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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明月】起悲风(二十三)
丛中笑 2020-02-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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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曾经无比尊贵的相国府,现在里里外外都透着一股凄凉:大门上,那块世代相传的「相国府」匾额已经被摘去,露着一面光秃秃的墙;门前的灯笼也早已破败,却依旧挂着,被风刮着,嘭嘭地撞着墙。

短短三个月的时间,就让曾出四代子孙为韩国相国的张氏门第落寞了,满眼看去一片潦倒。

这里已经不是相国府,这里早就什么都不是了。

牛车缓缓而停,停在门前。

玉姬撩开车帘下了车,她望着大门紧闭的庭院,心中不禁哀伤,她想起她的年幼,在秋姬夫人尚未成为秋姬夫人前,纪家的大门也曾这样紧闭过,充满恐慌与不安。

韩非不等玉姬扶他就跳下车,第一眼瞧见的却不是满目的凄景,而是一辆停在一旁的马车。

那是一辆驷马车,马匹粗壮高大,可驶长途,马蹄与车轮上都还沾着泥,湿漉漉的,明显是刚从一个充满水的地方回来。

韩非的眼睛微微有些凝起。

玉姬吩咐车夫将牛车停在外头,车夫点点头,抽了牛一鞭子,牛昂首一叫,缓缓朝前走去。

站在大门前,玉姬拿着粗大的青铜门环敲了许久才见内里有人开门。

门就开了一条缝,探出一个白发苍苍的脑袋,是老管家。

自张开地做相国开始,这名老管家就一直住在相国府里,对张氏族人十分尽忠,就是相国府里其他仆人都走光了,他也不会走。

老管家眯起一双老眼,先打量玉姬再打量韩非,见是一个女人和一个小孩,有些奇怪:请问二位是?

玉姬微微低了低头:老人家你好,这是韩非公子,前来拜访张大人。

韩非公子?老管家在脑海里搜寻记忆里韩非的长相,同时望向眼前的十岁少年,却见他眸若寒星,根本不是一个好亲近的小孩,但看他服饰又确实出自宫中,不敢多想,恭谨地让开道,二位请进。

玉姬颔首还礼,而后才跟着韩非踏门而入。

现在是暖春,相国府的院子里花团锦簇,姹紫嫣红,树上、地上绽放似锦繁华的花朵,有红的,有黄的,十分美丽。

韩非一路走去,眼里却没有半点赏花的兴致。要是以往,他肯定会有的。

但他要改变自己,他要冰封自己的心,他不想自己拥有多余的闲情,他想要的是力量!

韩非年纪尚小,太容易走极端,他本来就对这个不公平的世间有着一股怨气,却在张娉的刺激下,一下子爆发出来了。

紫女是他不敢去想的一个人,仅仅是想到这个名字,他的心就恍如被利针刺着般痛。

他的手心仿佛还能感受到那日紫女留在上面的血,简直要灼死他。

他欠紫女一声「对不起」,但这声道歉却永远都不可能被紫女听见。

他不能再让紫女受伤,不能再让那样的事发生,韩非想了三个月,他终于想明白了,那就是——永远都不能再遇见她!

她会受伤,皆是他的不幸,只要没有他,他的不幸就不会牵连到她。

就是这么一个道理。韩非想通了。

但冥冥之中,他始终逃不过天的捉弄。

就在韩非路过花园之际,一声清脆的叫声从倏地高处传来。

韩夫子!

是紫女的声音。

韩非整个人登时愣住了。

是她。

是紫女!

韩非整个人更犹如被冻僵一般,动弹不得。

怎么会?怎么会遇见她?

他不能遇见她,他只会给她带来不幸!

韩非怔怔地抬起脚,没有抬头,决定立即从这里离开。

韩夫子!我在这儿!

可是紫女雀跃的叫声却硬生生叫住了他这个人。

韩非动不了了。

韩国的春天,满树都会开放俏丽娇艳的桃花,而长在最高处的桃花因为吸收了更多阳光而显得更加诱人美丽。

韩非怔怔地抬起头,迎着光线,就像他与她初识的那样,望向繁花似锦的树端。

隐隐绰绰的花海里,那个紫发的小女孩正也望着他,苹果般粉润的脸上带着重逢的喜悦:韩夫子!

韩夫子?她仍认他吗?可他配吗?

韩非定定地注视着紫女,脸上的表情忽而悲伤起来,泪,滴答,滴答,滴答……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眼泪已经不受控制地夺眶而出,韩非恨不得尖叫地向她道歉,可是他一个字也没法叫出来。

他哽塞得如鲠在喉,无法说话,更觉得这一声「对不起」实在太迟太迟了,十五公子的那一鞭同样也鞭在他心上,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时刻在提醒他:你是个废人!

废人如何能保护她?

