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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暖云骤雨洗前尘,绿柳衔枝鸣玉蝉
松铃 2022-02-15

       “我今晚快马加鞭赶回应天,就是为了能早一点回家见到你和春儿,我从一更天一直等到现在,真的很担心你。”朱文英焦急道,说罢见文庙一双眼睛肿得厉害,甚至因为哭得太厉害连眼睛上方都起了红疹,心中一沉,“你是不是去见朱文正了?”

       冯文庙如今已是头重脚轻,听文英说起“鞭”字心都开始抽搐,又听他提起朱文正,忽的脑中电光一闪,文英离开应天的时候,义父还没有召回文正,文英怎么刚回来就知道了?

       她睁大了眼睛震惊地望着文英,难道是文英写的那封信?文英自幼手不释卷,不仅能写得一手漂亮的小篆,而且行楷俱佳,他自12岁起便跟在义父身边,后又亲掌军中各路文书多年,若说到熟悉朱文正的字迹,恐怕除了义父就是他了……

       “那封信是你写的吗?”冯文庙颤声道,不可置信地看着朱文英,她八岁把文英带回了军营,和他一起在义母身边待了四年,一直视他为和文忠哥哥一样最值得信赖之人,但自从文英跟了义父之后,他似乎就变了,变得跟义父越来越像……

       朱文英一怔,才发觉自己刚刚情急之下说错了话,他只觉文庙灰色的眼睛如同寒冬的湖面般慢慢结上厚厚的冰层,将他拒之千里,他心中一阵揪心之痛,这么多年来,文庙从未如此看过他,如今居然为了朱文正这般质问自己。朱文英忽双手抓住她的胳膊一字一句道,“不管有没有那封信,朱文正都必须死!”

       “你以为朱文正是什么好东西么?我告诉你,不止应天,这世上想让他死的人多了!”冯文庙第一次见朱文英发这么大的脾气,双臂被箍得极痛,听他这般说朱文正,红着眼反驳道,“你胡说!如果不是那封信,义父不会杀他的!”

       朱文英见文庙还在为朱文正辩解,气得浑身都有些颤抖,说道,“好,且不说他是否有谋逆之心,也不说他是否曾觊觎吴王世子之位,单论他在洪都做的孽也是罄竹难书!他向来视人如草木,作孽无休,不仁不义!他夺人之妻,杀人之夫,灭人之子,害人之父,强取人财……”

       “你别说了!”冯文庙拼命挣扎着,说话的声音都带着哭腔,眼睛却干涩到一滴泪也哭不出来,“你骗我!你骗我!文正他不是这样的人!”

       “我骗你?洪都的老百姓也会骗你吗?他们上告无门,一路逃出洪都去按察司求一个公道,却被朱文正派兵抓回去割下舌头,又处死告状者全家,这也是我编的吗?那些人现在还在洪都没人收尸!”朱文英每一句话都仿佛在割文庙的心,为她揭开最为血淋淋的真相。

       “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他真的投降了张士诚会怎么办?前年他岳父在义父最为艰难的时候投降了张士诚,是文忠兄长在浙东拼死抵住谢再兴的进攻的,如果朱文正这个时候投降了张士诚,你难道要让文忠兄长去跟他拼命吗?难道要牺牲浙东十余万将士的生命跟他一起送葬吗?”朱文英越说越生气,脖颈间青筋暴起,冲文庙喊道。

       文庙无力地垂下双手,她之前也听过一些关于朱文正在洪都的传闻,一直都不愿意相信,可朱文英一字一句的控诉传入她的耳朵,她只觉大脑一片混乱,整个人都要窒息了。

       “当初他信誓旦旦地说要娶你的时候,我又何曾拦过你?可最后呢?他从不敢跟义父提起你。后来他与谢氏琴瑟和鸣的时候,可曾想过你?冯文庙,你清醒一点好不好?”朱文英恨恨地盯着文庙,一字一句道,“我才是你夫君,他与你没有一点关系!”

