恨般地大叫。我没有输!我不会输!我不能输!
然而笑笑子就像一块被人撕烂的抹布,已经站不起来了,倒在屋子的一角,背靠着墙,手中始终没有放下御敌的剑,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不流血的地方。
卫国夫人望着披头散发、满脸血污、气若游丝的笑笑子,眼泪就像断线的珍珠,真的再也止不住了:“笑笑子,你带着孩子逃吧,我来断后!”
笑笑子浅浅一笑:“说……什……么傻话?”但他竟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有了,好像就快睡着了,十分虚弱。
卫国夫人更加悲伤了,恸哭道:“笑笑子!我是灭国的罪人,我没资格让你为我死!你不要再管我了!”
她很激动,抱着孩子猛地站起来:“如果你还想让这个孩子活下去,你就要活下去!我只相信你,这个孩子不能没有你!”
然而笑笑子连直起身子的力气都挤不出来了,他忽然猛烈地用手抚着胸口,痛得说不出话来,紧接着就吐出一口殷红的鲜血。
“笑笑子!你别死!”卫国夫人跪到他身边,哭着道,“我不要你死!”
“在……下……”笑笑子的眼睛慢慢阖上了。
卫国夫人心里一沉,崩溃大哭:“不要!兄长,我求求你不要死!”
她怀中的那个孩子似有感应,叫得更加响亮。醒来!不准睡!我们还没有输!
孩子的哭声很尖锐,直灌笑笑子耳朵,但笑笑子真的已经山穷水尽,他睡着了,也死掉了……
他的灵魂飘向了无尽的黑暗,他分不清方向,只听得耳边似有人在哭,有女人的哭声,也有婴儿的叫声。
他不知道他们是谁,也不知道自己是谁,只知道向前而去,顺着这条没有尽头的隧道。
此时,耳畔忽然想起水声,是惊涛拍岸般的水声,一下接一下地拍打着,仿佛就拍打在他的胸口。
忘川的水声已经在迎接他了。
然而就在这时,视野尽头突然落下一道光。
光束之下,站着一个人。
那是一个成年男子,身躯健硕,正背对着他。
笑笑子看不到那人的脸,却见到那人一头白色的长发,飘扬在黑暗之中。
“你是何人?”笑笑子出声询问。
也不知那人听没听见叫声,但见那人缓缓转过身来,露出一张刀锋般的面容,虽然冷淡,却也俊朗。
那人紧闭着双目。
“你是谁?”笑笑子此刻混混沌沌,木无表情地再问。
那人却突然单膝跪地,同时张开了眼:“义父,救我。”
一双用任何语言都不能形容的银眼登时展露在笑笑子眼前!
笑笑子登时如梦初醒。
扑——通!
原本停止跳动的心脏在电光火石般的刹那间突然重新又跳动了。
“啊……”笑笑子缓缓睁开眼,耳旁,卫国夫人与那个孩子正凄惨啼哭。
“长……公主……”笑笑子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气,抬起手,搭在了伏在他身上痛哭的卫国夫人肩上。
“兄长!”卫国夫人又惊又喜,连忙反握住他的手,“呜呜!求求你不要离开我!”
笑笑子看向那个孩子,那个孩子的一双银眸也紧紧凝视着他,笑笑子随即冲他微微一笑:“孩儿,义父承诺你,一定救你。”
那个孩子虽然听不懂人话,但仿佛通灵性,知道笑笑子在讲什么,叫声微微减弱:“呜哇——呜哇——”
屋子之内是一片愁云惨淡,而庭院之外,是一片冷酷无情。
这只精锐的骑兵虽有死伤,但这完全不会影响到整支队伍的实力。
那是秋姬夫人亲自设计的战阵,不在数量,而在站位,只要那几个关键的站位上始终有人,那么这支队伍始终都有着巨大的威力。
可怕的战阵,可怕的女人。
秋姬夫人绝对可以称得上是韩国最聪明的女人,但也所幸她是个女人。
在这个时代,女人的思想都是被禁锢的,所以她不会妄想称王,因为她根本就不会去想。她只知道女人能有的最高地位就是王后,她能成为王后,那就成为了韩国之中最高贵的女人。所以她只会用她的大聪明放在小事情上。
“给本夫人传话。”秋姬夫人坐在马车里等待,已经等了很久,她有些不耐烦,“告诉那个贱人,带着那个贱种出来乖乖受死,不然,本夫人下令烧屋,让他们不得好死!”
