熬了通宵,最后又被三辆洒水车疯狂浇雨到浑身湿透之后,安澜终于病倒了。
“导演这是知道昨晚的夜戏很重,蓑衣这两天没排我的戏。给我调休来的。”裹着毯子坐在沙发里,我的上司安澜边咳嗽这样说道。
我叉腰站在他横店公寓的客厅中央,任由他的布偶猫阿曼在我的脚踝蹭来蹭去。
昨晚拍完大夜后,张叔起了个大早,来车送我们各回各家。
回家后,我用仅存的力气给陌陌发了个报平安的短信,就一头栽在沙发上,睡得不省人事。
再次清醒时,是张叔给我来电,说是安澜请我给他送感冒药,但打不通我电话。
我一看,的确是有两通来自安澜的未接来电,和一条短信:“麻烦帮我买感冒灵和急支糖浆,我的地址是……”
于是便有了二十分钟后,我面色不善地出现在安澜家门口的情景。
“哔哔哔。”电子温度计发出铃声。
我伸出一只手,他没有理我,从腋下拿出体温计自己看了看。
“就一点低烧,没有事。”他止住咳嗽,说。
我的手依然稳稳悬在空中,“给我也看一下。”
他挑眉,不过脸上不高兴的表情没有吓住我。
我的伸出的手就停在他的不远处。他垂眸,将体温计递给我。
我看了看灰色显示屏上的数字,37度9。
他裹着毯子,斜倒在沙发上,握着遥控器,开始在客厅那头的电视上找电影,模样萎靡。
为了不挡着安澜看电视屏幕,我不得不减弱气焰,往旁边走了几步。阿曼紧紧追随我的脚步。
他揉了揉洗完头后又开始有点自然卷的黑发,说:“你不需要管太多,我自己可以顾好自己,也不是第一次了。但你要是能晚上给阿曼喂罐头和清厕所,我会非常感谢。”
“不好意思,你为什么认为我会同意做临时铲屎官?”
说这句话的同时,我看着安澜套着睡裤的大长腿在沙发上蜷着,一双大脚露在毯子外面,便伸手将他的毯子往下拉了拉,盖住他的脚。
抬头,我看见他脸色古怪地望着我。
“我看得出来你很喜欢阿曼,”他说,“而且你是我的助理,按理也该帮我。”
我听见他一本正经地回答,耳尖竟不禁微微发热。安澜很会观察人,这是不是做他演员的基本操守?
阿曼选择在这时像小狗一样站起,抱住我的大腿,可怜兮兮地喵了一声。
“她想要你抱他。”安澜为我翻译他女儿的想法。
他的脸好像也有点红,不知是因为发烧还是其他什么因素。
小毛球湛蓝的眼睛自下往上看着我,叫我如何招架得住。
我弯腰像抱小孩一样将她抱在怀里,阿曼的小下巴枕在我肩上。
我自从片场归来就感到纷乱的心跳终于被小东西温暖,平稳了下来。
“好吧,我抱她去书房工作。你看电影的时候,不要忘了把那杯维C水喝完。” 我嘱咐。
他嗯了一声,目光再没从屏幕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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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安澜的书房,我惊讶于他一整墙的书。
走近看,从家喻户晓的名著,到漫画、时下的热门小说,再到生僻的历史、戏剧论集,涉猎之广。
可以看出每本书都是因为安澜他本人想看而买回家的,并不是我想象中,请了专人购置,作为室内点缀而用。
我在落地窗前的圆形软垫上盘腿落座,打开笔电,登入医学院的新生界面,开始处理要交的文件和要回的讯息。
再次回过神来时,已经是下午五点。
横店夏日傍晚的阳光依然明亮,我揉了揉在身旁睡懒觉的阿曼,合起笔电,起身伸了个懒腰。
客厅一片安静。我猜安澜大概是看完了电影,回房休息了。
但当我打开书房的门,想去厨房倒杯水时,我看到他依旧蜷缩在沙发上。
准确地说,他整个人都缩在毯子里下,包括头脸,只有几捋微卷的墨发落在毛毯外,他用来作枕头的靠垫上。
他的手机扔在茶几上。
我来不及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就已读完屏幕上显示的简短邮件:
“阿澜,
我没想到你会选择这样的时机,只能说令人无比失望。另:陌陌已签了升职条约,从下周开始就将正式成为萧阳的经纪人。
楚”
我望着小小的手机屏幕深深皱眉,继而侧头望着藏在毯子下,一动不动的安澜。
我站了片刻,开口问:“安澜?你还好吗?”
他没有回答。
我提高声音,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问题。
毛毯下的男人动了动,露出微红的脸,和紧闭的双眼。
我伸手去摸他微微出汗的额头,不必再用体温计,就知道安澜发起了高烧。