韩非猛地想起张娉看他时的眼神,充满鄙夷与冷蔑,韩非的目光登时退缩了,不敢再望向紫女,人也往后倒退了两步。

如果韩非的内心已是一片黑暗,那么紫女就是他心中唯一仅存的一抔净土,他乐意看到紫女那永远快乐单纯的笑脸,听见紫女那永远率真清脆的声音,为了保护好这一份美好,他决不能再将不幸带给她!

韩非忽然转过身,用力奔跑,奔出了后花园。

玉姬吓了一跳,她都还未反应过来,韩非就已经跑没了影。

韩夫子!韩夫子!在树杈上,紫女急得差点滑落下来,她也顾不上太多了,纵身就是一跳。

眼看着树上的紫色小人儿将要摔在地上,玉姬紧忙快步赶过去抱住她,然而紫女虽小却也有三十四斤,这般的坠力可不是玉姬这个纤弱的女子可承受的。

接住紫女的同时,玉姬的身子也被狠狠撞击,不禁往后仰倒,但她没预料到自己会倒进一个人的怀里。

姑娘小心。

那个人的声音很轻,因为他就贴在自己的耳边说话,是一名男子。

玉姬心里一惊,背部却已经碰触到一个结实的胸膛,她想从他的怀前起来,但脚步还是未稳,最后还是被那人抱了个满怀。

紫女心系着她的韩夫子,双脚一落地便匆匆朝韩非离去的方向跑去了。

玉姬终于站稳脚步,紧接着急着跨开一步,推开那人的手,分开了距离,才敢回过头来看背后的人。

背后的这个人俊眉朗目,气质儒雅,眉宇之间流露着一股温文尔雅之色,不失为一位翩翩佳公子。

他正微笑着看着她。

玉姬的双颊泛着红晕,她有点不知所措地望着这个人,按理,这个人应该为唐突她道歉。

但这个人没有,非但没有,目光里还多了一抹看不透的笑意。

在下,这个人笑了一笑,低了低头,轻描淡写地介绍道,张平。

介绍完后,又目不转睛地凝视住她,唇角始终挂着一抹看不透的笑意。

玉姬,想逃了……

韩非不停地跑,他不知所措,也不知要跑向何方,他只知道他必须跑,他不能再把灾难带到无辜的紫女身上。

但他的命呢?

他逃得了他的命吗?

他那孤苦坎坷的命可半点都由不得他!

十年光阴,他在韩王宫里一个人狠狠熬过,那么一段冗长的的岁月,他从呱呱落地到逐渐懂事,再到如今受尽欺辱的日子,他真不敢相信他居然还是个王子?

人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猜不透的命运?

人为什么总在被那猜不透的命运驱逐?

这不公平!

凭什么人的命运要由天安排?

凭什么天安排命运使人驱逐?

凭什么!

韩非忽然有一种完全坠落于黑暗的感觉,一种万劫不复、永无翻身的感觉,不单身体,还包括他的灵魂。

他为何不幸?原因根本不在于他!他无错,他不该不幸,错的是天,是这个世间!

韩夫子!

身后,紫女苦苦追随着,苦苦喊叫着。

韩非听见了,又仿佛没听见,他停住了脚步,抬头望向了天。

他韩非就活在这片蓝天之下,老天就这么俯瞰着他,那他就要将他那张苍白得接近无情的脸让天看见。

人总说,人千算万算,终不及天算,真的是这样吗?天,你难道就这么想证明我赢不了你吗?

抑压多年的不忿终于再难按捺。

韩非猛地把嘴张开,他要说话,他要大骂,却发现他根本办不到。

因为他是个残废!他天生就是残废!

太可笑了!真是太可笑了!

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

还有比这更可笑的事吗!!!

眼泪狠狠滑下韩非的面庞,韩非使劲残余的所有力气,向天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哈!——

人到最悲愤最痛苦最愤怒的时候,往往都不是哭,而是笑,像笑一样的尖叫,像笑一样的嚎叫,像笑一样的咆哮!

笑的同时,韩非的心中也涌起一阵凄凉苦涩,为何他的命要如此寂寞?泪控制不住地往下流,韩非的笑渐渐得又变成了哭。

他不得不哭。

但他不再孤独。

她来了。

她早已在他寂寞的命途中出现。

呜呜!韩夫子!——呜呜!

另一个哭声从他身后传来,韩非怔了怔,他睁着眼却见到眼前依然是漫漫无尽的黑暗,可那个哭声却像黎明时的第一道阳光,毫无声明地突然照了进来。

那种感觉就像一个本来糟糕的夜晚,忽然乌云悉数散去,皎洁又美好的月光又映照着大地。

紫女赶上来了,她一边哭一边追上韩非,跑到了韩非面前。

韩非可以把那张苹果般可爱的脸看得清清楚楚,就连每一根紫色的发丝都无所遁形。

紫女已经把眼睛哭红,一滴滴珍珠样的泪珠从她脸上滑下来,掉在她的衣服上,她小小的脑袋努力扬起,望着韩非,抽噎着道:韩、韩夫子(抽——)不要不理紫女(抽——)!

