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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明月】起悲风(二十二)
丛中笑 2020-01-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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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剑长三尺七寸,净重七斤十四两,剑名「残虹」,被主人遗弃于镜湖药庐,长达十年之久。

它今后的命运是再掀腥风?还是要从此饮恨?

此时此刻,剑锋无言亦无声。

卫庄趴在床头,睁着圆圆的银眸,眼中散发着充满好奇的目光,目不转睛地凝视着「残虹」,竟整整三个时辰。

温暖的和风从镜湖的湖面上吹来,带着镜湖的水气,掠进药庐,吹刮在卫庄的小脸蛋上,他一动也不动一下。

那样专注的眼神,坚毅之中又隐含几分狞厉之气,令人匪夷所思,仿佛他的一双眼睛生来就是为了注视「剑」的!

念端知道,这就是剑客们的眼神,走上剑之不归路的剑客才会有的眼神。她自认为她永远都不可能会明白剑的世界。

药庐外,阳光灿烂。

一张简陋的木桌上,煮着一壶清香的药茶。

三只茶杯。

笑笑子尽管还很虚弱,面无血色,但状态不错,看上去心情也不错,他笑着看着张平,叹气道:想不到这三个月里竟发生了如此之多的事情。

他从木盆里起来后,做了简单的梳理,就拉着张平寒暄,而后问了张平很多关于韩国的近况。

张平也很配合,详细阐述了这三个月所发生的所有事常,并强调了两件事:一、秦国自三个月前起就开始大范围侵略邻国,已兵临韩国城下;二、张开地心有郁结,一病不起,是为笑笑子所累。

笑笑子垂头苦笑,笑容中泛起一抹歉意:是在下愧对相国大人。

张娉冷冷地瞥他一眼:那就以死谢罪吧。

笑笑子叹道:在下还不能死。

张平听他说得坚定,又想到那个腥风血雨的一夜,不自禁深发一叹:笑兄,你为救主,利用相国府,我相信,都是无奈之举。

笑笑子露出欣慰之色:张兄愿意信任在下?

张平笑道:我相信爹亲不会看错人,爹亲至今都仍十分记挂着你。

笑笑子恻然一笑:相国大人对在下如此厚爱,在下却无以回报,汗颜啊!

张平好像就等着他这句话,听他这么一说,立即唇角一勾,叫道:笑兄,那么眼下就有一桩事需要你帮助了。

笑笑子起先不明所以地愣了愣,而后竟了然般地笑了:张兄,此事甚好,在下正需要你的帮助。

张平也呆了一呆,但只呆了片刻,随即莞尔一笑:原来如此。但笑兄,你在韩国罪犯欺君,想回去谈何容易?

笑笑子笑道:只要张兄能将相国之位失而复得,韩国之中便能有在下的一席容身之地。

张平的脸上笑意加深:所以这件事,既是笑兄忙了我,也是我帮了笑兄?

笑笑子点点头,满面笑容。

张平眼里骤现一抹欣喜,从座位上一站而起,朝笑笑子工整地作了一揖:笑兄!多谢了。简简单单的三个字,缓缓慢慢地吐出。

想他张氏一族四代为相,七国之内享有盛名,却不曾想遭此横难,丢了相印不说,还污了祖宗名声,张开地就此心郁成疾、重病缠身,张平不忍老父抑郁而终,三个月来一直奔走,而今只差一个契机,只要能抓准机会,他定将韩国相印一举夺回!

笑笑子也连忙从座位上站起来,还了一礼:张兄,是在下欠你一声多谢。谢谢你愿意再相信在下。

张平笑了笑,抬手一摆,脱口道:笑兄,你我本可以是姻亲,可惜无缘……”

张娉眉头一凝:姻亲?

笑笑子登时如临大敌,连连冲张平使眼色:张兄!……咳,在下与小公子回国之事需从长计议,我等再谈个详细如何?

张平两眼一眯,很是意味深长地冲他笑笑:好呀。

笑笑子赶忙瞄了张娉一眼。

张娉坐在座位上,握着茶杯,冰霜般的目光在那两人的脸上徘徊了三趟,虽感奇怪,但也不再问,只道:你们打算怎么做?

笑笑子大松了口气。

张平浅笑道:此事,我与笑兄自会有安排。

这时,笑笑子不知在想什么,突然问道:秋姬夫人近来可好?