“是!”
一个骑兵领到命令,就驾着马去了屋子前,将秋姬夫人的话大声重复了一遍。
笑笑子把话听得一清二楚,低着头,很沉默。
卫国夫人很心急,若是放在以前,她肯定第一个大叫着冲出去,但现在她只能依靠笑笑子,她只相信笑笑子。
她弱弱地问了一句:“怎么办?”
笑笑子没有说话,却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该怎么办,而正是他知道该怎么办,这才不说话。
他们被包围了,闯不出去,又不想等死,还没有人来救,那么只能先让一人出去,想办法吸引住所有人的注意力后,剩余的两人再趁隙逃走。
然而此举,必定是需要牺牲掉一人。
牺牲一人?
牺牲谁呢?
不是他,就是卫国夫人。
如果理性判断,自然是牺牲卫国夫人,因为即便她这一次活了下来,她也没办法再逃过下一次追杀,到最后三个人还是死。可如果活下来的是笑笑子,笑笑子绝对有把握不必逃命,并养活那个孩子。
可这种话,他如何说得出口?
卫国夫人看笑笑子良久未语,又是心焦,又不敢开口打断他沉思,好生焦灼。
这时候,笑笑子郑重地叫了她一声:“长公主。”
卫国夫人立马睁大眼睛:“你想到计策了?”
“您……”笑笑子随即又沉默,他看到卫国夫人那双闪烁着希望的眼睛,实在说不出话来。
“笑笑子?”
“长公主您先抱着孩子,在下去与秋姬夫人周旋,您伺机而待,一旦发现后门警卫松懈,您就趁机逃离。”笑笑子如是说道。
卫国夫人尚不明白笑笑子的打算:“那之后呢?我在何处等你?”
她一向相信笑笑子,笑笑子说是去周旋,那就是去周旋,绝不会出事。
笑笑子把情绪收敛得很好,没让卫国夫人看出端倪:“城东郊区有一个别苑,曾是张娉小姐与画扇姑娘居住的地方,如今张娉小姐和紫女都在相国府,那里应该无人,尚且那是相国府的房子,一般人不敢搜查。您先在那藏身,等着在下。”
卫国夫人点点头:“好!”
笑笑子不知道自己这样的选择是对是错,他只是一个人,他没有神通,此刻,他只想跟着自己的心走。他想让她活,他不想她死!
那个孩子也没有再很大声地啼叫,他似乎理解了笑笑子的决定。
然而人算始终不如天算。
庭院之外,忽然传来铁骑压境的声响!
而后一声马嘶冲天而鸣。
姬无夜来了!
他领着从塞外归来的军队,带着那只淌血的木匣,来了!
姬无夜将缰绳用力一勒,他的坐骑当即重重地踏地。
秋姬夫人从帘子的缝隙里看到他的身影,淡淡地问道:“姬将军怎么从边疆回来了?”
姬无夜也不下马,坐在马上,冲马车行了一抱拳礼:“启禀夫人,边疆告急!北山被秦军攻破,我军死伤无数!”
秋姬夫人吃了一惊:“当初本夫人看你比那庄将军更有将才,这才游说王上让你镇守边疆,你却令边疆失守?!”
姬无夜嘿嘿冷笑:“夫人有所不知,原本边疆固若金汤,但国邦不幸,奸人作祟,军中竟有奸佞贼子私通秦军,使秦军长驱直入,更使我军兵败如山倒!”
秋姬夫人怒极:“好大胆!是谁?”
姬无夜一字一字地道:“正是庄将军。”
秋姬夫人突然猛拍车底:“好一个卖国贼!这乱臣贼子不仅私通王上妃子,竟还通敌卖国,果然是个该死之人!”