原来这个单纯的女孩以为韩非见到她掉头就走是嫌弃她。

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单纯的人?

紫女还是个小孩是其中一个原因,更大的原因是她从未坠入可怕的地狱。

而韩非最耿耿于怀的是紫女竟没有责怪他。他始终记得,他没有保护好她。他希望紫女最好打他。

但紫女没有。她只是在伤心地哭。

韩非也在哭,但他见不得紫女哭,抬起手抹去了紫女的一滴泪。

那滴泪带着紫女的温热,就像那日紫女留在他手上的血,韩非心里一颤,手又缩了回来。

紫女却一把抓住韩非的手,紧紧不肯松开,韩非愣住了。紫女凝着淡眉,露着楚楚可怜的神色,凝视住他,望进他的眼里。

清澈的目光正凝视着他这条黑暗的灵魂。韩非打了个冷颤。

如果一切的不幸都只是命运对他的残酷捉弄,那么眼前这个女孩出现在他的生命里,韩非绝不会当做是上天给他的礼物。这是他应得的。紫女是他应得的美好,是他这条黑暗的生命里注定的曙光,是一道最清澈的源泉,与他那完全堕落于黑暗的灵魂不同,与这个荒谬的世界不同,唯有她不可被染污!

那么他永远都不可以让紫女接触到黑暗,他必须永远是她的「韩夫子」。

韩非的城府就在这一刻,在韩非的心里,生成了。

他的眼里奇迹般地出现了春风一般的眼神,遮掩掉了那秋寒般的黑暗。韩非竟然笑了。他都已经三个月不再展露笑颜,现在居然破涕而笑。

原来在韩王宫里十年的历练,韩非也是异常出色的戏子呢!

人生如戏,试问世上,谁人不是戏子?

我不想欺骗紫女,我只是在保护她。韩非这样对自己讲。

紫、紫!……”韩非甫开口他就开始憎恶自己来,他讨厌自己说话的样子!

紫女见韩非笑了,不禁喜上眉梢:韩夫子!语气都轻快了起来,但她没有留意到韩非眼中的那一抹忧悒。

她太单纯,根本无法理解韩非的心事,她无法了解极端的骄傲与极端的自卑,世上最矛盾的东西都聚集在一颗幼小的心灵里是什么感觉。

韩非不愿自己是个连正常说话都做不到的废人,但他偏偏生来就是个残废!

紫女见韩非良久未语,拉了拉他的手:韩夫子?

韩非回过神来,冲她微微一笑,笑虽是真的,但眼里的忧悒能这么快消弭无形,完全是城府在演戏。

他终究还是变了。

不仅变了,韩非对外界也变得十分敏感了,因为他知道他接下来的路途将如履薄冰,他必须时刻留意周围的变化。

在院子的拐角处,有一股强抑住的杀气,韩非绝不会陌生。

是张娉。

但韩非不惧。如今很多人在他眼中皆是匹夫。他已有了超龄的心机。

韩非牵起了紫女的手,不用说话,紫女也知道韩非的意思,仿佛他们俩已经心灵相通。

紫女回握住韩非的手,欢快地说:韩夫子,这里有好多好美的花,你一定喜欢,紫女这就带你去看!

满园春色,要是以往,韩非肯定会有赏花的心情,而今,他也可以使自己有。

韩非没有说话,点点头,被紫女牵走的时候,还有意朝张娉的方向瞧去一眼,目光冷而无情。

院子的拐角处,张娉别说杀气,就是内力都已经在剧烈翻腾了,但她被笑笑子拉住,挪不动半步。

笑笑子已经注意到韩非方才的目光,不禁凝眉:韩非公子的眼中竟有近乎残酷的冰冷,短短数月,他究竟遭遇了什么?

张娉终于真气爆发,将笑笑子震退了好几步:滚开。

笑笑子连忙抱稳怀里的卫庄,冲着张娉苦笑道:张娉小姐,在下也是无奈之举,在下与小公子正在被通缉,想必你也不希望有人发现相国府里有罪犯吧?

张娉用力瞪他一眼。

笑笑子很无奈地受她一眼,无话可说,但他不禁要疑问,张平去了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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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

番外【设局篇】 

②此时的韩非还只有十岁,容易偏激,后期,韩非把口吃治好了,性格就越来越像春风一样温柔,但治好口吃需要付出一点点代价。

③紫女是韩非的第一抔净土,红莲是第二抔。

④暂时停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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