张平知道笑笑子不会平白无故问起秋姬夫人,想了一想,回答道:三个月前,她虽建下功劳,但仍未被封做王后……”话语一停,张平目光一亮,我明白了!

笑笑子也心照不宣地微笑着,与他对视一眼。

张娉斜睨这两名男子,只觉这两人与狐狸无异,她默不作声,兀自喝干了杯中的茶水,接着起身来,转身走向药庐。

药庐内,念端正在给卫庄喂奶,手里拿着那只做工考究的奶袋,她听到有人踏步靠近,抬头一看,却是张娉。

气氛有些尴尬。

念端并不喜欢剑客,但张娉乃是一名女子。念端认为这是一件很矛盾的事情。再者,世上怎会有如此男人一般的女子?不仅举止,连外在的气质都极具男儿血性与气魄,尤其那双眼睛,简直冷血无情。

兴许是因为在眼前这名女子的一生中,发生过太多悲痛太过无奈,此女才变得如斯冷酷。

唉!亦是一名可怜人。

你是要带这孩子走吗?念端问张娉。

是的。

念端沉默了一下:……那位公子?

一并带走。

念端心想这样也好:请再等我一会吧,这孩子还有最后一口奶。

张娉没有摇头。

过了一会,笑笑子与张平也踏进药庐。

念端将卫庄的襁褓仔细地检查了一遍,又把那只奶袋放在襁褓里,这才交给张娉:此子不喜动,一日喂两餐。

张娉冷冷地瞧上一眼,没有伸手去接,倒是笑笑子早已迫不及待,伸手抱起卫庄,双目泛泪。想那庄将军与卫国夫人双双惨死,只留这一个血脉,他笑笑子决不能让这孩子有事!

念端看着笑笑子泛着泪光的眼睛,就知道这个男人和这个孩子之间一定有个不寻常的故事,但她并不想去知道。

这世间,唯有这药庐,她愿意了解、愿意痴住,其余地方、其余事情、其余人,她都已不愿再有纠葛。

之后,张娉率先走出了药庐。她已将诊金交完,这件事就已经是结束。

张平赔笑着向念端告辞,笑笑子也深表了谢意:多谢姑娘,往后若有需求,且来韩国寻在下,在下定为姑娘赴汤蹈火以报救命之恩。

念端微笑地摇摇头:公子言重。念端学的是医道,自是以救人为己任。公子内伤沉重,若想保住性命,三年内不可动武,希望公子谨记。

在下铭记。笑笑子怀里抱着卫庄,行了一礼。

最后念端送笑笑子和张平出了门,而张娉早已驾着马车,等候在药庐外,一双冷淡的眸子毫无感情地凝望着药庐的大门。

望着这双剑客的眼睛,念端忽然想起一个人,她突然奔向门外,奔到张娉跟前。

张娉斜眼看向她,一脸冷淡。

念端握着手腕,面露犹豫,但最终还是问了出来:……那日,你来药庐,只听得剑鸣,便认出「残虹」…………你是不是认识端木卿?

问出这个问题的同时,念端必须得承认,她并非一切都能看得淡然,那个以剑为生的男人,那名弃剑出走的剑客,始终是她心头最难淡却的一抹疼痛。

她看着张娉的那双眼中露出一抹殷切的期盼。

她想知道他的消息,自从他离开后,江湖里就再也没有他的传闻。她怕他,死了……

此时,张娉听得「端木卿」这个名字,脸上慢慢显露出一丝冷笑,抬手抽出腰侧的佩剑:此剑名为「元武」,铸造它的那个人与铸造「残虹」的人是一对母子。赠剑于我的那名铸剑师曾言,「残虹」是所有铸剑师穷极一生都想超越的作品。我心生好奇,便寻到「残虹」主人,本想与他一战,谁想到……”张娉说到这里又是一声冷笑。

念端芳容微变,颤着声问:……他怎么了?你是在什么时候遇见他的?

十年前。

一阵难以言喻的失落,念端怅然若失!

但不久前,我又遇到了他。张娉道。

念端眼中陡然亮起一道光:……还活着?

十年前我寻到他时,他因败于一名剑客而失了剑意。不久前,我再遇到他时,他身上更无剑气,远远瞧去只是个普通农夫,身旁还多出了一个小孩。

念端心下一凉:小孩?!难道这十年来,他已经彻底丧志,还在外成了家?!