       朱文英平日里一向温和不争,不料一日跟文庙争论起来每一句话都直戳文庙心里,文庙痛苦地摇着头道,“求求你别说了,文英,求求你别说了!”忽的一阵腥甜涌上喉间,文庙再也忍不住了,一股鲜血喷涌而出,直吐了文英一脸。

       “庙儿!”朱文英本想将文庙骂醒,忽见她面容惨白一片,开始不停地往外吐血,瞬间慌了神,忙抱起她回里间床上,不敢让她躺着,只拿两个软软的枕头斜放在她背后,忙拧干一条毛巾帮她擦拭嘴角的鲜血。

       冯文庙双目无神地盯着面前的屏风,之前如同冰封湖面般的眼眸瞬间支离破碎地裂开,只剩下一潭死水,不论文英再跟她说什么,一个字也听不到了,只是喉中还是难受得厉害。

       朱文英见文庙像被人抽了魂一般,心都跟着悬了起来,顾不得擦拭自己脸上的血渍,只心疼地抱着她道,“庙儿,你不许吓我,你不想听我不说就是了,我再也不提他了,你不要这样子吓我好不好?”

      冯文庙双眸渐渐失神,许是刚刚流血太多了,也许是今日太过疲累了,竟晕了过去。朱文英忙帮她服下一颗救心丹,轻轻放她躺下,一直守到五更天,见文庙还没有醒,不过脉搏还算平稳,微微放下心来,敲了敲偏屋的门,让奶娘帮着照顾一下文庙,这才出门去找义父回禀军情。

       “禀义父,文忠兄长三日前在新城一战中,斩敌六万,俘获将领六百、士兵三千,良马四千匹,精米二十万石,草料十万石,其余缴获辎重还未及登记在册。”朱文英走进内书房,见义父正扶额叹气,恭声道。

       朱元璋紧皱的双眉总算缓缓舒展开来,笑道,“还好思本这孩子争气,此番你也辛苦了,昨日什么时候回来的?”

       朱文英思考片刻才道,“昨夜子时三刻方回应天,见庙儿初夏时节咳疾复发,今日来迟了些,还请义父责罚。”

       “庙儿这孩子,这两年帮了你义母不少忙,一个人在家也甚为辛苦,既如此,你便多陪陪她吧。”朱元璋叹了口气,缓缓道,“思本也快两年没回应天了,此番立了这么大的功,若还让他在浙东苦守,倒是我这个义父不近人情了,你速去中书省拟旨,将他从信州召回来吧。”

       “是,义父。”朱文英恭敬应下,忽的又想起了什么,刚想开口,又忍住转身直接走了出去。

       待朱文英忙完回家时,见文庙醒了,忙将厨房灶上热着的粥端了过来,温声道,“庙儿,你稍微吃一点再睡,不然身体顶不住的。”见文庙依旧面如素绢,有些后悔自己昨晚说得话太重了。

       “我明日就请义父把铁柱从洪都接回来,不管怎么说,铁柱他才四岁半,总不能怪到他身上的,也算给……也算给他留下了血脉。”朱文英握住文庙冰凉的双手,柔声道。

       见文庙双眸闪了闪,朱文英缓缓道,“我不知道你昨天说的那封信是什么,也不知道是谁写的,只是我去浙东之前,正好见义父召人去洪都,昨日看你神色不稳,才胡乱猜的。”

       冯文庙微微看了文英一眼,也不说话,只呆呆地望着正前方青色的帐缦,她本想开口说话的,却觉嗓子一阵撕疼,微咳了两声,依旧说不出话。

       文英见她这般,忙起身倒了一杯温茶喂她润了润喉,温声道,“文忠兄长再过两天就回来了,此番他在新城大败李伯升,今早我刚将召他回来的文书送了出去,你可要打起精神,文忠兄长上个月还跟我说想吃你做的打卤面。”

       “文忠哥哥他……”文庙听文英提起文忠兄长,这才将目光重新聚焦到文英身上,刚说了五个字,便觉喉中一阵撕痛,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又连着大声咳嗽起来,只觉五脏六腑都要跟着一起咳出来了。

       朱文英见状,连忙拍了拍她的后背,知她素有咳疾,前些年生春儿的时候身体大损,更是自责不已,自己昨日为什么要跟她说那么狠的话?难道就不能等她缓一缓再说吗?

       “我去请大夫来帮你看看!”朱文英焦急道,出门时叮嘱嬷嬷照顾好文庙,便大步骑马去城中请大夫。

       倚空楼阁竞翚飞,铁凤金铃一望齐。

       多少流民无片瓦,江南四月雨凄凄。

       冯文庙这几日在房中闷着,也不曾再去给朱元璋送饭了,春儿如今已回走路,正是牙牙学语的时候,见母亲每日闷在房里,也不肯让奶娘抱,只缠着文庙,“娘,你在看什么呢?”春儿见母亲望着窗外,不禁问道。

      “我在看风筝呢。”文庙轻声道,心中又是一阵抽痛,她或许该庆幸洪都的百姓终于得以解脱了吧,自己多么自私啊,自私到不曾考虑过那些无辜的人。

       春儿抬头望向窗外,只见外面艳阳高照,偶尔有杨花飘到院子里,根本没有风筝,撇了撇小嘴道,“娘,你又发癔症呢?”

