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喜欢这个过去了的四月,不仅因为它是一个春天的大龄儿童,还因为整个四月我都在等一个叫小羊的姑娘慢慢地写一个叫《想你》的故事。四月下旬,我去了一趟云南,去了云南肯定要去丽江。在丽江的一个清吧,到得很晚的我们腆着脸皮问那个帅气的主唱,能不能单独给我们唱几首歌。他居然说好。他坐在我们桌对面,拨起吉他,唱了一首《晚婚》。
之前我没听过这首歌,从丽江回来后,很多天我开车时单曲循环的都是它。而那个叫小羊的姑娘一定不知道,在丽江的那个夜晚,长得很好看的男vocal为我们唱那首《晚婚》时,我却因为一句歌词想到了素昧平生的她,想到了她的《想你》。
李宗盛写啊,我从来不想独身,却有预感晚婚。我在等,世上唯一契合灵魂。
这么抒情的开头我想等一等再延续。我要先谈谈小羊的另外两个故事。
我看博肖同人文有一年半了,终于也有底气说,看了不算少的故事了。羊羊这个姑娘挺特别,她有一种神奇的混杂性,把她不算多的个人语录和丰富多产的故事结合起来看,她是一半海水一半火焰的人。她不强势,却能写出遒劲暗黑的故事;她有时根本都不提任何香艳的词汇,却能做到像诗人戴潍娜评价古龙那样——最贞洁的人写最放浪的诗,最清净的文字里有最骚动的灵魂。
在《想你》之前,我最喜欢的是她的两个故事,中篇《Joker》和短篇《偶像》。
我特别喜欢这两个故事是因为,他们完全可以跳出同人文的圈限,成为两篇自由的有生命的独立的小说。这两个故事在叙事底色上有某些相似之处,都是一片晕染的黑灰。但它们在气质上还是有很大的不同,相较而言,《偶像》更为阴冷,潮湿,留白也更多,我想象中这个故事里的“肖战”是白面红唇獠牙,是艳丽的吸血鬼。他完全不具正面意义,他是一边笑着一边屠戮人心的刽子手,这么黑暗又暴戾的“肖战”,将我们在影像中在屏幕上在各种同人文小说中看到的那种偏同质化的“温柔”“谦逊”“体贴”“知进退”的哥哥形象完全涤荡干净,从而塑造出了一个让人耳目一新的“肖战”。
而《Joker》的气质,则更像是上世纪90年代的经典港片,是吴宇森镜头下的《纵横四海》,是《英雄本色》,是《喋血双雄》,它洋溢着一种刀头舔血、深渊看星的暴力浪漫主义美学气质,非常迷人。
归结一下,我之所以喜欢小羊这两个故事的很重要的原因,是因为它们总体上有一种叙述的“冒犯”感,这种冒犯,包括对既定人物性格的突破设定,对故事进程的推进转折,对陈词滥调的触怒与反叛。用批评家张莉的话来说,小羊是一个“拥有自己写作调性的人”。
所以,当我看到她的新故事《想你》的时候,我其实是很替她捏把汗的。因为这个故事很难写好。
它很简单,用四个字就可以概括——破镜重圆。这种主题的故事在同人文圈中大概是可以排到前三位的,因为太喜闻乐见。人人都爱看浪子回头,怨偶再恋;都爱看华枝春满,天心月圆。但“爱看”也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毫无疑问它会增加阅读的热度;另一方面,它也会提升我们的阅读期待值。我不知道这种提升的期待值在别人那里意味着什么,但在我这,它代表了一种隐隐的期待:我想看看小羊如何戴着镣铐跳舞。换言之,我想看看她如何在这个极为老套的话题下讲出新的故事。
坦白说,在《想你》至少更到第10章的时候,我对“肖战”这个人物形象都是没有多少好感的,不是因为他不好,恰恰因为他太好。这种“圣母”与“回头浪子”的组合,我们在很多文学作品中都见过,或者说,它是一种被叙述了千百年的文学母题。《红鬃烈马》里的王宝钏与薛平贵,《渴望》中的刘慧芳与王沪生,甚至《白蛇传》中的白素贞与让她喝下雄黄酒的许仙,也是这种组合的延伸。
这种主题先行的写作对一位写作者而言,是充满了桎梏的。因为开头和结局已经预设好,写手要做的,就是给中间的骨架赋予血、赋予肉、赋予呼吸、赋予筋骨。这是一个生死肉骨的过程,这也是一个老树焕新芽的过程。要让这中间的骨架呈现出一种带有冒犯气质的新异感,写手能做的,其实无非也就是两条路:一是写出“圣母”不圣,“浪子”非渣;二是写出可以让人掩卷而叹的语言。
我喜欢小羊这个故事的原因,就是因为她把两点都占全了。
一个故事的语言和情节其实是无法分割的,所以我也不能泾渭分明地分开阐述她的第一点和第二点。我只能说,她的这个看似简单的破镜重圆故事,你可能需要读上第二遍甚至第三遍,那些隐藏在字里行间的秘密也许才能被发现。这大概就是古诗中所说的,“雪隐鹭鸶飞始见,柳藏鹦鹉语方知”。
整个故事中,我最喜欢的是这一段:
肖战躺在枕头上等,等王一博的反应,哪怕他说几句暧昧的话也可以。
可王一博一点动静也没有。
“一博。”肖战叫他的名字,声音轻得几乎跟呼吸融在一起。
王一博侧过头看向他。
肖战是有点着急了吧,不然他不会这样,明知道不是那么回事,非要这么问王一博——
“ 哥哥老了,是不是?”
我承认,我是看到这里,才彻底“原谅”了哥哥无原则的好。说是“原谅”其实并不准确,确切的,应该叫“理解”。一个当了那么多年菩萨似的充满了母性包容力量的“老”男人,在年轻的分手多年的昔日恋人面前,他袒露出的那份自卑、犹疑,让他终于不再是面目模糊的圣母,他变成了一个人。
与其在悬崖上展览千年,不如在爱人肩头痛哭一晚——当年舒婷在《神女峰》中写下的诗句,那一晚,也许肖战终于懂得。
现在回到开头,回到我在丽江的那个夜晚。从酒吧出来,已是凌晨1点多。地上的大石砖被月光照得透亮,我走啊走啊,哼起刚才听到的《晚婚》,我从来不想独身,却有预感晚婚。我在等,世上唯一契合灵魂。《想你》也快完结了,他们之间分开又重聚,是不是也是因为,他们都在等世上唯一契合灵魂。
这些年我读过很多诗,有些早已忘了,有些却总也忘不掉,比如潘向黎的《万念》。她写人生清单之纯属传说的事,一定包括“耐心等待、终将到来的幸福”“容颜、心性始终不变的人”
“白了又黑的头发”,还有,
“回到枝头的花”。
我知道这些的确都纯属传说,可是,神啊,请原谅我,此刻月光如此清冽明亮,让我想起我爱的那两个人,内心无比柔软。所以那一刻,我相信了,《想你》原来真的就是——
一朵花回到了枝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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