姬无夜嘿嘿冷笑,将木匣从马鞍山解下来,打开,递上前去:“夫人说的是。所以本将军已将此人斩首了!”
离马车最近的一个骑兵当即接过这个木匣,然后递进马车。
秋姬夫人虽然是个妇人,但她绝对有着男子的胆量,看着木匣之中腥臭熏天、死不瞑目的断头,竟面不改色,只听她猛然冷笑起来:“来人,把这个人的首级给我丢过去!”
“是!”
那个骑兵便拿过木匣,驾马走到卫国夫人藏身的屋子前,举起木匣用力朝大门砸去。
咚的一声。
木匣撞到门扉,又弹到地面,里面的人头也就骨碌碌地滚到了门前。
庄将军那张凄惨的脸就这样活生生地出现在了卫国夫人的眼前……
卫国夫人当即呆立在门后,面无人色。
她原本已经抱起孩子,准备走向后门,但在听闻庄将军死讯的那一刻,她便呼吸一窒,而当她转身的那一刻,从门缝间,她看到了庄将军的头……
“笑笑子,你看到了吗?”卫国夫人呆呆地问笑笑子,脸上完全露不出任何表情,“那是姓庄的……”
笑笑子也愣在了原地,久久无法回应卫国夫人。他……从没有料到事情会变成这样……
而既然成了这样,什么美好的未来,什么光明的未来,统统没有了……
那个孩子原本就是私生之子,要受世人的鄙夷与歧视,已经没有任何名节可言,而今竟还成了卖国败类之子,他还能有未来吗?
多少人会想着搜出这个孩子,他们痛恨这样的孩子,因为这个孩子的父亲是败类,他身上流着败类的血,那他也会是个败类,人们是不会容许败类长大的,尤其是这种通敌卖国的败类!
通敌卖国是世人最痛恨、最不能原谅的背叛,那不仅背叛了国家与国民,更背叛了整个民族!
一个连自己的根本都能背叛、弃之如敝履的人,根本就算不得人,是畜生!
而畜生的孩子没有资格生存!
人绝不容许与畜生相处!
笑笑子真的没有料到事态会坏成这样,那个孩子一下子就从私生子变成了私生畜生,连人都做不了……
“长公主,你冷静。”笑笑子其实也快保持不住冷静,但他看到卫国夫人浑然迷失的样子,心中真的很害怕。
卫国夫人木木地抱着孩子,整个人像石头一样僵硬,好久都没有动一下,只是胸腔仍在起伏,仿佛她只剩下呼吸还活着,其他部分都已经死了。
笑笑子的担心不是多余了,卫国夫人确实伤痛欲绝,但却……欲哭无泪!
她宁愿自己可以大哭一场,可是却偏偏淌不出半滴眼泪!
原来最大的悲痛并不需要淌泪,当一个人已到达悲痛的顶点的时候,就已经淌不出眼泪。
那样的悲痛才是最难忍受的!
“哈哈哈哈……”卫国夫人忽然僵硬着表情,笑了起来。
庄将军死了,她最后的盼望也没有了……
“我以为我不能死,因为孩子不能一出生就没有娘,可谁知道,他的爹已经死了……哈哈哈哈……”卫国夫人又是冷笑又是惨笑。
原来当人到达悲痛顶点的时候,不是哭,而是笑。
笑笑子真的震惊了,他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看到卫国夫人满头的青丝就在一瞬间全成了白发!