张娉将念端的反应看在眼里,表情无动于衷:我并未与他动手,也没有靠近于他,像他那样的失败者,我不屑再多瞧一眼。

念端百感交集,呆立原地,对外界已做不出反应,她木木地朝张娉欠了一身,脸色苍白,然后转身慢慢走回了药庐,然而她每一步都仿佛是踏在自己的心上,踏出了一路心碎……

卫庄躺在笑笑子怀里,他一点也不明白地望着那个摇摇欲坠的背影一步一步远去,啊啊地叫了两声,逞自作着甄别。

笑笑子听着卫庄无邪的叫声,吐出一道长叹,低头对他说:小庄,将来,你可不能做薄情郎啊。

卫庄哪能听懂,张着眼看着他,一脸茫然。

张平拉着体弱的笑笑子上了马车,让他和孩子在马车里坐稳后,对他道:江湖的事情是江湖人的事情,而我们该去处理我们的事情了。

笑笑子闻言,浅浅一笑。

卫庄看看笑笑子又看看张平,面无表情。

春阳俏丽,和风暖意,蝴蝶双飞,桃花映人面,无奈宫墙高立,纵是繁花遍地,亦不得半分自在。

韩王宫后花园中,一名少女安静地坐在花簇中间,低头煮茶。

她年纪虽还小,却已经是一个美人,杏脸朱唇,柳腰柔躯。

而这名少女的肌肤格外洁白细腻,就像牛奶一样,有道是冰肌玉骨,她也有一个格外与她相配的名字——玉姬。

她是秋姬夫人的小妹,自画扇离开后,便是由她照顾韩非的起居,虽然是韩非的姨娘,却只不过比韩非大了五岁,正是豆蔻年纪。

玉姬生得温柔婉丽,一颦一笑,淡然如水,但此刻,她眼中却带有一抹忧心,显然心事重重。

原因无他,正是为韩非。

三个月前的某一日,韩非一身是伤地回到寝宫,一句话也不说,身上却在散发一股可怕的气概。

玉姬见他脸上尚有两道未干的泪痕,以及一道似被鞭子伤破的口子,心惊不已,然而无论她如何盘问,韩非始终闭口不言,冰冷无声!

她从没见过这个模样的韩非,仿佛韩非已变为另一个人。

而在那时,在那个十岁少年的双目之中,玉姬竟看到了寂寞!

那是一种谁也无法解释清楚的寂寞。

人都有寂寞,但那种刻骨般深沉的寂寞不应出现在一个孩童的眼中。

四目相交,竟是玉姬败下阵来,她发现她无法直对那双稚嫩却负满寒霜的眼睛。

然而玉姬永远都不会了解韩非经受着什么。

想他韩非天资过人,但他的天资偏生都要被困在心底,他不能正常说话,无法发泄,他注定无人会来了解他。

这让他如何不寂寞?

这个独特的少年注定要比任何人都寂寞。

玉姬叹出一口气,她希望她的姐姐能来见见韩非,母子想见,总能给韩非一些温暖,但秋姬夫人没有来,三个月来,一次也没有来,偌大的寝宫就像一个冰冷的棺材,躺着一个心冷的小孩。

玉姬自幼伴随在秋姬夫人身边,深知秋姬夫人的脾性,她知道,韩非只是秋姬夫人的一枚弃子,一块对垒在封后路上的碎石。

但玉姬不怪秋姬夫人,因为只有她最了解秋姬夫人为何会至此残忍。

秋姬夫人娘家姓「纪」,享有爵位,然而哪怕高官厚禄,哪怕皇亲国戚,只要风云转换,在政治斗争中失败,家业财产,包括家室,都会风一吹就散。在秋姬夫人十六岁那年,她的父亲被人弹劾,家族顷刻失势,全家上下朝不保夕,从前与纪家称兄道弟的世交也争前恐后地与他们撇净干系,世态炎凉,秋姬夫人看得太多太多,在她那颗尚是少女单纯的心中也就留下太多污暗。

于是秋姬夫人变了,不再善良单纯,她要重振家族!

在一个冰冷的夜里,秋姬夫人做下决定,她要嫁入王宫!即便一如侯门深似海,为家族再得权势,她在所不惜!

一向喜爱红色的「纪秋姬」开始喜爱血一样的红色,她蜕变为「秋姬夫人」,最后果真带领家族重回权势中心,她做到了!