       忽见有人推门而入院内,春儿连忙拍了拍母亲道,“阿娘,有人进来了。”

      冯文庙顺着春儿的手望去,只见一人未卸盔甲便直入院中,长长的胡子已与肩齐,等那人望向窗子,文庙惊喜道,“文忠哥哥!”

      文庙连忙下榻,提上鞋便向门外跑去,“哥哥!”文庙像幼时般一下子扑到了朱文忠怀里,见他全身未损,才放下心来,这几日的眼泪一起涌了出来,“我好想你啊!”

       朱文忠见她两年不见越发消瘦了下去,面色更是苍白得厉害,也不忍责备她这样不合规矩,由着她抱着自己,温柔地摩挲着她的秀发,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的时候,心疼道,“你怎么就不知道照顾好自己呢?你这样让我如何放心?”

      文庙低头不言,只紧紧抱着他不肯松手,任由冰凉的盔甲硌得她小脸生疼,只怕他一去浙东又几年见不到了。

      “庙儿,这么大了一见兄长还哭鼻子,嗯?”忽的文英从院门外走了进来,看见院中情景,不由得一愣,才缓缓道。说罢便将文庙揽在怀里帮她揩泪,文庙这才看见张家嫂嫂就站在门外。

       “爹爹,你回来了。”春儿不知何时已独自摇摇晃晃地扶着门框走了出来,直奔朱文英道。

       张氏见状笑道,“春儿还认得文英呢,只怕景隆都不认得他爹了。”

       文忠这才看向张氏,见她如今刚二十出头,脸上满是盖不住的疲色,才温声向文庙道,“我先回去了,有空再过来看你。”说罢便拉起张氏的手一起离开了。

      文英抱着文庙点点头道,“兄长先回去吧,这么久在外,是该跟嫂嫂好好团聚一下了。”

      待朱文忠离开,文英才低头看向文庙,见她虽哭得厉害,可总归是有了几分血色,轻声道,“文忠兄长此番在应天会待一段时间的,有空我再和你一起去看他。”他见文庙愣在原地也不理她,直接横腰抱起她回屋去。春儿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跨过门槛走到了院外,见父亲抱着母亲就要往屋内走,只吱吱呀呀地跟在身后,抬起小短腿却怎么也爬不上正屋的台阶了。

       奶妈刚洗菜回来,见文英的红缨枪在院中,连忙放下菜盆去抱春儿进偏屋。

      文庙神色漠然地被文英抱在怀里,忽的狠狠锤向他的胸口,放声大哭了起来,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哭些什么,却怎么都止不住眼泪。文英见状连忙从怀里掏出手绢帮她擦泪,庙儿从小就爱哭,他便常常在身上带着手绢,小时候还因此被文辉和从政两个人嘲笑过。

      “他真的死了!”文庙抽泣着,“洪都的百姓是不是真的都很高兴?义父是不是明年就能攻下杭州了?”

       文英轻轻抚过她的眼角,轻声道,“铁柱已经从洪都接回来了。”只是他没有跟文庙提谢氏自缢的事情。

       “今天上午我在义父的书房看见标儿了,他现在已经把五经都学完了,开始读四书了,倒是樉儿和棢儿两个,还是淘气得很,又被义父骂了一顿。”文英慢慢转移话题,见文庙渐渐止住了哭泣,才笑道,“我前些日子在浙江跟胡德济学做了一道菜,今天换我下厨,给你和春儿做饭吃,怎么样?”

       文庙连忙摇摇头道,“你做饭一点都不好吃,小时候跟着阿娘烙饼时,你便总是将饼甩飞出去,要不就弄糊了,我才不要吃你做的饭。”

       文英笑道,“十几年前的事情了,你还记那么清楚?”说罢便伸手捏了捏文庙的脸蛋。

       文庙白了他一眼,揉着桌上的线团道,“好不容易有个比你强的地方,我自然要记得。”

       文英伸出双臂将她圈在怀里,轻声道,“我向来是你的手下败将,还要比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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