“长公主!”笑笑子失声惊叫。
风从破窗里吹进来,吹得白发在空气中飘扬。卫国夫人呆立在那,就像一具无魂的行尸。
现在,已经没有人能阻止她赴死的决心。
卫国夫人动动惨白的嘴唇:“笑笑子,我要给孩子喂口奶。”说完,她便解开了胸前的衣襟。
即便非礼勿视,笑笑子也已经挪不开眼,他看到卫国夫人那张美丽却僵硬的面容之上终于有了表情。
那是圣洁无比的表情,带着淡淡的微笑,十分纯洁、无私、伟大、情深,让人看到之后,只觉世上一切都是假的、空的,唯有这张面容上的表情是真的、永恒的、不灭的。
母亲是世上最美的女人,即便只是旁观者,也会被一位母亲喂乳时露出的表情而深深折服。
一滴泪,从笑笑子的眼中缓缓流下。
他无法不哭。
而那个孩子含着乳|头,用力吸允着。
传说,乳汁其实也是血,但与真正的血有所不同,总之是很奇怪的液体。
所以那个孩子吸允着乳汁时,只觉得这个味道与之前那红色液体的味道稍微有些区别,但仍能下咽。
他还太小,对任何人都还没有产生感情,他现在只会循着本能做人,所以他尚不知他接下来将面临的是与他的母亲生死别离。
卫国夫人喂好奶,将孩子的襁褓仔细地包裹了一遍。
襁褓已经吸满鲜血,卫国夫人用手拧了一下,姑且就这样将就地继续包裹着孩子。
“笑笑子,带孩子走,我去引开他们。”卫国夫人面无表情地将孩子塞到笑笑子手里,又从笑笑子手里拿过一柄剑。
笑笑子抱住孩子,却也立刻拉住她的手腕,他的泪始终在流:“不要去。”
卫国夫人已经笑不出来了,否则她一定会给笑笑子一个苦涩的笑容:“这个孩子只有跟着你才能存活下去。我太笨,养不了这个孩子。”
笑笑子流泪不止:“我保证过,要让你安然无恙……”
但卫国夫人现在已经十分冷静与坚决:“可是我不去,我们都会死。为了孩子,我可以死,你不可以。”说完,便挣开了笑笑子的手。
笑笑子睁大了眼睛:“不……”
“笑笑子,”卫国夫人走到门口,即将打开大门,但又停住了动作,忽然继续开口,语气蓦然变得严肃,“卫国将因我而亡,我本就无颜再活,即便到了下面,亦是无颜面对列祖列宗。而你手中怀抱着的是卫国王孙,流着的是王族血脉,国虽亡,但王族气概不可败,我要你以王室的标准教导这个孩子,若有朝一日,能复辟卫国,也算还清我的罪孽,我才能瞑目。”
这就是卫国夫人最后的遗言,留给笑笑子,留给那个孩子,最后的话语。
笑笑子默然落泪,单膝一曲,恻然跪地,缓缓地低下头颅:“臣!领命……”
卫国夫人听到笑笑子这三个字,心中终于再无牵挂,她将大门霍然打开,而在跨出门槛之前,她低下声,说了对他们的的最后一句话:“此子既是卫国王孙,当姓卫,也是姓庄的后人,那便取名「卫庄」,你就叫他小庄吧。”
说罢!她便毅然决然地踏出门外,再也没有回头!
何为生死?
何为离别?
何为无奈?
这,便是无奈……
这便是无奈吗?
原来这种无奈是如此煎熬……
笑笑子被这不可逆转的无奈深深折磨,渐渐气血翻涌,愈演愈烈,猛然吐出一口鲜血,吐在那个孩子的脸上。
“哇——呜咳——咳!”那个孩子被呛了一口,同时又饮了口血。
笑笑子淌着泪,轻轻帮他拭去脸上的血渍,弱声问道:“小庄,你娘就要走了,你哭吗?”
哭是要落泪的,但卫庄始终无泪。
笑笑子默默地看着那个孩子没有眼泪的眼角,微微一笑:“没关系,义父代你哭。”而同时他也已经潸然泪下。
门外,卫国夫人握着剑,走到了秋姬夫人的马车面前。
她没有去捡庄将军的头颅,她甚至都没有再去看他一眼,因为她知道,她很快就要去陪他了,她会有很长很长的时间看着他。
秋姬夫人挑开帘子,看到卫国夫人一头通白的长发,眸子惊了一惊。但她还是很冷静,在没看到笑笑子之前,她绝不会放松:“笑笑子和那个贱种呢?”
