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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回来了！”般若忙招手喊道。

朱文忠见小妹在门口等他，忙翻身下马，问道，“义父呢？”

般若帮他扬了扬身上的尘土，说道，“义父早就进去了，刚刚还夸你来着，走吧。”说罢，般若像小时候一样习惯性地去牵哥哥的手，这才发现他的大手上已经满是老茧，握着还有些扎手，就像是冬日里的枯树干。她有些心疼，轻声问道，“哥哥，我听义父说你这次独自率军去池州了，有没有受伤啊？”

朱文忠还没有从这次的战事中回过神来，只仿佛听到小妹一直在耳边说着些什么，也没有听清，径直往前走着。

般若见他心不在焉的，也不好再问他，只待他回房间之后才端了一碗粥和一盘切好的饼给他，“先吃些吧。”

朱文忠双手捂着脑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等看到小妹将米粥放到他面前，他才回过神来，一把抓住了小妹的手，“我是不是做错了？”

般若愣了一下，轻轻握住朱文忠的手，听闻这次哥哥一到池州便与常遇春合并将赵普胜打得大败，仓皇逃回含山，想来哥哥还是念着当初的同门之情，心中不忍，可又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她隐隐约约还能记起自己小时候，赵普胜和李普胜每次去拜见彭莹玉的时候，都会给她带一包小鱼干，有时候还给她带几支莲蓬，让她自己边玩边吃，她当时一看见别人口中脾气暴躁的“双刀赵”和“李扒头”，总是蹦跳着扑过去，“师兄！师兄！”的喊个不停。般若虽然不知道巢湖发生的事情，可想起此番文忠哥哥和赵师兄两相对垒，便知他们二人心中一定都不好受。

“我不想的……”朱文忠紧紧抓着般若的手，声音微微颤抖。

般若心疼的抚开他的双手，帮他抚平紧蹙的眉头，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静静地握住哥哥的手，尽量安慰着他。

朱文忠抬头看向般若，忽觉往日的记忆都变得模糊起来，这十九年来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了，他如今早已是面目全非，只是看见般若，才能依稀想起自己最初的心愿，是想要将元人赶出中原，而不是同室操戈。

般若低下头去，轻声道，“我知道。”

这些日子，般若见朱文忠心绪一直十分低落，除了洗衣做饭，便常常陪在他身边，有时候还讲些话本子上的故事给他解闷，朱文忠见她整日里看些闲书，又拎着她每日练武。

般若虽叫苦不迭，可见哥哥又像往日一般，总算放下心来。朱元璋这般试探了朱文忠两次，也不再为难与他，等夏天一过，便让朱文忠跟着胡大海一起去攻打旌德的元军，不再让他与徐寿辉的部下正面相对，只依旧命朱文正朝西进发。

直到年底，朱文正才堪堪被允准回应天，一回来便直奔马氏院内，般若正哄朱标午睡，抬头见朱文正一脸风霜未除，忙倒了杯热茶递给他。

朱文正看着般若，眼神格外炽热，蛰伏在心中的喜悦之情再压制不住，就像冬眠后的动物睁眼便见到了第一缕阳光。

马氏瞥了他们两人一眼，依旧做着手上的活计，轻声道，“正儿，你回来也该先去禀报你叔父的。”

般若见朱标睡着了，正要起身出门，便听马氏唤她道，“小若，帮我把这团线给拆了。”般若闻言，忙乖巧地站了过去，帮义母将桌上乱糟糟的线给理顺。

马氏见般若心不在焉的样子，不禁叹道，“小若，你一过年就十四岁了，差不多也可以议亲了，心里可有什么人呐？”

般若一怔，忙摇摇头，规规矩矩地答道，“小若的婚事，自然全凭阿娘和义父做主，不敢擅专。”

马氏见状，总算微微松了一口气，笑道，“你义父收养了那么多义子，只有你一个女孩儿，能陪我说说话，放心，我会让你义父帮你找个好人家的。”

般若点点头，忽又听马氏继续道，“不过你毕竟还小，议亲之事可以等你义父有空时再说，倒是文正的婚事，不能再耽搁了。”

般若小手一颤，不防备桌上的针扎到了手指，忙轻轻用衣袖擦了擦，小声道，“是。”

“到时候等你嫂嫂过了门，你也就多个说话的人儿，毕竟我每日还要帮你义父管着文书，也越来越不得空陪着你了。”马氏拉过般若的小手，帮她擦了擦手上殷出来的鲜血，轻叹道，“你先回去吧。”

般若走出义母房门时只觉双脚有些虚浮，不知怎的，眼泪竟含在了眼眶内，又不敢落下来，待她回到自己院内，见朱文正倚在门口等她，直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走。

朱文正见她这般奇怪，忙上前拦道，“你这又是怎么了？”

般若眼眶湿湿的，只觉眼前一片朦胧，想起朱文正之前说过的话，更觉像个笑话，用力将他推开，努力喊道，“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朱文正前些日子在黄冈受了箭伤，因着冬日里天气寒冷，再加上战事紧急，一直没好利索，见义父准他回应天了，心里更是念着般若，一路快马加鞭赶了回来，身上的伤口也顾不得处理。如今见般若又将他拒之千里，朱文正心中更是气恼，一把抓过般若的手道，“你怎么又赶我？！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

般若闻言也是气得浑身直颤，更不知他身上的伤口，只拼尽全力挣扎道，“我不知道！我也不想知道！你给我走！”

朱文正哪里肯依，强抓着她的双手抱她回屋，可低头看见般若雪白的脸庞上满是泪痕，终究是没了脾气，只抱着她不停问道，“你到底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见般若只低着头哭不说话，朱文正更是抱紧了她，沉声道，“是谁欺负你了？我杀了他！”

般若哽咽地说不出话来，这个笨蛋，现在都不知道他的婚事已经被义父定下了吗？难道还以为这婚事能由得他做主吗？

“没有！是我不喜欢你了！”

“我不信！”

“爱信不信！”般若忽咬向他的手腕，见他还是不肯松开，只紧紧抱着她，终究不忍再用力咬出血来，“你松开！”

朱文正这才将般若放下，迅速站在了门口，盯着她问道，“到底出什么事了？”

“义父在帮你议亲了。”般若的语气突然变得平淡起来，她早就应该想到是这个结果的，她不过是个差点饿死在街头的小乞丐，怎么能嫁给义父的侄儿呢？

“不可能！我不信！”朱文正紫色的眼眸变得沉郁起来，“我的亲事自然我自己做主！他想要干什么？想要我娶谁？”

般若见他此刻如同一只积攒怒火的狮子，微微攥紧了拳头，又缓缓松开，上前两步抱住他，轻声道，“你答应我，不许跟义父顶嘴，他怎么安排的，你就怎么做，好不好？”

说到最后一个“好”字，般若的眼泪又止不住涌了出来，可她从出生就没了父母，除了跟哥哥一起活下去，哪里还敢有什么别的奢求？义父在她和哥哥最饥寒的时候收留了他们，养育之恩大于天，她怎么有资格任性一次呢？

般若紧紧抓着朱文正的胳膊，只想最后再抱抱他，忽哭道，“你本就不该招惹我的。”

朱文正一怔，他忽觉自己就像是一只风筝，看着飞的高高的，可隐在空中的风筝线，却一直被叔父牢牢地抓在手里。

“要不我们私奔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