现在,秋姬夫人只有一个目标——王后!那是她作为女人,在这一生中,能达到的最高权位!

她知道她一定会做到的!

玉姬,也是「纪玉姬」,秋姬夫人的小妹,聪慧如她,她很清楚,终有一天,她的姐姐会牺牲掉她,也许是将她嫁给韩王,也许是将她嫁给别人,总之只要能扩大家族的权势,她姐姐什么都做得出来。

玉姬知道,她们女人终究不值一文,注定只能沦为工具。

这些沉重的心思,对十五岁的玉姬来说,确实十分沉重,但她已经认命,为家族,秋姬夫人能牺牲自己,她又怎会做不到呢?

而眼下,她不认为这些事是重要的,而是韩非,那个三个月来一直自闭的十岁少年。

煮好的茶散发着异香,玉姬小心翼翼地沥着茶水。

女官,韩非公子仍是不愿开门。一名宫女面露难色地报告道。

玉姬轻叹,对她点点头:我待会儿亲自去。

沥好的茶水装在一只精巧的壶内,玉姬盈盈起身,端着茶具,徐徐走向韩非的房间。

三个月了,整整三个月了,韩非闷在房中,一声不吭,除了三餐,谁也不搭理,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也没人知道,在他那颗年幼的心灵之中有一股怎样可怕的黑暗在暗自生长。

那股黑暗就像一池流沙,人陷进去了,无论如何挣扎也无事于补,只有眼睁睁瞧着死神来临。

那股黑暗也像一把流沙,一会儿聚一会儿散,捉摸不透,却始终存在。

屋内,门窗紧闭。

在一个最僻最暗的角落里,韩非呆呆坐立,但他的眼睛纵使是在这一片漆暗中依旧冷冷发光!

脸上的鞭痕已经结痂愈合,留下了淡淡的疤痕,韩非身前的桌面上,摆着一卷《春秋》。

那天,他正是为紫女念了这卷《春秋》上的文字。

一想到紫女,韩非的内心就陡然疼痛起来。

原来他是如此无用无能,连一个五岁的稚童都保护不住。

他是这般痛恨自己,恨自己为何不去一死?

可他也很是冷静,他知道,他并不是无法改变,他只是没有那种想改变什么就能改变什么的力量。

三个月的时间,绝智如他,已足够他想通很多事情,即便想法仍有些不成熟,但韩非相信,当他长大之时,这天下将因他而风云变化!

三个月前,笑笑子从韩王宫里杀出一条血路,他用武力改变了那个孩子本该死的命运。

而那个夜晚是如此混乱,以至于没有人发现,在城墙的一端,有个孩子看完了整场杀戮的结局。

那个孩子就是韩非!

在那一刻,韩非便悟了!

目如凝霜,韩非从角落里站起来,走向大门的方向。

门外,玉姬正欲敲门,门却从里面被人开启。

面面相觑,四目相对,玉姬惊讶地凝视着韩非目光凛凛的模样,不由得后退一步:……”

一双寒冷的眉宇深深锁着,韩非开口只道了两个字:热、水!

玉姬不明所以地望着他。

韩非又道了两个字:沐、浴!

玉姬愣了愣,登时明白过来:公子要出去?

韩非看着她,没有点头,却说了三个字:相、国、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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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①徐夫子、徐夫子他爹、徐夫子他娘,都是铸剑狂魔,四处赠剑,因为铸师也是铸师的「铸道」。鲨齿的前身——赤锋,是卫庄父亲的剑,庄将军死后,被徐夫子他爹捡走(第十三章,有提到)。徐夫子他爹铸造了鲨齿。徐夫子他娘铸造了渊虹。而徐夫子后期也会出现,他铸造了水寒剑。

③张平是张良的父亲。玉姬是张良的母亲。所以,张良从小就认识韩非、卫庄。

③黑化韩非已登场,请接收。

④韩非是推【良莲】的,因为韩非眼中,张良的身份地位和红莲才相配,卫庄没资格。

⑤卫庄为何会自幼居住在冷宫,原因即将讲明,敬请期待。

⑥端木卿是个冷到极点的人,但他的剑道,走错了路。

⑦强势毒辣的秋姬夫人过去其实充满悲惨,所以,她的心肠是真的歹毒的。

ps中的ps:不被大舅子认可的妹夫,是很辛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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