卫国夫人面无表情地望着她,没有说话。
秋姬夫人有些不悦,将手一挥:“捉住她。”
骑兵当即朝卫国夫人围拢。
姬无夜在一旁冷冷地瞧着,他觉得他与秋姬夫人已经胜券在握。
然而谁都没有料到,卫国夫人忽然眸光一闪,跃上半空,直冲秋姬夫人而去!
而也在这个时候,她将手中的剑舞动起来,半空中霎时闪现无数纵横交错的剑光,凌厉无比!
秋姬夫人顿时心惊,尖叫一声,连忙退进马车深处。
姬无夜也吃了一惊,但他到底是战场猛将,当即抄起自己的佩剑,跃身而出,挡下卫国夫人。
卫国夫人落回地方,又立时跳起,一剑很快又冲秋姬夫人杀去。
她的剑威力虽不大,但十分精妙,每一剑仿佛都蕴藏着无尽变化和后招,不可预测。
姬无夜初次交锋,也尚不得立刻寻到此剑法的弱点。
而卫国夫人的剑永远都只冲着秋姬夫人的性命。她此刻非常感激笑笑子,因为这套剑法正是笑笑子所传授。
原本包围住整个庭院的骑兵听到秋姬夫人的尖叫后,立即撤退回前门,前去保护秋姬夫人。
后门的守卫几乎没有了。
笑笑子知道这是卫国夫人创造的机会,于是擦干眼泪,抱紧孩子,从后门逃窜而出。
但秋姬夫人何等聪明,她当即就看出此乃声东击西之计!
“快冲进去!看看贱种还在不在!”秋姬夫人躲在马车之中大声下令。
骑兵当即领命前去。
姬无夜在与卫国夫人缠斗片刻之后,便寻到卫国夫人的破绽,剑势变得更加凌厉,招招绝不留情。
“你想拖延?哼!本将军就先杀了你!”说罢,姬无夜跃上半空,极快地舞剑,手中的剑顿时化为一张剑网,铺天盖地向卫国夫人盖下去。
霎时间,血花四溅,漫天的血珠,凄厉异常,如下一场花雨!
卫国夫人败了。
但还未死。
她倒在庄将军的头颅旁,浑身筋脉已经尽数被姬无夜的剑气挑断,可她的手中依旧握着剑。
姬无夜落到地上,他的剑锋就落在卫国夫人的脑袋之上,准备给她最后一击。
卫国夫人冷冷地瞧着他,充满不屑,这让姬无夜很是恼火。
但卫国夫人也不打算再去看他,她转过头来,望向庄将军的头颅。
眼神之中泛起了久别重逢的暖意与爱意。
没有悲伤,却又尽是悲伤。
“姓庄的,你好大胆,竟敢先死,竟敢负了本公主。”卫国夫人有些发脾气,语气却又是那么溺爱,“但本公主一向愿意公平,现在,本公主也要负你了——我不想再活下去。”
她淡淡一笑,忽然举起手中的剑,猛然往自己的咽喉一剌。
姬无夜还没有反应过来,空中便已经又下起了一场凄厉的花雨。
卫国夫人闭目倒下,脸上残存着一丝温煦的笑意。
四周的树木似为之所动容,沙沙作响,宛如怀着冤情的夜鬼在伤心啼哭……
ps:
①此文全名叫《起悲风,四下铜铃声》,因为名字太长,平时标题只写《起悲风》。
②既然叫《起悲风》,那必须悲一下。
③卫庄的父母,我没有取名,觉得取什么名字都不合适。
④姬无夜和卫庄的恩怨还只是开始。
⑤秋姬夫人是个兵法、列阵、韬略都很厉害的女人,韩非的高智商遗传她的。
⑥笑笑子对卫国夫人的感情,兄妹之情、主仆之情、男女之情、闺蜜之情,都有,毕竟一起长大,卫国夫人又是个好女子,敢爱敢恨,敢作敢当,天真单纯,泼辣果断,喜欢她,很正常。笑笑子以前是天佛,现在是人,即便仍然对世人一视同仁的大爱,心里面多多少少还是会有人之常情。只是,佛对人类的感情,一向是看穿、看淡的态度,所以笑笑子对女子是不会产生真的男女之情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